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十二章

作品:《万安弈局

    刘聿洵被吉祥唤醒之时,马车上早已没了王太初的身影。


    “殿下可安好?宫门来报雍王府的马车已在宫墙外停了许久,也未见殿下入宫。贵妃娘娘担忧殿下安危,特地遣了奴才过来瞧瞧。”虽有小轿抬着自己过来,却也因心急,一路颠簸,吉祥仍喘着粗气问道。


    “无碍,只是眯着眼睛打了会儿盹罢了。”刘聿洵起身掀开车帘,探头说道,“有劳吉祥公公跑一趟了。”


    “都是奴才应当的,原也不该打扰殿下,只是眼下凤仪宫的客人都到齐了,殿下若是歇够了,还是随老奴一起进宫吧。”


    “王姑娘呢?”


    “王姑娘也已经到了,此刻正在花园内同平阳郡主闲话呢。”


    “哼,她倒是懂礼数得很,真把我这雍王府的马车当成脚车了。”


    他的心中泛起一丝不悦,自己尚且还坐在马车上候在万安宫外,通政使王抃家的独女却已出现在了凤仪宫的花园内,这分明是她故意要和自己撇清关系。


    可想到自己母亲对王太初的看法,又担心她独自一人会在凤仪宫内受了欺负,便只能快快理了理衣冠,跨下车来。


    “母妃可有话要公公带给我?”瞧了眼侯在一旁的那顶青尼小轿,刘聿洵便知吉祥着急找自己入宫是假,有话要说确是真。


    “殿下圣明,只一眼便瞧了出来。”吉祥嘿嘿一笑,说道,“贵妃娘娘让我侯在此处,正是有消息要提前带给殿下,好让殿下有个准备。”


    “只一顶小轿,你我谁坐都不合适,故而我们二人只能步行前往凤仪宫。算着凤仪宫到此地的距离,想来母妃要公公带给我的话,也不是一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说罢,刘聿洵拢了拢领口,便背过手来,先向凤仪宫的方向走了去。


    “奴才的心思,真是全然被殿下给看透了。”吉祥躬着腰快步追上前去,待走到刘聿洵一步之遥,便收了脚步,垂手敛目紧随其后。


    “我还不知道你,若此话不长,此事不重,你定是能偷懒便偷懒,算了时间只愿在进宫的途中等我,哪里愿意跑到宫门外来寻我。”刘聿洵看了一眼吉祥,收起玩笑问道,“说吧,今日早朝兵部上折子之后,议事殿可有了决断?”


    昨日刘聿洵已密令吴钩连夜赶赴兵部,调取了沈敬明历年军功档案。


    今日早朝之时,兵部尚书郑岐玉便按昨夜刘聿洵议定之策,将档案呈于御前,为顾允恪暗中助力。


    朝上,太宗并未就此事下任何结论,可早朝之后他便将王抃留在了议事殿,想来为的就是此事。


    “陛下那边来了消息,道是,沈大人考核期间,大半时日皆在兵部当值,其军功实绩未能尽入吏部视野,故而未予优等。如此评判,确实对沈大人不公。”吉祥本就身材矮胖步履促狭,未走几步便被刘聿洵落了半丈,只得两手急摆着加快了脚步,“而顾侍郎,陛下念其素来护犊,体恤下属,对其所犯之事,便不打算再做深究。”


    “哦?如此说来,这漕运总督之位又转到顾允恪的手中了?”


    “应是如此,贵妃娘娘的消息,不会有错,奴才也在此先恭喜殿下了。”


    “好了,这铺垫也铺完了,说此行真正的的目的吧。”刘聿洵突然停住了脚步,急于跟上步伐的吉祥险些撞了上去。


    “方才所说之事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也不值得公公特意跑一趟,恐怕公公还有真正要紧之事还没有说吧。”


    “嘿嘿,确实还有一事,娘娘要我先来提醒殿下。”瞧着刘聿洵皱眉,不难猜想,他大概已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吉祥便也不再铺陈,直言道,“娘娘要我同殿下说,今日若是王家姑娘公然抗旨悔婚,殿下便顺着这个机会,将这婚约推了去,万不可再掺合其中,徒惹陛下生气。届时这到手的漕运总督之位......”


    “母妃如何知道王姑娘要悔婚之事?”刘聿洵打断吉祥的话头,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还未到,王太初便已在凤仪殿内将自己意图悔婚的事情公之于众,这样才是真的全然没了转圜的余地。


    “嘿嘿,这万安城内只要是贵妃娘娘想知道的事,哪里有探听不得的?”


    “母妃可真是神通广大。”见并非自己所想,刘聿洵方才宽下心来,重新抬步向凤仪殿走去。


    只是那脚步,竟比方才还快了几分。


    见刘聿洵没答应,吉祥忙跟了上去,边喘着粗气,边小心翼翼说道:“贵妃娘娘还吩咐奴才告知殿下,让殿下莫要犯糊涂。这漕运总督掌漕路、管漕粮,抓住他,便是抓住了漕运命脉。于殿下而言,这可真算得上是如虎添翼了。如此关键之时,殿下断不可为一貌美小妮子,折损在此路上啊。”


    “貌美小妮子?也不知她喜不喜欢这个称呼。”刘聿洵轻笑一声,问道“刚才这话是吉祥公公自个儿的话吧。你也不必替母妃藏着掖着,尽管说她的原话便是。”


    “瞧老奴这破嘴,说话不知轻重,实在该打。”吉祥说罢,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往后着补道,“是老奴失言,对王姑娘多有不敬,还望殿下莫怪。可老奴也要斗胆帮贵妃娘娘说上句话,娘娘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也都是为了殿下的前程啊。”


    “来人,把轿子抬过来。”刘聿洵也不瞧他,只招了招手唤来了跟在身后的那顶小轿。


    “吉祥公公且坐轿回宫,本王恐怕要先行一步。”说罢,他便将气喘吁吁的吉祥推到轿中,自己则更是加快了脚步。


    “给我追上去,追上去。”吉祥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轻拍轿身令抬轿的轿夫追了上去,待追上之后,慌忙再嘱咐道,“殿下,贵妃娘娘让我提醒你,这是陛下的棋局,你可万万不能做了那枚废子啊!”


    刘聿洵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片刻沉默后,面无表情地继续抬脚快步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


    刘聿洵自小习武,脚步本就迅疾。若是心中存了记挂,再故意将脚程加快几分,那便是任谁也休想追上他了。


    吉祥也只能坐在轿中,看着刘聿洵的背影皱眉道:“哎,殿下偏是像了娘娘,若能像陛下该有多好。”


    待刘聿洵赶到凤仪宫之时,瞧见王太初和刘昭宁正坐在廊下对弈,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在此之前,刘昭宁尚未到来,宫中女眷们,对未来的雍王妃都揣着不小的好奇,便纷纷上前围着她攀谈。


    照王太初平日里的性子,这般表面功夫的应酬,他素来是能躲便躲,半点都不乐意沾的。


    可今日晚些时候,偏她还有桩“大逆不道”之事要做,纵是素来避忌应酬,也只能暂且收锋敛芒,低调应对。


    直到刘昭宁到来,才将她从漩涡的中心解救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平阳郡主本也是万安城内响当当的贵女,可那些女眷见了她,也不过只打了个照面,问了声安,便都纷纷避得远远的,不肯多近半分。


    就好似眼下这廊下,原本因空间阔朗,三三两两、三五成群地聚着人。可她和刘昭宁一在此处坐下,周遭便像被无情划了道界,再无人敢靠近了。


    如此一来,倒是免了王太初不少麻烦。


    “今日郡主怎会出现在此,我原以为郡主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王太初执黑先行,抢占天元要地,笑问道。


    “太初姑娘何以会这般认为?”刘昭宁头也没抬,拈白斜挂一角,意图破势。


    “到万安城后,大小宴席我也参加不少,都没见过郡主身影,就连郡主自家康王府那场热闹的菊花宴也没见郡主露面。想来,郡主是打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吧。”


    “呵--”刘昭宁轻笑道,“太初姑娘说得没错。以往那些场合,真真假假,虚与委蛇,没一样是真的。可我听说,今日的宴席陛下会下旨给你和王兄赐婚,而他要赐的这桩婚事,你们之间的感情,却是真的,所以我定是要来凑个热闹的。”


    王太初要抗旨悔婚之事,刘昭宁并不知情,在其眼中,他们二人,一个未顾生死它山犯险而归,而另一个满眼满心尽露爱意。万安城内这般难得的真情,她愿以观众之身,一同见证。


    “郡主此言我却不敢苟同,何为真的?坦诚相待自然是真的,刀光剑影又何尝不是真的呢?更何况,有的时候这刀光剑影可比旁的要更好看些。”王太初并不想提前透露自己的决定,便只能岔开话题,开起了不着边际的玩笑,“郡主得空,可要多出来瞧瞧才是。”


    “坦诚相待也罢,刀光剑影也好,人若身处一方境遇,自会与之生情,日后若要离开,便难割舍了。”她并未发现王太初的刻意回避,只是在落子之后,轻叹一声道。


    “陛下已恩准康王留京,郡主怎会要离开呢?”


    此问一出,刘昭宁一时语塞,觉着自己刚才多言,便默然垂首,笑着不再说话。


    外人皆道平阳郡主素来高傲孤冷,甚难相处,此前于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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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相见,她亦对已若即若离。可今日在其脸上,王太初竟瞧出了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


    “或许有一日大庆需要她,令其不得不离开故土。”


    刘聿洵在不远处驻足已有些时候,听闻方才的对话,边走到棋盘前边回答道。


    他望着刘昭宁垂首的模样,他当然知道她说的离开是何意,这是高贵孤傲的郡主也不能逃避的命运。


    他为这个妹妹的处境感到怅然,可吉祥的话又字字戳心,这万安城内,上至皇子郡主,下至平头百姓,何人不是父皇的棋子呢?


    “难道......郡主说的离开是和亲?”


    刘祀膝下无女,若当真有朝使携和亲旨意而来,这桩以女子一生换边境安稳的苦差事,怕是只能落到她的头上了。


    “王姑娘何以如此意外?和亲之事,历朝皆有先例。昔日昭君出塞,以一己之身纾边境之困。如今边境不宁,若西境之军无力抵御鞑靼的铁骑,便只能效仿前人,以贵女远嫁换取数年太平。这本就是常有之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刘聿洵故意将此事说得稀松平常,而他当然知道她定会不服。


    “谴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殿下既从小在军中成长历练,当执戈披甲、守土御敌,怎反倒觉得将女子推出去远嫁异域,苟求片刻喘息之事是常有之事呢?”王太初将黑子往那棋盘上狠狠一扔,也不知其攒了多大的力气,这小小一枚棋子落下,整盘棋局竟应声散乱。


    刘聿洵一惊,转瞬便觉得这巧合令人发笑。


    “姑娘此番责难我可不担,姑娘尽可以责怪我明州之事处置不当,可西境之事,我刘聿洵自始至终,无愧于心。”


    “殿下何苦又拿明州和西境说事,你这般总是揪着不放,反倒显得我将明州看得比西境要重!”


    “我可没有此意,我从未觉得姑娘将明州看得比西境重,也希望姑娘不要误会我将西境看得重于明州。”刘聿洵叹气说道,“无论你信不信,明州的粮价失控之后,我已令人传书让范金谦收手了。只是后来越州府的粮商从中作梗,才让我们的收手成了这无用之功,让明州百姓承担了粮价高昂之累。”


    “所以......殿下可自认,此乃殿下的过错?”


    过错?


    刘聿洵已经许久没听人在他面前论起过是非对错。纵是那些道貌岸然、高论是非者,心中所思所虑的,无非也只是自身的利益,而非对错。


    而他亦是如此,他始终认为明州西境之事,他有的也只是筹谋取舍罢了。


    面对刘聿洵的沉默,王太初眼中的光缓缓暗了下来。


    此时,刘昭宁才发觉今日这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哼--感情你们左一句,右一句,话里话外说的都不是我的事,全是你们自己的事。”她站起身来,拢了拢袖口,瞪了眼刘聿洵嗔怪道。


    “自然不是!”王太初收了情绪,也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刘昭宁的手,握在掌中,解释道,“边境的烽火从不会因和亲断绝,如今西境安稳,大庆兵强马壮,郡主切不可将未发生之事强揽于身,先自弃才是!”


    “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我既为大庆郡主,若有一日大庆需要我,我去便是。”


    身在皇室,纵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亦不过是为了大庆这盘棋局所驱遣的一枚棋子罢了。


    “本王是不会让那一日出现的。”刘聿洵沉默后再开口说道,“昭宁尽可以在万安城内交朋结友,不必为此事忧心。”


    刘昭宁自小感情疏淡,别说同外人了,便是与亲生父亲,也存着些许疏远。


    他一直以为,是她看透了万安城内的虚情假意,才不愿掺合,却从未想过,背后竟是因这般缘由。


    如今想来,从前她屡屡向自己问及西境之事,原是怕西境失守,她便会成为那枚被派去和亲的棋子。


    刘昭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很快暗淡下来,释然一笑道:“王兄,先顾好自己吧。”


    她将手从王太初掌中抽出,抬眼望了望花园入口。此时,刘祀正携着王抃,笑着踏了进来,他们的身旁跟着的便是曹端瑞。


    见刘祀入园,园中众人纷纷前往行礼,刘昭宁也拉过王太初向那侧走去。


    刘聿洵瞧见方才出现在园中的李全胜,故意拉开距离跟在后头。


    “殿下,兵部的消息,陛下已然决定重新考虑,让顾侍郎接替漕运总督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