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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为朝廷鹰犬,我选择放飞自我》 第91章 第 91 章 华宁旧事
第91章
林清站在湖边, 等顾春送走小沙弥,他们一路顺着湖边的蜿蜒小路往前走去,直到进入枫林之中, 一位道貌岸然的老者正席地而坐, 双目紧密。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在被他引动,变得黏腻而厚重。
林清目光一凝,好强的内力, 好一个下马威。
顾春忍不住扯开衣领,“我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林清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体内内力运转, 透过她的手涌入顾春体内, 仿佛在他的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薄膜, 将那些令人不适的东西隔离在外。
顾春的神情总算舒缓下来, 他虽不懂武功,但好歹也算是半个江湖人,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轻风刮过, 红叶如雨,飞鸟好似察觉到不对, 纷纷离去,而后, 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
林清眸光冷漠,不卑不亢,她抬起另一只手, 食指与中指夹住一片飘荡的红叶,瞄准那老者的脖子弹射而出。
她可以保证,若对方不躲,一定会被枫叶把脑袋完完整整的割下来。
那老者也察觉到枫叶暗藏的威力和杀意, 双目大睁,向右闪开。
这一动,气便散了。
“伯爷内力深厚,下官佩服。”老者看了眼完全嵌入树木的枫叶,眸里闪过阴狠,但更是震惊,他本以为以他的内力绝对会让林清好看,没想到林清自己没事,还能再护下一人,甚至此时还能腾出手对付他。
这么强悍的天赋,如此强大的内力,他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瑞王李辰瑄。
不,林清比李辰瑄还要恐怖……
他收敛起所有心思,恭敬行礼,“下官田瀚义,拜见昭勇伯。”
林清收回内力,轻轻拍掉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田大人叫本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田瀚义并未起身,道:“下官一直在此潜修,对犬子疏于管教,致使他不知轻重,屡次得罪伯爷,下官心有歉疚,请伯爷恕罪。”
“恕罪?”林清嗤笑,“田大人莫不是求错了人吧,被令公子欺辱之人可不是本官。”
“伯爷嫉恶如仇,既如此……”田瀚义使了个眼色,不一会,田长乐就被五花大绑给拖了过来,“做错了事,就该罚。”
田长乐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声,看向田瀚义的目光全是恐惧。
田家的两个下人拿着长棍,狠狠敲在田长乐的后腰。
田长乐发出一声惨叫,疼的险些昏死过去。
但这只是第一下,棍棒犹如雨点一般不断落下,很快,他的后背就被鲜血染红。
田长乐满脸惨白,连叫的力气都没了,直至昏死。
田瀚义却仿佛被打的是个陌生人,唤来下人,摆上茶桌茶具,对林清做了个请的姿势,“伯爷就不好奇鲁国公为何此时过来祭奠亡妻吗。”
好问题!
林清倒还真起了几分兴致,怎么着,这是分赃不均起了内讧,还是又要给她挖坑呢?
她走到矮桌前,下人立即在她后面放下一个蒲团。
林清坐在蒲团上,看着田瀚义如行云流水一般泡茶洗茶。
行刑的下人走过来,小声道:“老爷,少爷气息微弱,再打就要死了。”
田瀚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一滴茶水因此失误滴落在桌上,他微微蹙眉,“蠢笨如斯,死便死了。”
林清悠闲的欣赏着这枫林美景,“田大人当真舍得,这可是田家唯一子嗣啊?”
田瀚义:“若不得用,留着也受不住下官留下的家财,倒不如换个更好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林伯爷,您说呢?”
林清:“怪不得田大人能与鲁国公府交好,这祸害起儿子的模样都极为相似,可法理之内,父子相残,还是要被抓的。”
田瀚义稍稍抬手,一边的下人会意,立即停止施刑,此时的田长乐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息残存,眼瞅着就活不成了。
田瀚义瞥了下人一眼,“丢远些,别脏了伯爷的眼。”
下人应诺,拖着田长乐离开了。
“扫兴。”林清眸光微敛,这个田瀚义果真不好对付。
顾春思索片刻,伸手抓住林清的衣角眨了眨眼。
林清忽的就明白顾春的意思。
他说田长乐还有救,他能救,所以……要不要救?
林清微不可寻的点了下头。
顾春会意,立即离开了。
田瀚义也注意到顾春的离开,不过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下人,不值得他过于在意。
“实不相瞒,昨日下官与国公爷见过一面,因此得了几分消息,国公爷吊唁亡妻是为其一,其二便是因司天监那边有人算出,这会善寺中出现了一样宝物,得之可保大渊风调雨顺。”
寻宝?
林清微微一愣,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此事事关重大,太后不愿让太多人知晓,所以这次明面上是鲁国公一人前来,但暗地里,瑞王也在。”
瑞王李辰瑄。
林清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格外牙疼,而且李辰瑄这个男主都在,那是不是代表女主林君柔也在?
男女主都凑全了,加上此地错综复杂的案子……
林清此时此刻岂止是牙疼,她脑袋都开始疼了。
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田瀚义觉得原本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握内,可此时他看着林清的脸一会震惊一会痛苦一会扭曲的样子,忽然就感觉好似是他想多了,这个林清果然不好对付,“林伯爷可是有事?”
“无事,本官身感疲惫,就不叨扰田大人了。”林清意味深长的看了田瀚义一眼,转身便走。
田瀚义盯着林清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对一旁的管家招招手,“方才她离开时不太对劲。”
管家不太明白,“许是昭勇伯想到了什么事情。”
“不,不可能。”田瀚义紧紧注视着林清离去的方向,“你不了解林清的恐怖,别看她年岁尚小,却不知有多少人都栽在她的手上,绝不可疏忽大意!”
田瀚义试着将林清方才的表现都做了一遍,不禁喃喃自语:“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我究竟是哪里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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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离开的速度很快,直到看不见田瀚义的身影才慢下来,缓步走在枫林之间,脑海里捉摸着方才田瀚义的那些话。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那似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的,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女子的惊叫声,接着就是一白衣姑娘向这边跑来。
那姑娘身着一套雪色裙衫,身娇体弱,容貌秀丽,泪眼微红,好似一朵被暴风摧残过的小白花。
正是许久不见的林君柔。
林清只觉心里好似万马奔腾,霎时间数不清的脏话想从她的嘴里涌出,又被她给压了回来。
她本能往旁边一闪,下一瞬,就见经过她身边的林君柔脚下一滑,倒在了她刚刚站着的位置。
林君柔幽怨的看了林清一眼,泪眼朦胧,啜泣着伸出手,“伯爷救我!”
林清迅速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林君柔:“……”
这时,追着林君柔的那几人也赶到了,带头的是位流里流气的富家公子,身后还有几个家丁。
那富家公子张狂至极,道:“小娘子,我金家在这华宁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跟了本少爷,以后便是穿金戴银,绝不会亏待你。”
“你不要碰我!”林君柔哭的梨花带雨,不断后退,求救的看向林清。
那金家公子的视线也落在林清脸上,然后怒了,“就是你这小白脸觊觎本少的女人!”
林清迅速再退三大步——不熟,莫挨老子。
金家少爷很满意林清的识趣,再次狞笑着看向林君柔。
林君柔倔强的闭上眼睛,一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林清:“……”辣眼睛。
她就纳闷了,这位金家少爷是脑残吗,不说别的,就林君柔头上那一根蝶戏双花点翠珠钗,少说也得几百两,更别提那什么价值千金的玉佩,御赐锦缎制作的衣裙。
就这一身,怎么也得几千两,结果那金家少爷就跟选择性眼瞎一样只看见林君柔那张脸,然后开启强取豪夺。
不……估计金家少爷这张如被狂风摧残过的脸,压根连鱼塘的边都够不到,最多是个被拉踩的小反派。
反派要行动了,男主呢?
林清四处望了望,果然看见一抹玄色从远处飞来,那轻功甩的,都能冒烟了。
李辰瑄从天而降,一脚就将那位金家少爷踹飞出去,然后伸出手揽住了林君柔柔弱的腰肢,细心的安抚好怀中佳人,却对林清怒目而视,“林清,你居然见死不救!”
林清:“谁死了?”
李辰瑄:“……”
林清冷笑:“没人死,你凭什么说我见死不救。”
李辰瑄被气得倒仰,“本王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卑劣之人。”
林清:“嗯,我卑劣,你高尚,你高尚你咋不上天化为太阳普照大地呢,在这装什么纯洁。”
“好,好得很。”李辰瑄怒极反笑,“昭勇伯这是连礼义廉耻都不讲了?”
林清翻了个白眼,“跟人讲,其他免谈。”
李辰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杀意森森的瞪着林清。
林清全当没看见,以前她或许还有所顾虑,现在有李明霄给她兜底,不过骂了李辰瑄几句,顶多罚她多跑几回裕德苑,又不是没去过。
她事多,忙得很,没工夫跟男女主玩什么爱情保卫战。
第92章 第 92 章 华宁旧事
第92章
引路的沙弥早已备好了客院。
林清稍稍打听便知道位置, 她走进小院时,顾春正好从厢房里走出来。
林清:“怎么样了?”
顾春:“若再晚去一刻钟就救不活了,用了些手段, 能活, 但超不过半月,只能在床上躺着。”
林清盘算了下,半月时间足够了。
顾春:“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消息, 红鹰最迟今晚必定会让我看见他的诚意。”林清说着走进房里。
这里的客院不算大,有三间屋子,每间面积都不算大, 里面放着一张木架床, 一套桌椅, 一个衣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夜色渐浓,顾春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暗的灯火将周围蒙上一层淡淡的黄。
林清在打坐, 稍稍看了一眼便继续闭上眼睛,顾春坐在油灯前看着手里的医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 房顶忽然传来一阵稀碎的声响。
林清骤然睁开双眼,一个纸包已然捅破窗纸掉在地上。
顾春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医书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这是什么?”
林清走过去将那纸包捡起,一股兰香飘入鼻间, 这味道很淡,像是不经意间沾染上的一般。
她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将那层纸揭开,里面竟然是一锭银子, 足有五十两重。
顾春疑惑道:“红鹰为何要给我们一锭银子?”
“这是官银。”林清将银子翻过去,露出底部,底下刻着四个大字——国库官银,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元康二十二年渭西赈灾用银。
元康二十二年正是渭西水患发生的那一年。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十一年前消失的赈灾款就在这会善寺里。”
顾春震惊的看着林清手里的银锭,“可会善寺太大了,我们只有两人,要从哪里查起?”
林清将银子放在桌上,“官银并不能直接消费,需要由官府指定的钱庄进行熔铸,但这赈灾银见不得光,显然走不通这路子,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
顾春:“什么路?”
林清:“官银私铸。只需要寻个地方私设熔炉,将官银融成银水,再入模具重新定型,便能在民间流通了。熔炼银两需要火,烧火就需要大量的燃料,例如炭。”
顾春立即反应过来,忙道:““齐明山山体崎岖,唯有一条路可上下山,若要运送大量的炭,需要人工一点点挑上来,那么必定会在寺内留下痕迹,属下以前来过会善寺看诊,会善寺账册一类的事务皆由监院管理。”
监院吗……
“睡吧,明日再说。”
顾春点点头,回房去了。
林清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那放在桌上的银锭,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些日子的遭遇。
本以为只需要找到杀害县令的凶手,将鲁国公拉下马就是,却不曾想案子却牵扯到十一年前的旧案,甚至与她师父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些事不查清楚,今夜这觉注定是睡不消停。
许久,她悄然离开客院。
这个时间内大多人都已经睡了,她如幽灵一般穿梭在房檐之上,远远的瞧了一眼鲁国公居住的院子,只见那灯火通明,侍卫成群,将那院子围的如铁桶一般。
若只是鲁国公自然没这阵仗,但加上李辰瑄那就不一样了。
林清将院里侍卫布置记在脑海,脚下借力,如风一般飞离这里。
会善寺的监院法号释空,因为事务繁杂,他居住的地方比其僧人要大上一些,而且设立一间书房。
林清飞进院中,两间房里漆黑安静,想来释空已经入眠。
她四处看了看,很容易便锁定偏西侧的书房,房间无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书房里虽然东西甚多,却被收拾的井井有条,账册都被收在角落处一个箱笼里。
她取出一本借着月光翻看,却并未发现异常。
寺内僧人共一百四十七人,所消耗的衣食住行皆在范围之内,包括她格外在意的木炭。
一百多人,一年的消耗的炭竟不足一千斤。
想想也是,木炭昂贵,寻常百姓家都是能省则省,寺院更不富裕,只会想办法节约。
林清将账册放回原位,看来此事与会善寺里的僧人无关,还要去找别处找找线索。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又一阵脚步声靠近这里。
林清望了眼房梁,飞身而上,藏好。
房门再次被人悄悄推开,李辰瑄竟带着一名黑衣人走了进来。
李辰瑄冷眼瞧着那名黑衣人,“东西呢?”
“带来了。”黑衣人取出一本册子交给他,“那林清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瞧把你们紧张的,竟然还要我亲自给这寺院做一本假账。”
李辰瑄眸光深沉,“那是你不知道她的可怕。”
黑衣人不以为然,“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她也不一定能查到这里。”
李辰瑄很是自信,“鲁国公和那个田瀚义干了这么多蠢事,条条线索都指向十一年前的赈灾银,她一定会查到这里,也一定会查木炭用量,毕竟融银离不开炭。”
黑衣人也很得意,“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是如何将拿到木炭的。”
李辰瑄但笑不语。
黑衣人:“你还要跟林君柔那个傻女人纠缠多久?”
李辰瑄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要骗过她,就必须要骗过本王自己,只有本王自己都认为那是真的,才不会让林清抓住破绽。”
黑衣人:“你自己清楚就好,毕竟我家主人一点也不想跟一个‘恋爱脑’合作。”
李辰瑄手上的动作一顿,“恋爱脑?”
黑衣人:“林清对你的称呼,听了她的解释,我家主人觉得很适合你。”
李辰瑄手一用力,那玉质的扳指碎裂成两半,“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林清抄了王端,又让瑞王府暴露在李明霄的眼皮子底下,如今本王威虎营的军费已经不够了,你们动作要快些。”
黑衣人:“王爷尽管放心,我们的人就藏在外面,只要他们将银子熔铸好,我们可以立即帮你运回威虎营,不过答应我们的条件,王爷也莫要忘了。”
李辰瑄:“本王记得,不会少了你们的。”
黑衣人顿了顿,“那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 ,只需寻个时间投进那湖中即可。”
李辰瑄眸光一亮,连声音都带着隐隐的兴奋,“好,本王知道了。”
二人将册子与箱笼中的账册调换,而后迅速离去。
林清屏住呼吸,仍旧安静的等着。
果然,李辰瑄忽然又折回来,在房间里静静扫视一圈。
黑衣人跟在后面,嘲讽道:“深更半夜的,有谁会来这里,定是你想多了。”
“或许吧。”李辰瑄狐疑的合上门,他的直觉从未错过,难道今日真的是感觉错了?
林清又等了一会,确定那二人不会再次折回后,方才从房梁上落下。
她拿起李辰瑄放下的那本账册。
只见上面关于木炭的一项,竟直接从不到一千斤的用量提到了十万斤。
这本假账,完全是把黑锅扣在了这群和尚头上。
若是按此去查,必定要浪费不少时间,哪怕等她反应过来,只怕也为时已晚。
林清合上账册,这个李辰瑄藏得也着实够深,若非今日遇见,她是真被骗过去了。
看来原著对这个世界的描写也不全然都是真的,日后她还要再留几分心思才是。
还有那个黑衣人又是谁,那所谓的东西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问题刚刚得到答案,却又生成了更多问题等待解答。
林清将账册放下,推门走出书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下意识的走到监院释空的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但床上被褥整齐,并没有人躺下过的痕迹。
释空竟然不在?
林清微微蹙眉,悄无声息的返回客院。
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寺内突然大乱,到处都是跑动吵闹的声音。
林清从床上坐起,整理了衣衫,打开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顿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顾春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林清,忙道:“大人,属下刚出去探查了一番,据说寺里有僧人失踪了。”
林清愣了一下,“失踪?”
顾春:“听说昨晚上睡觉时还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枕头就已经空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顾春前去开门,问清原因后又折了回来,“大人,来人是鲁国公府的下人,说是有关僧人失踪一事,请大人过去一趟。”
林清回去将剑带上,“那便去看看吧。”
顾春也想陪她一同过去,但屋子里没人,他又不会武,还是停下了脚步。
林清走出门,鲁国公府的下人正在外面候着,麻利的跪下行礼,“奴三石,叩见伯爷。”
“起吧。”林清打量他一眼,见他穿着整洁,束发的簪子竟是玉制,明显在国公府颇受重用,“你是国公爷跟前伺候的?”
“是在外院伺候,奴腿脚灵活,常给主子们跑腿引路。”三石站起身,弯着腰在前面引路。
林清下意识看了眼地面,双眼微眯,只见那三石的鞋底隐隐有黑屑洒落,时隐时无,似是炭屑。
第93章 第 93 章 华宁旧事
第93章
三石在前面引路, 直到监院所居住的僧房门前。
这里已经被侍卫把控,只有鲁国公魏锦元与李辰瑄在,见到林清过来,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林清脸上。
魏锦元目含森冷杀意, 在林清脸上转了一圈,冷哼一声,微眯着眼, 双手快速的盘着一串已经包浆的佛珠。
李辰瑄想起昨日挨的那顿骂,冷着脸,转过身去。
林清扫了这二人一眼, 挑眉一笑, 道:“国公爷寻下官过来, 不是只为了摆脸色吧?”
魏锦元:“听闻林大人伶牙俐齿, 本公只怕哪一句说的不好,就要被寻个由头罢官免职,抄家流放了。”
林清:“国公爷这是哪的话, 下官要是真有那能力抄了您家,您现在哪还能站着跟下官说话。”
——废话, 能抄你,早把你抄了, 还用在这听你叽歪。
魏锦元被噎了一下,不再言语,犀利的视线落在林清脸上, 若是眼神能杀人,他必然已经将林清碎尸万段。
林清的笑容不变,眸子却透出肃杀冷厉。
一老一少,势同水火, 气氛骤然紧绷。
但谁也不傻,暗地里动手那叫各凭本事,明面上大家伙还得把脸皮挂上,两人错开视线,恍若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李辰瑄适时的插话进来,“方丈到了。”
林清转身一看,就见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疾步的往这边走,停在几人面前。
李辰瑄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丈道:“我司监院法号释空,按照以往,释空需在早课之前前往厨房记录一日钱粮所需,再去正殿与僧众做早课,但今日厨房迟迟不见释空过去,早课依旧没有见他,大家这才察觉到不对,待赶到这,就发现此处房门大开,室内凌乱不堪,释空已不见踪影。”
林清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迅速走入监院房中。
只见昨夜还很整齐的房间如今却如狂风过境一般,床上被褥凌乱,家具东倒西歪,瓷器碎片散落一地,唯有窗台一盆兰花还算完好。
眼下这个时节并不是兰花开花的季节,可这盘兰花却开的正艳,淡紫色的花瓣长而柔软,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李辰瑄顺着林清的视线看向那盆兰花,“林大人这是看出什么了?”
林清自是听出了李辰瑄话里的试探,“想来这会善寺的花匠伺候兰草的本事也是一绝,竟能让兰花在这个节气仍开得这样好看。”
李辰瑄犹疑了一瞬,“这兰花确实开的不错,本王记得柔儿那屋子正缺些花草布置,这兰花正合适。”
他一开口,身后的随从立即过来要搬走兰花。
林清随手拾取一块碎瓷,狠狠插在那随从的手背,直接洞穿,鲜血喷在淡紫色的花瓣上,染上星星点点的红。
那人一声哀嚎,疼的在地上打滚,被人拖走了。
大家恐惧的看着说动手就动手的林清,再无一人敢动。
李辰瑄咬牙切齿,“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清指尖轻点着花瓣,任由那血滴滑落,“释空失踪,这屋里的东西每一样都是证物,本官若不参与也就罢了,但本官如今就站在这,谁敢动这屋子里的东西一下,就休怪本官剑下无情。”
李辰瑄:“林大人这是既康王叔后,也要与本王过不去了?”
林清嗤笑,说的好像他们关系多好一样,“王爷此话差矣,下官一心为陛下尽忠,为大渊尽忠,所作所为皆因忠心而起,难道王爷要因此责罚下官吗?”
李辰瑄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若旁人说这话,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但林清不行。
他今日若趁机责罚林清,便是说人家忠心有错,回头李明霄必然借此发难。
若不罚林清,他今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好!
好得很!
李辰瑄深深吸了口气,“好既然如此,那此案便全权交给林大人吧。”说完带着一众侍卫离开了。
魏锦元看见李辰瑄吃瘪,脸上闪过一丝诡异,阴森森的瞪了林清一眼,也走了。
林清连看他们一眼都欠奉,她对方丈问道:“释空年岁几何,可会武艺?”
方丈答道:“释空今年三十有二,并不会武艺。”
林清陷入思索,她昨日到此应该是在丑时前后,寺里早课是寅中开始,也就是说房间被砸的时间是在丑时之后,寅中之前。
不,不对……
林清缓缓轻抿着唇,这屋子瓷器家具全被推了,动静绝不会太小,深夜太过安静,只怕早就把人引来围观了,反倒是僧人寅初起身时声音杂乱,若此时发出些动静,才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这时外面又传来动静,林清抬头一看,就见周虎、魏无极和张毅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许多衙役捕快。
魏无极既生气又无奈,“林兄,你好歹留个话啊,可让我一番好找,我都准备去衙门报案寻人了,结果到衙门遇见会善寺的僧人,这才知道你跑这来了。”
林清尴尬了一瞬,事出紧急,她忘了。
魏无极叹了口气,大方道:“罢了,谁叫本世子大度,不与你计较。”
周虎走过来,“头儿,清晨的时候,会善寺的僧人去衙门里报案,说是他们监院无故失踪,这里太远,赶过来费了些时间。”
林清:“时间倒是正好,让弟兄们将这房间整理出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衙役们都动了起来。
几人站在门外。
魏无极见林清一直盯着屋里发呆,“你在想什么?”
林清:“我在想,若我是匪徒我会怎样与释空争斗,才能将房间砸成这样。”
她左右看了看,释空这样的僧房其实还有很多,距离也不算远,她走进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里面的家具摆设要简陋一些,但该有的也都有。
林清看了眼面前的方木桌,纵身跃起,一脚踢在方桌上,只听一声巨响,木桌四分五裂,木屑散落一地。
她一拳打上柜门,厚重的木料瞬间被拳头洞穿,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漏洞,破碎的木片散落的到处都是。
魏无极已经明白过来,不知从哪摸了一个花瓶放在地上。
林清一脚将花瓶踢飞,花瓶撞在墙上啪的一声碎裂,巨大的力道让瓷片弹飞,满地碎瓷片。
张毅看着这一地狼藉,不明所以,“伯爷,这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我方才问过方丈,释空正值壮年,若被人抓捕,势必会四处逃窜,匪徒若想在他逃出门前抓住他,武力至少是他的两倍以上,那么打斗之后,家具损坏应该是与我造成的破损类似,并且碎木较多,瓷器一类更是因为无法掌控力道,碎片被溅射弹飞才是。”
可方才那个屋子家具被推倒,却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碎裂的瓷器虽多,但基本都是一片一片的,同样瓷器的碎片很少出现在另一样瓷器的瓷器碎片中,就像是有人站在不同的位置砸下去一般。
魏无极:“也就是说房间是被匪徒故意砸毁,释空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捉了!”
林清缓缓摇了摇头,尽管推断房间是寅初被砸毁,却无法证据证明释空是那时失踪的,毕竟她昨夜来此失控就已经不在房中。
她找到方丈,问道:“昨日入夜之后,有谁见过释空?”
“大人稍候。”方丈离开了一会,很快就带来一个青年僧人,“这是慧悟,往日里都是他帮释空处理寺中事务。”
林清看向慧悟,“你昨日最后见到释空是在几时?”
慧悟回忆了会,道:“法会临近,最近小僧与师叔总是很忙,昨日一直忙到酉时三刻前后,小僧打扫书房之后正要离开,就看见释空师叔拎着一个包裹从房里走出来,小僧还问了一句,师叔说他去山上唐家村一趟,去送些东西。”
“唐家村?”林清特意看过华宁附近的舆图,唐家村建在深山之中,只有几户人家还居住在那,是一处荒村。
慧悟道:“释空师叔略通医术,前几日我与师叔上山采药,偶遇一个被蛇咬伤的男人,师叔将他救下,因他中毒太深,不便移动,于是就近安顿在唐家村中。”
他失落的垂下脑袋,“所以师叔说去唐家村送东西,小僧便以为是给那人送东西,便没多问。”
林清左手握住剑柄,拇指在上面轻轻叩着,按照慧悟所言,释空酉时三刻曾离开过,若之后释空根本未曾回来,那么她丑时前来看见床上是空的,寅初放在被砸,这条时间线似乎慢慢的清明起来。
“周虎。”
周虎立即过来,“属下在。”
林清耳语道:“鲁国公有一贴身小厮名为三石,看好他。”
周虎眸光一闪,“属下知道。”
林清看向张毅,“张毅,你带人将整座会善寺搜索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张毅立即行礼应令,“诺!”
林清对魏无极道:“带上你的人跟我去一趟唐家村。”
魏无极颔首,“好。”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林清正要离开,忽的又停下了,指向窗台旁的兰花,道:“慧悟,那盆兰花可是释空所种?”
慧悟看向那兰花,道:“不是,那兰花是花娘子养的。”
林清颇为意外,“花娘子?”
慧悟:“花娘子一直借住在客院里,她侍弄的花草不论何时都能开花,很是厉害。”
“这样啊……”林清若有所思。
第94章 第 94 章 华宁旧事
第94章
唐家村建在深山之中, 山路崎岖陡峭,不能御马,林清拿着从慧悟那要来的简易舆图走在前面。
魏无极与护卫走在后面。
魏无极被护卫扶着迈过一个大石头, 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林兄,还有多久?”
“前面就是。”林清指了下前方的山坳。
只见那山坳里挤挤挨挨的建着几十座茅草屋,一部分因年久失修已经摇摇欲坠, 剩下的虽然完好,却好似被蒙上一层黄土,毫无生气。
魏无极看的直皱眉, “怪不得说这是荒村, 着实有种鬼怪出没的感觉。”
林清闻言一笑, “荒野之中, 能有片瓦遮顶,那就叫美事,怕鬼?倒不如怕那风中寒雨中露, 前者尽管拔剑拼命;后者,就只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大夫了。”
魏无极:“你遇见过?”
林清:“……没有。”主打就一个嘴硬。
说话的功夫, 他们已经走入唐家村中。
村里的土路已被枯黄的杂草覆盖大半,数不清的红色野花穿插点缀在杂草之中。
每隔十数步的距离就会有一间屋子, 大多数木门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空荡荡的屋子。
魏无极只觉身上直冒鸡皮疙瘩,寒气直往脑门窜, “这地方真有人住?”
林清:“慧悟他们说有,应该差不了,最起码那个被救治的人应该还在,这村子不大, 我们分头找。”
大家三五成一伙开始分开查探。
林清继续往前走,微风吹过,耳边忽然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动静,如风之轻,一闪而逝。
她停下脚步,转身一看,眼前是两间连在一起的茅屋,与其他屋子相比要干净不少,房门处没有门,只挂着一块破旧的布帘。
林清站在布帘前,“里面有人吗?”
里面并没有回应。
她等了一会,伸手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屋子似乎是有人居住的,大体还算干净,林清绕了一圈,视线停留在米缸上。
这是屋子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
她还没动,米缸里那人先藏不住了,猛地从里面窜出来,恐惧的喊:“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看,竟是一位老妪。
老妪骨瘦如柴,一身粗布麻衣几乎打满了补丁。
林清扯出一个笑脸,和善道:“这位婆婆,你看我像坏人吗?”
老妪听了这话,偷瞄了她几眼,神色有所缓和,“好像还真不是,那……那你是谁啊,为何来此?”
林清:“来寻人的,听闻这里来了一个外乡人,婆婆可知他在何处?”
“外乡人啊?”老妪浑浊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她,“你说他啊,他住在村西那间屋子,都快饿死了,我带你过去看看。”
老妪说完便如幽魂一般往外走。
林清跟在后面,单手抚上剑柄,他们越走越偏,直到村尾的一间茅屋。
老妪站在一侧不再动弹,“就在这了,你自己进去吧。”
林清没有动,微风拂过,将屋子里淡淡血腥味和腐臭味吹入她的鼻间。
屋子里至少有一具尸体。
老妪见她迟迟不动,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不进去?”
“不急。”林清抬步向前,耳边突然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响声,就像是猫踏过树枝时发出的声音。
屋子里果然有埋伏!
林清上前将门缓缓推开,破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两名黑衣人瞬间从里面冲出,刀刃直指林清而来。
林清早有防备,长剑出鞘,剑光如虹,眨眼间,一切便都结束了。
两名黑衣人的脖颈间唯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下一刻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那老妪见状,惊恐的看着林清,正要逃跑,林清的长剑已然刺入她的胸口。
一切刹然而止。
老妪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血液不断从她的口中滴落,“你是怎么猜到的?”
林清低头看了一眼老妪那双脚,“光顾着上边扮相了,怎么就不记得把你那双大脚藏藏呢。”
谁家女子的脚比脸盆还大的。
林清的内力涌入剑刃,老妪的身体砰的一声被震开,身上的布衣碎裂,露出平整的胸膛。
果然是个男人。
相隔不远的魏无极也听到了动静,连忙赶过来,看到地上几具还在冒血的尸体,以扇掩鼻,“怎么回事?”
林清将剑送回剑鞘,“有埋伏。”
魏无极使了个眼色,所有护卫立即集合回防,他看着仍旧研究尸体的林清,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清:“荒山野岭,我们一路行来不见半分田地,亦不见陷阱水源,一位年老妇人在这种环境要如何生存,她的出现本身就很不合理,我自然留了几分防备。”
林清从尸体的袖袋里找出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浮屠宫’三个字。
林清眸光幽深,她记得原著里提过,浮屠宫宫主与男主李辰瑄是拜在同一师门下的师兄弟,两人经常合作,彼此换取好处。
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跟李辰瑄交谈的黑衣人。
血衣楼,浮屠宫,究竟谁是鱼肉,谁又是刀俎。
这小小的华宁,当真是热闹。
她将木牌收好,站起身走进茅屋。
这间茅屋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土炕,炕上的确躺着一个人。
就见那炕上之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着粗布麻衣,腹部已被鲜血染红,皮肤呈现一种青紫,显然已经死透了。
魏无极:“这床上的尸体又是谁?”
林清:“不知。”
她仔细查了下这具尸体,大致死因是被人一刀捅进腹部,重伤而亡,伤口倒是与外面那黑衣人的兵刃能对上。
她看了眼尸体腿上的纱布,拆开之后,露出一处被蛇咬过的痕迹,“瞧这样子死亡应该不超一日,这应该就是被释空救下的那个人。”
魏无极:“是浮屠宫的人杀了他?可这只是一个普通人,浮屠宫为什么要杀他?”
林清翻看尸体的双手,这双手有些粗糙,掌心满是细小的疤痕,“此人不会武,但这一手伤疤的样子倒是让我有些熟悉,我曾在北境见过类似的一双手,那人名叫张未山,是一名工匠。”
魏无极:“工匠?工匠不在城中好好做活,来这深山之中做什么?”
林清:“还需细查,将这具尸体抬回去吧。”
护卫们动了起来,不一会就弄出一个简易担架,将尸体小心地移到担架上。
此时时间已是下午,阳光已不如上午那么强烈,尽管风中带着凉意,还是让大家伙累的满头大汗。
待他们抬着尸体回到会善寺,刚到门口,就被侍卫给拦住了。
只见前方不远摆着一张扶手椅,鲁国公魏锦元就坐在那椅子上,双目微眯,双手仍旧盘着那串佛珠。
林清一看这架势便知道魏锦元没憋什么好道道,“鲁国公这是何意?”
魏锦元:“此案已由本公全权接手,就不劳烦林大人了。”
林清:“这术业有专攻,国公爷既没查过案子,又没上过战场,这尸体若给了你,怕是要糟蹋了。”
“林清,你好大的胆子!”魏锦元怒目圆睁,“本公是从一品的国公,而你不过是四品伯位,谁给你的胆子敢与本官这般说话!”
林清嗤笑一声,“这人要脸树要皮,你能做出抢尸之事,便是已经将脸皮都扔在地上,怎么着,这是说不过打算拿官威压人了?”
“不过可惜了,天禄司隶属陛下,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鲁国公的官威好像还压不到下官头上。”
魏锦元脸色阴沉,“林清,你当真这般不识好歹。”
林清:“下官更是好奇,区区一具工匠尸体,为何能让国公爷如此兴师动众,难不成这尸体与国公爷你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魏锦元:“看来林大人是注定要与本公为敌了。”
林清看他像在看一个傻子,她都把他老婆儿子送进大牢了,怎么着,他们还能和解?
魏锦元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去,“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公不讲情面了。”
侍卫们齐齐抽出腰刀,指向林清和她后面的护卫们。
魏无极这下是真藏不住了,猛地上前几步,“父亲,您这是打算连我的安危也不顾了吗?”
魏锦元并未回头,“你作为我鲁国公府的世子爷,却与天禄司厮混,死不足惜。”
“好!很好!”魏无极踉跄了一下,又极快的站稳,将心里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丢弃。
可他们的护卫太少了,侍卫的数量足以是他们的两倍之多。
护卫们同样害怕不已,他们虽是魏无极一手培养起来的,但说到底也是鲁国公府的家奴,自己跟自己人动手,心中自是无比忐忑。
魏无极也是焦急不已,悄悄凑到林清面前,小声问:“怎么办?”
“等。”林清闭上眼,她能感受到地面远远传来的震动,那这样的脚步声她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像是印在她的血肉和骨髓里。
魏锦元已是胜券在握,“动手。”
侍卫们一拥而上,然而下一刻,无数天禄卫从山下涌来,烈烈红袍好似将这一片土地染成鲜红,杀意凛凛,眨眼间便将侍卫团团位置,特制的腰刀已然出鞘,对准侍卫的脖子,只需一声令下,管他是神是魔,杀之!
天禄卫后,是一顶四人抬的小轿缓缓而行,当轿夫将轿落地,诸葛绪坐着轮椅从里面滑了出来。
诸葛绪端起一抹微笑,单手抚着短须,“小徒顽劣,做事莽撞,若是令国公不满,不妨与我这做师父的说道说道,待回去之后,我也好好教导一番。”
魏锦元目光森森,“诸葛大人打算如何教导?”
诸葛绪:“自是告诉她,以后再遇见这种罗里吧嗦的人,杀了便是,那一品之家,我们天禄司抄的还少嘛。”
魏锦元脸上一黑,“你!”
诸葛绪:“鲁国公还有何见教?”
魏锦元一甩衣袖,怒气腾腾的走了。
第95章 第 95 章 华宁旧事
第95章
诸葛绪带来的天禄卫足有千余人, 立即将整个会善寺控制起来,也犹如一颗定心丸,让魏无极等人彻底安稳下来。
林清跟着诸葛绪来到她居住的那间客院内。
顾春从房里走出来, 见到诸葛绪愣了愣。
林清只得硬着头皮介绍, “这是我师父,天禄司指挥使诸葛大人。”
顾春连忙行礼,却被诸葛绪扶了起来。
诸葛绪很是和蔼, “本官与药王谷的老谷主颇有交情,前些时日他还传书与本官,让本官对他的弟子代为照料, 不成想如今却成了一家人。”
顾春受宠若惊, 连连作揖, “顾春拜见诸葛大人。”
诸葛绪:“不必客气, 不如唤本官一声伯父吧。”
顾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好一会还喊了一句“诸葛伯父”。
诸葛绪哈哈大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 哀叹一声,“本官这些年就只收了这一个徒儿, 可她性情顽劣,有不服管教, 日后有贤侄在她身边帮衬,本官也能放心些。”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顾春已是热血沸腾, 深感责任重大,他郑重的对诸葛绪鞠躬行礼,“伯父放心,我一定专心辅佐林大人, 绝不背叛!”
诸葛绪满意的又与顾春说了几句,方才让顾春退下,转头对上林清,脸上的神情一收,靠在轮椅上休息,“错哪了?”
林清原本还挺高兴师父到了,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搭理她,她就知道要糟,果然,要完蛋。
错哪了?
林清垂下头,“妄自尊大,本以为是趟闲差,却不想越查牵扯越深,以至身边无人可用,在华宁时倒还好,有暗部帮衬,待到了会善寺,生生被逼成了孤胆英雄。”
张毅等人实力不行,不能做太危险的任务,魏无极的人与鲁国公府同出一脉,也只能说是用一用,许多事都要避讳,顾春不会武,周虎身上押的任务也足够多了,她甚至无法抽出人手与华宁暗部取得联系,以至于信息无法及时传达。
还有些时候,为了避免泄露暗部,她也不能将命令交给其他人,只能自己干,所以是真的又累又蹩脚。
越说林清越羞愧,有点不敢看诸葛绪了。
诸葛绪长叹一声,“罢了,以你的年岁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为他人所不及,为师也知你心中所想。”
“你在华宁时,手中的证据就足以推翻鲁国公府,向陛下交差,之所以孤身犯险,是为了给为师当年的旧案收尾。你一片孝心,为师又岂能怪你。”
他顿了顿,“日后让王武跟着你吧。”
林清这次是真被吓了一跳。
天禄司其实按官职来算,副使本有两位,一位是她,另一位就是这个王武。
王武可是天禄司的老人了,只是一直跟在诸葛绪身边,其他司里事务除了诸葛绪吩咐,其他一律不管。
不论功夫还是能力,王武在天禄司绝对都能排上前三号。
“若让王叔跟我,师父你那怎么办?”
“为师年事已高,此番受伤功力已有倒退迹象,这指挥使的位置,为师坐不久了。”说到这个诸葛绪也很是无奈,“以前为师一直在想,若为师能多顶些时候,你也能多过些恣意日子,可世事无常,阿清啊,你也该做好准备了。”
林清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心中却是情绪翻滚,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小到大,诸葛绪对她极为严厉,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所以她懂,也尽力配合,无论如何,诸葛绪愿意护她长大,愿意为她触犯律例,为她隐瞒女子之身入朝为官……
“师父……”
“师徒如父子,不是说说而已。”诸葛绪打断她的话,“为师此生唯你一子,日后诸葛府的东西还要靠你传承下去。”
“嗯。”林清平稳了一会情绪,“师父还未用膳吧,我这让人去准备饭菜。”
诸葛绪:“不急,将你得到的线索与为师说说。”
林清将这几日遇见的事情一一说起,包括她的种种推测。
释空从深山救下一名疑似工匠的男人,而后男人身死,释空失踪,隐瞒身份与鲁国公前来华宁的李辰瑄,还有那与李辰瑄说话的黑衣人,以及今日寺门抢尸……
她道:“鲁国公今日抢尸之事太过突兀了,那就是条老狐狸,这么明目张胆不像是他的风格,而且他身边用的并非鲁国公府的家奴,而是随瑞王过来的王府侍卫,我怀疑真正想要抢尸的并非鲁国公,而是瑞王。”
“至于瑞王为何会对一名工匠的尸体如此在意……只怕与那所谓的宝物有关,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自带祥瑞的宝物,但若制作一样宝物出来,就离不开能工巧匠。”林清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将这些线索一一排列,不断寻找着每个线索中的联系。
“我本以为鲁国公过来一是为了向我寻仇,二是为了那卫道手中的证据,可现在看来这些并非全部,司天监的预测来得太过巧妙,让我不得不多想。”
诸葛绪叹了口气,“你这推测还是局限了。”
林清沉默半晌,“要不然呢,总不能真拿着证据去找那位对峙吧?”
十一年的案子,卷宗里记载的官员名单里,不只是鲁国公和田瀚义,永庆侯也在其中。
十年前田瀚义致仕,至此一直在会善寺潜修,这些年一直没离开过。
二十万两赈灾银看似很多,那也是看谁跟谁比,若这几位要官银私铸,估计这些年早已将银子消化干净了,但如今来看,赈灾银这些年一直未曾动用,直至今年才有所动作。
加上她听见李辰瑄与那黑衣人的对话,似乎是李辰瑄因为王端之死缺少军费,才需要用到这批银子补充。
十一年前的李辰瑄绝对没能力做下这么大的事情,有能力的只能是他身后之人。
李辰瑄身后的那位……是太后。
鲁国公与永庆侯也全都是太后的人。
林清幽幽的叹了口气,“师父,你说这世上真有不疼亲生儿子反而专宠养子的母亲吗?”
诸葛绪:“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是我们该问的就别问,这案子便是查下去也要点到即止,剩下的只需将证据交给陛下即可。”
林清也明白这个道理,“师父这次过来,陛下那边可还安好?”
说起这个诸葛绪也是满腹愁绪,“上次陛下失踪,太后与康王借机排除异己,官员纷纷重新站队,为师与杨统领无法兼顾,以至于前朝局势倾轧,虽陛下平安归来,但再收拢权利,很是艰难。”
林清也有点愁得慌,李明霄能在这种局势下没沦为傀儡皇帝,反而杀出一条路来,已是相当不易。
“鲁国公这次行动牵扯到太后与司天监,陛下趁此订下计策,将计就计,夺回六部主权。”说到这诸葛绪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有为师这把老骨头在,前朝那些烦心事暂时还找不到你的头上,你且专心办案就是,这次为师能来,也是陛下那边放心不下你。”
林清只觉心脏好似被泡在温水里一般温热暖涨,“他自己都那般艰难了,倒还记挂着我。”
诸葛绪虎着一张脸,“那是陛下,不得无礼。”
林清不在意的摆摆手,“师父放心,我有分寸的。”
诸葛绪瞧她这副模样,也只能无奈摇头,“如今会善寺已被我天禄司控制,你准备怎么做?”
林清思索片刻,“分出两百人马即刻搜索唐家村;抓捕钱大兴等人,关入大牢等候审讯;搜查会善寺,务必要找到释空;再派出一小队跟着顾春前去验尸,还要让人去暗部一趟,我需要些东西。”
诸葛绪赞赏的点了点头,“条理分明,不错。”
既然已经规划妥当,天禄卫立即按照林清的安排分队行动,不一会便全部出发,连顾春都带着人去验尸了。
诸葛绪旧伤未愈,又长途跋涉,本就疲惫,撑着看林清安排完就去休息了。
这时候的林清反倒清闲下来,她捉摸了一会,站起身前往花娘子所在的客院。
这间小院在最角落,再往外就是齐明山的一个侧峰。
小院的门开着,如今已是深秋,可这院里的花却开得仍旧茂盛,姹紫嫣红,很是漂亮,花香亦是格外浓郁。
林清只觉一股腻歪至极的香气直冲天灵盖,就像是有人把十几种香水混在一起,那个味道,相当感人。
她也不是没逛过园子,但这种令人作呕的香味,她还是第一次闻到。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清转过身,就见一青年走过来,青年身着月白襕衫,面容清俊,身材消瘦,警惕的瞪着林清,“你是谁?”
林清:“听闻花娘子种花手艺乃是一绝,所以我特来看看,若有合意的,想买上一盆送与长辈。”
青年听了这话,松了口气,“原来你是来买花的,花娘子是我的夫人,请进吧。”
林清跟着她走进去,好似不经意间问道:“你是学子?”
青年答道:“是啊,我叫慕枫,是南境桐城的考生,去年年底便到了,一直在会善寺借宿,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
说话的功夫,二人走进小院,来到室内,与外面院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气相比,屋子里简直就是另个世界,花草皆用盆栽,摆在屋中不同的位置,花香淡雅,不落俗套。
第96章 第 96 章 华宁旧事
第96章
林清不太懂这个, 许多花草根本叫不出名字,她这外行最多看个热闹,但能看出花娘子审美不错, 花草侍弄的也是极好。
不一会慕枫又跑了回来, “我夫人出门去了,正巧不在,不如先去我读书的地方坐一会。”
林清点头同意, 她现在这身份,得避嫌。
这间院子总共就两间房,一间用于居住, 另一边便被暂时当做慕枫的书房, 房里依旧摆着一些盆栽花草,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 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和一本打开的书籍,角落处还摆着一盆正在盛开的兰花。
林清眸光微闪, “穆公子这书房甚是雅致。”
慕枫看着房中布置,眉眼温和, “都是我夫人布置的,她说看着花开了, 读书时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穆公子平时都看什么书?”林清走到书桌旁边,视线扫过桌面,发现都是些关于四五经注解一类的书册。
“最近在看微先生的《四书春辉集录》。”慕枫他谈起书本上的东西, 立即侃侃而谈,名言锦句顺手拈来。
林清听得却是两眼发直,四书五经这种东西她读过,但也仅仅是读过, 连背诵都不行的那种。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能附和,比如当慕枫信笔拈来写诗一首的时候,她可以微笑着说:“好诗,真是好诗!”
然后得到慕枫更加疯狂的投喂。
等花娘子进门的时候,她怀里已经揣了七八首诗词,都能量产了。
花娘子却如其名,真真是生的人比花娇。
只当她看见林清明显怔愣了一下,脚步顿了下。
慕枫过去接下花娘子手中的篮子,“这是林兄弟,想买一盆花送给长辈。”
花娘子端起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对林清福了福身,“林公子安。”
林清颔首回礼,“叨扰花娘子了。”
花娘子只是笑笑,前面为林清引路。
林清正要抬步跟上,却是微微一顿,只见花娘子的脚印沾染着湿润的泥土,泥土里夹杂着一片只有指甲大小的红色花瓣。
这花瓣她上午还在唐家村见到过,花娘子去了唐家村?
慕枫见林清没动,招呼道:“林兄弟,这边来。”
林清回神,跟在慕枫夫妻后面往里面走,这才发现房屋后面竟又盖了一间小小的暖房,房间里摆着三层花架,架上摆满了各式盆栽。
花娘子在旁边介绍:“公子若想送长辈,我这正好新培育了一盆墨菊,只是价格贵了些,需十两银子。”
林清看向那盆墨菊,那花开的正艳,几朵巴掌大的花朵“听闻墨菊很难培育,唯有那些王公贵族才能养上几盆,花娘子这养花的手艺还真是令人佩服。”
花娘子:“只是些祖传的手艺,公子看这花如何?”
“就这盆吧。”林清取出银钱交给慕枫,既然给师父买礼物,贵……就贵点吧,“听口音,花娘子似乎是京城人?”
花娘子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京城人,华宁距离京城很近,许是在这久了,口音多少有些变化。”
林清点点头,没在说话。
待回到房间里,她将慕枫塞她的那些诗词拿出来,轻轻展开,淡淡的兰香顺着微风飘入她的鼻腔。
林清眸光微沉,纸质相同,气味也是一样,这张纸与那张包裹银锭的纸必定同出一处,只是不知到底谁才是红鹰,花娘子?还是慕枫?
这时,周虎突然冲了进来,“头儿,我有发现!”
林清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发现什么?”
“下午的时候,那三石看见咱们天禄卫,突然特别紧张,一路往枫叶湖那边去,等穿过湖边枫林,竟是一处矮崖,崖边还设有三个滑轮,每个滑轮上都挂着绳子,绳子上拴着箩筐,有几个护院正在用那箩筐往上运木炭。”
林清目光一凝,原来他们竟是这样运送木炭的,怪不得账册里没有记载,“去看看。”
天色已黑,今夜孤月无星,有周虎带路,林清很快就来到那处断崖旁。
这里已经被天禄卫控制,三石和几个壮汉被押在一边,垂着头,一股子丧气样。
林清觉得这三人的表情隐隐有些奇怪。
她看向这处矮崖,这里说是矮,但目测也有两三丈高,崖壁平滑,只有些稀稀疏疏的杂草,崖边有一棵大树,树干上吊着三个滑轮,轮上放着绳子,绳子下方的箩筐里堆满了木炭。
周虎是知道内幕的,气冲冲的照着三石就是一脚,“头儿,看来他们就是这样把木炭运上来的。”
林清盯着那三筐木炭,没有说话。
周虎又问:“头儿,现在怎么办?”
林清:“把炭卸了,我们去崖下看看。”
天禄卫们立即动了,清除两个箩筐,林清与周虎站在筐里,扶着绳子,崖上的天禄卫将他们一点点放了下去。
崖底是一处缓坡,碎石极多,草木倒是不怎么繁盛,顺着缓坡往下走,没多远就是一条小溪。
林清走到溪水旁看了眼,正要往回走,余光突然扫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
她停下脚步,往那望去,只见金黄色的草丛中有点淡淡的褐色,似乎是一颗珠子?
林清走过去将那东西拾起,竟是一串褐色的木质佛珠,珠串上沾着一点淡淡的血迹。
她顺着草丛往前走去,渐渐的,地面上出现已经干涸的血渍,星星点点,直至一棵粗张的老树下。
树下的泥土呈现出与周围不同的灰褐色,更加的潮湿,还有些被铲断的草根混在其中。
林清走到这方泥土前停下,看来,释空找到了。
周虎正好也走过来,顺着林清的视线看向那树下泥土,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回去找人手去了。
不一会,这里彻底被天禄卫控制,四名天禄卫拿着工具过来,不一会就从地里挖出一个麻袋来。
周虎亲自将麻袋打开,露出蜷缩在麻袋里的尸体,正是失踪的释空。
顾春也跟来了,立即打开工具箱开始验尸。
林清站在一边看着顾春忙碌,释空似乎是被人一拳击中胸口而死,胸口凹进去一块,肋骨几乎都被震断了。
他穿着僧服,双目圆睁,七窍流血,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
林清的视线下移,忽然看见那僧服袖口处夹着一朵红色的四瓣野花。
她将那朵已经发蔫的野花拿出来,这已经是今日她第三次看见这种野花了。
林清四处望了望,也容易就看见站在远处眼眶通红的慧悟,她走过去,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花?”
慧悟与方丈站在一起,眼睛已经哭红了,听见林清问他,擦掉眼泪,道:“这花叫十月红,除了深山里面,就只有唐家村那片地还有一些。这十月红不好种,释空师叔也曾带回养在寺里,但没几日就死了。”
林清呢喃着这个名字,之前听慧悟说起过,他最后一次见到释空时,释空是要去唐家村给那名受伤的工匠送东西,而这种花只有唐家村或者深山里才有,也就是说……
不,不对!
林清猛地一愣,她突然发现她的思想被带偏了。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按照慧悟所言,他与释空从深山中救下一名疑似工匠之人,那人被毒蛇咬伤,无法移动,所以才将其留在唐家村这处荒村中。
可上午她找到那人尸体时,腿部也的确被蛇咬伤,可那伤口附近肤色正常,并无红肿发黑的迹象,也就是说咬伤工匠的并非毒蛇,释空将人放在那,更像是想将那名匠人藏起来。
显然他失败了。
林清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她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试图引导她的思路,就像李辰瑄亲手为她备下的那本假账册一样。
正好顾春也已经验尸完毕,走了过来,“死者死亡时间实在昨夜子时到寅时之间,凶手看似用的是外家功夫,实则是被内力震裂五脏而死。”
林清:“也就是说,释空死于江湖手段。”
顾春:“不错,我还发现这个。”
他张开手,手里有一片细长的草叶,“这是我在尸体鞋底发现的,名叫虚明草,这种草药的生长环境极为苛刻,非是落叶化泥之地不生,很是珍贵。”
林清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顾春将发现的证物一一收纳妥帖,交给身旁的天禄卫,这才待在林清一旁候命。
周虎也忙完了手头的活,走到林清面前,“头儿,我们现在去干什么?”
“去看看那些炭。”林清走向矮崖崖底,打量着约有半人高的大筐。
周虎疑惑道:“这筐可是有什么不对?”
林清:“这一筐木炭有多少斤?”
周虎衡量了一下,“大概百十来斤吧。”
林清:“以你的臂力,一天可运多少木炭?”
周虎苦笑,“别说一整天了,就是天半下来这双胳膊怕是就要废了。”
“不对。”林清脸色凝重,“若要融银需要大量的木炭,单靠这三个筐,哪怕找一堆壮汉十二个时辰轮着来,运上来的木炭也不够融银半日所消耗的。”
“再者说,若需要这里运送木炭,崖底不可能看不见一丝碳粉。”
周虎直接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只怕是鲁国公那只老狐狸知道我盯上了三石,这是给我挖坑呢。”林清捉摸片刻,“走,去会会他们。”
林清没用箩筐,提气跃起,踏石而行,几息的功夫就已飞上矮崖。
第97章 第 97 章 华宁旧事
第97章
矮崖上已经被天禄卫控制, 三十三人被押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清看了这三人一眼,指了下三石,“你来说。”
三石被押着上前一步跪在地上, 低垂着头, 道:“奴三石,叩见伯爷。”
林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三石, 你可知罪。”
三石:“奴不知。”
林清:“昨夜子时之后,你在做什么?”
三石犹豫了一下,“奴……”
林清自然没错过他眼里的犹疑, “想好再说, 下人居住之人至少是两人一间, 本官已派人去问过与你同寝之人, 他说你昨日亥时之后就已不在房中。”
三石好歹也是鲁国公跟前的,这会已经冷静下来,“奴是鲁国公府的奴才, 伯爷这般审问,是否越权了?”
林清:“周虎, 掌嘴。”
周虎狞笑着上前,抬手就是两巴掌, 打的三石眼冒金星,张开嘴,连着血沫吐出一颗门牙。
林清淡漠的看向三石, “此地距离京城不远,若再与本官耍心思,便去京城天禄司的刑房里说吧。”
三石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本以为林清会看在鲁国公府的面子上给几分情面, 现在看来,纯粹是他想多了。
“看来这打还是没挨够啊。”林清笑笑,“周虎……”
三石惊慌的抬头,忙道:“奴昨夜就在这里监工!”
林清微微一扬眉,“监工?监谁的工?监什么工?”
“奴监工,监的是后面那二位,防止他们干活偷懒,至于监的什么工……”三石偷偷瞄了一眼林清,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鲁国公到了。
他只带着两个随从急匆匆的往这边走,人未到,声先至,“林大人,你捉拿我鲁国公府的下人,可曾问过本公的意见!”
林清颇为扫兴,左手摸索着腰间的剑柄,“国公爷来的可真是时候。”
魏锦元的视线落在三石红肿的脸上,“本公要是再来晚些,只怕本公的下人要被林大人给打死了。”
林清:“原来鲁国公对下人比对儿子还要上心,这般情义真是下官佩服。”
魏锦元一张老脸瞬间阴沉下来,假怒也变成真怒,谁家敢说奴仆比嫡子重要的,尤其他三个嫡子,两个都被林清送进了大牢,现在这话岂止是往他脸上甩巴掌,那是将他整个鲁国公府的面子撕下来扔进了臭水沟里,还要问他香不香。
魏锦元深深呼吸几下,压下怒气,一甩衣袖,冷哼道:“本公的人若犯了错,自有本公责罚,试问林大人此番行径,究竟所为何事。”
“若不给本公一个交代,本公便是死也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头撞死在太极殿内,只为给我鲁国公府求一个公道!”
“国公爷倒是好魄力,不过在撞柱前记得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宫人有个准备,若是没注意力道砸死个花花草草什么的,也好让宫人弥补一番。”林清微微一笑,一抬手,立即有天禄卫将寺院的账册放在她的手心,这本账册正是李辰瑄留下的那本假账。
魏锦元诡异的目光在账册上一闪而过。
林清:“这账册上记录的是上月僧人的花销,其他倒也还好,却唯独这木炭一项,竟有十万斤,本官甚是好奇,眼下寒冬未至,寺院又非匠铺,如何需要这般大的用炭量?”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魏锦元皮笑肉不笑,“林大人此话只怕问错了人吧,寺院的炭量不对,便是真要审讯,那审的也该是这会善寺的僧人才对,与本公的侍从有何关系。”
林清稍稍转头看了旁边一眼,周虎立即过来,“头儿,弟兄们已经将寺里的木炭都查过了,库房以及其他地方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共有三百斤,其中又以灶炭居多,占了二百多斤。”
林清颇为的好奇的看着三石,“十万对三百,那剩下九万九千七百斤的木炭去哪了?”
三石六神无主,“这……奴不知啊!”
“不知?”林清冷笑一声,“看来还是打挨得少啊。”
魏锦元:“林大人难不成是因为这几筐木炭?”
林清颇为讶异的看着他,“国公爷有何见地?”
魏锦元老神在在,右手慢悠悠的拨弄着佛珠,“若只是因为这几筐木炭,林大人怕是错怪三石了。”
三石偷偷看了魏锦元一眼,解释道:“元康二十五年秋狩时先帝遭遇刺客,是国公爷为先帝挡下一剑,自那以后,国公爷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最怕寒凉,往常在我们鲁国公府,一到十月这炭火就得早早点上了。”
三石眼角含泪,“这几日天气渐寒,国公爷夜夜不得安眠,奴看着心里难受,就与钱大虎蒋迎二人悄悄弄来几筐银骨炭,想让国公爷夜里能睡得舒坦些,哪知道这木炭刚拿来就被林大人给逮住了,非要定奴一个偷盗之罪,奴冤啊!”
魏锦元也是听得老怀欣慰,“你有心了。”
三石垂头丧气,“三石能跟随国公,是三石这辈子的福气,只恨三石奴仆之身,无法与那些官老爷抗衡,给国公爷丢人了。”
魏锦元摇头叹气,再看向林清,怒气升腾,“林大人,你可听清了,此事因果想必林大人也明白了。”
周虎听完天禄卫的禀报,对林清低声道:“头儿,那木炭的确是银骨炭。”
银骨炭昂贵,绝非是寺院能用得起的。
林清不慌不忙的应了一声,将手中账册合上,精致的脸上眉眼含笑,“鲁国公府这场戏演得不错,好一个主仆情深,好一个老谋深算,本官甚是爱看。”
魏锦元双眉微蹙,“林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林清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石,“来人,将三石、钱大虎及蒋迎三人押入大牢。”
魏锦元的双手骤然用力,怒目而视,“林清!眼下证据足以证明三石无辜,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林清疑惑道:“本官何时说过抓他们是为了这些木炭?”
魏锦元的双眼瞬间瞪大,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妙。
“本官抓他们,是因为释空的尸体在崖下被发现,他三人昨夜正好在此,本官有理由怀疑他们杀人抛尸。”林清气定神闲,“杀人重罪,自当好好审理,国公爷难道觉得下官做错了?”
魏锦元:“……”
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他才恍然发现,原来所有的谋划不过是对方的将计就计,趁机反诈。
他不怒反笑,“好,你很好。”
林清含笑应下了,“多谢鲁国公夸奖。”
魏锦元阴森森的看着她,“林大人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凡事无绝对,这一次是本公棋差一子,但下一次,林大人可不一定就这么幸运了。”
林清收起笑,淡漠的看着他,“那又如何,国公爷当真以为一本账册配上几筐木炭,便能牵着下官的鼻子走?”
“你!”魏锦元一愣,随即心里便翻起惊天怒意,怒意中又夹杂着一丝恐惧,那是一种事情超脱在他掌控之外的恐惧。
他似乎有些理解,京中贵族为何对林清越来越害怕,这个人明明年岁尚小,可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他丝毫不知他究竟哪里露出一丝破绽被她捕捉到了。
魏锦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三石看见魏锦元远离的背影,这下是真的慌了,他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林清竟然如此可怕!
他刚要大喊,就被天禄卫眼疾手快的把嘴堵住跟旁边跪着的钱大虎与蒋迎一起拖走了。
周虎看着林清手里的账本,“头儿,这不是假账吗?”
林清:“是假账,顺手炸一下鲁国公罢了。”
周虎回忆了一下刚才魏锦元的话,“这鲁国公也没说什么啊?”
林清:“最起码知道释空之死与魏锦元无关,否则今日他必然不敢如此设计我。”
“眼下盘桓在华宁内的江湖势力唯有血衣楼与浮屠宫,魏锦元既然不知,血衣楼便有九成几率没有参与其中,不是血衣楼,那就只能是浮屠宫了……”
“不,还有一人,田瀚义。”
林清想到初至会善寺时田瀚义那个所谓的‘下马威’,若非她天生根骨出众,又有剧情做底,搜刮大量天材地宝,以她的功力未必能扛得住。
不过借此也能看出魏锦元与李辰瑄的关系并不如表现出的那么紧密。
林清想到这不禁又陷入新的疑惑,如果两方势力是这个样子,那么田瀚义究竟是哪边的人?
这时,一名天禄卫跑过来,禀道:“副使,已经查到那工匠的身份了。那工匠名叫刘光,是京城岳家玉坊的一名玉雕匠,三月前突然失踪,这刘光上无父母,下无妻子,也是玉坊掌柜察觉不对才报了官,后来不了了之。”
“竟是雕匠?”林清也颇为诧异。
“不止如此。”周虎拎着一张字条过来,“失踪匠人共有十三人,其中不乏铁匠、金银匠、玉匠、泥匠,由于时间太紧,这些人都是京周百里范围之内的,再远些的还需要时间。”
林清:“调查唐家村的弟兄可回来了?”
周虎:“未曾回来。”
第98章 第 98 章 华宁旧事
第98章
翌日, 当林清坐到临时更改的书房时,周虎已经带着好几本文书等在门口了。
林清被他浓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你这是熬了几夜啊?”
周虎盘算了一下, “不多, 也就两三天吧。”
林清点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放你一日假?”
周虎唉声叹气的摇摇头,“孟杰怎么还不回来, 怪想他的。”
“剑尊行踪不定,许是还没找到吧。”林清将这些文书一一批阅,“昨日去唐家村的弟兄可回来了?”
周虎:“还没。”
林清写字的手一顿, “是谁带队?”
周虎:“是王副使。”
林清没想到带队的人竟是王武, 却更加疑惑, “以王叔的实力, 应该不会彻夜不归才是。”
她放下笔,尽管对王武的身手有信心,但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叫上些弟兄,我们去唐家村看看。”
周虎立即出去集结人数, 约莫一刻钟后,一百多名天禄卫在会善寺大门前集结, 向唐家村行去。
林清已经走过一遍,路还算熟,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他们再次来到唐家村入口。
低矮成片的茅草屋仍旧坐落在这片山坳里,四周静悄悄的,竟没一丝动静。
周虎:“奇怪,王副使带了那么多人, 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清四处望了望,视线最后落在地面的脚印上,“地面脚印繁杂,朝向一至,他们还没出村,让弟兄们分队搜查,一有线索,迅速来报。”
有林清的命令,天禄卫自行分好队伍,走入村中。
唐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一会,天禄卫便将村里转了一圈,将消息汇总到周虎那,周虎又跑来与林清汇报,“头儿,村中无人,脚印似乎也被人清理过,会不会是浮屠宫……”
林清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浮屠宫还没那个胆子敢与我天禄司对上,再探。”
天禄卫们再次散开,林清也走进唐家村中,或许是今天人多的原因,这荒村倒也不如上次那么阴森了。
她顺着土路一路向西,来到村尾那间茅屋,只见昨日扔在这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连地面的血迹也擦拭的很干净。
是王武干的?还是浮屠宫?
忽然一阵清风拂面,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送入她的鼻腔。
这味道很淡,散的也快,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
林清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长剑已然出鞘,森寒的剑光扫向屋中房梁,这茅屋风吹日晒又久未修葺,早已破败不堪,腐朽的横梁被剑砍中,只听哗啦一声,房梁断裂,茅草堆成的屋顶坍塌而下。
茅屋塌了,那两个藏在屋顶上的人也随之掉进坍塌的废墟中。
其他天禄卫听到动静立即集结,将那两人抓住送到林清面前。
林清一看,还是两个熟人,一个柳宁,一个是花娘子。
她倒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凑合到一起,只是柳宁明显受伤不轻,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气息也极为虚弱。
她打量着这二人,“你们为何出现在这?”
花娘子惊慌不已,却又强装镇定,“民妇曾在这里遇见一株奇花,隔几日便会来看上一眼,待它长大一些再行移栽。”
林清:“所以说,昨日你也来过。”
花娘子愣了一下,“大人怎会知道?”
林清:“昨日去你院中时,你对本官的态度很是奇怪,而且你鞋底沾了十月红。”
花娘子愣了一下,她本以为昨日并没有被拆穿,没想到一切早就被对方知悉,她不免庆幸,幸好她选择说实话,“昨日民妇就在这附近,确实看见大人动手,民妇心中恐惧,便一直等到大人离开,才敢起身,却不曾想回去之后竟又见到大人,这才有几分失态。”
周虎听到这话不免疑惑,“知道害怕,你今日竟然还敢过来?”
花娘子:“那奇花眼瞧着就能移栽了,民妇想着昨日大人既然来了,想必今就不会再过来,这才大着胆子来了唐家村,哪知正好遇见这位柳公子。”
林清的视线顺着花娘子的话落在柳宁身上,她记得手下暗部汇报过,柳宁关进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他们放跑了,这才多久就伤成这样?
柳宁挣扎着跪下,“请大人救命!”
这话一出,林清便明白了,“魏锦元动手了。”
“正如大人所说。”柳宁黯然神伤,“这次国公派下官下山捉拿大人,下官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当从那间秘牢逃出时,下官便逃回家中,却正巧遇见有人抓捕翠娘母子,对方人数众多,下官却只有一人,即便拼死也未能救下他们。”
林清:“你就确定抓走你妻子之人一定是国公府的?”
柳宁:“下官常年与那些人一起习武,彼此路数都很熟悉,即便黑衣蒙面,一交上手,也就知道是谁了,不过将下官伤成这样的,却并非国公府之人。”
林清:“是谁伤的你?”
柳宁:“是田瀚义。”
林清一愣,“是何时的事?”
“前日傍晚,大约亥时前后。”柳宁顿了顿,“下官本想混入会善寺查探他们母子的消息,但会善寺内看似松散,实则把守极为严密,下官进不去,只能在四周盘桓,直到前日傍晚,下官发现田瀚义忽然离开,便跟踪他来到此处,不成想被他发现,下官不是他的对手,这才被打成重伤。”
“下官重伤昏死,幸得花娘子救助,方才能活命。”
林清听了柳宁的话,看向花娘子,“你是何时遇见柳宁的?”
“民妇经常进山寻找奇花异草,昨日清晨民妇便已入山,在山林里遇见昏死的柳宁,民妇无法见死不救,将他藏入山洞,又弄了些疗伤的草药,给他包扎好后,民妇方才前往唐家村,遇见大人杀人。”
林清面色古怪,“你经常入山?”
花娘子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花难寻,尤其那些奇花异草,基本都生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
林清颔首,“原来是这样。”
见林清点头,柳宁与花娘子皆是松了口气。
林清漫步于前,眸光忽然浮现出一层冷意,右手拇指微屈,四指并拢,内力化为掌风,一掌拍向花娘子的头颅。
变故太快,快到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快到所有人都本能的认为花娘子死定了。
偏在这时,一人从天而降,挡在花娘子身前。
林清的掌风也骤然消散,化于虚无,徒留一阵清风吹乱了那二人的发丝。
“慕枫……不。”她缓缓摇了摇头,“红鹰。”
慕枫仍旧是那一副温和文雅的样子,但眼里满是好奇,“昨日你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纸。”林清从袖带里取出那张包裹着银锭的纸。
慕枫还是不明白,“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华宁的书铺都有贩卖。”
林清:“纸张确实哪里都有,但既在会善寺,还染有兰香的纸,唯你那一处才有,我只是不确定,你与花娘子谁才是红鹰,说实话,在昨日花娘子见我时神情有异,加上她鞋底沾染的十月红,我对她的怀疑有七分,对你只有三分。”
“但方才听过花娘子的话,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对我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这种本能是骗不了人的,所以我对她的怀疑变成了三分,对你的怀疑变成了七分。”
慕枫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因为这样?”
“花娘子说她经常进入深山,深山之中别说那些豺狼虎豹,便是蛇虫一类也不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够承受的,一不小心便会中毒丧命,可花娘子却平安无事,那么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她就是红鹰,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第二,红鹰在保护她。”
“之前的怀疑加上二选一的可能性,结果显而易见。”
这并不是多难的推测,慕枫就是红鹰。
所以林清决定试一试。
慕枫沉默了许久,“你并不会杀了她,若我选择不现身呢?”
林清摇了摇头,“你会。”
因为慕枫在意花娘子,所以他不敢赌一个陌生人的怜悯心,尤其这个陌生人还是臭名昭著的天禄司副指挥使。
慕枫忽的笑了,“林清,你真的很聪明,也真的很可怕,我无法想象得罪你之后,血衣楼将面对什么可怕的结局。”
林清只是笑笑,“我本以为你选择与我合作是因为有更大的利益,现在看来,你是想带着血衣楼金盆洗手。”
“没办法,我都成家了,有妻子,未来也会有孩子,我想给他们一个家,一种能活在阳光下的稳定生活。”
林清忽然面容扭曲起来,“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打算考科举?”
慕枫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我得给我未来闺女捞个官当当。”
林清:“……”
——你一个杀手头子你告诉我你要改行去当官?!
很好,她已经能想象到日后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林清想到那猛增的工作量,岂止是脸扭曲,她现在已经能提剑砍人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华宁旧事
第99章
林清深深吸了几口气呼出去, 平稳心情,然后暂时无视慕枫,看向一边目瞪口呆的柳宁。
慧悟曾说, 前日释空酉时三刻离开, 去往唐家村。柳宁又言,田瀚义前日亥时也曾来过唐家村。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的时间上有所重叠。
柳宁一看林清盯着他不说话,一颗心七八上下的, 如今他身受重伤,是真没办法了,他咬了咬牙, 道:“下官为国公办差, 许多见不得光的脏事都由下官亲手做下, 只要大人救下翠娘他们娘俩, 下官愿听从大人安排!”
林清微微一挑眉,呦呵,这是忙着表忠心呢, 知道表忠心好啊,她勾起唇, “好,这桩交易, 本官接了。”
柳宁松了口气。
林清又看了眼四处忙碌的天禄卫,对柳宁问道:“你既藏身于此,可曾见到天禄卫?”
柳宁:“下官昨夜里确实远远看见天禄卫, 还险些被他们发现,不过他们后来似乎发现了什么,都往西北方向去了。”
林清看了眼柳宁所指的方向,只见越往那边茅屋越是稀疏, 直至一处土包,土包中央是一条往上直至顶部的石阶,两边种着不知名的树木,只是如今这季节,树叶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她寻了几个人送柳宁与花娘子回去,带着剩下的天禄卫向那土包走去。
这土包也算高,众人顺着石阶来到顶部,赫然发现这里竟是一块极为宽敞的平地,平地之上,是一间已经破败的祠堂。
祠堂的大门已经腐朽,供桌大半也已经坍塌,牌位散落一地,又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两侧有门通行,各有厢房三间。
林清在祠堂里大致转了一圈,地面上的灰尘有被踩踏过的印记,而且来人数量众多。
这时,周虎忽然叫道:“头儿,发现不对了!”
林清立即顺着声音赶过去,周虎停在东厢房的一个窗户前,这窗户设计的格外大,窗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两根绳子拴在窗框上,直直坠入云端之下。
周虎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处悬崖,“我滴乖乖,王副使他们不会是从这下去的吧?”
林清也很惊愕,这祠堂几乎将人的视角都遮住了,谁也没想到祠堂之外竟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周虎:“要不先寻两个弟兄下去?”
林清:“我去吧。”
若论轻功,这里没人比她更好。
慕枫从人群后方走出来,“我也跟着走一趟吧。”
林清瞥了他一眼,“不回去找你媳妇?”
“有天禄卫护送,想必不会有人不长眼,再说,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慕枫叹了口气,“不挣些功劳,我如当良民,不当良民,我又要如何考科举,你以为我这些年考到现在容易么。”
原本他规划好好的,奈何林清太聪明,他明明已经尽量隐藏气味了,谁知道林清的嗅觉比他想象的还要灵敏,不过是一盆放在书桌角落的兰花,一张随处可见的宣纸,就把他给揪了出来,如今身份暴露,只能多赚功德换平安了。
林清闻言,火气直往上窜,“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思想觉悟这么高,你咋还往我房里丢炸药?想当良民你还跟鲁国公那个老不死的搅和,半路埋伏不成,还想搞死顾春,你是真当我眼瞎心盲?”
慕枫讪笑,“血衣楼就那个情况,祖上欠了他们老魏家人情,人家求到我这了,又出一枚炙阳丹当报酬,我们血衣楼那么多张嘴,总不能饿着他们。”
林清靠着窗台,就看着他演,“那你为何又要与我合作?”
慕枫:“花娘一直盼着我捞个官回来当当,可鲁国公要干的事儿,一旦事发,血衣楼立即就会被朝廷踏为平地。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顺从,要么拆台。”
“其实你一到华宁,我便在暗中悄悄观察你,那时我便在想,若你林清只是欺世盗名之辈,我便顺从鲁国公,待事成之后解散血衣楼,我会带着花娘远离,寻一处偏僻之地重新开始生活;若你林清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明察秋毫料事如神,我便与你合作,以血衣楼全楼性命赌这一把。”
以前的事林清也懒得再计较,“你是如何拿到那锭银子的?”
慕枫耸耸肩,无所谓道:“鲁国公虽然与血衣楼合作,但是他并不信任我,所以我就偷了他的书房,在一处暗格里发现了这锭银子。”
林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行了,我们先下去吧。”
不过无论如何,这里她与慕枫的武功最好,他们二人下去最合适。
慕枫也不扭捏,拉住绳子扯了几下,便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周虎看着准备下去的林清,担心道:“头儿,这个慕枫既然是红鹰,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合作这种事向来是合则聚,不合,宰了祭天。”林清并没有多相信慕枫的话,但目的恰好相同,且走且看就是。
她拉着绳子顺着窗子向下跃去。
轻功这种东西说白了凭借内力让人跳的更高更远,打眼一看好像跟飞似的,实则每跳出一段距离都需要寻找借力点。
功法差内力差的,就只能选择结实的东西借力,飞的也不远;功法卓绝内力深厚的,便是一片落叶飞石也能借助力道。
林清以绳索为基,不断寻着借力点稳住身体,耳边是呼呼风声,声音大的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直至坠入那雪色雾气之中,一股呛鼻的烟味刺鼻的烟气不断涌入她的鼻间。
这根本不是雾气,这是烟气!
林清被烟气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险些走岔了气,她的眼睛被熏得无法睁开,只能凭着经验和感觉迅速下落。
黑暗之中,直到清新的空气重新涌入鼻腔,林清方才睁开眼,下方的景象清晰的落入她的眼中。
只见最下方是成堆的木头,依稀还能看见被砍伐后留下的木桩。
再向前就是成排的炭窑,这些炭窑被泥封住,不断有白色的烟气从四周飘散出来,融入上方的雪色烟雾之中。
然而这么大的地方,如今却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林清借力跳下,在木材堆上借力,缓缓落在地面上。
先到一步的慕枫对这一幕也是惊愣不已,“我着实没想到,鲁国公和田瀚义竟然选择直接造炭!”
林清心里倒是有些猜测,她已经命人查过华宁县城及其附近所有炭铺的账册,包括那些烧炭的作坊,但无一例外,无一人向他们购买大量的木炭。
不买,那就只能自己烧炭,加上最近各行各业的匠人皆有失踪,似乎也就说得通了,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将炭窑放在眼皮子底下。
慕枫疑惑道:“这里为何无人?”
“想来与昨夜的天禄卫有关。”林清低下头,地上赫然躺着一块天禄司的腰牌。
她拾起腰牌继续向前走,只是手已经抚在剑柄上,脑海里却在疯狂的思索着。
崖下造炭,单凭那几根绳子必然是运不上去的,要么那融银之地就藏在这处崖谷之地,要么,必然有一条路直通地面。
偌大个地方,只有林清与慕枫两个人,空荡而又诡异,四处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火焰烧断木头时发出的‘噼啪’声。
林清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双目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向,直至穿过炭窑,就见堆成大堆的黑木炭。
几辆装炭的板车横七竖八的放在炭堆前方,旁边是另一座山的山壁,山壁下有一个足有丈余宽的洞口,一条被碳灰染黑的道路直通那山洞深处。
慕枫顺着洞口往里望了几眼,尽管山洞两侧竖着火把,但前方的路隐藏在洞||壁,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浓郁的潮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凉,“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是惊是喜还不好说,这么重的水汽,里面的情况估计不简单。”林清眸光凝重,“红鹰,你去通知上面的天禄卫,让熟识水性的弟兄们下来。”
慕枫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想去送死,我自然不会拦着。”
“我一个人,逃跑更容易些。”林清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尽管放心,我必然好好活着,等你真当了官,我定会‘好好’关照你。”
慕枫:“你就不怕我使手段?”
林清鄙夷的瞟了他一眼,“你当我师父是摆设?”
慕枫:“……”竟让人无言以对。
他像是打了蔫的小白菜,飞走了。
林清走入洞中,许是因为长时间的运送木炭,地面的碳灰很重,她跟着碳灰慢慢往里走。
越往里,水汽就越重,她甚至听见河水流淌时发出的潺潺声。
林清再往前走了十几米,果然看见一条地下暗河。
暗黑的河水不知流向何处,洞顶挂满了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或尖锐,或圆润。
靠着洞侧有一条半米宽的小路,小路顺着河道蜿蜒而上,看不见尽头。
林清低头看了眼路面上炭灰和散碎的炭块,顺着小路向前走。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几个人正在小声对话。
林清脚步一顿,顺着那动静望去,只见那光影阴暗之地,两个鬼祟的影子凑在一起,似乎正在商议什么。
第100章 第 100 章 华宁旧事
第100章
林清悄无声息的靠近那里, 角度变换,那二人的容貌就落入她的眼中。
只见两人约莫二十来岁,一个身材魁梧, 一脸憨相, 另一个则很瘦弱,但相貌清秀灵动。
林清靠近之后,他们对话声也传入她的耳中。
瘦弱青年道:“我觉得这一票咱们能干, 咱们也不需要太多钱财,只要够咱们逃出去就行了。”
憨脸汉子满脸犹豫。“这……真的能行吗,我看她腰上好像挂着兵器呢。”
瘦弱青年浑不在意, “不就是在腰间别把剑嘛, 你就是铁匠, 那些闲着没事跑你那买兵器玩的人还少了, 他们开刃了?”
憨脸汉子想了想,“那倒是没有,大多都是家里有些闲钱, 买来挂个热闹,他们都不会功夫, 也不让开刃,怕误伤。”
“那不就是了!”瘦弱青年眼里精光闪烁, “按照我的推理,这人定是一位工匠,与我们一样被那些土匪抢回来, 只是她运气好,刚到这就被那些煞星官爷给碰见了,官爷和土匪打起来,自然没人管她, 所以她才会闯入这里。”
憨脸汉子崇拜的看着他,“阿野,你真聪明。”
瘦弱青年得意的转过身,接着僵住了,看林清仿佛看见了鬼。
林清眨了眨眼,“怎么不动手啊,是嫌我不好捉吗?”
“动手!”瘦弱青年一咬牙,冲向林清。
林清没躲,她只是伸出脚拦了一下,那瘦弱青年绊在她腿上,扑通一声栽进水里。
憨脸汉子举起偌大的拳头,手臂肌肉雄起,砸向林清。
林清左手将带着剑鞘的剑拽下,挽了个剑花,正好拍在憨脸汉子的腿上。
憨脸汉子腿上一疼,踉跄几步,噗通一声砸进水里,顺势把要爬到岸上的瘦弱青年又给砸进了水里。
林清抱臂站在岸边,瞧着这俩人在水里扑腾着,好一会才游上岸,两人衣衫湿透,垂头丧气的蹲坐在林清面前。
林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还打吗?”
两人齐齐摇头。
林清:“叫什么名字?”
瘦弱青年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
林清的长剑出鞘,银光一闪,刷的一声,回鞘。
瘦弱青年瞪直了眼,额前几根断发飞舞,缓缓落地,他打了个哆嗦,老实答道:“我叫何野,是名玉雕匠,他叫冯大力,是名铁匠。”
林清:“你们是何时被抓来的?”
何野:“我们两个都是华宁本地人,大概三月之前,我们下工后出门喝酒,结果喝晚了些,出门便被人打晕了,醒来之后已经在这里了。”
他悄悄瞄了一眼林清的剑,接着道:“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衣,蒙着脸,每天就不停的盯着我们干活,我一开始被分去雕玉碑,没两日又被他们赶到这来烧炭,我这体质哪干得动那些粗活,幸亏大力也在那烧炭,有他帮衬我,要不我早被累死了。”
林清立即抓住何野话中的字眼,“玉碑?什么样的玉碑?”
何野两手比划着,“黄色的,有一人多高,那种玉我是第一次见,只是让我雕两个字,不过我雕工不行,试了两回,就把我撵走了。”
林清:“哪两个字?”
何野捡了一块碎炭,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屠璧。
林清盯着地面那两个字,可惜线索太少,两个字着实看不出什么,“这里的人呢?”
冯大力小心的答道:“大多都被那些官老爷带走了,还是阿野聪明,察觉不对,我们就藏起来了。”
他又偷偷看了林清几眼,“你不会也是官老爷吧?”
何野嫌弃的瞪了赵大力几眼,“怎么可能,你没看这人比我们还小呢,而且她身着布衣,按照我的推理来看,她必是某位学院的学子,家中有些闲钱,但不多,那些有钱家的公子哥哪个不是绫罗绸缎。”
林清无语的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一身深蓝色细棉布长衫,柔软又舒适,绫罗绸缎做的衣服她也有,去年皇帝赐给她的雪缎还有好几匹,都放在诸葛府的库房里吃灰。
不过这与是不是学子有什么关系?
罢了,也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林清顺着那满是炭灰炭渣的小路往前走,然而没两步,她不得不停下,转过身,看着后面跟着她的两个人。
赵大力憨憨的挠了挠头。
何野也不太好意思,“你瞧着比我们厉害多了,你看看能不能让我们跟着你?”
林清笑了笑,“可我并不想让两个不说真话的人跟着。”
何野与赵大力同时僵住了。
何野讪笑,“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林清一把抓住何野的手,露出那洁白柔嫩的手掌,“玉雕匠常年跟刻刀打交道,手上难免留些伤疤,再看看你这手,一丝疤痕也无,哪里像拿过刻刀的样子,你说你被罚去烧炭,可你这般柔嫩的肌肤,怕是连粗活都没干过吧。”
何野慌乱的低下头,不敢看林清。
林清扔开他的手,“你身上这件衣裳虽然已经脏乱,但瞧其纹理质地,乃是渝州雪花缎,一尺雪花缎就要百两银钱,能穿上这衣裳的,非富即贵。”
“你腰封之上的金玉装饰虽已不在,但图形仍能看出乃是飞鸟逐月图,此图腾唯有渝州穆氏的嫡系子弟方才使用,渝州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如今能在京城的穆氏子弟,唯有那位在京城闲云书院读书的穆氏族长嫡次孙穆野。”
何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喃喃自语,“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可以凭穿着打扮就能断人身份,天啊,这……这也太神奇了。”
他是穆野没错,“你……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初见之时便已察觉你对了。”林清冷眼看他,“你满口谎言,我凭什么要让你跟着我。”
这一回,穆野是真老实了,“我也没骗你,我、大力还有赵七郎,的确是喝完酒后被劫持的,只不过是在京城西街的一家酒铺里,当时被抓的不止我们俩,跟那些人聊过几句后,我就猜到他们要抓匠人,我怕被他们杀了,于是就说我是玉雕匠。”
他苦逼的抱着脑袋,“可我真的不会玉雕,没两天就露馅了,他们要杀了我,结果有个人点破了我的身份,他说‘渝州穆氏还有用’,之后他们就把我关了起来,直到今日子时前后他们忽然匆匆离开,大力才有时间救我出来。”
“这溶洞四通八达,我们对路也不熟悉,一开始是找不到路,后来找到路了,又看见那些天禄卫,天禄卫的恶名我也是如雷贯耳,所以就和大力藏了起来,直到方才看见你,我瞧你年纪小,就寻思弄点钱来当路费,毕竟我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干净了。”
林清:“你是说他们是昨夜子时离开的?”
穆野苦逼的点点头,“我听见他们说‘面对林清我们已经如此艰难,如今诸葛绪也到了,不能再拖了,银子有多少拿多少,剩下的再想办法,务必午时前全部撤走’。”
林清一愣,现在已是辰时末,距离午时只有一个时辰。
她又思索了一下穆野的话,“赵七郎是谁?”
穆野:“是我的同窗,他爹是鸿胪寺卿赵卯,我俩一向玩的不错,那日喝酒他也在,不过自从到这后我就一直没看见他。”
林清不禁陷入沉思,若真如穆野所说,眼下时间已很是急迫,“带我去关押你的地方看看。”
穆野算是看出来这少年不好惹,只能乖乖带路,冯大力老实的跟在后面。
这处溶洞也不知存在多少年,几乎贯穿整座山体,甚至延伸的更远,河道四通八达,大大小小的岔路也不计其数,好在穆野还算聪明,知道在每个岔路上画个标记。
林清又在每处标记补上几笔,画成天禄卫专用的标记。
三人大约走了两刻钟左右,在钻过最后一个小小的洞|口后,视线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极为宽阔平地,前方不远堆砌着大量还未使用的木炭,另一侧则是三个极大的熔炉,炉里的火仍旧燃烧着,不远处放着数不清的模具。
还有许多林清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将这里堆砌的满满腾腾。
穆野道:“西南角有几间屋子,我就被关在那。”
林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向那边,果然看见三间简陋的茅草屋,看得出这些人并未打算在这久待,屋子盖的很是潦草。
穆野就被关在第三间茅屋之中,这屋子很小,连张床都没有,只在地上扔了块木板。
林清在木板上看见一些被勾住的丝线,她瞟了眼穆野身上的衣裳,确实有不少勾丝的地方,“猜到你身份的那人是何模样?”
穆野:“我也不知道,但那人戴着一副铁面具,脚上还穿了一双铁靴,浑身都拢在一件黑袍里,非常诡异。”
林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工匠在这分工很明确吗?”
穆野道:“这茅屋不隔音,我倒是听过一些,大概是怕这里的匠人知道太多,分工很细,听闻就是送炭的工人也被分成了三拨,每拨人只许走一段路。”
林清走进第二间茅屋,就见这里摆着许多朱红色的大木箱,箱身漆画精美,各个皆不相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