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事无平白意
作品:《喻川录》 春日渐消,棠安城的桃花落了许多,零散在地上,归城的马蹄不免踩过,天气晴朗,风一阵花落粉雨,温煜顺手拈起一瓣落在马首上的花,看了看没有扔掉,而是有逸致地收进了口袋。
——北上打仗的将士们回来了。
面圣出来,温煜与柳淮景挥手一别,知道妹妹和姑姑家的人在等他。
“长兄。”温禾叫他,鼻子微酸,毕竟打仗这种事情——许久未见,长兄确实瘦了,微微脱相,有眼瞧着的风霜阅历。
“小禾。”温煜见到妹妹,笑着唤她。
他这个人,风和日朗。风和而飞扬,日朗而不晒。
“姑姑,年年,”他一一叫过去,摸了摸温初年的小脑袋,“久等了。”
“阿煜辛苦,快上马车,回去用膳吧,”温夫人言语关切,“这几日在姑姑家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小厮去办。”
车轮辘辘,碾过些许飘落在地的花瓣。
“表兄你好高啊。”
“这孩子,”温夫人在旁笑道,看向温煜,“想是太久没见你了。”
温煜也是被温初年忽然这一句像看巨人一样的感慨忍俊不禁到:“——你以后也会这么高的,甚至长得比我还高。”
“我也可以长这么高啊……”温初年短暂地陷入温暖的想象之中,“但是我现在好矮哦。”
“少卿,”大理寺内,江谕将一些文书搬进来,同时向周唶汇报,“这几日盯着的那家鸽子铺,没什么动静。”
说的是那家陈记。
棠安卖鸽子的铺子不少,周唶确实一一调查过,只是跟温禾说的那句“店家倒都没什么问题”是假的。
他们调查到这家陈记鸽子铺的掌柜是一个叫陈八的中年人。陈八做掌柜一做做了好些年,被认为这鸽子铺就是他的,实则陈记的东家另有其人——是一个少主,年纪不详,来自宜陵。
既是少主,便有帮派。
来自宜陵,兴许三娘子认识呢。
倒也不是又怀疑人家温禾,只是他与她还是普通朋友,又加上事情都不清不楚的,自然并无告知的必要。
这一家铺子扒了外层有里层,很难不惹他的眼。
然守株待兔,自不能长有所获。
——少不了主动出击。
其实让他觉得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的原因还有一个,来自蕃商之事才起来时他留宿宫里那日与三皇子的夜话。从李淙晛那他得知二皇子李从程在更早之前得赠了一只鸽子,灰头乖巧,妙在翅膀下长了几根墨羽,着实与众不同。
“后来就听说死掉了,若是死了,埋了就行,薄情些便扔掉吧,可二殿下让人将鸽子碾碎了带出去,最后扔进了坊间一家鸽子铺的院子里,鸽子铺名叫……陈记。”
李淙晛这人说话其实基本在一个平和的调子,但并不让人觉得温暖,是一种循规蹈矩,他很聪明,周唶知道他其实非常的聪明。
二皇子李从程乃徐贵妃所出,徐家三子皆为官,长子徐砚最有建树,家中又有亲姑姑在宫中做贵妃,不乏谄媚与红眼之徒。
要说起来还是圣上对太子的态度有些模糊,而二皇子李从程小不了太子多少,文武双全又锋芒毕露,太子一党难免防患于未然。
另有一桩旧事,如今闭口不谈却不得不提,当今圣上其实也并非太后嫡出继位。已故的太后只如今的晏清长公主李颂仪一个女儿,晏清长公主是嫡长女,如今的圣上是先皇的次子而非嫡子。虽不是以嫡长子的身份继的位,却也是正规当上的天子。
然而所有的事情只要有了人,就会有来自于人的各种各样的想法,谁人都无法判断未来某一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未雨绸缪,永远不会是一件错事。
再说王衡那件事,其实断掉了。伽龙寺那日,并无人来赴约,江谕说的翻了船游到岸上的那人,后来入了城照常过他的日子,终而确定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居民。
“明日,我单独去铺子一趟。”周唶说。
——回到陈记鸽子铺的这件事情。
黄昏日下,夜色渐深。
晚膳已过,温初年站在院子里等星星变多,不知道什么鸟飞了过去,他一时想到今日在许先生课上说到的鸽子。
“表兄,你们在外面用鸽子吗?”温初年小跑回来到温煜身边问。
“怎么忽然问这个了,”温煜笑道,“我们倒用不着鸽子。”
“今日在许先生的课上说到了,许先生跟我说鸽子还可以送信呢!”温初年说到后面像知道了个大秘密一样,很是惊奇。
“可以是可以,但是鸽子要送信就像你要背书一样,是需要时间的。”
“哦!”温初年若有所悟,“但是我背书很快的,那是不是也有鸽子学得很快?”
“一般来说肯定是有,这么感兴趣,明日上街买只回来?”
“不用了,”温初年答得很快,后半句的声音又小了回去,“其实我不喜欢鸽子。”
“为什么不喜欢?”
“我觉得它们眼睛圆圆的,瞪着我,有点吓人……”
温煜笑着用手敲了敲温初年的额头:“鸽子可是吉祥的鸟,你这么说它它怕是要偷偷哭了——月亮也圆圆的,看着你,不吓人吗?”
“这不一样!月亮是亮亮的,玉盘一样,很漂亮的!很多人都写它,我还没读过写鸽子的诗句呢……但是,鸽子要哭的话也不要偷偷哭,偷偷哭怎么叫哭呢,哭到人面前才能让人知道它哭了呀,不然它哭给谁看呢?”
温禾也在听年年说,温初年说了这许多并未受到打断。其实很好的是他字字句句都是自己的想法,虽不会一成不变,但可贵的是在当下他有自己的想法。
年年这样一个小孩子的年纪,又在良好的成长环境里,纯真不过,纯粹不过,也算难得。其实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相比之下,世上的有些人是不是将自己逼得太狠了呢。
“那你看见鸽子哭了,要好好安慰它哦。”温禾笑着对年年说。
“嗯!”温初年斩钉截铁。
“写鸽子的诗句呢自然也是有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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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确实不怎么说,”温禾回忆道,“我记得有一句……春草秋更绿,鸽子未西归——倒也没有专门写它,是以它代游子。”
“哇——阿姊,你知道的好多啊!”温初年目光里是崇拜。
“碰巧记得一点罢了,让你大表兄再给你补充补充。”
“我看过的书当然没有你阿姊多了,”温煜笑着摇摇头,“不过这些年也不是白读兵书,白在军队的,有两个传说,你当故事听听——”
“相传在楚汉战争的时候,刘邦被项羽逼退,躲入废井,其阵营的信鸽找到他并传递消息,帮助其获救;又说刘邦被项羽追杀时躲入井中,两只鸽子停在井上,使追兵误以为井中无人,刘邦因此逃脱……”
温初年虽不能全然听明白,但努力跟上温煜放慢语速说的话,听得很认真。
“鸽子本身不乱啄人,合群又重感情,飞行的姿态优美,加上传说更有一种吉祥、庇护的感觉,种种叠加,大概就是为什么发展至我朝已经将其认为是一种吉兆的原因了。”
次日天晴日敛,街上人也不算多,真是个游逛的好时候。
虽不买鸽子,但温煜不想闷在府里,自是想上街走走,年年连念了几日书也该歇一歇,于是三个人:温煜、温禾、温初年就一同上了街。
温煜本身记性就好,久不归京却也是在京城住过的,自是认路,年年认路更不用说,温禾这些天也认得了许多,加上此三人只是上街走走,于是并没有带上旁的人。
“我喜欢兔子!”温初年抓着温禾的衣角,路过街边铺子正巧看到门边养着的小兔,有些开心地说。
“——但我也不想买兔子,”他继续道,“我还是更喜欢看书,嘿嘿。”
说着他又注意到了旁的东西:“我想吃糖葫芦!”
“好嘞!小郎君,您要哪串?”卖糖葫芦的人耳尖得很,这就停下了。
温煜一边从身上拿钱,一边转头问妹妹要不要,温禾摇摇头说不用了,还不太想吃。
温初年挑到了心仪的糖葫芦,美滋滋地吃起来,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表兄。
温煜付了钱,卖糖葫芦的人一走,他目光一洒,不禁停住,仔细看来,魏雲枝。
魏家四姑娘就在街对面,从铺子里出来正要上马车。
深浅如烟的紫色,一尾及腰的灯笼辫。
应该是魏雲枝吧,他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应该是的,跟着一瞬,魏雲枝也看见了他,如此相对一相视。
这条街既能过马车也没有棠安其它的一些街那么宽,眼力好的人看清街对面的人不算奇怪。
魏雲枝善于绣工,眼力差一些,但能看见温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年轻将军的身影,她其实没有见过他穿盔甲的样子,但她想,一定是威武的,因为温煜这个人,身姿挺拔,眉目硬朗,又和煦得像日光,却不会照着人发慌。
平安回来就好。
两个人相视着几乎同时点了头问好,街上喧嚣——车夫一甩绳,马车行驶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