第6章 出逃

作品:《倦人归处

    自爆炸声响起,主帐内便通报不断,孙寒食知道的也都已尽述,就去统筹士兵抓匪灭火安抚灾民等事宜了。进山剿匪之策几人已商议的差不多了,只是突逢变故,元泊和林钟多少有些不放心,就留下来再商议一下先从哪里开始动手。


    其实元泊想到了今晚那群匪徒会搞事,已预先派人分区布防,并令兵卒在几个营帐间巡逻,为防走火,也提前备好了救火的水和器具。


    只是谁能想到那群匪徒能有火药啊!


    所幸元泊也早有防备,提前命人拉远了各角落营帐距离,最终无人伤亡。


    不过,那营帐里的人竟一个都没抓到?现在就开始搞事情,还用上了火药,是想要出逃还是趁乱完成任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元泊有些琢磨不透。


    “那帮匪徒莫不是知道他们已经暴露,想要逃跑?逃跑的话,匪徒必先劫马,劫了马他们大概会从东边林子离开。”林钟直觉他们要逃跑,指着舆图分析道,“但最终能去往西城门的路只有一条,我们直接在这条主干道上截堵他们即可。”


    “若是如此,对这群匪徒来说这是必死之局啊……”元泊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既要逃跑,就不是那种亡命之徒;如果是要趁乱完成任务,真不怕死的话也早该动手了,不必等到现在。既然他们敢动手,那就说明他们手里肯定有了底牌,底牌会是什么呢?


    不等元泊想明白,就有人来报说他帐门口守卫有急事要报元先生,元泊右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元先生!”守卫一身狼狈闯了进来,声音带着难掩的惊惶与急切,单膝跪地时连带着帐内烛火都剧烈晃动,“先生帐中的小公子被……被匪徒绑走了!”


    现在元泊总算是知道那群匪徒手中的底牌是什么了,弯腰将那守卫扶起,温声道:“没事儿,你慢慢说,那小子的脾性我了解,这事怪不着你。”


    那守卫趁机将手里的小木头人偷偷塞给了元泊,元泊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声张。


    等守卫将事情经过汇报完毕,元泊悬着的心反倒稍安。


    营外树林黑得瘆人,连一丝灯火都瞧不见,只有夜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声。


    程秋生领着几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林中,脚踩在林中的枯枝败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身侧的刘二上前半步,撮唇吹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口哨。哨音刚落,林子深处便传来几声惟妙惟肖的鸟鸣应答。


    几人跟着声音与张虎他们会面,双方凑到一处后,开始了客客气气地寒暄,言语间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热络与谨慎。


    “哈哈哈哈哈,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多亏了军师啊,从今以后咱就是自己人了”张虎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程秋生的肩膀,“军师是怎么搞到的火药?咱当山匪这么多年,都没能搞到这东西。”


    “这就不劳烦虎哥费心了。”程秋生淡淡道。


    有两匹宝马突然朝着谢慎的方向同时昂首嘶鸣起来,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被捆绑着扔在一旁的谢慎。


    张虎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扯出一个粗野的笑容:


    “呵!原来这两匹马是你的!老子还琢磨,那狗官得贪了多少银子,才弄来这等好马。”他戏谑地朝谢慎说道,而后语气一转,满是得意:“不过嘛,现在全归老子了!”


    得意完,张虎又扭头冲着程秋生豪爽地一扬下巴,指着谢慎的马:“军师,这回你是头功!那匹精神点的,归你了!”


    谢慎抬起头,恨恨的看着那满脸横肉的匪徒,要不是他嘴里被塞了块布,一定骂死那丑的要死的土匪。


    “哈哈哈哈哈!”张虎对那要杀人似的目光浑不在意,反而大笑了起来。


    程秋生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那被马驮着的谢慎身上,嘴角一勾,话锋一转:“当官的收到消息,城门应该都派了人重兵把守,能不能安然回寨里,就小王爷的了。”


    寒风萧瑟,天色既白,西城门前已是重兵防守。城门大开,林钟按剑站在城门之上,身后士兵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却不敢妄动。


    在主营帐里知道元泊帐里的小公子是今上弟弟时,林钟人都傻了,脑子死机重启后才琢磨过味来:难怪当时派他来此地剿匪时给他分这么多兵马,原以为是匪徒凶残,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沾了小王爷的光啊,不过,这小王爷怎么就让匪徒给捆了呢?兰台这个当师父的也不知道着急!


    现在小王爷的安危全系在他一人身上,若有半分差池,他便是愧对今上、愧对国家的滔天罪人。虽也不想放虎归山,不过那寨子他迟早要灭掉的,让他们多活几天也不是不行,但小王爷必须毫发无伤的回来!


    林钟边拔剑边朝下面的匪徒喊道:“将小王爷安然留下,就放你们离开,我林钟说到做到!否则,我定让你们一个都离不开这条街!”


    程秋生闻言将谢慎拎起来往怀里一揽,拔刀架在了谢慎脖子上:


    “大人之言我等自是相信的,不过,我等还要请小王爷回寨里做客,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若是不小心伤着了小王爷,那可就不好了。”


    谢慎本来是被随便扔在了一个马背上,不过他的那匹宝马认主,他不在时蛮力尚可驯服,见着谢慎后那叫一个宁死不屈。


    群匪怕耽误时间就又把谢慎扔在了留给程秋生的那匹马上,然后谢慎就脸朝下趴在马背上,程秋生则一手按着他防止他摔下去,一手拽着缰绳骑马,一路上,两人心里都别提多膈应了。


    被捆成美人鱼的谢慎现在已经没力气像鱼一样挣扎了,老老实实地被人拎起来用刀架着脖子,只有那眼神里写着永不屈服,但显然没人在意他的不屈服。


    “你这是在威胁我?”林钟指节攥得发白,咬牙切齿道。


    “不敢,只是小王爷这么久没吃没喝,怕是又饿又渴的,寨中已备好酒菜招待贵客。”程秋生将刀往里一压,刀刃猛地划破谢慎颈侧皮肤,“还请大人放我们通行,莫要等酒菜放凉,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心意啊!”


    林钟又愤怒又不敢妄动,孙主事恰在此时匆忙赶了过来,一眼没往林钟那边看,站在城门上举起军令牌高声命令道:“听这位公子的,放行!”


    众将士受命收了刀剑,立在两侧,放他们过去了。孙主事看着林钟恨不得把他抽筋剥骨的样子,脊背一凉,自以为讨好地冲他微笑,一句话也不解释,匆忙转身离开了。


    元泊帐中,楚云溪躺在床上合衣而睡,元泊坐在凳子上画着舆图,楚云溪醒时,饭菜已在桌上摆着,元泊那份却一口未动。


    见她起了,元泊带着歉意道:“是我安排不周,营中没有多余营帐了,昨日本想让你睡在谢慎帐里,让他来我这跟我挤挤的,但事情太多忙忘了,让你在这将就了一晚。”


    楚云溪睡眼惺忪,脑子也没完全清醒过来:“谢慎呢?他昨晚找你去了,他怎么不在?”


    “呃……谢慎被匪徒抓走了,现在应该在青龙寨里做客呢。”元泊难得有些语塞,“先吃饭吧,还是温的。”


    “嗯,我昨晚没等到你们回来,太困了就睡着了,带他走的那人我也见到了。”楚云溪坐了下来,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元泊,“他说他曾是先生的学生,先生有印象吗?”


    “太久远了,不过大概能想起来一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我也不能确定。”元泊慢慢将那张纸展开,脑子里大概有个印象,总觉得**分就是他了。


    画上那人是标准的鹅蛋脸,轮廓线条柔和流畅,丹凤眼眼尾微挑,带了几分狡黠,眉毛浓密修长,微微上扬,藏着一丝不羁;鼻子高挺笔直,鼻尖略带鹰钩,嘴唇薄红,线条清晰,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看久了,元泊自己都有些恍惚了,印象里的孩子比这稚嫩很多,以前那双眼睛没有画上这么深邃,真是好久没见,都已经长成这般模样了。


    楚云溪喝了一口粥,觉得元泊知道那人是谁了:“先生有印象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去救谢慎?”


    “不急,先等查完户籍,安顿好灾民。”元泊收回思绪,缓缓道。


    楚云溪见元泊好像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有些纳闷:“先生是他师父,就不担心他吗?”


    元泊配着小菜喝了一口粥,而后淡淡道:“不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楚云溪又问道:“因为他是王爷?皇帝的亲弟弟?”


    听楚云溪这么问,元泊有些意外,但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开口:“是啊,等匪徒来信后再说吧。”


    “先生今日是不是会很忙?离开之前,能帮我找两本书吗?我在这看书就行,不会乱跑的。”楚云溪放下碗筷,看着元泊道。


    “好。”元泊颔首。


    聊到这,两人的饭也都吃完了。这一来一往比元泊跟谢慎一块说话办事效率高多了。元泊不止一次感慨,沈易安怎么养的徒弟,怎么教的这么好,就是这孩子懂事早熟的让人心疼。


    只是元泊不知道的是,楚云溪不是被师父教养的“这么好”,而是她没了师父后,才把自己养“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