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乱
作品:《倦人归处》 入夜,楚云溪和谢慎还在帐中百无聊赖的等元泊回来。
楚云溪倒还好,谢慎却打小是个不消停的,知道了这事更是闲不住,元泊离开后,就找人要了笔墨纸砚,边画边跟楚云溪探讨自己抓匪徒奸细的策略。
由于着实无聊,楚云溪也没嫌他烦,偶尔会帮谢慎纠正他自画地图上的谬误,听到不错的想法也会应和他几句。
直到谢慎江郎才尽,趴在桌子上,楚云溪耳边才得了清净。
其实也不算是才尽,主要是谢慎想到自己的战策只能是纸上谈兵,很难被施用,他才有些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乱写一通。
真正安静下来没多久,两人又开始觉得无聊了。
谢慎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蔫蔫的嘟囔道:“我师父他怎么还不回来?”
楚云溪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没回他。
谢慎猛地直起身,眼里闪过一丝雀跃,手肘撑着桌子向楚云溪凑近:“小云溪,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吧,他那么笨,肯定没什么好办法,咱俩大方一点,去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
“元先生说剩下的事,我们不用管。”楚云溪淡淡地回道。
“他那是肯定拉不下脸找我们帮忙,我们作为他的学生,肯定得主动给他分忧不是。”
因为小云溪没答应让元泊当师父,谢慎就一块自称为学生了。
“那你去吧,我留在这看家。”楚云溪对出去找元泊实在没什么兴趣。
谢慎就想拉她一块去,毕竟出主意小云溪也帮了不少忙:“那怎么能行,你都说了有匪徒奸细,你一个人在这,多不安全啊!”
“营帐门口有守卫,你不用担——”楚云溪话没说完,就被外边的爆炸声打断,谢慎真是个乌鸦嘴啊!
“轰隆!!!”
一声巨响陡然炸破死寂,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夹杂着“救火!”“营内有匪徒奸细!”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直刺耳膜。帐外火光映得帐布忽明忽暗,焦糊味混着浓烟愈发浓烈,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门口守卫赶忙进帐上报:“外面有匪徒奸细作乱,致使营中东北角走火!还请二位莫慌,奉元先生命令,请二位安心待在帐内,我等自会保护好二位的。”
谢慎心里一沉,猛地站起身,语气带点焦灼:“我师父呢,他人在哪?”
“元先生在主帐与孙主事等人商议要事,二位不必挂心。”
“不行,外边都乱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就带我们去找他!”
“恕我等不能从命。元先生离开前再三叮嘱,无论营内发生何等变故,都绝不能让二位踏出此帐半步。军情紧急,还望二位海涵!”
说罢,守卫不再多言,转身便快步退出帐外,帐门落下,隔绝了视线,却挡不住外头愈发刺耳的动静——兵刃碰撞的锐响、灾民的呐喊,帐内添乱的烛光摇晃着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忽大忽小,平添几分窒息的紧张感。
火光映红半边天,程秋生低眉敛目,脚步轻捷如狸,避开奔逃灾民的冲撞,绕开燃着火星的帐布,遇到救火的官兵,也只侧身微让,衣袂被夜风拂起一角,转瞬又归平整。
他目光沉静无波,仿佛这漫天大火和那在暗处紧紧盯着他的几个匪徒,皆与他无关。
到了元泊营帐门口,他抬手理了理衣襟,神色淡然,抱拳躬行一礼,语气恭敬:“这位大人,在下曾是元先生的学生,今日有幸再遇先生,特地前来拜访,烦请大人通报一声。”
守卫斜睨他一眼,手中长戟往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先生现有要事,不见人,你明日再来吧。”
“这……营中有匪徒奸细,在下有密报要面呈元先生,劳烦大人再进去问问,事关众人安危,耽搁不得!”程秋生面上有些急切,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屋内的两人听到了对话,对视了一眼,谢慎向楚云溪比划了几个手势:守卫不会同意让那人进来,一会见机行事,不管怎样,营帐里得留一人,槐梦县你更熟悉,你留下会更保险。
楚云溪颔首表示同意,而后两人相继走到了门口。
先走出来的是谢慎,他身形尚未完全长开,比程秋生矮了大半头,不过他身着锦缎劲装,腰束玉带,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锐利,气势上倒比程秋生还高不少。
谢慎身后站着一个女孩,比他还要矮一些,气质有些冷,算是个小美人,不过她穿着的却是安民营发放的粗布衣服,这倒让程秋生有些意外。
谢慎下巴微抬,挑眉打量着程秋生,语气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与审视:“你说你有匪徒密报?”
“正是。”程秋生神色坚定。
“既为密报,直接告知于我便可。”谢慎往前一步,冷声道。
程秋生神色坚定却不失礼数,拱手道:“还望小公子恕罪,此密报牵连甚广,在下只信得过元先生。”
“这么说,不见到元先生你是不愿意交密报了?”谢慎周身气势陡然收紧,语气带着威压。
守卫闻言绷紧了身体,手握长戟做出备战姿态,与少年公子的威压交织。
程秋生有些惊叹,不愧是皇家子弟,十五六的年纪就有了如此气势,这与生俱来的矜贵与锋芒,确实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不过程秋生也不会被一个小孩给唬住,随即做出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卑不亢道:“确如公子所言!”
谢慎收敛了锋芒,转头对着刚与程秋生对话的守卫道:“你跟我走,带着他,我们一块去找元先生。”
那守卫没来得及反对,就被谢慎打断——
“如他所言,军情紧急,真要耽搁了,谁也付不起责任!听我的安排,真出了意外,全算我头上。其余人留下保护好营帐里的小贵人,她若出事,全部军法处置!”
夜风吹彻营垒,火光如狂蛇舔舐天幕,将马棚的木栅栏映得通红。
栏内骏马惊惶嘶鸣,前蹄刨地扬起漫天尘土,守棚士卒挥着鞭子,呵斥着安抚惊马。火光里,马的眼瞳里全都映着跳动的烈焰,焦躁地甩动长尾。
那士卒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伴着粗鄙的呼喝与刀剑碰撞的脆响,直往马棚这边涌来,随即躲在了马棚角落草料后。
张虎敞着破烂的衣襟,露出胸口横生的刀疤,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宝马,贪婪的光几乎要溢出来了。他狠狠啐了口浓痰,用粗哑的嗓音骂道:“妈的,这帮当官的真他娘的阔绰!这等神驹,不知是吸了多少老百姓的血才换来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出腰间大刀,夜色下的刀身泛着嗜血的冷光。身后几个土匪见状,也纷纷拔出兵刃,脸上满是凶戾之色,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
马棚角落,喂马的兵卒吓得浑身发抖,攥着草料的手不停哆嗦,正要跪地求饶,张虎已然狞笑着提刀过去:“老东西,碍事!”
刀光一闪,鲜血喷溅在马腹上,那马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倒在血泊中。
张虎抬脚踹开尸体,舔了舔刀上的血珠,眼神愈发凶残:“兄弟们,夺了宝马,咱们拍马回家,喝酒吃肉去!”
众匪徒轰然应和,嘶吼着扑向马厩,有的扯着马缰用蛮力拖拽,有的挥刀砍断拴马桩,宝马受惊长嘶,蹄声乱响,马棚内顿时一片腥风血雨,惨叫、马鸣混杂着刀斧劈砍木柱的脆响,搅得马棚乱气翻涌。
得手后匪徒策马疾驰而去,马蹄声渐远渐疾,只留下残破的马厩、倒在血泊中的马卒。
安民营周围,枯树影影绰绰,守卫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谢慎与程秋生并排而行,双脚踩到地面枯叶,沙沙作响。
谢慎侧头看向身侧人,少年清朗的嗓音带着几分探究:“阁下方才说你曾是元先生的学生?”
程秋生唇角微勾,颔首应道:“是,元先生中举人前曾在我们那当过教书先生。”
谢慎追问:“哦?那不知阁下曾居何处?现龄几何?”
话音未落,营道枯树后、草垛旁猛地窜出四五条黑影,身着短打,手持刀斧,正是暗中尾随程秋生的山匪。
此时营中主力尽数外出救火、安抚灾民,营道上仅余他们三人。
谢慎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剑,发现没带,让他赤手空搏也不太现实,那帮人个个凶悍,身形体量也比他高大,手里有刀,人还比他们多,他估摸自己要栽在这了!
守卫也脸色骤变,手腕一沉握紧长戟,脚步疾退半步挡在谢慎身前,挺戟便要迎上。怎奈匪众来势汹汹,两柄短刀一左一右缠住戟杆,另有一人趁隙探身,手肘狠狠撞在他后心。
守卫闷哼一声,长戟脱手,反被两名匪众扭住臂膀按跪在地,动弹不得。
形势瞬间逆转。程秋生缓缓后退半步,避开身前混乱,看向谢慎,目光锐利但声音温和:“小王爷既然对在下这么好奇,不妨随在下回寨里坐坐?我们慢慢聊啊。”
谢慎一愣,身上惊起冷汗:果然中计了!他应该就是那白面书生!不过他怎么知道我是个王爷!?
程秋生抬手理了理衣襟,声音陡然拔高,“拿下!那守卫留个活口,让他报信去。”
听到要留活口,刘二犹疑道:“军师,这怕是不合适吧……”
“你们只管听命,其余我自有打算,别耽误时间,速去与虎哥他们汇合!”
“是!”
匪众齐声应和,两名大汉当即上前绑住谢慎,一群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