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华宁旧事


    第81章


    过了好一会, 刘素才缓缓地停下哭声,松开金初瑶,接着说道:“民女被关在这宅院里, 每日活动受限, 直到有一日,佟县令也被关了进来。”


    林清目光一凝,“你是说佟远山是被抓进去的?”


    刘素道:“是, 佟县令当时伤重,奄奄一息,眼瞅着就要活不成了, 夜里, 他便断气了, 尸体也被那些下人拖走, 民女以为他们是将尸体扔了,没想到后来才得到消息,说是佟县令的尸体在县衙被发现。”


    她犹豫了一瞬, 方才接着说道:“民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心里害怕被他们杀人灭口, 于是就开始装疯,这一装就是三年。”


    刘素再次扣头,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民女天打雷劈, 不得好死!”


    林清注视着刘素,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直至刘素将头压低半寸,方才收回视线。


    刘素确实没说谎, 却也有所隐瞒,看来佟远山的死,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加复杂。


    魏长风冷哼一声,“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二弟慎言。”魏无极用扇尖将刘素轻轻扶起,道:“小姑娘撞破杀人大案,害怕之下装疯保命,也是人之常情。”


    林清听了这话瞥了魏无极一眼,嘴角微微一抽——你家人之常情是这么用的?


    魏长风怒气腾腾的瞪着魏无极,心里那股火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你这么跟我说话,就不怕回去之后父母怪罪?”


    魏无极故作糊涂,“二弟这话说的奇怪,京里谁人不知鲁国公府的主母早已亡故,现在的国公夫人不过是后来台正的继室罢了。”


    魏长风:“我娘亦是三媒六聘嫁入国公府门,大哥这般说话,就不怕御史上奏不孝之名吗!”


    “二弟勿怪,我这人啊,混不吝惯了,你堂堂水部郎中,大小是个官儿,哪能与我这纨绔计较。”魏无极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眸中带着疑惑,“说来也巧,魏二公子……我记得三年前二三月那会二弟也正好就在华宁,刘姑娘一口一个魏二公子,不会说的就是二弟你吧?”


    魏长风脸色一变,他自是清楚当年的身份有诸多漏洞,否则他堂堂国公府的公子也不至于被田长乐拿捏,不过派下人传个话,他就得亲自过来一趟,甚至于还要想方设法保住此人。


    刘素:“民女并不认识这位魏二公子。”


    魏无极:“不认识?这可就奇怪了。”


    这时,周虎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他已经穿上天禄司的官袍,将一封信交到林清手里,抱拳禀报:“启禀大人,天禄卫已将鲁国公府嫡三子魏长欢捉拿归案,如今已押入司狱,鲁国公府夫人阻拦天禄卫办案,是与同罪,已被捕入司狱。”


    林清:“嗯,让弟兄们辛苦些,刑房里的家伙不用省着。”


    魏长风将周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华宁跟林清斗,林清居然绕过他直接去京里抓了他母亲和弟弟。


    怒气染红了他的脸,眉目间只剩浓重的杀意,他抬手指着林清的鼻子怒斥:“林清,你好大的胆子!”


    林淡淡睨着他,“本官胆子一向很大,不劳魏二公子提醒。”


    魏长风:“林清,你当真以为天禄司就能一手遮天,我魏长风在此立誓,此间屈辱,魏某必当百倍奉还!”


    林清听了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那魏二公子还需好好表现才是,毕竟这种誓言本官听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了,可迄今为止,还没见一个能活着走到本官面前的。”


    魏长风深深的闭上眼,内心里萌生出一股淡淡的绝望,好一会,当他睁开眼已经平静下来,“林大人,我三弟从未离京,天禄司抓他总要有个罪名吧。”


    林清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将魏长欢的玉牌拍在土炕上,“魏长欢冒充次兄,强抢民女,谋害朝廷官员,他触犯律例,抓他又如何。”


    刘素看见玉牌,急道:“这块玉牌正是民女偷走的那一块!”


    林清给周虎使了个眼色,周虎会意,从袖带里掏出一张画像,“姑娘且看看,此人是否就是你口中的‘魏二公子’。”


    这天禄司临时画的人头像,只有黑墨描笔,但与魏长欢本人有八分相似。


    刘素一看就认了出来,恨意滔天的瞪着画像之人,“就是化成灰,民女也认识这张脸,这就是魏二公子!”


    林清对周虎命道:“将田长乐与王二等人羁押归案。”


    周虎:“诺。”


    田长乐没想到他所有的筹码会在此时被完全拆穿,眼瞧着越来越近的兵士,他再顾不上什么风度,一把抱住魏长风的大腿,“二公子救我,那些事都是三公子命我做的,二公子救我啊!”


    魏长风哪里还顾得上田长乐,一脚将人踢开,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魏无极附在林清耳边,“还要放他离开?”


    “嗯。”林清平静的望着魏长风越走越远,“差不多了。”


    魏无极:“什么?”


    林清:“你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为何。”


    ——鲁国公以罪引辞,魏无极承位。


    这是陛下的话,也必须是此番华宁的最终结果。


    林清允许魏长风在她面前反复乱窜,为的就是放长线,钓上鲁国公这条大鱼。


    魏无极怔愣了好一会,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找回了几分年少时的心性。


    少年风华,意气风发,为心中正义,不惧险阻。


    一朝梦醒,方才发现,他依旧在这世间的大染缸里沉浮,哪有什么非黑即白。


    他苦笑着对林清作揖,“多谢。”谢林清点醒他。


    林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命令,借来的兵要还,又不能全还,哪些人该抓,刘素要安顿在何地,吴金山等人也得安抚好送回吴家屯……


    一系列的事情杂乱无序,她却已经习惯了。


    将一切都安排好后,林清独自一人下山,刚到山脚,就见魏无极和严文才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


    林清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比之前慢上不少,“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严文才扭扭捏捏的不说话,就是一直偷偷瞄着她,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就跟被林清始乱终弃了似的。


    林清忍了又忍,忍不住了,看向魏无极,“他有病?”


    魏无极低咳一声,将话题岔开,“刘素说佟远山断气时与她在一起,后来尸体却出现在县衙里,你当真不开棺验尸?”


    “怎么开?”林清叹了口气,她也想开啊。


    “但凡换个人,哪怕是国公之流,我也能把他尸体从坟里刨出来犁一遍,但佟远山不行,他的墓已经不单单是埋骨之地那么简单,华宁百姓把那里当做信仰,你挖了人家信仰,人家还不跟你拼命。”


    到时百姓闹事,官府镇压,必有伤亡,也会让华宁百姓与官府离心,后果不可预料。


    魏无极若有所思,“倒是看不出你一个天禄司的,竟然还会替百姓着想。”


    林清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想造成没必要的伤亡,还嫌我们天禄司名声不够臭么。”


    魏无极嘿嘿一笑,“或许那线索就从天而降,正好砸我们头上。”


    林清莞尔,“那就承您吉言了。”


    严文才忽然开口,“你们觉得那个刘素怎么样?”


    魏无极想起刘素那幅皮包骨的样子,很是同情,“那是个可怜姑娘。”


    林清倒是颇为诧异的看向严文才,“你看出什么了?”


    严文才想了想,“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魏无极:“人家姑娘遭此大难,你还这么说人家。”


    林清笑了笑,“严文才也没说错。”


    魏无极愣住了,回想了一下刘素的表现,不敢置信,“你是说刘素有问题?”


    林清摇了摇头,“三年前刘素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遭此劫难,装疯三年,心性有所改变也是正常,再者说,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对我们有所隐瞒罢了。”


    魏无极见他同情刘素,便下意识将刘素划到了自己的阵营,“为什么?”


    “田长乐若要杀她,她早就死了,装疯与否并无关联,但田长乐却选择留着她,又或者说田长乐的背后之人要留着她。”林清低头沉思,刘素手里必然有一样东西,一样能威胁到许多人安危的东西。


    这话严文才完全没听懂,“可刘素不是已经逃出来了,被吴二牛他们藏在山上?”


    林清:“吴二牛他们年纪还小,无法做好真正隐藏,你看今日吴金山不是带着田长乐过去了,所以找到刘素只是时间问题,对方不可能找不到。”


    魏无极微微蹙眉,“那为何……”


    林清垂眸,看着脚下崎岖蜿蜒的山路,“那人只是在做与我一样的事情罢了。”


    放长线,钓大鱼。


    只是她钓的是鲁国公那条大鱼,而田长乐背后之人,钓的很可能就是刘素藏起来的那些话。


    微风拂过,吹下三五片落叶缓缓而落,三人一时间安静下来。


    魏无极伸出手,接住一片落在他手心的树叶,忽就笑了,“看见你这平静如水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已经知道敌人是谁了。”


    林清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才多久都学着揣摩起她心思了,不过也没说错,“田瀚义。”


    田长乐的亲爹,田家真正的掌权人,从始至终都未露过面,与十一年前的渭西大案有关,却还能全身而退。


    与田瀚义一比,田长乐这个儿子简直愚蠢的就像是从街边捡来的。


    严文才幽怨的瞪着他们俩——你们这样说话显得我很傻知道吗,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他见林清拐上另一条路,“这不是回华宁县城的路,我们现在去哪?”


    林清:“东封村。”


    第82章 第 82 章 华宁旧事


    第82章


    魏无极听到林清要去东封村, 问道:“可是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林清:“我本以为刘素失踪刘金山报案在先,佟远山死亡在后,两案相通, 但昨日拿到佟远山的尸检册录我便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直到今日刘素开口,我才肯定刘素与佟远山是赶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两个案子,互不冲突, 却又有所交集。”


    所以她才想去东封村看看,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三人大半日没进食,这会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严文才道:“我们先寻个地方吃饭, 然后再去找村长家问问吧。”


    魏无极倒是无所谓, 林清点头同意, “好。”


    严文才摸摸已经咕噜直叫的肚子, “这一日三食,少一顿都饿得慌。”


    魏无极:“大渊并非都是一日三食,有些穷苦之地, 只有一日两食。”


    “一天只吃两顿饭,岂不是要饿死了。”严文才闻言有些不可思议, 看向林清,“伯爷, 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清:“华宁距离京城较近,往来客商不断,所以百姓富裕, 方才能一日三食,再远些的地方,便是一日二食,若再困苦些的村子, 非农忙时一日一食。”


    严文才很是惊奇,京中百姓向来都是一日三食,他以为大渊百姓都是如此。


    三人边聊边走,不一会就在路边看见一处茶摊。


    这里是官道,时有客商往来,尽管已近黄昏,茶摊里仍旧有两桌客人。


    经营茶摊的是一对五十来岁夫妻,老板看见他们,连忙将他们迎进茶摊,将桌椅麻利的擦了一遍,“客官想吃什么?”


    林清道:“三碗粗茶,来些馒头,卤肉,再随意炒两个青菜吧。”


    “好嘞!”老板应下,老板娘立即开始洗菜切肉,不一会就将东西全端了上来,又拿了三个碗,倒上三碗茶水。


    林清端起茶碗在鼻间轻嗅,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老板用的都是药茶?”


    老板应了一声,爽朗回道:“咱们这茶方都是城里回春堂的小顾大夫配的,四季方子都不一样,如今正是秋季,我这茶汤最是清火,好多人都要从城里特意跑来喝哪。”


    “这哪有什么药味?”严文才端起茶碗闻了几下,却什么味道都没闻到,又尝了一口,茶汤入口润口回甘,带着丝丝甜味,很是不错。


    魏无极很是无语,折扇罩着他脑袋就敲了下去,“你那猪鼻子岂能与林兄相比。”


    严文才摸摸脑袋,闻言认真地点点头,“要不回去我好好练练,不给你们丢人。”


    林清:“……”大可不必,你这突如其来的勤奋,让我有点心慌。


    她端着茶碗换了个地方,跟老板开始攀谈,“老板是东封村的?”


    老板:“是嘞,村里离这官道最近,我们夫妻俩没有孩子,村长可怜我们,这才让我们开了家茶摊维持生计。”


    “东封村人杰地灵,更是有佟大人那样为民请命的好官。”林清说着话,双眼却盯着那老板,明显看见对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老板叹气道:“佟大人是好官,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林清:“老板与佟大人关系应当不错吧?”


    老板干笑了几声,“不太熟。”


    林清见魏无极与严文才已经吃饱,从袖袋里取出铜钱付账,离开茶摊。


    待三人走远,再看不见茶摊的时候,魏无极开口问道:“那老板可是有不对的地方?”


    林清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我在提起佟远山时,那老板有些奇怪,而且若佟远山活着,年岁应与那老板相差不多,可那老板却说‘不太熟’。”


    正说着,他们已然来到东封村的村口。


    东封村比吴家屯要大上不少,村中富裕,道路宽阔,民居大多都是青砖瓦房,村长家是这民居之中房子最多的一家。


    昨日魏无极与严文才已经来过,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村里人几乎都知道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是来找村长的,不少人在前面引路,直到村长家门口。


    当刘大福打开门看见外面这三人,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魏无极上前一步,将他扶住,“刘村长,我等此次前来,实为有事相求。”


    “不敢不敢,草民能帮上诸位大人乃是草民的福分。”刘大福让开路,将三人请进来,而后关上院门,让他几个儿子守在外面,这才与三人回到屋里,说道:“三位大人可是有事要交代草民?”


    林清道:“刘村长不必紧张,这次过来,本官只是询问一些关于佟大人的事情。”


    刘大福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大人请问。”


    林清:“佟远山可是东封村本地人?”


    刘大福有些犹豫,“这……”


    魏无极哼笑一声,道:“这次是我们过来询问,若刘村长言语不实,下一次,我们只怕要在衙门见了。”


    刘大福偷偷瞄了一眼林清,想起这人的身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其实佟大人并非我们东封村人,十一年前渭西发水,有一股流民一路逃到这边,佟大人便是其中一个,那时他险些饿死,是我们村里人救了他,后来他便落户在我们村里了。”


    林清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佟远山竟是渭西流民,“他是何时到你们村里的?”


    “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刘大福算了一会才道:“是元康二十三年,但直到乾茂元年他受官,我们也才知道他竟是位进士老爷。”


    林清:“既然是一批流民,那么村里除了佟大人,可还有别人?”


    刘大福回忆了一会,“那些人一路忍饥挨饿的走到这,死的死病的病,本就没多少人,等渭西水退,剩下的基本都回去了,留在咱们东封村的除了佟大人,就只剩下老钱家了。”


    “那人名叫钱大兴,后来娶了我们村的林寡妇,这两人身子都不好,婚后也没孩子养老,所以我就让他们在官道边摆了个茶摊,赚的那些铜钱,也够他们日常所需了。”


    林清左手捏着剑柄,脑海里飞快的将这些线索一一捋顺,与魏无极和严文才离开村长家。


    魏无极:“现在去哪?”


    林清:“你手里眼下还有多少人?”


    魏无极:“护卫十数人。”


    林清:“让他们看好钱大兴一家,别让他们逃了。”


    魏无极:“好,那你呢?”


    林清:“我要回华宁县一趟,找些东西。”


    严文才觉得有点憋屈,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好像完全跟不上这两人的思路,“我留下吧,你们两个都回去。”


    林清点头:“也好。”


    魏无极吹响鸽哨,不一会就有属下送来两匹快马。


    林清翻身上马,疾驰而行,愣是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回到华宁县城,钻进来福客栈的密室。


    黄元立即赶到这,“大人可是要找什么资料?”


    林清在书案后的椅子坐下,“我要元康二十一年的科举名册。”


    黄元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抱着一个卷轴过来。


    林清将卷轴打开,视线快速的在那一个个名字上扫过,直至在一个名字停了下来。


    ——卫道,二甲第一百九十二名。


    这个名字也曾出现在渭西大案的名册里,且是已经死亡的那一拨。


    她立即将卫道的资料全部翻了出来。


    卫道本是渭西郯城人,二甲及第,受官后,在司农司任九品主簿,十一年前渭西水患,他因熟识当地情况跟随当时的诸屯监田瀚义一同前往渭西,后渭西大案事发,卫道被查出私改账册,瞒报赈灾银被斩。


    似乎有一条线将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林清又拿来一册落榜考生的名录,快速翻看一遍,拍案而起,“我知道了!”


    黄元懵了:“啊?”


    林清如一阵风一样飘了出去,翻身骑上快马,向城外奔去。


    直到城门口,她才见到骑马过来的魏无极。


    魏无极似乎气坏了,一张脸漆黑无比,一身白衣已经变成了灰色,就这么直直的瞪着林清。


    林清本能的把马牵远了点,“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魏无极都快气笑了,他从不知道林清的骑术竟然这么好,好到他刚甩了一马鞭,一抬头就吃了一嘴的土,一转眼,连马屁股都看不见了。


    林清反应过来,她骑马一半是为了赶时间,另一半是为了急着跟人拼命;魏无极骑马,那就是贵族闲暇时的趣味活动,能追上她就奇怪了。


    魏无极:“你现在去哪?”


    林清老实回答:“东封村。”


    魏无极:“……”他忍!


    然后,他又吃了一嘴土。


    林清赶到村里,直奔钱大兴家。


    严文才已经带人将钱家封锁,他见是林清,立即跟在后面走进屋子里。


    钱大兴夫妻俩战战兢兢的待在屋里,着实不明白怎么忽然有这么多官差将他们家给围了。


    直到林清出现。


    钱大兴愣了一下,“您是白天来的客人?”


    “是我。”林清招招手,立即有人端着笔墨纸砚进来,在一旁开始书写。


    钱大兴试探着问道:“客人可是有事吩咐我们?”


    林清端坐在下属搬来的椅子上,左手抚着腰间的剑柄,“本官乃是天禄司副使林清,钱大兴,你可知罪。”


    第83章 第 83 章 华宁旧事


    第83章


    钱大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之后,腿上一软,跪在地上, “草民冤枉!草民一向安分守己, 从未做过罪事!”


    钱林氏也跪了下去,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民妇夫妻二人一向安分守己, 从不做亏心之事,请大人明鉴!”


    林清不为所动,“钱大兴, 你当真没做过亏心之事吗?”


    钱大兴扣头嚎哭, “草民在东封村生活这么多年, 邻里皆可为草民作证, 请大人还草民清白!”


    林清注视着不肯起来的钱大兴,“那佟远山是如何死的?”


    钱大兴哭声猛地顿住,随即接着哭道:“草民知道佟大人是个好官, 佟大人身死,草民亦是痛心疾首, 可草民只是个开茶摊的,哪有那个能耐杀害佟大人!”


    “哦?”林清换了个姿势, 闲散的靠在椅背上,“想来是本官这话没说明白,本官的意思是——你与卫道是如何合谋, 让佟远山替他去死的?”


    钱大兴一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面对林清,就像是看见一座正朝他压下的大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草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林清笑了笑,“没关系,你不知道,本官来说就是。”


    “卫道与佟远山皆为渭西郯城人,又同是元康二十一年的二甲进士,这一点有科考名录为证,二人身份祖籍上面皆有记录,钱大兴,你既从渭西而来,这二人的名声想必你也听过吧?”


    钱大兴眼神慌乱,满头大汗,“草民……草民……”


    林清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钱大兴,你可有读过书?”


    钱大兴抬起袖子擦掉额头的汗水,“草民只是识得几个字。”


    “只识得几个字就能参加科举?”林清将那落榜名录打开,扔到他面前,上面赫然写着‘钱大兴’三字。


    “钱大兴,你亦是当元康二十一年的考生,怎会不知他二人的事情,而且即便会试不中,你也是位举人,已有受官资格,却为何心甘情愿待在这乡野之间吃糠咽菜?”


    钱林氏震惊的看着钱大兴,她不从不知道她竟嫁了一位举人老爷,“大兴,你说话,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钱大兴死咬着嘴,不说话。


    钱林氏只觉一颗心好像掉进冰窟里一般。


    林清接着说道:“想来这般巧合,卫道与佟远山的关系不说是至交,也不会太差,那么当渭西发生水患,二人同返家乡,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她看向钱大兴,“钱大兴,本官说的对与不对?”


    钱大兴仍旧闭嘴不言。


    林清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渭西贪墨赈灾款项一案事发,卫道因私改账册,瞒报私贪赈灾银被判鸩刑,这行刑记录刑部皆有记载,也就是说,当时的确有一个‘卫道’被鸩杀,但这个‘卫道’是假的,是你与卫道合谋下的替死鬼——佟远山。”


    钱大兴猛的抬头,“大人,凡事要讲证据!”


    林清微微一笑,轻轻拍开衣服上的褶皱,“考生上京之前,书院会将考生的所有信息书写成册递交朝廷,佟远山年幼之时曾从树上摔下,致使左腿腿骨骨折,本官只需将卫道与佟远山的尸骨挖出,交给仵作检验,便是只有白骨,也能验出这道旧伤,到时谁是卫道,谁是佟远山,一看便知。”


    林清说的很平静,但钱大兴却如同丧失了所有力气,颓废的跪坐在地上,许久,方才抬起头,“林伯爷果然如传闻一样明察秋毫,草民佩服。”


    “但大人有一点说错了,十一年前的案子卫道并无过错,他每日都要接触账册,最先发现账册上的赈灾银数目不对,于是暗中积攒证据,谁知却被佟远山发现,佟远山一心想做大官,为了巴结贵人告发卫道,甚至倒打一耙。”


    “于是待鸩杀卫道之前,草民将掺了砒霜的毒酒灌进佟远山的喉咙,又毁了他的脸,将他伪装成被灾民泄愤杀害的假象,那些官差也怕灾民暴起伤人,便全当不知,直接让尸体下葬了。”


    “而后,草民偷了佟远山的身份文牒,与卫道混入灾民,一路北上,直至华宁。”


    林清听到这,疑惑道:“你们为何不去京城告御状?”


    钱大兴:“一路行来,见过太多生死,草民只想安稳度日,至于其他的,‘卫道’已经死了,渭西大案也已落下帷幕,就让一切随之掩埋吧。”


    林清:“但显然,这不是卫道想要的。”


    钱大兴长叹一声,“他抑郁踌躇,以酒度日,直至五年前,草民与卫道外出时遇见了田瀚义。”


    “田瀚义是卫道上封,自是认识卫道的,为了抵抗田瀚义,卫道只能拿着佟远山的身份文牒向朝廷上书受官。”


    “他与佟远山相熟,自然知道佟远山许多事,很容易就通过了朝廷的辨识,成为华宁县令,草民也因此得以苟延残喘,过了两年好日子,直到第三年,卫道找到草民。”


    “当年为了逃命,那些账册都被他藏在渭西一处秘地,他要与田瀚义周旋,无暇顾及,所以要草民前往渭西将证物带回,他再带着证据前往京师上交皇帝。”


    钱大兴苦笑,“草民这一路可谓是九死一生,幸得一江湖大侠保护,方才将证据带回华宁,可前脚刚交给卫道,隔日便得到他的死讯。”


    林清:“那位保护你的江湖大侠可知姓名?”


    钱大兴:“他让草民称呼他为清河先生。”


    林清:“……”好一个穆晚唐!


    她看向一边记录的侍从,侍从已将钱大兴的证词写好,交给钱大兴画押。


    钱大兴读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按下手印。


    林清将证词收起,站起身来,“今日还要多谢钱兄配合了。”


    钱大兴愣了一下,抬头看她,满眼迷惑。


    林清:“朝廷没那么闲,不会连哪个举子幼时摔个腿都得记录在册,本官手中能称得上证据的,只有这两侧写着你们成绩与籍贯的科举名录罢了。”


    换而言之,只要钱大兴顶住不招,她是真的毫无办法。


    毕竟是陈年旧案,能找到手的证据本就不多,再加上时间紧迫,她根本没时间去搜集证据。


    钱大兴直接傻眼了,所以他是被两本不怎么重要的科举名录炸出了他拼尽全力隐藏多年的秘密,林清,恐怖如斯。


    钱大兴被带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仿若失了魂一般。


    听完全场仍旧迷糊的严文才见状问道:“他怎么了?”


    林清:“……”


    这让她怎么说,“大概是被骗的太惨了吧。”


    忽然就有点同情钱大兴了。


    这时候,在门外听完全场的魏无极也恍恍惚惚的飘了进来,那表情跟钱大兴有的一拼。


    严文才被吓了一跳,“魏世子,你这又是怎么了?”


    魏无极如鬼一般盯着林清。


    一开始他还在为林清的断案能力所震慑,明明这个案子他是全程参与的,他也一直以为他要做的是抓住凶手,却从未想过死者会有问题。


    他正听得激情澎湃,结果林清上一刻还在分析案情,下一刻就仿佛来了句‘我就是骗你们的玩的’。


    若他是钱大兴,非得吐血不可,但他又不得不佩服,“原来查案还可以这样?”


    “管它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林清将钱大兴的证词塞给魏无极,极其认真道:“我还有事,这份证词极为重要,就交给你了。”


    魏无极下意识接了过来,拿到手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顿时就感觉跟捧了座泰山似的,格外沉重,“你什么事这么急啊?”


    “回去睡觉!”林清摆摆手,走了。


    魏无极:“……”


    严文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劲,“那我也回了,伯爷信得过你,你要加油啊。”


    魏无极突然觉得手痒,“我谢谢你啊。”


    严文才害羞的跑了。


    魏无极:“……”他!不!气!


    ******


    林清骑马回到客栈时,暗四十九已经在她的房门外候着了,旁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美艳的姑娘。


    林清愣了一下,“暗九?”


    “属下给副使请安。”暗九扶身行了一礼,从袋子里取出一瓶药水在脸上抹了几下,原本漂亮的脸蛋立即变得平平无奇,而后将一封密信交给林清,“指挥使让属下前来协助副使。”


    听是密信,林清立即拆开诵读一遍,而后回到房中借着烛火将纸点燃,烧成灰烬。


    她坐在椅子上,满脸凝重。


    信是李明霄托她师父写的,鲁国公求到太后那,说是要去会善寺为亡妻祈福。


    若鲁国公连夜赶路,此时应该快到了。


    会善寺就在华宁城郊,田瀚义也长期居住在那,两只老狐狸凑到一起,绝不会憋出什么好道。


    不,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动了。


    “暗九,你去将刘素换下,那边就交给你了,情况不对,保命为上。”


    天禄司暗卫前十没一个是简单人物,暗九最擅易容,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脸是什么模样。


    林清又看向暗四十九,“你去接应暗九,将刘素送到陈旭那边。”


    暗四十九立即应下,转身离开。


    暗九扶身行礼,下一瞬便如烟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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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第 84 章 华宁旧事


    第84章


    林清见差不多了, 回床上睡了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踏过屋檐的声音。


    来人轻功极好, 那脚沾地时如风落叶, 一路窜到她的房檐,又悄然落下。


    林清骤然睁开眼,双目不见一丝困意, 心中杀意逐渐浮现,她缓缓抬手摸到头上的剑柄。


    门闩被悄悄挑开,一黑衣人飞进屋中, 双手反握两把短刃, 踮起脚尖, 轻轻接近床榻, 举起手中短刃。


    就在这时,林清动了。


    她翻身而起,手中长剑铮然出鞘, 一声争鸣,银光闪烁, 长发飞舞,那剑已斜刺向黑衣人的腰腹之处。


    黑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 迅速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腰腹间留下一道血痕。


    林清乘势追击, 剑走龙蛇,空气中闪现道道剑影,逼得黑衣人不断后退。


    二人引起的动静已经引起外面的注意,院外已经有人过来敲门, 再过须臾只怕就要闯进来了。


    黑衣人见状不再藏私,两把短刃如剪刀一般合在一起向林清掷了出去。


    承载内力的短刃直朝林清的脖颈而来,林清飞身而起,不退反进,脚尖在那短刃相连处借力一跃,长剑如虹,直直刺入黑衣人的胸口。


    血液如水一般打湿了黑衣人身上的夜行服,林清耳尖微动,背后传来一阵风动。


    她脚尖点地借力,纵身飞起,就见那飞出的短刃竟然又飞了回来,直朝这边斩来。


    她飞起一脚,将黑衣人踹了过去,下一瞬,黑衣人被自己的短刃剪成两截,染血短刃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清走过去,将她的长剑从尸体上拔了出来,就在这时,她的房间忽然发出一声暴响,火光冲天而起,在这黑夜之中尤为惹眼。


    院门已经被撞开,大家震惊的看着那冲天火光,也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喊了一声“走水了!”


    大家急匆匆的去救火了。


    林清持剑而立,望着那被炸成飞灰的屋子,脸色阴沉。


    很好,鲁国公这是刚来就送了她一份大礼。


    ——老狐狸,走着瞧吧。


    暗四十九找过来,赔笑道:“客官,此事是我们客栈过失,伙计已经去报官了,我这边重新给你开间院子休息。”


    “嗯。”林清眸光冰冷,最后望了一眼那火,跟着暗四十九走到另一间僻静的院子里,黄元已经备好浴桶热水,又送来衣服鞋袜,而后退了出去。


    林清清理好自己,将衣服穿戴好,拿起桌上备好的绢帕,一点点将剑上的血迹擦掉,而后慢慢涂抹上剑油。


    门外传来黄元的敲门声,“大人,周百户回来了。”


    林清将长剑收进剑鞘,打开门。


    黄元已经退走,外面只有周虎一人。


    周虎道:“属下已经去看过那黑衣人的尸首,那尸体的右臂上纹着血燕,兵器是血衣楼那边特制的,是血衣楼的杀手。”


    林清听得直火大,这帮孙子怎么回事,朝堂里的阴谋诡计不够他们耍了是不是,一个个非要跟江湖势力搅和在一起,先有第一杀手秋孟川,现在又来个血衣楼。


    怎么着,玩相亲相爱一家人啊!


    林清磨着后牙槽,“派人去查,看看鲁国公那老狐狸跟血衣楼是怎么回事。”


    周虎:“诺。”


    林清唤来黄元,“白日里谁进过我的房间?”


    黄元摇了摇头,“大人的房间都是属下亲手收拾,从未让旁人进入。可要派人去查?”


    林清:“不必了,若是血衣楼的杀手,这点事难不倒他们。”


    而且对方应该知道她嗅觉异常的事,所以火药藏得极为隐蔽,她竟没有嗅到一丝异味。


    黄元很是疑惑,“可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要杀大人,甚至不惜动用火药?”


    “不一定是为了杀我,我死了,他们反倒会很麻烦。”林清嗤笑,当她师父是摆设么,她若死了,诸葛绪必会将血衣楼夷为平地。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的房间。”


    黄元:“可大人的房间里有什么?”


    林清:“证据。”


    她并没有将手中那些证物交给别人,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把证据都藏在房间里,只要把房子烧了,证据也就没了。


    没有人知道来福客栈是天禄司暗部的据点,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住着,反倒让别人觉得这里没鬼。


    更无人知道她把证据都放在密室里。


    “大人,出事了。”暗四十九跑过来,“曾宏死了,尸体在县衙后衙被人发现,魏世子恰好也在现场,如今已被关入狱中候审。”


    林清蹙起双眉,魏无极好端端的,去看曾宏做什么。


    她看暗四十九一副苦大仇恨的样子,“还有事?”


    暗四十九道:“玲儿和暗九都失踪了;东封村那边钱大兴翻供,说是被您逼迫才签字画押;田长乐被了放出来,陈旭所在的那家武馆有人出来作证,说经常看见陈旭与刘素私会。”


    林清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鲁国公到哪了?”


    暗四十九:“已经到会善寺了。”


    林清:“让周虎跟我去县衙一趟。”


    “诺。”


    林清赶到县衙时,后衙已被官差看守起来。


    官差看见林清不敢阻拦,只是悄悄对同伴使了个眼色,通风报信去了。


    林清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去通知谁了,也不做理会,抬步走向后衙。


    曾宏死的地方是在后面的书房,他就倒在门口,胸口被一把匕首刺穿。


    那把匕首很是华丽,刀柄上方还嵌着一颗偌大的珍珠。


    林清见过这把匕首,是宫中一次宴席上皇帝赐给魏无极的,没想到这东西魏无极竟一直带在身上。


    周虎看的直皱眉,“这匕首也太累赘了。”


    “这种匕首是观赏用的,基本不会开刃,用它杀人,魏无极是疯了吗?”林清将匕首拔了出来,随手砍在一边的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刀刃却只入三分。


    周虎傻了眼,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拿不开刃的刀捅人的。


    林清又拿着匕首对尸体上的伤口对比了一下,“伤口比兵刃要深上半寸,这把匕首是背后塞进去的。”


    周虎:“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林清嗤笑,“不过是栽赃嫁祸的小把戏罢了。而且凶手必然有武功在身。”


    周虎盯着尸体看了一会,他也不是没办过案子,可着实无法从伤口就能看出对方会不会功夫,“头儿,这是为何?”


    林清:“普通人杀人力气有限,也无法找准位置,死者必定会挣扎,可曾宏的尸体并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这凶手知道往哪捅能一击必杀。”


    周虎眼睛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魏世子不懂武功,必定不是凶手。”


    “不急,再看看。”林清看向那伤口,忽然发现那伤口左下方似乎有些什么。


    她仔细一看,发现竟是一处圆形的红色印记。


    周虎看见她的动作,疑惑道:“这是胎记?”


    林清:“叫仵作来看看。”


    周虎指向其中一个衙役,那衙役打了个哆嗦立马跑出去了,不一会就带了个年轻男人回来。


    这人身着一席青色长衫,眉眼柔和,如玉如琢。


    那衙役介绍:“这位是回春堂的顾春顾大夫,咱们华宁县地方小,人命案子也不多,都是顾大夫兼顾仵作来着。”


    顾春作揖行礼,“草民顾春,拜见大人。”


    “辛苦顾大夫了。”林清多看了顾春两眼,原来这就是那钱大兴口中的小顾大夫,还真是一表人才,这脸长得怪好看的。


    顾春放下工具箱,开始验尸。


    如今已是辰时,曾宏死亡的时间不超两个时辰,死因也很是清晰,顾春得出的结果与林清一致。


    林清指着那伤口下方的圆形印记,“劳烦顾大夫看看,这可是胎记?”


    顾春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处印记,摇了摇头,“这不是胎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撞到印上去的。”


    林清若有所思,扭头看向尸体的双手,发现曾宏右手紧握,似乎正在握住什么东西。


    她将那手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唯有指缝间夹着一片指甲大的碎纸。


    林清将那纸片捏在手里,这纸触感细腻,表面柔韧光滑,还透着一点茉莉的香气。


    “许是曾宏处理公文时不小心粘上的纸片吧?”周虎也看到了那纸片,随口说了句。


    林清:“这是京城徐墨斋的茉来香,他们家的独门秘方,除了京城,别的地方买不到。”


    周虎:“华宁距离京城也不远,若这曾宏真是爱纸之人,让家奴去京城买个纸,似乎也没多难。”


    “嗯,再看看。”林清将碎纸交给周虎收好,而后站起身走进书房。


    曾宏的书房很是干净,书籍也不算多,书桌上还有没处理完的公文。


    林清的视线从那些公文中扫过,忽然发现有一本书被夹在了公文里。


    她将公文挪开,发现这竟是一本手抄经书。


    周虎也看见了,鄙夷道:“就曾宏那贪慕权势的样子,居然还会抄佛经。”


    “佛经不是他抄的。”林清翻开曾宏的公文,与佛经上的字迹对比,两者字迹完全不同,佛经翻到最后,扉页上写有‘会善寺’三字。


    会善寺?


    林清不动声色的将佛经收起,“尸体是何人发现?”


    周虎:“是给衙门帮厨的厨娘,平常大家都唤她一声孔大娘。”


    林清“叫她过来。”


    第85章 第 85 章 华宁旧事


    第85章


    二人来到院中, 周虎出去传话,不一会就带来一位体型微胖的老妇人,“这位就是孔大娘。”


    孔大娘扶身行礼, 道:“民妇一早过来为曾大人准备早膳, 可直至饭菜凉透,都不见大人过来用膳,听差爷说是因为前院来了位贵客, 也不知道要忙到几时,让民妇先回去,等中午再来。”


    她脸色苍白, 带着散不去的恐惧, 接着说道:“哪知民妇刚出后衙就听见一声惨叫, 民妇当时很是害怕, 但想到这是县衙,就觉得应该没有哪个匪徒敢到衙门作案,便壮着胆子过去瞧瞧, 结果走到书房前,就见曾大人躺在地上, 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死了。”


    林清:“平常你是何时到达衙门, 曾宏又是何时用饭?”


    孔大娘想了想,“民妇每日寅初到这,曾大人是寅中起身, 起身后最多两刻钟就要用早膳了。”


    林清:“那今日呢?发现尸体又是何时?”


    孔大娘:“今日民妇仍旧是寅初到达衙门,做好早膳后一直等到卯初二刻左右,而后就遇见了尸体,时间应该也没过多久。”


    林清又问:“与你说话的官差是谁?”


    孔大娘指向那些捕快中一个很是年轻的小伙子, “是张捕快。”


    张捕快名叫张毅,见孔大娘指着他,连忙过来给林清行礼。


    林清:“你来说。”


    张毅:“禀大人,小人昨夜在班房值夜,今早约是寅时二刻,曾大人命小人将一封信件交给魏世子,并为魏世子引路。”


    “小人与魏世子回来的时候已是寅末,曾大人与魏二公子正在书房里说话,魏世子进去后,曾大人退了出来,还命小人去厨房传话。”


    “小人传完话便回到班房准备下值回家,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惨叫声,过去一看,就发现曾大人已经毙命,书房里只有魏世子一人。”


    林清:“魏长风呢?”


    张毅道:“魏二公子去更衣了,也是听到叫声与衙役们一起过来的,然后命小人等将此处把控住,说等会大人您来了,交于您处理。”


    林清:“这个魏长风倒是学精了。”


    “多谢伯爷夸奖。”魏长风从远处走过来,他身着明绿官袍,晏晏而笑,“下官听闻伯爷办案,向来明察秋毫,想来此案交给伯爷,定能还我大哥清白。”


    “魏二公子客气,不过本官眼下人手不足,魏二公子既然无事,正好帮衬一下。”林清坐在周虎搬来的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悠闲的靠着椅背,“周虎,你亲自带人,释放魏无极。”


    “诺。”周虎应下命令,拽着张毅出去了。


    不多时就将魏无极给带了上来。


    魏无极被扔到牢里关了这么久,心里是又气又憋屈,看见林清的时候都快哭了。


    林清颇为嫌弃的让周虎扔给他一条帕子,“你怎么回事?”


    魏无极快哭了,“曾宏给我写信,说他有心弃暗从明,并且他有一份当年佟远山被害的证据,愿意献给我,我就寻思着过来瞧瞧,左右在县衙里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结果没想到就出了大问题。


    林清额头青筋直跳,忍了忍,没忍住,起身照他屁股就是一脚,“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说天上有两个太阳,你咋不上去摘一个下来!”


    魏无极从地上爬起来,向拍掉身上的尘土,后来迅速他这衣裳在牢房里已经被染成黑的,也就放弃了,试图与林清辩解:“我就是觉得他说的理由很让人信服。”


    林清环着胸,冷眼看他,“什么理由,说来我听听。”


    “他说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特别……倾配你。”魏无极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说不下去了。


    林清:“……”手痒,想揍人,又觉得揍了跟打自己的脸一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去,“你以为还是离严文才远点吧,省得被他传染。”


    魏无极沉默的把嘴闭上了,他真的只是觉得县衙里没什么大事,又想着反正也吃不了什么亏,看情况不对他走就是了。


    “我到曾宏的书房时遇见了魏长风,我感觉不对,就想离开,结果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我清醒过来,曾宏已经死了,我的匕首就插在曾宏胸口。”


    林清:“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听见叫声?”


    魏无极:“没有。”


    林清对张毅道:“魏无极不是凶手,把他放了吧。”


    张毅听了这话直接懵了,放人这么随便的吗?


    周虎横了他一眼,“我家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必是已成竹在胸。”


    张毅不敢置信,“就……这么看了一圈,问了几句话,就知道那人不是凶手了?”


    周虎得意极了,“你当我家大人是你那榆木脑袋呢,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告诉你,我家大人岂止是知道魏世子被冤枉那么简单,她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这下不止张毅,连还在验尸的顾春都忍不住抬头惊愣的看着林清。


    林清:“……”我谢谢你啊。


    张毅不觉得周虎会骗他,毕竟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捕快,不值得这些大人物蒙骗。


    他的目光由震惊转为崇拜,再想起之前曾宏带他们做下的那些事,虽说也是听命行事,但多少都有点对不起人家林大人,他忙道:“小人这就去放人!”


    “慢着!”魏长风拦住张毅,阴戾的盯着林清,“曾大人死亡才不两个时辰,从验尸到搜集证物,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完成的,林伯爷当真已经知道凶手身份?”


    “魏大人都能闻风而动,本官为何就不能捉住凶手,难不成要像佟大人的案子一样,等个几年再来审讯?”


    林清瞥了他一眼,忽就笑了,“再说,本官向来是个有恩必报的主儿,国公爷对本官的照顾有加,本官总得回份厚礼,方才妥帖,魏大人,您说呢?”


    魏长风被说的脸色阴沉,但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即逝,“下官知道伯爷与魏无极关系交好,但那匕首分明就是魏无极的东西,伯爷怎么说?”


    林清直接将那把匕首塞进魏长风手里,指着魏无极,“捅他,死了算我的。”


    魏长风:“……”


    魏无极:“……”


    林清直接送了魏长风一掌,掌风推着魏长风前行,魏长风眸光一变,透着森寒杀意,握着匕首的右手毅然发力,刺向魏无极。


    左右大家都看见了,可是林清推他过去的,便是魏无极死了,凶手也不会是他。


    匕首直直捅在魏无极的胸口,却连魏无极的衣服都没刺破。


    魏长风傻眼了。


    魏无极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石头怼了一下,疼的直吸气,可他不敢喊疼,谁让这次的确是他二逼呢。


    他看着傻掉的魏长风,心里莫名又觉得很爽,“二弟,为兄身上只有这一把匕首,但它没开刃。”


    魏长风终于把视线从匕首上移到魏无极的脸上,两只眼睛都红了,他只觉有一股怒火不断从他心中喷发,连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他千辛万苦的计划,都特么毁在一把没开刃的匕首身上了,“魏!无!极!”


    魏无极嗖的一下躲在林清身后,他不会功夫,这里林清的武功最高,当然是这最安全。


    林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魏二公子那么激动干什么,难道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准备认罪?”


    怒火让魏长风仿佛已经不会思考了,只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清:“会叫的不一定就是死者,也有可能是凶手。你先是迷晕魏无极,设计哄骗曾宏离开,曾宏走出书房回身之时关门,你借机用匕首刺穿他的心脏。”


    “曾宏根本没想到你会杀他,自然对你也没防备,此时距离衙役上值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你只得迅速布置好现场,再从魏无极身上搜取匕首,替换掉真正的凶器。”


    “可匕首一拔,必有血液溅出,魏长风,你身上的血腥味,本官早就嗅到了。”


    魏长风本以为他至少是在匕首之后才被发现端倪,没想到事实竟是在他刚出现之时就已暴露!


    他的心里突然泛出一丝丝悔意,然后就是强烈的不甘和愤怒,“空口无凭,难道伯爷想凭几句话就定下官的罪吗?”


    “证据就在你身上。”林清的视线落在他的右手的食指上。


    那里带着一个戒指,指环为纯金打造,雕着精美的雕花,上面镶嵌着一颗圆形的红色宝石。


    魏长风下意识将戒指藏进袖子里,“不过一个戒指罢了,林伯爷不说想说这戒指还能成精杀人吧?”


    林清:“你的匕首刀柄很短,而你那戒指又太大了,所以你将匕首刺入曾宏胸口时,戒指上的宝石同样在曾宏的胸口留下了一道印记,喷溅的血液也同样洒在那块宝石上。”


    林清取来一张白色绢帕,一把拽住魏长风的右手,将绢帕盖在那戒指上。


    魏长风想要挣扎,可他根本不是林清的对手。


    当雪白的绢帕被取下,被林清展开,上面果然多了点点鲜红的血迹。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那方染血帕子,此时此刻任魏长风再如何辩解,也是徒劳。


    魏长垂下头,不言不语。


    “不服?”林清冷眼看他,“魏长风,你这人向来自命不凡妄自尊大,在你的眼里,其他人都是废物,你只会把凶器藏在你的身上,然后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边看着所有人被你耍得团团转。”


    “魏长风,本官送你鲁国公府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第86章 第 86 章 华宁旧事


    第86章


    “林清, 你真该死啊。”魏长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森森寒气。


    林清余光一扫,“想要本官死的人很多, 你还排不上号。”


    这时, 魏长风突然动了,他的手按在腰带上的环扣,一把短匕从他的腰间划出, 他握住匕首,朝林清刺来。


    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尺,一切都在眨眼之间。


    林清目光微冷, 正要行动, 就见顾春突然从一侧冲过来, 狠狠撞在魏长风身上。


    魏长风被撞倒在地, 匕首飞出,正好掉在林清脚下,这匕首为了能藏进腰带里, 刀柄很短,刃部很薄, 略宽,上然沾染着丝丝血迹, 正是杀死曾宏的凶器。


    周虎和张毅也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将魏长风按住,从头到脚搜了一遍, 确定没有兵器之后,张毅拿来一副镣铐,直接给魏长风铐上了。


    魏长风拼命挣扎着,一张脸憋得通红, “我乃是鲁国公府嫡次子,你们敢这么对我,我定要你们不得好死!”


    周虎才不惯他毛病,回手就是一巴掌,抽的魏长风眼冒金星。


    周虎轻蔑的一脚将他踹在地上,“再张狂的世家公子老子都见过,等进了天禄司的大牢里,老子看你还狂不狂的起来。”


    林清:“周虎,拖出去。”


    周虎拖着魏长风的衣领离开了。


    林清走到还在顾春身前,见他还在揉着肩膀,“你没事吧?”


    顾春连忙行礼,“一点小伤,不劳大人挂念。”


    林清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是为了保护她,“也不必这么客气,顾大夫是华宁本地人?”


    顾春:“草民是邺城人,暂时随家师在此历练。”


    邺城,顾春,跟随师父在外历练……


    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林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最近很忙,忙到她暂时忘记了这是一本书的世界,有男女主,有光环,有女主的大鱼塘。


    一般鱼塘里都有这样一个人,他医术超绝可解百毒,他心地善良温柔似水,他此生只爱女主一人,哪怕女主嫁人,也甘愿为女主发光发热,奉献一生。


    顾春就是女主鱼塘里的这条鱼。


    林清恍恍惚惚,她这是怎么了,先有剑尊之女郑巧儿,后有药王弟子顾春。


    怎么忽然有一种要给女主鱼塘挖坑的错觉。


    若是让林君柔知道,只怕要发疯。


    左右剧情已经面目全非,罢了,不想了。


    林清又跟顾春聊了几句,而后与魏无极回客栈,走到门口,正巧遇见睡眼朦胧的严文才。


    严文才打着呵欠,问道:“这么早?你们去哪玩了?魏世子身上这是什么味?”他捂着鼻子后退几大步。


    魏无极抬头看了眼大大的太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呼出去平稳心情,“都正午了,你干嘛去了?”


    “去春雨楼了。”严文才回的理直气壮,“昨日回来太晚了,我就去春雨楼待了一晚上,那的姑娘可喜欢我了。”


    魏无极突然就明白林清为什么让自己离严文才远点了,他都在阎罗殿绕一圈了,这货居然逛青楼刚回来!


    林清拍拍魏无极气到哆嗦的肩膀,“行了,你跟他接触那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要说坏心思吧,他也没有,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有点缺心眼,习惯了就好了。”


    魏无极很茫然,“我知道林兄你在劝我,可我为什么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呢?”


    严文才脸颊微红,“伯爷,这世上除了我娘,也就只有你能看到我的优点了,原来我们才是知音。”


    林清:“……”


    她跑了,速度快的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等三人收拾好,方才开了间包厢,点上一桌席面,坐在一起吃午饭。


    偌大个包厢里只有他们三人,林清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斟满一杯美酒,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对面唉声叹气的魏无极和严文才。


    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听说了,林清遇袭,玲儿刘素失踪,钱大兴翻供,就连田长乐都被放了出来。


    这等同于将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魏无极满脸阴郁,将酒杯扔掉,将酒倒入碗中,满满一碗,灌进嘴里。


    林清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这牛嚼牡丹的劲,别糟蹋了这美酒。”


    “酒酒酒,现在哪有心思品尝美酒!”魏无极气极,“一切都完了,难道我这辈子真就只能这样了?”


    林清慢悠悠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你那继母和两个弟弟都进了狱里,对你而言已经没有威胁,鲁国公又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嫡子,自不会再动你,你还在怕什么?”


    魏无极:“说句实话,若是以前,我只盼望拿回爵位,守住鲁国公府,别让那对狗男女占到便宜,可自从来了这华宁,我方才知道,若不能建功立业,空有爵位,我也只能沦落到永宁侯那般模样。”


    他品了下嘴里的味道,只觉无比苦涩,“窝囊,一辈子窝囊!”


    “我比你还不如。”严文才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当了半辈子纨绔,才感觉到自己有点用处,结果一转眼就被打回了原形,看来我这辈子活该在泥里翻滚。”


    他看着林清悠哉悠哉的模样,不禁疑惑,“伯爷,你不难过吗?”


    林清气定神闲把玩着手里空掉的酒杯,“我为何要难过?”


    严文才不解,“我们查到的证物证人都没了啊。”


    林清:“谁告诉你都没了?”


    魏无极和严文才愣住了,魏无极猛地回过神来,将酒碗扔了,酒水洒了一地,他却顾不得了,冲到林清面前,“我们还有救?”


    林清也不卖关子,直言道:“那两只老狐狸自认为将线索断的很干净,可实际上,他们留下了一个漏洞。”


    魏无极:“是什么?”


    林清:“柳宁。”


    魏无极不解,“可柳宁是鲁国公的亲随,他不可能听我们的话。”


    林清:“若柳宁真与鲁国公一心,就不会将妻儿藏在华宁。”


    魏无极很是惊讶,“我鲁国公府私下里有规定,亲随娶妻,只能娶府内家奴,那柳宁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外面娶妻生子。”


    林清:“若是普通亲随,鲁国公府或许最多发卖,但柳宁不同,他深受鲁国公器重,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有了妻儿便是有了软肋,鲁国公决不许他的人背刺他,所以他必定会对柳宁和他的妻儿动手。”


    魏无极:“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劝降?”


    林清:“不,我们只需要等,如果柳宁想要给妻子留一条活路,他会主动来找我们。”


    魏无极愁眉不展,“只是等吗……”


    严文才听他们说话两只眼睛都要转圈圈了,他弱弱举手,“那要不我们找些事做,我听闻过几日会善寺那边要举行庙会,一直到下月十五,我听闻那会善寺风景极好,不妨去寺里住几日,游玩一番,如何?”


    魏无极都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净想着玩。”


    林清却很赞同,“我倒觉得严文才这提议不错,放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魏无极狐疑道:“你是不是在曾宏的案子上又发现了什么?”


    林清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不错,我在曾宏手上发现一片茉来香的纸屑。”


    魏无极:“许是他爱纸?”


    林清:“但他书房里的所有纸均是普通的纸品,并无一张是茉来香,而且我还发现一本佛经,曾宏将佛经夹杂公文里,好似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魏无极:“所以魏长风杀死曾宏,并非是为了陷害我。”


    “陷害你只是顺手而为,但曾宏必死。”林清捉摸了一会曾宏的动机,可怎么都想不通


    严文才忽然插话进来,道:“或许是真如那曾宏信中所写,想要将什么证据交给魏世子呢。”


    林清赞赏的点点头,“可以有这种假设,假如曾宏发现了一个秘密,他知道因为这个秘密,魏长风会杀死他,所以他给魏无极写了一封信,看似是引导魏无极上当,其实是求救,可惜他的求救失败了,所以他死了。”


    魏无极细品了一会,“我找不到漏洞。”


    林清:“但假设始终是假设,我们眼下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假设是真的。”


    严文才:“我有不懂的地方,曾宏既然要求救,为何不直接找你?”毕竟他与魏无极的脑子加一起好像都没林清一个脑子好用。


    林清:“还是假设,第一,魏长风不许,曾宏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设法自救;第二,他想活命,却又不想说真话,怕被我发现漏洞。”


    严文才这下听懂了,“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林清:“那本佛经的后面写着‘会善寺’三个字。”


    魏无极低眉沉思,“所以这趟会善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林清:“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魏无极与严文才纷纷看向她,那表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林清活动一下脖子,“最近没日没夜的办差,我累了,我需要放松一下。”


    魏无极和严文才呆住了,他们以为林清会说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结果就这?


    魏无极眼角抽搐几下,下意识望向窗外,突然道:“你们看,那是不是小顾大夫?”


    林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外面的街道上起了喧哗,顾春被一堆人围在中间,正在努力的辩解什么,但显然没什么大用,那些人押着顾春就要离开。


    顾春之前刚帮过她,她也不好意思放任不管,“我们下去看看吧。”


    第87章 第 87 章 华宁旧事


    第87章


    眼下正是晌午, 街上行人不少,这一出事都挤在一起看热闹,林清费了一番功夫才挤进去。


    顾春仍旧穿着早上那身青衫, 肩上还背着验尸时用的工具箱, 明显是刚从衙门回来。


    他面前站着一对母女,皆是荆钗素裙,正抱在一起呜呜哭泣。


    顾春手脚无措, “路大娘,在下与令媛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不妥, 何来肌肤之亲?”


    姑娘哭的更伤心了, “娘, 他不承认, 他还是不认,不如让女儿去死吧!”


    母亲拉住她,大声嚎哭, “你若出了事,岂不是要了我老的老命, 可怜我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大,如今却遭遇了这种事, 若女儿出事,我以后要怎么活啊!”


    ……


    林清跟旁边看戏的货郎搭上话,“大哥, 这是什么情况?”


    那货郎正看得热闹,有一种想要诉说的欲望,赶上有人搭梯子,立马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那大娘姓何, 她女儿名叫燕娘,是华宁城西开豆腐坊的,那何大娘年轻时可是有名的豆腐西施,求娶的人那是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后来不知是被哪家汉子给骗了,未婚先孕,生下一女,便是那个何燕娘。”


    “这何燕娘的相貌与她母亲一样貌美,尽管身世不清白,但求娶的人亦是不少,但何燕娘却一心爱慕这位小顾大夫,没想到这小顾大夫面上风光霁月一直拒绝,暗地里却直接弄大了人家何燕娘的肚子,如今何燕娘怀孕三月,眼瞧着就藏不住了,这才找了过来。”


    林清也是听得目瞪口呆,看看慌乱无措的顾春,再看看哭的梨花带雨的何燕娘,不得不感叹,这故事还真够曲折的。


    魏无极一直跟在林清后面,听完这些话,颇为嫌弃,“还真没看出来顾春竟是这样的人。”


    严文才道:“看那母女哭得都快断气了,不像是假话。”


    林清:“真相如何还需细查。”


    严文才:“那我们管不管?”


    魏无极:“啧,男人管不住那二两肉,直接剁了就是,真不想管这档子事。”


    那货郎听了他们三人的话,不禁嘲笑道:“你们三个才多大,怎么说起来话跟官家老爷似的,还要管人家的事情,也不怕被人笑话。”


    魏无极啪的一下打开折扇缓缓摇着,“瞧你这话说得,保不准我们真能管呢。 ”


    “秋天都到尾巴了,您这扇子也该收收了。”那货郎打量了一眼他的扇子,“呦呵,还是大家笔迹,巧了,我这也有。”


    他立马翻出好几把折扇往魏无极那递,“瞧瞧,一把十文,三把收你二十五文。”


    魏无极死鱼眼瞪着货郎,手里的扇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爷这扇子可是真迹!”


    货郎赔笑,“对对对,真迹,都是真迹。”


    “行了。”林清拿出十文钱塞给货郎,拿来一把扇子唰的一下打开,抬步从人群里走了出去,脸上挂起客套的笑容,“顾大夫,这么巧。”


    顾春被纠缠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看见林清,顿时眼睛一亮,方才林清断案时的样子仍旧历历在目,作揖道:“草民拜见大人!”


    “看来我与顾大夫缘分匪浅,上午刚分别,这中午便遇到了。”林清看了眼还在哭泣的母女,“这是什么情况?”


    顾春也很无奈,“草民一向洁身自好,若真心有爱慕之人,必会三媒六聘以礼聘娶,绝不会与人私相授受,还望大人还草民清白。”


    林清:“可瞧她们哭得情真意切,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顾春都快急死了,“这……”


    何燕娘听到顾春的称呼,泪眼朦胧的看着林清,“您是大人?您是哪位大人?”


    严文才走过来,道:“这位是御上亲封的昭勇伯。”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被吓了一跳,他们不懂那些官位品级,只知道穿上官袍的就是老爷,能被皇帝亲封的,那就是不能惹的大老爷,总不能为了看场热闹丢了脑袋。


    人群顿时四散。


    那卖给林清扇子的货郎直接傻眼,被人冲撞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吓的都快哭了,扛上扁担转身就跑,生怕慢一步就要被拉去砍脑袋。


    魏无极看到街上这么混乱,也很无奈,“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于是一行人回到包厢里。


    伙计已将桌面收拾干净,摆上茶点。


    林清让众人都坐下,方才问道:“何姑娘,你说你腹中胎儿的父亲乃是顾春,可有证据?你们是何时在一起的?”


    何燕娘擦干泪水,道:“禀伯爷,自从半年前民女被顾大夫意外所救,便心生爱慕,但民女也是知礼义廉耻之人,从未做过逾矩之事,直到七月初五那日,民女正在卖豆腐,不过转身的功夫,钱匣里就多了一张字条,约民女三更时分,在回春堂后街的宅子相见,信尾写着顾大夫的名字。”


    “民女本不想理会,但心慕之人邀约,终究是动了心思,结果到了那宅子里,民女就昏了过去,等醒来时躺在正屋床上,身上衣衫不整,已经……”


    何燕娘忍住啜泣,“民女又气又怕,找遍了宅子也没看见顾大夫的身影,民女当时那幅样子也不敢声张,就悄悄回家了,本想收拾一下就去回春堂问个明白,哪知刚到家,那字条就又来了,说是他有急诊需要出诊,人命关天,民女也不好说什么。”


    “一月之后,民女小日子没来,找郎中看过,方才知道是已有身孕,民女等了又等,如今腹中胎儿已经三月有余,着实等不下去了,这才与母亲找到回春堂,哪知道顾大夫竟说根本不认识民女!”


    林清按了按眉心,“何姑娘,也就是说,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看见顾春的脸。”


    何燕娘拿着帕子擦掉泪水,点了点头。


    林清只觉一阵无力,“你就没怀疑过吗?”


    何燕娘:“民女也曾怀疑那人不是顾大夫,所以特意打听过,那宅子的确是顾大夫的。”


    林清看顾春急得脸都红了,便道:“顾大夫有话要说?”


    “禀大人,草民从未给何姑娘传过字条,七月初五那日,吴家屯有一双胎孕妇难产,草民一直在那里帮忙,直至凌晨方才归来。回春堂后街的宅子的确是草民的,但草民一直宿在药铺,甚少过去。”


    林清:“那门钥匙可在你手?”


    顾春:“草民手里有一把,还有一把在邻居徐长德手里,徐长德家境贫寒,与草民私交甚笃,往日里也是他帮草民打理那间宅院。”


    林清:“周虎呢,把徐长德带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见魏无极那些护卫后面走出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张毅。


    张毅身上的捕快官服还没换下,腰间挂着朝廷制式的腰刀,恭敬道:“周百户还在忙,让小人去吧。”


    林清点了点头,有时捕快行事更加方便。


    张毅去了两刻钟,便将徐长德给带了回来,若光看外表,这徐长德虽然比不上顾春好看,但也称得上一句英俊。


    他没有跪下,只是扫了一圈众人的位置,便对准林清的方向作揖,“学生徐长德,见过诸位大人。”


    林清一直盯着他,发现徐长德对何燕娘的目光很是坦荡,不像是会有私情的样子,“你是秀才?”


    徐长德不卑不亢,“ 去年侥幸考中。”


    林清指向何燕娘,“你可认识她?”


    徐长德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何燕娘,“不认识。”


    林清:“七月初五那日你在做什么,可有人证?”


    徐长德:“读书,没有人证。”


    林清再次陷入沉思,徐长德目光正直言语坦然,一般这种人不屑于说谎,她看向何燕娘,“那些字条可还在?”


    “都在。”何燕娘一直待在身上,全部交给林清。


    林清对张毅道:“去拿两套笔墨纸砚,让顾大夫与徐秀才写几个字。”


    张毅立即去店家借来笔墨纸砚分别交给那二人,顾春与徐长德都未犹豫,提笔便写,待落笔之后,张毅将两张纸交给林清。


    林清拿起一一比对,方才顾春与徐长德走笔流畅,未见丝毫停顿迹象,足以说明二人对字迹没有隐瞒。


    可三张纸上的字迹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除去顾春与徐长德,还有第三个人,便是这人顶替顾春之名作案玷污了何燕娘。


    魏无极也凑过来看着三张字迹不同的纸,“你在想什么?”


    “钥匙。”林清垂眸,“若不想惊动旁人,进宅子必须需要钥匙,但钥匙只有两把,分别在顾春与徐长德手中,那么这个人要如何瞒过他们拿到第三把钥匙。”


    徐长德也终于弄懂发生了什么,取下腰间荷包,倒出一把铁制钥匙放在桌上,“学生的钥匙一直都在身上,并未丢失,也从未赠与他人。”


    顾春将自己的钥匙也取出来放在桌上,“草民的钥匙也一直都在。”


    魏无极皱起眉毛,“钥匙完好,也不曾丢失,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到悄无声息的拿走其中一把。”


    林清摆弄着两把钥匙,脑海里灵光一闪,“不,有一种人可以。”


    魏无极:“谁?”


    林清:“锁匠。”


    第88章 第 88 章 华宁旧事


    第88章


    林清手上这两把钥匙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顾春的钥匙铁色深沉,隐隐生有锈斑,但徐长德的钥匙则成色得有九成新。


    她看向徐长德, “你这钥匙重铸过?”


    徐长德愣了一下, “学生之前一时粗心,不知把钥匙放在何处,找不到了, 后来在柜子底下寻到,可钥匙尾部缺了一角,以至于无法开锁, 学生就去重新铸了一把。”


    林清陷入沉思, 这是铁钥匙, 若只是正常的摔摔打打, 决不可能让钥匙有所损坏,而且徐长德的话表明这钥匙曾离开过他的身边,看来那人早就盯上了徐长德手里的钥匙。


    她问:“那锁匠是谁?”


    徐长德:“是城西的张锁匠, 张真。”


    “张真?”顾春颇为讶异。


    林清:“你认识?”


    顾春回忆了一会,“约是四月之前, 张真曾寻草民看诊,当时草民正好与徐兄谈起后街住宅的事情。”


    徐长德也想了起来, “是学生想要在那院中开垦一片菜地自用,方才去与顾兄商议,顾兄为那张真把脉, 告诉他并没有生病,可这人却胡搅蛮缠,砸坏了店里不少药材。学生当时要报官,还是顾兄拦着, 方才放了那张真一马。”


    提到张真,何燕娘母女俩对视一眼,脸上闪过异色。


    何燕娘犹豫片刻,“那张真的锁匠铺子与民女家的铺子都在一条街上,去年张真曾托媒婆求娶过民女,但民女与他并不相熟,就给拒了。”


    林清低眉沉思,若是如此,这些线索基本就对上了。


    ……不,还差一点。


    林清看向徐长德,“锁匠铺那么多,明明之前你们有过矛盾,你又为何会选择张真的铺子?”


    徐长德脸色很难看,“那日也是赶巧,学生一出门就遇见了他,推脱不得,方才去了他的铺子。”


    林清:“也就是说,张真求娶何燕娘被拒,又得知何燕娘爱慕顾春,于是怀恨在心,前往回春堂闹事,却正巧得知后街住宅之事,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计划,先偷偷潜入徐家,弄坏钥匙,又绕在门口等着,拦住要去寻找锁匠的徐长德,于是这把钥匙便落在他的手里。”


    “张真是锁匠,只要时间足够,他就可以利用这把钥匙做出模具,重新复刻一把钥匙,这第三把钥匙便到了他的手里。”


    “而后,他再冒充顾春给何姑娘传递纸条邀约,趁机玷污了何姑娘。”


    事已至此,案件脉络清晰,有徐长德手中钥匙为证,又有几位证人的证词,足以定下张真的罪名。


    张毅立刻前去捉拿张真。


    这包厢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大家静悄悄的看着林清的身影,眼里全是震惊和倾佩。


    顾春经历过上午的案子,仍旧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若换成旁人来审,这罪名哪怕不按在他的头上,也会按在徐长德的头上,可林清硬是透过那微不可寻的线索找到了第三位嫌疑人。


    他久久不言,许久,终是彻底服气,恭敬的站直身体鞠下一礼,“此番多谢大人!”


    林清笑了笑,伸手虚扶,“顾大夫客气了。”


    张毅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是神情并不好,“大人,小人带领衙役将张真的锁匠铺与住所都搜查了一遍,皆不见张真踪影!”


    林清也是微愣,这个张真反应倒是快。


    张毅又道:“小人在他房间的矮柜里搜出两样东西。”


    他将一个包裹和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那钥匙与顾春和徐长德手中的钥匙样式一致,正是那第三把钥匙。


    林清将包裹打开,里面竟是十几件姑娘家的小衣!


    何燕娘在里面也看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件,当即脸上一白,险些晕死过去。


    林清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张毅小声询问:“可要去查?”


    “不,将这些东西焚毁,全力抓捕张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清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将心里的杀意按下。


    魏无极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让我的护卫也去,人多好办事。”


    严文才道:“我也还有些人。”


    林清:“也好。”


    事已至此,大家便散了,纷纷回去等消息。


    林清走到街上,正寻思去哪里找找线索,忽然听见有人喊她,转过身,就见顾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春深深鞠下一躬,“此次多谢大人。”


    “顾大夫方才已经谢过,不必如此。”林清其实对顾春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原著里林君柔没被葛怡毒死,有一半都是顾春帮的忙。


    她等了一会,见顾春不再说话,便准备离开,却又被顾春喊住了。


    顾春憋得脸上通红,“若大人不嫌弃,草民想追随大人。”


    林清听了这话,惊愣的看着他。


    顾春的脸更红了,声如蚊呐,“草民识得几分药理,对于验尸也有几分心得。”


    林清能感觉到顾春的真心,却更加疑惑,“顾春,你不打算开你的医馆了?”


    顾春微微抿着唇,许久,“开一间医馆,只能救一城人,顾春……想救天下人。”


    林清:“我们认识不过半日,你就这么相信我?你知道我是谁?”


    顾春诚实的摇头,“不知。”


    林清:“那你还要追随我?”


    顾春:“初次相见,不过须臾您便能捉住真凶,还死者公道;方才又见,是您为顾春讨回清白,身为官吏,您却愿意保护那些姑娘清白烧毁证物,足以见证您胸有沟壑,心地纯正。”


    他郑重的作揖行礼,“顾春对大人已是心服口服,不论大人身份如何,顾春只愿追随大人左右。”


    林清:“……”说的怪让人感动的,但下次别说了。


    ——就凭你是个大夫,只怕我这皮囊早晚得被你掀了。


    林清后退一步,避开他这一礼,道:“眼下还是捉住那个张真最为重要,若顾大夫无事,我便先离开了。”


    顾春的眼里闪过失望,却没有再说什么,“是草民失礼,大人请。”


    林清多少也有点不忍心,但顾春的性子也的确不适合天禄司,就像是进了狼窝的小麻雀,还不得给吃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她的想法很美,她就是忘了原著里的顾春是个温柔的大倔种,为了爱女主愿意倔到一辈子不娶妻默默付出的那一种。


    于是当她夜里回到客栈,顾春已经坐在院中与魏无极和严文才天南地北的聊天了。


    他可能不太擅长说话,被两人逗弄的脸颊通红,却依旧坐在那不动如山,直到看见林清才挂起柔和的笑容,“大人,属下还是觉得跟着您最好,回春堂已被属下托付给旁人了。”


    林清:“……”


    魏无极也凑过来,“我们也是刚才知道,原来顾春的师父竟是药王谷的谷主,得了这么一个好幕僚,林兄真是令人羡慕啊。”


    林清磨着后牙槽,“看来魏世子很闲啊,左右时间还早,不妨我们出去过几招,可好?”


    魏无极打了个哆嗦,退了回去,“在下有事,告辞!”说完一溜烟的跑了,生怕慢一步就要再挨一顿揍。


    “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林清开始赶人。


    严文才听话的走了,顾春却没动,他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林清的脸,“属下看大人精神似乎不太好,等属下先为大人请个平安脉再离开。”


    林清一噎,把脉那是绝对能把脉的,“你若想留下作为我的幕僚,第一点,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安排。”


    顾春犹豫了一瞬,点点头。


    林清正要撵人,就见周虎从外面走进来,“头儿,那个张真被抓到了,也是凑巧,张毅带人进去的时候,正巧被外出归来的张真看见,他便躲进附近一民户家中,正好让咱们的人给抓了正着。”


    周虎后面跟着两名护卫,张真的双手被捆,被那两名护卫押着走进来。


    张真此人身高不足五尺,却异常健壮,一双三角眼不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见到林清也不害怕,反而挺起胸膛,轻蔑的打量着林清,“你就是林清吧,坊间已经传开,听闻是你破解了我的手法?”


    林清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可那又如何。”张真毫不在意,甚至更加猖狂,“便是你抓到我又怎么样,我可是听说曾县令已经死了,在下一个县令到达之前,我的案子只能上报刑部,可刑部审案又要走流程的,就是判我砍头,那也得是年后的事情,最起码现在我还活着,你却只能看着我活着。”


    张真得意极了,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有信心逃走。


    他张狂的仰天大笑,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林清也笑了,腰间长剑赫然出鞘,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冷厉的银光,轻而浅的划过张真的脖子,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张真的笑容戛然而止,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


    他不可思议的瞪着林清,声音却像是被泡在血中一样,“案件还没判,你不能杀我!”


    林清缓缓将剑送回剑鞘,轻笑一声,“爱走流程那是刑部的事,跟我天禄司有什么关系,跟你是凶手与否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本官让你死,你就得去死,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要跟本官讲道理,也要看看本官愿不愿意跟你讲道理。”


    他恐惧的看着林清,仿佛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他惹的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是人!你是……恶鬼!”


    张真剧烈的咳嗽起来,倒地气绝。


    “蠢货。”林清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第89章 第 89 章 华宁旧事


    第89章


    翌日一早, 林清便钻进密室里处理公务。


    今日黄元不在,倒是暗四十九一直在旁边候着,时而研磨, 时而端茶送水。


    突然地面响起一阵鸟叫声, 一长两短,这是天禄司暗部传递消息时的暗号。


    暗四十九听到这,立即跑出密室, 约莫一刻钟又折了回来。


    林琴放下手中毛笔,“出什么事了?”


    暗四十九:“禀大人,暗九那边传来消息, 鲁国公弄来一颗炙阳丹, 是以此丹作为交换, 方才得到血衣楼的帮助, 眼下血衣楼楼主红鹰就潜藏在会善寺内。”


    听到炙阳丹,林清也惊愣了一下,实在是这玩意儿太过稀有, 属于神药,服下一颗, 修炼内劲时便能事半功倍。


    在这个世界练内功才能增长内劲,许多武功都需要内劲支撑方能发挥招式的威力, 偏偏内劲这种东西又只能熬年限,能辅助修炼内劲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她因为熟悉剧情,了解书里灵丹妙药的位置, 也因此吃过不少好东西,炙阳丹,她也服用过几枚。


    暗四十九唉声叹气,“这炙阳丹只有神霄宫里的那位才能炼制, 每次现世都要惹起一番腥风血雨,他们江湖人是舒服了,可咱们天禄司又要忙了。”


    林清指尖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看来这会善寺是非去不可了。”


    “对了,还有个消息。”暗四十九古怪的偷瞄了她一眼,“您在杀手榜的价格提了五万两,如今您的身价已是十五万两白银。”


    林清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左右天禄司但凡有点名气的人都在各大杀手必杀的榜单的,只是钱多或者钱少罢了,但迄今为止,没一人敢动手的,毕竟谁都不傻。


    既然如此,准备去会善寺的事情就是。


    “还有一事。”暗四十九为难的偷偷瞧了林清两眼,“那位顾大夫正在寻大人。”


    林清一听顾春的名字就头大,若是换个人,她直接让下属扔出去就行了,但顾春不行。


    虽说朝廷与江湖不牵扯,但那也是表面上的,药王谷一向以行医济世为使命,看似与世无争,但真若惹了他们,也足够让人不好受的。


    前有血衣楼,后有药王谷,再加上鲁国公那几个老狐狸,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天禄司便会腹背受敌。


    林清只觉一阵牙疼,对顾春真真是硬不得,软不得。


    “就说我外出办差了。”


    “诺。”暗四十九转身往外走。


    “等等。”林清叫住他,站起身吁出一口气,“还是我去吧。”


    暗四十九低头站到一边。


    林清走出密室,一路来到客栈角落的小园里。


    十月一到,气温骤降,大多树木的叶子已经落光,留下光秃秃的树干,草木皆余一片萧瑟。


    这处小园不算大,除去这些草木,就只剩一处小小的池塘,以及立在池水中的石头怪山。


    顾春坐在池边的石凳上,垂眸盯着水面,似乎在想什么。


    林清站在他的身后,等了一会,见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咳两声,“顾大夫?”


    顾春被吓了一跳,立即回身,见是林清,双眼微微一亮,“属下见过大人。”


    林清也懒得再纠正他,“顾大夫刚刚在想什么?”


    顾春:“属下在想方才听闻何大娘带着她的女儿进京寻亲去了,能离开这处伤心之地,对她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林清却并不这样觉得,若真是好事,为何这么多年何大娘宁愿窝在这华宁卖豆腐,也不去京城寻亲。


    顾春:“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会善寺的庙会了,大人近日劳累,属下知道那会善寺后山有一处温泉,对身体颇有好处,到时大人尽管泡一泡,再由属下施针为大人调理,必会有所帮助。”


    林清默默退了好几步,泡澡?施针?尽管是好心,但大可不必。


    顾春不懂林清为何如此抗拒,但想起昨日林清的话,立马顿悟。


    ——大人这般聪慧,定是另有安排!


    他懊恼的垂下脑袋,原本想借此改善一下大人与他的关系,结果弄巧成拙,险些坏了大人的机会,他真是笨啊!


    想至此,顾春满脸歉意,“大人恕罪,是属下愚钝了。”


    林清莫名其妙的抬头瞅着他,“嗯?”


    顾春正要说话,忽然有一队人闯了进来,他们皆身穿银灰长袍,腰间挂着腰刀,将林清与顾春团团围住。


    带头之人约莫已有三十来岁,面容刚毅,对林清道:“林伯爷,在下柳宁,奉鲁国公之命,请您于会善寺一见。”


    顾春上前一步,“你家老爷既是国公,岂会不知请人先下帖子的道理,直接派护卫上门请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柳宁身旁的护卫上前一步,怒斥:“你又是哪来的东西,竟敢对我们国公无礼!”


    顾春不卑不亢,“在下顾春,原只是一乡野游医,承蒙林大人不弃,如今已是大人府上之人。”


    “老子管你是谁,找死!”那护卫抽出腰刀,高高举起,朝顾春砍下。


    顾春并不会武,瞧那银光将近,下意识闭上眼睛。


    林清脚尖一动,将眼前的一枚石子踢出,石子暗含内劲,打在那护卫胸口,下一瞬,那护卫便倒飞倒地,胸口那一处的骨头已然凹了下去。


    林清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柳校尉无礼在前,欺辱本官之人在后,怎么,真当本官背后无人吗。”


    柳宁没想到林清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仅仅是一枚石子,就将他的下属打成重伤,这般内力,便是他也望尘莫及。


    他看向林清的目光更加深沉,“林伯爷年纪轻轻,功力却是这样深厚,当真是天赋异禀。”


    林清:“柳校尉若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夸本官几句,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柳宁没想到林清比他预料的还要可怕,事已至此,他今日这差事只怕无法完成了,他转身便走。


    林清:“慢着。”


    柳宁脚步一顿,“伯爷有事?”


    “真当本官这地方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林清抬眸,眸中泛起丝丝戾气,那鲁国公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她话音未落,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冲出,各个手持利刃,招式简单,却狠辣无比,打的柳宁等人毫无还手之力。


    “这……这是暗部。”柳宁恐惧的望着这些犹如厉鬼一般的黑衣人,这就是传闻中的天禄司暗部。


    他们都以为林清是独身而来,手头能用之人除了周虎,皆是其他人的属下,直到现在,他们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林清的手里不是没人,只是她一直未曾显露罢了。


    哪怕身处劣势,哪怕有性命之危,她都将这力量隐藏在黑暗之下。


    “你真是可怕。”柳宁瞳孔剧震,又闪过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异色。


    林清垂眸,她知道柳宁已经上钩了,对同样穿着黑衣的暗四十九招招手,耳语道:“将他们关进秘牢,寻个机会,放柳宁离开。”


    “属下知道了。”暗四十九领命而去。


    暗卫们甚至自行分为两组,其中一组押人离开,另一组将现场所有的痕迹去除,连一丝印记未留下。


    不过须臾,小园里就只剩下林清和顾春。


    顾春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他本以为要经历一场生死大战,结果就这?


    林清微微一笑,“这就怕了?若是怕了你尽可离开。”


    顾春忙道:“属下不怕,只是头次经历这种事,有些不太习惯,只要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一定会做到面不改色!”


    “那倒也不至于……”林清只觉头似乎有点疼,她揉了揉眉心,“魏无极和严文才又不知道跑哪潇洒去了,你若有时间,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


    顾春当然同意。


    客栈外就是主路,两边店铺林立,衣食住行样样皆有,路边的摊贩亦是不少。


    林清挑着人少些的地方走,时而驻足,时而买点合胃口的零嘴。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县衙门口。


    顾春疑惑的问:“大人来此,可是有事?”


    “来都来了,顺便取点东西。”林清说着,已然走进县衙。


    顾春:“大人要取什么东西?”


    “钱大兴说,他把证据交给卫道之后,隔日卫道就死了,这么短的时间,他要藏一样东西,就不会藏的太远。”


    正说着,张毅也迎了过来,对林清抱拳行礼,“见过大人。”


    林清:“你可知佟县令的事情?”


    张毅愣了愣,“知道,佟大人死前,小人正好接了父亲的班,成为这里的捕快。”


    他回想了一下,道:“小人还记得那日是四月初七,佟大人不知怎么的,似乎总是忧心忡忡的,吃饭时还碰撒了菜碟,后来,他便一个人待在公堂内,不许衙役们去烦他,等小人初八上值的时候,佟大人已经死了,尸体就坐在那桌案后的官椅上。”


    林清走到那椅子旁,单手放在椅背上,仔细观察着这里每一样东西。


    顾春问道:“大人要取的东西在这?”


    “钱大兴说他将东西交给‘佟远山’后,隔日他便死了,而‘佟远山’直到被抓住之前,一直都在县衙未曾离开,那么东西一定还在县衙。”


    顾春昨日已听魏无极讲过案情,不由感叹,“若是刘素还在这就好了。”


    林清却是摇了摇头,“长期的监禁加上装疯,对刘素的性情多少都有些影响,她不会轻易相信我,京城如今局势不明,我也没有时间跟她耗着。”


    顾春安慰道:“既然东西就在县衙,我们不妨多找些人过来都上一遍,总能找到。”


    林清:“不必,方才张毅不是说过,‘佟远山’一直独自一人待在公堂,那东西一定就藏在公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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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第 90 章 华宁旧事


    第90章


    公堂虽然占地面积不小, 但其实很空旷,东西也不算多,要想藏下一些东西并不容易。


    林清的视线, 最后停留在挂在公堂的匾额上, 漆黑的匾额写着四个烫金大字——明镜高悬。


    只这东西哪个县衙都有,但唯独华宁县衙这块有点显眼,它歪了。


    张毅顺着林清的视线看见那歪掉的匾额, 无奈道:“那匾额的框架似乎有些损坏,挂一段时间就会朝右偏一些,待会小人寻个梯子去正一下就是。”


    林清:“这匾额一直这样吗?”


    张毅:“具体倒是记不清了, 好似有些年头了, 小人记得曾大人前段时间还找过工匠要修补, 结果工匠来了, 曾大人又说如今衙门里正是缺银钱的时候,歪了正一下就是,于是又把工匠给赶跑了。”


    林清的脑海里顿时清明起来, “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将这匾额拆下来。”


    张毅不明所以,还是去了, 不一会就带着人把匾额给拆了下来,放在公堂的地板上。


    挂在上面倒不觉得, 可放在地面上,才发现这匾额竟出奇的大,木料是上好的黄花梨, 四个金漆大字已落上一层灰尘。


    林清围着匾额转了一圈,停在那总是下移的右下角处。


    大渊朝挂匾额,就是在匾额后拴着两个铁环,再由一起根绳子吊起固定, 匾额会偏,就代表两边重量不一致。


    她顺着那右边的框架一点点摸索,很快就在那框架的缝隙里戳到什么东西。


    这时一根毛笔被递到她的眼前。


    林清一抬头,正对上顾春的脸,心里不禁一软,这顾大夫还挺有眼力见的。


    她拿过毛笔,将那框架缝隙里的东西一点点的抠了出来,竟是一本被油纸包住的书册。


    顾春疑惑:“这是什么?”


    林清没有说话,打开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本账册,或许是年头过于久远,账册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每一页都写着数字,令人窒息又恐怖的数字。


    林清强忍住怒气看完。


    十一年前的案子,简直比她在卷宗上看到的还要恶心。


    他们身居高位,发放赈灾款时要求百姓三人为一户,记三人名字,却只发一份钱款,三人均分,而后又私立清田税,以百姓迟耕为由,按人头收税。


    那赈灾银看着很多,可若发到每一户百姓手中也就没有多少了,三人分一份钱,每人最多也就半贯铜钱,而清田税一收,每人要交一贯钱,也就是说被那些人倒了一下手,原本期待着领钱活命的百姓在衙门里转了一圈,反倒欠了官府半贯钱!


    关键那是水灾,良田被水淹没,百姓倒是想种地,可也得有地让他们种啊。


    林清看见张毅又取出几个油纸包,便将手里的账册塞给顾春,“你不是想要留在我身边么,那就多看看吧,若受不了就回去继续开你的医馆。”


    顾春不明所以,可当他翻开账册,愣是气红了眼,浑身都在隐隐发抖,不停的喘着粗气。


    林清也没管他,将剩下的油纸包一一打开,这里有账册,有官员往来时的密信,甚至还有一枚印信,上面的名字有许多人如今正身居高位,活得逍遥自在。


    田瀚义是,鲁国公也是。


    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收好,抓着还没平稳的顾春离开县衙,等回到客栈,将顾春丢给掌柜,独自一人前往密室将东西藏好,而后牵了一匹快马,正要离开,就被顾春给堵在马棚。


    顾春倔强的看着她,“属下能帮忙。”


    林清叹了口气,指指马棚,“会骑马么?”


    “会的。”顾春选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动作很是娴熟。


    二人骑马直奔城郊,等出了城,顾春才问:“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当年渭西大案是我师父诸葛绪亲办,案子虽破,但赈灾款其实并未找到,直到看见卫道留下的证据,我心里便产生了一个疑问——那批赈灾款在哪。”林清凝视着前方不断掠过的路,思绪飞转。


    十一年前渭西大案结案,鲁国公与田瀚义逃脱罪责,赈灾银不翼而飞,卫道不惜改名换姓,将证据藏在县衙匾额内,曾宏明知匾额有损,却赶走工匠不许人触碰,魏长风不惜暴露也要杀死曾宏……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批赈灾款或许就是乱象之中的源头所在。


    快马如飞,风声猎猎。


    顾春从不知道御马有一天也会让他觉得如此艰难,他稍稍侧头,就见林清认真的看着前路,明明只是少年,却将骑马练得如走路一般毫无二致。


    他自愧不如。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根麻绳拦路而起,飞扬的马蹄直直撞在麻绳上,枣红大马前腿被绊倒,发出一声剧烈的嘶鸣,向地上倒去。


    林清立即反应过来,当即松开缰绳飞身而起,顺手抓住同样被甩飞的顾春,向前缓缓落在一处大石头上。


    与此同时,十数名黑衣人冲天而起,皆双手反握短刃,朝她袭来。


    林清有点想骂人,这血衣楼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再次借力飞起,将顾春甩到一棵大树上,而后转身时,腰间长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寒光,刺入最近那黑衣人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让那黑衣人的尸体不断向后倒飞,就在此时,其他黑衣人也逐一赶到。


    林清拔剑迎上,身形如风,剑光闪烁,眨眼间便将黑衣人悉数逼退,她正要追上去,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风动。


    林清转头一看,就见一黑衣人已然悄无声息向顾春袭去。她距离顾春太远,若等她过去必然来不及救下顾春。


    林清低头看了眼手中长剑,内力附于掌中,将剑猛地掷出。


    长剑快如闪电,刺入那黑衣人的后背,黑衣人瞬间毙命,巨大的力道带着黑衣人的尸体继续往前扑去,险些将顾春从树上扑下去。


    顾春强挺着站好,伸手握住剑柄将那剑给拔了出来,焦急的望着林清。


    林清缓缓落在地面,与那些黑衣人成分庭之势,微风刮过,好似一根看不见的弦骤然绷紧。


    那些黑衣人忽然纷纷后退,只有一人上前,他身形高挑,声音沙哑,不辨男女,“林大人,你只有一个人,我们还有九人,你的兵器也已经不在手中,你认为你还会是我们的对手。”


    林清忽然就笑了,“不过杀些杂碎罢了,有没有兵器又何妨,况且……”


    那黑衣人下意识问道:“况且什么?”


    林清:“在你开口的那一瞬,本官便知道你们另有所图。”


    黑衣人静静看着她许久,“林大人果然聪明。”


    林清打量了一下黑衣人,“你是红鹰?”


    黑衣人点点头,“不错,我就是血衣楼主红鹰。”


    林清环胸而立,“血衣楼不是已经投奔鲁国公麾下,又来找本官作甚?”


    红鹰低笑几声,“区区一颗炙阳丹就要赌上我血衣楼全楼的性命,大人以为这可能吗,所以我觉得与那老东西合作,不如与大人合作来得畅快,大人以为呢?”


    林清忽的愣了一下,这番情景,倒是与穆晚唐相遇有几分相像。


    红鹰也注意到了她这一瞬的异常,“大人这是何意?”


    林清:“只是想到一位故人罢了,他也曾与本官合作过几次,倒是与你有几分类似。”


    红鹰:“能让大人露出这般神情,我倒是好奇那人的身份了。”


    林清:“一只会勾人的小狐狸罢了。”


    “那是巧,他是狐狸,我是飞鹰,看来大人与猛禽有缘。”红鹰对那样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大人意下如何?”


    林清活动活动手腕,“那便要看血衣楼的诚意了。”


    红鹰思索了一会,点头同意,“好。”


    黑衣人们迅速退去,林清飞到树上将顾春带了下来。


    “您的剑。”顾春将剑还给林清,“这血衣楼既然能出卖鲁国公,也能出卖我们,与他们合作,很危险。”


    “我知道。”林清将长剑收入剑鞘。


    送上门的韭菜,不要白不要,不割他们几茬,她都不好意思包顿饺子。


    顾春查看了一下两匹马的伤势,“这马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用了。”


    林清四处望了望,“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将马匹存放在那,步行去吧。”


    顾春“我们要去哪?”


    林清:“会善寺。”


    安顿好马匹后,他们一路步行,约么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会善寺门前。


    会善寺位于齐明山上,此时已近黄昏,进香的香客不多,大家陆陆续续的往山下走。


    林清带着顾春站在一边看了会,正要走进寺院大门,就见一沙弥向他们走来。


    “施主留步,田居士请二位施主于后院枫叶湖一见。”


    林清眉毛微扬,这个田瀚义来得倒是快,“劳烦师傅引路。”


    沙弥在前方专心引路,林清与顾春跟在后面。


    会善寺的风景极为不错,眼下正是枫叶变红的时候,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那湖水便在红枫之内。


    沙弥走到湖边便停下了,道:“那边小僧不能过去,只能送二位施主到这了。”


    林清颇为好奇,“这会善寺的地儿还有你们不能去的?”


    沙弥含笑回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会善寺是前朝旧庙,本已破败,是十年前田居士出钱修葺,方才有如今这般规模,住持与田居士曾有约定,以枫叶湖为界,湖东为我寺僧人修行之处,湖西则归田居士所有,往常若是无事,僧人不得越界。”


    “这样啊……”林清低眉沉思片刻,又道:“听闻国公爷正在此处为亡妻祈福,在下与他有几分交情,寻思一会过去探望,不知他住在湖东还是湖西?”


    沙弥老实答道:“国公爷是我寺贵客,自然住在湖东的客院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