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接旨
作品:《钓走你的鱼,再掀了你鱼塘》 “哦?蔡卿详细说说。”景和帝语气平淡。
“其一,五殿下曾为北境统帅,于军务、抚民皆有经验,非寻常皇女可比。
处理此等剿抚并重之事,正需此等阅历。”
蔡首辅说得恳切,“其二,殿下重伤后休养多年,如今清闲居多,此等为国分忧之事,殿下想必责无旁贷。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目光扫过众人:“五殿下身份尊贵,足可代表天家,具体军务矿务,自有底下人和地方官去办,殿下只需总揽全局,督导查问便是。
这样于殿下的身子,也算是个将养。”
话说得漂亮极了,肯定了凌薇的能力,强调了她的身份,体恤了她的重伤和“清闲”。
阁老捻须不语,眼神闪烁,似乎在心里飞快权衡。
景和帝听完,目光在几位重臣脸上缓缓掠过,最后停在那袅袅升起的香烟上,片刻,淡淡道:“蔡卿所言,不无道理,既如此,便着老五为钦差安抚使,持节前往西山,处置民变,安抚地方,确保矿场安稳。”
尘埃落定。
......
出了宫门,蔡首辅的得意门生、方才在暖阁中附议的工部侍郎,快走几步跟上老师的轿子,趁着入轿前低声急问:“恩师,学生愚钝,西山那边,咱们的人刚出了纰漏,为何不荐二殿下前去坐镇料理,反让五殿下去?万一她......”
轿帘尚未放下,蔡首辅靠在轿中软枕上,撩起眼皮看了学生一眼,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朝上的慈和,只有深潭般的冷寂。
“蠢。”她吐出一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
学生一凛,躬身更低:“请恩师指点。”
“你当陛下,不知道二殿下与我们走得近?”蔡首辅缓缓道,“推荐二殿下去,陛下能放心?朝中那些人能答应?怕是要立刻跳起来,说我们欲盖弥彰。”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全然的算计:“推荐五皇女去,人生地不熟,眼睛耳朵都是地方官给的,她看到的,只能是我们想让她看到的,听到的,只能是我们想让她听到的。”
蔡首辅嘴角掠过一丝冰凉的弧度,“事情办好了,我们举荐有功,地方官员得力,她们的位置也能再挪一挪;办砸了......那就是五皇女无能,伤重误事。
陛下就算疑心,也只能疑心她不堪大用,怪不到我们头上。
至于底下那些事......”
她声音愈发低沉,几乎微不可闻:“捂了这么久,该扫干净的早就扫干净了。让她去,是让她把剿匪不力或处事平庸的钉子,给她自己钉牢。”
学生听完,背心渗出冷汗,又是佩服又是心悸,深深一揖:“学生明白了,恩师深谋远虑。”
轿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轿子平稳地起行,蔡首辅的脸隐在阴影里,只剩那双老眼,沉得看不见底。
旨意传到王府时,凌薇正在躺在老槐树下纳凉。
青枢捧着卷轴进来,她接过,展开扫了几眼,脸上没什么意外,只懒懒地“哦”了一声,随手将圣旨搁在一旁。
“殿下......”青枢欲言又止。
“知道了。”凌薇打断她,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备车,进宫,先去母君那里。”
景和帝那边,交代了几句“以安抚为先,查清根源”、“保重身体,事若不可为,及时奏报”,属于母亲的担忧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叹息,便让她退下了。
苏侍君宫里,气氛就没那么平静了。
“什么?!让你去西山......不,黑山?剿匪?”苏见倾一听就炸了,手里的茶盏重重磕在案上,“你母君她怎么想的!你身子才将养得好些,不行,我得去找她说说!”
“阿父。”凌薇按住他,声音平和,“旨意已下,君无戏言,我去看看就回,不妨事。”
“不妨事?你当你还是当年在北境的时候?”
苏见倾看着她依旧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气,“你那伤,罢了罢了,我去求你母君,多给你拨些精锐护卫,再多带几个太医......”
凌薇由着他念叨,等他稍平复些,才道:“护卫青枢会安排,太医就不必了,白芨跟着就行。阿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从宫里回来,王府里已开始收拾行装。
凌薇没打算大张旗鼓,只点了一队五十人的王府亲卫,由青枢领着。
这些人都是北境跟着她回来的老底子,忠心可靠,身手也好。
至于兵马,圣旨给了她调动地方卫所兵马的权力,到了黑山再看情况用不用,用多少。
奕韶得到消息匆匆过来时,凌薇正在看青枢拟的单子。
“殿下真要亲去?”他仰着脸,眼里没了平日惯有的慵懒笑意,只余一片沉凝的忧色,“匪患凶险,殿下万金之躯......”
“旨意已下。”凌薇头也没抬。
“可否让我随行?”奕韶脱口而出,“阿韶虽不良于行,但也略通些文书算计,或可为殿下分忧一二。”
凌薇手一顿,抬眼看他,“府里这摊事,还有你手上那些,离不得人。我这一去,时日难料,京城这边,得有个能镇得住的人。”
奕韶蹙眉:“那些事,底下人也能......”
“底下人能有你管得好?”凌薇打断他,唇角微弯,“前几日那笔账,听说让你倒手一翻,利润涨了三成?我还指望靠你养着呢。”
她语气里带着调侃,目光却清亮,是实实在在的认可。
奕韶被她看得耳根微热,那句“我只想跟着殿下”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他及时咬住。
他这些日子,自己都觉着有些魔怔了,每日处理完那些琐碎账目后,最盼着的竟是快到用膳时辰,能名正言顺去她院里,看她懒洋洋歪在榻上。
有时在书房,她看文书,他看账本,一下午无话,他却觉得比任何热闹都充实。
像有根无形的线,一头拴在他心尖上,另一头牵在她手里,线扯得紧了,便牵肠挂肚。
奕韶别开眼,声音低了下去:“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些俗务,我只是觉得,殿下身边总需有个稳妥的人照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