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中访客

作品:《傲慢与偏见之挣扎

    翌日清晨,浪博恩的早餐室被一种心照不宣的期待笼罩着。餐盘和茶具的轻响间,贝内特太太的目光频频投向窗外那条通往大路的小径。当贝内特家男仆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手里捧着一个银托盘,上面搁着一封字迹优雅的信笺时,她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来了!快,快拿进来!”她催促着,等不及仆人走近便伸长手臂。信是宾利先生的笔迹,措辞极其符合礼节:“……昨晚承蒙浪博恩诸位淑女拨冗莅临,令尼日斐蓬荜生辉,感激不尽。宾利姐妹嘱我代致问候……”信很短,但意义重大。


    贝内特太太把信纸贴在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放出光来。“瞧瞧,多么得体,多么有教养的年轻人!这才是真正的绅士做派!”她转向大女儿,声音放得柔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动力,“简,我的好孩子,按规矩,我们得尽快回访才是。你是长女,代表我们家去再合适不过了。今天天气看着还算稳当,你骑马过去,既轻快又显得亲近。当面感谢宾利先生的款待,也问候一下宾利小姐她们……哦,当然,还有达西小姐。”


    她说得合情合理,完全遵循着社交礼仪的章程,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再平常不过的安排。简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信纸上那些流畅的字迹上。她并非不明白母亲更深切的期望,但回访本身确是应尽的礼节。“是,妈妈。”她轻声应道,声音温婉。


    窗外,天色却不如贝内特太太语气那般明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浪博恩的屋顶和花园,空气沉闷,带着潮湿的土腥气。远方的树林轮廓模糊,风一阵紧过一阵,吹得园中残存的秋叶瑟瑟作响,分明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伊丽莎白放下茶杯,眉头微蹙,望向窗外。“妈妈,您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骑马去恐怕不妥,是不是让简坐马车更稳妥些?”


    “坐马车?”贝内特太太立刻摇头,“那多麻烦,也太正式了!不过是邻里间的回访,骑马才显得亲切自然。再说,云看着还高,一时半会儿下不来。简早点去,早些回来便是了。”她挥挥手,像是要拂开女儿多余的担忧,也拂开天边那不祥的阴云。她心底里,甚至暗自期盼着那雨能来得再快些、再猛些才好。“我也想去尼日斐!”最小的莉迪亚立刻嚷了起来,凯蒂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妈妈,让我们也去吧!听说军官们有时也会去那里拜访呢!”


    “胡闹!”贝内特太太这回斩钉截铁,“简是去办正事,代表我们家回礼。你们两个跟着像什么话?留在家里!”她的心思全在大女儿这步关键的棋上。不多时,简换上了一身得体的骑装,披上了斗篷。她站在门廊下,再次看了看天色。风卷着凉意扑来,云层似乎更厚更低了些。一丝迟疑掠过她温柔的蓝眼睛。“丽兹,”她轻声对前来送她的伊丽莎白说,“我会尽快回来的。”伊丽莎白握住她的手,触感微凉。“路上小心,简。如果雨真的来了,就别急着赶路。”她心里满是不安。


    马蹄声响起,载着简的身影,沿着浪博恩前的小路,逐渐消失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与扬起的尘土中。风更急了,卷起漫天灰黄的枯叶,第一滴冰凉的雨点,重重砸在门廊的石阶上,溅开一朵晦暗的水花。


    简策马走在通往尼日斐的路上,起初只是零星雨点,很快便成了绵密冰冷的雨幕。风横着吹来,斗篷难以完全遮挡,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和头发。当她终于望见尼日斐花园的轮廓时,浑身已然湿透,冷得微微发抖。


    此时,尼日斐花园的起居室里,气氛宁静。


    卡罗琳·宾利小姐刚刚用罢早餐,正对着手中一面精致的珐琅手镜整理鬓角。赫斯特太太在一旁懒洋洋地翻着新到的伦敦画报。查尔斯·宾利则有些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明显恶化了的天气,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餐刀。“达西小姐不下楼看书吗?”宾利小姐放下镜子,问道。


    “乔治安娜习惯一个人看书,”菲茨威廉·达西走了进来,他已穿戴整齐,目光扫过窗外密集的雨帘,“她稍后就到。这雨看来一时不会停。”话音刚落,一名男仆略显匆忙地走进来,躬身通报,声音比平时急了些:“宾利先生,浪博恩的贝内特小姐到访。只是……雨势颇大,贝内特小姐的坐骑刚到,她本人似乎……被淋湿了。”


    宾利先生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写满了真实的担忧,先前的忐忑全化作了焦急:“淋湿了?快请她进来!立刻带到暖和些的房间,让女仆准备好干爽的衣物和热茶!”他甚至顾不得礼仪,边说边朝门厅方向快步走去。“查尔斯!”卡罗琳·宾利小姐的声音响起,带着克制的不满,“您未免太过急切了。浪博恩可有五位贝内特小姐,未必是……”


    “姐姐!”宾利难得打断了妹妹的话,语气坚决,“无论来的是哪位贝内特小姐,在这种天气受困于此,我们都理应给予最周到的照料,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也是绅士的责任。”他说完,脚步未停地离开了客厅。卡罗琳·宾利小姐抿紧了嘴唇,没有再说话,但脸上优雅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


    达西沉默地目睹了这一切。他看了一眼窗外如注的暴雨,又收回目光。他知道,无论来的是简·贝内特还是伊丽莎白·贝内特,这场雨都已将这位访客“困”在了尼日斐。而他的朋友,显然已深陷其中。乔治安娜·达西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时,正听到楼下传来些许不寻常的动静——略显匆忙的脚步声、宾利先生清晰的指令声,以及窗外哗哗作响的、越来越急的雨声。她停在楼梯转角,心中了然。


    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剧情正严丝合缝地向前推进。这场蓄谋已久又突如其来的雨,已将简·贝内特稳妥地送入了尼日斐,当然,还有后面担忧姐姐而来的伊丽莎白。


    此刻的尼日斐花园,门内是骤起的关切与忙碌,门外是天地间一片混沌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