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华宁旧事


    第71章


    桌上放着林清的早膳, 魏无极表决心拍的这一下扇子,力道之大,直接将桌腿跟按断了一根, 下一瞬, 桌子翻了,瓷质的碗碟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碎了。


    那汤汤水水也洒了一地, 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包子掉落在碎片上,又被弹起,拍在林清的衣角上, 露出的油汁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油点。


    林清低头看着脏掉的衣角。


    她刚洗的澡, 刚换的新衣裳……


    林清抬头看向魏无极, 笑容格外温柔, “魏大哥,听闻你师父乃是宫中一品禁卫,想必功夫格外出众, 正巧我也有几日未曾好好练功了,魏大哥不妨与我好好练练手。”


    魏无极心里散发着莫名的寒意, “我……”


    林清眨了眨眼,“魏大哥是要拒绝吗?这可不好, 你想想,那魏长风若派人暗中行刺该如何是好。”


    魏无极忽然觉得更冷了,“不……”他止住话头, 总觉着拒绝了好似有更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


    两人来到院子里,魏无极深知自己不是林清的对手,趁对方还没准备,骤然出手偷袭。


    可他一掌拍出方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林清的影子。


    突然侧面传来风声,他一扭头,正对上林清的拳头。


    砰的一声,林清的拳头正好砸在魏无极的左眼上,留下一圈乌青。


    魏无极被打的很苦逼,捂着脸不断后退。


    林清微笑,“再来。”


    十个回合之后,林清神清气爽的离开了,魏无极苦逼的蹲在院子角落,一张脸比之前大了一圈。


    林清处理掉京中送来的公务,中午的时候,魏无极让周虎送来消息,约她在醉仙楼见面。


    醉仙楼是华宁县最好的酒楼。


    林清换了身雪青色的长衫,独身前往醉仙楼。


    魏无极预定的包厢在二楼,当林清推开包厢的门,一眼就看见缩在角落的严文才,一张脸青青紫紫的,不比魏无极好多少。


    魏无极嘿嘿一笑,“林兄快来坐。”


    林清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在魏无极与严文才的脸上转了几圈,“怎么回事,这脸肿成疾,传染了?”


    说起这个,严文才都快哭了,天知道魏无极发什么疯,一大早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就是一顿揍。


    人家都说打人不打脸,魏无极专门往他脸上招呼,愣是把他揍成了猪头。


    严文才委屈的缩在角落,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都是大佬,他一纨绔,惹不起还不行么。


    魏无极假装没看见,义正言辞道:“我觉得林兄说得对,若旁人暗中行刺只怕要糟,所以从你那回来后,我特意与严大人也比试一番。”


    林清眉毛微扬,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二人,没有说话。


    这时候酒菜被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严文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给林清与魏无极斟满酒水。


    林清端起酒杯放在鼻间微微一嗅,一股子巴豆味直冲喉咙,她笑容微顿,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双筷子掷出,两只筷子打在魏无极与严文才的手背上。


    两人手上一松,酒杯掉在桌上,酒水洒落,顺着桌沿滴落在地上。


    严文才一脸茫然的看着手背被筷子拍后的红痕,魏无极立即反应过来,“酒里有毒!”


    “是巴豆,魏长风到了。”林清顺着窗子望向外面的街道,只见一人骑着马缓慢的从下方经过。


    那人身着一件宝石蓝圆领袍服,身材高大,容貌与魏无极有五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柔,正是魏长风。


    他抬起头,对上林清的目光,玩味的勾起嘴角。


    魏无极也看见了,古怪道:“他有病?”


    林清很是赞同,“有大病。”谁示威给人下巴豆的,不是有病是什么。


    两人的声音不小,顺着风飘到了大街上魏长风的耳朵里,他的笑容瞬间阴沉下去,冷哼一声,打马离开。


    魏无极脸上的笑也消失了,“魏长风来者不善。”


    “原本还想着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将案子给结了,眼下再看却是不行了,魏长风知道我在这,不会任由我在暗中调查。”林清又新拿了个酒杯捏在手里,指尖翻动,那酒杯便不断在她手中翻转。


    魏无极也想到了这,“看来你是藏不住了。”


    林清:“那便明着来呗,不碍事。”


    魏无极看林清轻松自在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一个魏长风罢了,跟街上的猫猫狗狗差别不大,“你又有什么计划了,说说?”


    说到这个林清还真就认真捉摸了一会,“听闻城郊的翠月湖景致不错,今日严大人既然有此闲情,我们便去湖上泛舟赏景,再来上一顿全鱼宴,如何?”


    魏无极愣了一下,随即活动活动肩膀,“想想也是,自从到了这华宁,我整日担惊受怕,还真没仔细欣赏过这里的景致,游玩放松一番也是不错。”


    他看向严文才,如同老大哥一般问道:“文才啊,你说呢?”


    严文才嚅嚅张口,“我觉得……”


    魏无极直接拍板,“那就这么定了。”


    严文才:“……”难受,想哭,谁要跟这俩煞星游湖啊!


    他看着已经在商量细节的魏无极和林清,默默闭上嘴巴。


    魏无极在吃喝玩乐上很有一套,当即雇了一整艘游舫,又包下一家戏院,上船唱全场。


    待他们来到翠湖边上,游舫已经停靠在码头处,戏子们也已经上船搭好台子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翠湖确如其名,湖面如镜,周边树木郁郁葱葱,将湖水映上一层翠色,戏子们的唱腔随着风越传越远,让人心情愉悦。


    魏无极跟着哼了几句,折扇随着节奏一下下敲着手心,回头笑着问道:“林兄可还满意?”


    林清笑笑,“魏大哥安排的极为妥帖。”


    能得到林清的夸赞,魏无极满意极了,做了个请的姿势,走上游舫。


    严文才在魏无极与林清两人脸上转了转,迅速跟在魏无极后面,林清留给他的阴影太过深刻,让他一对上林清那张脸就忍不住有点哆嗦,与林清一比,魏无极简直好到天上了。


    林清见严文才躲她跟躲鬼似的,忍不住乐出了声,慢悠悠走上游舫,然后她的脚步顿住了。


    魏无极不止包了戏园子,他还包了春雨楼的姑娘。


    只见这奢华的游舫上,貌美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娇笑连连,浓郁的脂粉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林清猝不及防,被熏得一连后退三大步,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意了!


    “公子看上去似有不适,奴家这有些药贴,或许对公子有些助力。”


    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在林清的身旁响起,一方药贴也被递到了林清面前。


    林清抬眸,正对上玲儿那张脸。


    呦呵,这不就巧了嘛!


    玲儿笑容得体,谈吐温雅,连香料都用的淡雅一类,在这些姑娘衬托之下,宛若出谷幽兰。


    林清只扫了一眼,便清晰看见玲儿掩藏在眼底的算计,她故作不知,“这位姑娘倒是有些面善。”


    “奴家玲儿,见过公子。”玲儿盈盈下拜,手中的纱巾清风拂过,扫过林清的胳膊,一触即离,快的好似一切都是无意间的错觉。


    林清古怪的瞥了她一眼,若让田长乐知道他女人转个弯就勾搭别的汉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假装没看懂玲儿若有似无的勾搭,抬步走进舫中。


    戏台上已经开唱了,是一出富家千金与穷书生的爱情故事。


    魏无极与严文才早已各寻了地方与姑娘们说话调笑。


    林清寻了个靠栏杆的地方坐下,船已经开动,驶向湖中央,潮湿的水汽扑鼻而来,夹杂着浓郁的鱼腥味,倒是比这满船香风好闻不少。


    忽略掉某些声音,也称得上是轻松惬意。


    可某些人大概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林清闭着眼,耳尖微动,便听到玲儿的脚步再次朝她靠近。


    她扭头看去,就见玲儿捧着一幅画卷过来,“听闻公子对画作颇有研究,正巧奴家前些日子得了一幅画作,请公子点评。”


    玲儿将画卷在林清旁的桌前展开。


    这是一幅风景画,巨大的瀑布俯冲而下,旁边一块巨石,石头上长出一棵歪脖子桃树,桃花烂漫,顺着瀑布飞散,直直落在下方水里的小动物脑袋上。


    “这幅画还是以前一位朋友赠与奴家的,乃是清河先生的亲笔画作。”玲儿的指尖顺着画作下移,停留在那动物的头上,“此画笔墨精妙,意境悠远,玲儿很是喜欢,只是这水里的鸳鸯模样有些奇怪,大抵是清河先生的独创画法吧。”


    “谁告诉你那是鸳鸯的?”林清很无语,这熟悉的画法,熟悉的味道。


    玲儿不解,“不是鸳鸯?那是什么?”


    林清:“肥鸡。”


    穆晚唐的穆氏作画法,景物写实,又十分接地气,比如那领着万马奔腾的小黑驴,比如那永远在瀑布里游泳的肥鸡。


    清河先生?多久没见,连笔名都有了。


    玲儿整个人陷入一种傻逼的状态,低头看看画上的‘鸳鸯’,再看看林清,又低头看看‘鸳鸯’,别说,那羽毛和嘴巴,好像真是鸡!


    她好一会都没从画中肥鸡缓过劲来,等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把画给扔了,想起她的目的,美目应撑起一抹笑意,“公子认识清河先生?”


    林清:“大概算认识吧。”


    玲儿:“大概?公子与清河先生关系不好吗?”


    林清想了想,“大概……也还行?”


    玲儿:“……”怎么又是大概,这天到底能不能聊下去了!


    林清:“也就是能一边互相帮助一边互砍脑袋的关系吧。”


    玲儿:“……”完全理解不了这种诡异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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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第 72 章 华宁旧事


    第72章


    玲儿试图将话题从清河先生这诡异的描述中拐出来, 她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眼神微亮, “公子说与奴家面善, 其实奴家也觉得公子很是面善,就像许多年前便已见过。”


    林清原本已经懒得搭理她,闻言倒是来了兴致, 直接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玲儿,“你终于想起来了。”


    玲儿心头一跳, 脸颊泛起红晕, 漂亮的杏眸被覆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原来玲儿与公子真的早已相识。”


    “是啊。”林清乐了, “可不是巧了嘛,前几年你家就是我带人抄的。”


    “原来是公子……”玲儿心花怒放的笑容突然僵住。


    她好似身处寒冬腊月,一盆结冰的水桶从头上连冰带桶的砸在她脑上, 起止是冷啊,愣是快将她脑袋都给开瓢了。


    “你你你是林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直至破音。


    戏台上的戏正演到精彩时刻,穷书生死了, 富家千金正在哭丧,结果那死掉的穷书生愣是被这嗓门给吓得从地上蹦了起来,与富家千金大眼瞪小眼。


    好好一出悲剧愣是给变成了喜剧。


    魏无极和严文才以及那些姑娘们全部直愣愣的瞅着玲儿。


    这可是咱们华宁一顶一的花魁啊, 居然也能发出这样高昂的动静,音破的令人措手不及。


    林清看着一脸扭曲的玲儿,唇角一挑,道:“方才不还是一声声公子叫得亲热, 怎么一转眼就唤上名字了,难道玲儿姑娘不喜欢我了?”


    “你……你……”玲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捂着脸跑了。


    姑娘们见状想要凑上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又有些害怕林清,说不出原因,就是一对上林清的眼神,一股寒气直往心口钻。


    “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魏无极走过来,挥挥手开始赶人。


    姑娘们一见是金主,只能悻悻离开。


    等周边没人,魏无极才凑到林清面前,小声问道:“这怎么回事?”


    林清:“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想找个为她花银子的备胎,结果发现这人是抄她全家的侩子手,生气了呗。”


    备胎?


    魏无极不太理解,但大抵能明白这话的意思,“早知道换家青楼好了。”


    林清瞥了他一眼,“华宁县屁大的地方,青楼也就那么几家,还有能符合你们标准的,除了春雨楼还有别的地方?”


    魏无极叹了口气,突然很怀念京里的繁华,“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啊。”


    林清自顾自的倒上一杯清酒,“办好了差,自然就能回去。”


    魏无极在她旁边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不经意间问:“最近朝中是不是不怎么太平?”


    林清似笑非笑,“你探不到消息?”


    魏无极倒酒的动作一顿,轻叹一声,“并非探不到,只是处处透着古怪,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林清:“哦?怎么个古怪法?”


    “董太傅家的公子要娶永庆侯府的姑娘,但这两家之前明明是世仇,吏部尚书最近频繁出入康王府,可这人明明是陛下一手提拔的,还有太后那边……” 魏无极低眉思索,这消息太多,也不知从哪说起。


    林清嗤笑,“朝中局势向来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之所以频频变动,还不是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魏无极眸光微动,心里一突,指尖沾上酒水,在桌上迅速写下一个‘康’字。


    林清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又拿起酒壶为二人斟满,“你只需记得,如今陛下朝中艰难,正是需要你我使力的时候,也就行了。”


    魏无极拿起酒杯,瞧着桌上的酒渍慢慢散去,方才移开视线,“如果……”


    “没什么如果的,若退一步,你我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赘述了吧。”林清手掌抵着侧脸,望向舫外的湖面,“想活还是想死,想荣华富贵名留史册,还是抄家灭族尸骨无存?魏无极,你觉得呢?”


    魏无极握着酒杯的手骤然一紧,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你说得对,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顺着林清的视线往外望,忽然发现一艘小船正在向岸边行驶,船上除了船夫,还有一位姑娘,正是刚刚被林清气跑的玲儿,“她去做什么?”


    林清盯着那船停在岸边,玲儿上岸离开,“大概是找她的姘头告状吧。”


    魏无极很是疑惑,“姘头?”


    林清微微一笑,“田长乐。”


    魏无极想到刚刚玲儿自以为隐晦的勾搭,一时间差点没绷住,“那田长乐还真是……”


    林清低咳一声,“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让我清净会。”


    魏无极哈哈一笑,酒杯一扔,再次扎进脂粉堆里。


    林清继续一个喝酒,逍遥自在。


    这一夜,他们干脆宿在游舫里,直至天明方才下船。


    码头上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来接严文才的,另一辆是来接魏无极和林清的。


    周虎走过来,将一封密信交到林清手里,低声道:“京里面来的加急信件,黄元那小子不能过来,让属下给您送来。”


    林清没想到李明霄的速度这么快,昨日要的东西,今日便送来了,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正要上马车,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魏无极见林清上车的动作停下,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林清:“走不了了。”


    魏无极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不了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冲来数不清的官差衙役,将他们团团包围,严文才也被两名衙役从车上给拽了下来。


    严文才又急又气,“你们干什么,我是钦差大人,你们也该捉我!”


    衙役轻蔑回道:“你算什么钦差大臣,告诉你,冒充钦差,今日便砍了你的脑袋!”


    严文才惊恐的望向林清,他这是穿帮了!


    魏无极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冷静,没看见林清老神在在的样子么,明显雷声大雨点小,没事。


    官差纷纷让开,魏长风大步走来,县令曾宏谄媚的跟在后面。


    魏长风目光阴郁的在在林清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他本以为他的到来会让这三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处心积虑的想着怎么对付他。


    他自信满满的在县衙等着他们出招,可直到天黑也不见这几人有所动作。


    魏长风觉得不太对劲,派人出去一打听,才知道这三人竟弄了个大阵仗跑到翠湖上饮酒作乐。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暴怒,本以为是两军对峙,旗鼓相当,他纵览全局,杀人诛心,没想到他一心等着,对方却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这是何等屈辱!


    好在兜兜转转,还是被他拿捏住了。


    魏长风将那阴郁收拢,瞬间成为风光霁月的公子哥,对林清随意拱了拱手,“许久未见,林大人还是这般胆大妄为。”


    林清没回他的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看,许久才问道:“魏二公子任水部郎中,衙门在京郊,我天禄司的衙门设在宫中,往日里可见不到,魏二公子怎么一副跟本官很熟悉的样子?”


    她笑眯眯的盯着魏长风,“还有,魏二公子怕是忘了,水部郎中为从五品,可本官乃是陛下亲封的昭勇伯,为正四品,这称呼上,魏二公子用错了。”


    魏长风眸中闪过怒意,却又一闪而逝,“下官魏长风,拜见伯爷。”


    “魏二公子免礼。”林清这才看向魏长风身后如尾巴一样的曾宏,“曾县令,这般阵仗,不知所为何事啊?”


    曾宏满头大汗,眼睛都直了。严文才初来时,他想着法子巴结严文才,等魏长风来了,他方才知道严文才是个假冒的钦差,本以为以此立功能够上鲁国公府的门路,结果倒在才发现假钦差算什么玩意儿,昭勇伯是人家的靠山。


    昭勇伯啊,这可是天禄司的二把手,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这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惹得起的。


    “下官拜见伯爷,下官来此,是为了……”曾宏哆哆嗦嗦的说着话,眼神瞟了几眼严文才,不敢再说下去了。


    魏长风冷哼一声,义正言辞的斥道:“严文才是吏部侍郎严鸣严大人的嫡长子,平时不学无术,整日眠花宿柳惹是生非,陛下怎会把案子交给这样一个纨绔!”


    林清:“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人家想要回头做个为国为民的有用之人,陛下都给了人家一个机会,魏二公子却如此咄咄逼人,怎么着,难不成魏二公子的眼光比陛下的还要好?”


    魏长风:“伯爷不用给下官挖坑,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是慧眼识珠,若真看错了人,那也是被奸佞蒙蔽。”


    林清寸步不让,“你说严文才是个假钦差,那你可有证据?”


    “你!”魏长风气极,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哼笑道:“是真是假,抓回去京里审一审也就知道了。”


    “你审?你拿什么审?”林清嗤了一声,“你是水部司官员,隶属于工部,审案子?谁给你的权利。”


    魏长风:“下官不行,曾大人总归可以。”


    “华宁县隶属京城,县令官品为从七品,而钦差官位特殊,若无特殊安排,皆为从四品,你让一个七品县令审讯陛下派来的四品钦差?”林清勾起唇角,“魏长风,你好歹也是鲁国公府的少爷,怎么,这些基本常识鲁国公都没空教你吗?”


    曾宏被吓得满头大汗,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他看了眼旁边的魏长风,小心的往后退,眼下这是神仙打架,他一个小鬼儿还是离远些吧,保命要紧。


    魏长风的脸色越加难看,“昭勇伯,你不用左右言顾,曾县令既然审不了,我带着严文才回京就是,大理寺不是摆设,必然能将案子查清。”


    林清微微扬眉,“谁说本官没有证据。”


    她取出周虎给她的那封密信,直接打开,取出里面的纸张展开,上面是一行行的小字,和鲜红的玉玺盖印。


    ——朕承天启运,今有朝臣严文才,深受朕之其中,特命为钦差大臣,由昭勇伯与鲁国公世子辅佐,速查华宁旧案。


    这旨意一出,魏长风当场傻眼。


    第73章 第 73 章 华宁旧事


    第73章


    严文才原本都快被吓死了, 见到林清为他据理力争,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假的就是假的,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将罪名顶替下来的时候, 林清拿出那封密旨。


    严文才震惊了,震惊之后,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一颗心犹如被塞满了棉花,堵得他难受。


    陛下居然真的愿意封他一个废物当钦差!


    原来他不是假的,他是真钦差, 他真的当上钦差了!


    魏无极也是呆住了, 他没想到林清竟然真有能力从皇帝那里拿来密旨, 他垂下眸子, 掩盖住眼里的复杂,看来他要再评估一下林清在陛下心里的位置了。


    魏长风狠狠瞪着那张密旨,心中的怒气翻江倒海, 却又不得不被他压下去,林清拿到密旨, 他们鲁国公府竟然没收到一丝消息,这一次是他失算了。


    他回手一巴掌抽在曾宏脸上, 斥道:“好你个曾宏,究竟是何居心,竟挑唆本官为难三位大人!”


    曾宏被抽飞出去, 半边脸都肿了,阴毒的眼神在魏长风脸上闪过,随即化为惶恐,“这是误会, 是误会!”


    魏长风看向林清,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伯爷听见了,是这曾宏不识好歹,弄错了消息,咱们都是为陛下办差的,一场误会罢了,想必伯爷不会这等小人一般计较。”


    林清懒得跟他废话,做了个请的姿势。


    官差收队,魏长风走了几步复又停下,转过身看向魏无极,“大哥走得急,父亲很是担忧,若有空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否则又要惹父亲生气了。”


    魏无极啪的一声甩开折扇慢慢摇着,“那二次此番过来所为何事,不会真的是为了真假钦差吧?”


    魏长风:“大哥来此,又是所为何事?”


    魏无极哈哈一笑,“听闻华宁风景秀丽,我一纨绔,自是过来赏景游玩的,倒是二弟在官场一向汲汲营营,居然能抽出时间过来这边,还真是令人称奇。”


    “大哥,小心风大,闪了舌头。”魏长风最是看不惯魏无极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废物就是废物,可如今废物身边却多了个帮手,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这处港口就只剩下林清几人。


    魏无极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气势萎靡不少,“林兄,你是要吓死我啊,有圣旨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林清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在水上待了一天是为什么。”


    密信在华宁与京城传播,就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一日的功夫,她在水上晃了一夜,还不是为了这封密信。


    魏无极尴尬的摸摸鼻尖,退到一边。


    严文才走过来,别扭的低下头,“此次大难,多谢伯爷为我出头。”


    “算不上,毕竟是我将你拉到这的。”林清跳上马车,“这么一闹天都亮了,先回吧。”


    严文才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马车里。


    事已至此,他自是不能再回田家,干脆跟着林清去来福客栈租了一间小院,周虎也顺理成章的重新回到林清这边。


    林清返回房间,洗漱之后,又回床上补了会眠,醒来时已是巳时末,门外突然传来周虎的声音,“头儿,您可醒了?”


    林清起身打开门,“何事?”


    周虎将佩剑递给林清,“您的剑也被送来了,属下给您送过来。”


    林清将剑鞘挂在腰上,手掌熟练的抚摸着剑柄,心里舒坦极了,“怎么想着把剑给我送过来了?”


    周虎:“是陛下特意吩咐的,陛下说了,若无长剑在身,您铁定睡不好觉。”


    林清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不过是在北境提过一嘴,没想到李明霄竟还记得。


    周虎候在一听吩咐,就见严文才也进了院子,手里还端着一个装着清水的金盆。


    没错,纯金的那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林清眼睛有点疼。


    “我算算时间知道您也该起了,就打水过来给您洗漱。”严文才捧着盆,弯着腰,对林清咧嘴一笑,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贱嗖嗖的味道。


    林清:“……”她真没奢侈到用金盆洗脸的地步。


    “不是,严文才你什么意思!”周虎却不干了,气道:“我们头儿这么帮你,你知道为了那封密信累倒几匹马嘛,结果你弄个金盆诅咒我们头儿,怎么着,让我们头儿就此金盆洗手回家种地?”


    “不是,我真没这个意思!”严文才慌了,“我就是觉得唯有这金子才能配得上伯爷,既然金子不行,那改日我寻块翡翠料子,给伯爷雕个翡翠盆子,麒麟祥云纹怎么样?”


    周虎见他道歉还算真诚,勉为其难的同意,“玉盆还差不多,不过别雕什么麒麟,要雕也是白虎一类的猛兽才能配上我们头儿的英勇。”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那金盆,“这金盆太俗气,赶紧有多远扔多远,别污了我们头儿的眼睛。”


    林清:“……”其实金盆挺好的,瞧那闪亮的颜色,晃得她心发慌。


    她是俗人,她爱大金盆!


    然后她看见严文才急匆匆的抱着金盆跑了。


    林清有种想要叹气的冲动,罢了,她就知道她这辈子财运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好。


    不一会严文才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大木盆,盆里的水装到八分满,不断有白色的热气从水里往上飘。


    他每走一步,那水花都高高从盆里跳出,又神奇的被严文才接回盆里。


    林清眼睁睁看着水盆被端进在她屋里,放在那洗脸用的木架上,然后严文退到周虎旁边站着,跟个小厮似的。


    林清觉得她好似亲身经历了一场金斧银斧的故事,连结果都跟故事差不多,到她手里,只是那个与原来一模一样的木盆。


    严文才见她盯着水盆不动,小心翼翼的问道:“伯爷,要我帮您洗脸?”


    林清无语看向他,“你确定这水能洗脸?”不是给猪退毛?


    “当然能。”严文才立马把手伸进水盆,下一息直接被烫的蹦了起来,“奇怪,我刚才倒水时好像也没这么热啊。”


    他又跑出去弄了半盆冷水回来,往热水里倒,愣是将八分满的盆装成十分满,试了试水温,讨好道:“这回好了,不烫了。”


    林清看着木盆四周的水渍,默默洗了把脸,刚直起腰,严文才已经把巾布甩她脸上了,然后就跟擦桌子似的。


    林清本能向后躲避,忍了又忍才没直接给他一脚。


    严文才手忙脚乱,身子一动,正好撞在一边放着盆的架子上,接下来就是木架水盆倒地的声音。


    几乎满盆的水洒落一地,除了距离远点的周虎安然无恙,林清和严文才衣服都湿了大半。


    林清额头青筋微跳,低头看着腰部以下已经湿透的衣裳,以及一双伸向她腰带的手。


    严文才:“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这也是第一次伺候人,没事没事,以后习惯就好了,我这就给您换衣裳,正好我那……”


    林清忍无可忍,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只听撕拉一声,她的腰带碎了。


    林清脸都黑了,厉声道:“周虎,把严文才给魏无极送过去,给老子告诉他,若是看不住人,以后他俩就栓一起过日子吧!”


    一个要跟她睡一张床,一个撕她腰带,累了,毁灭吧。


    周虎也是看的嘴角直抽抽,把还要往里冲的严文才拖走了。


    林清关上门,又重新换了身衣裳,这才松了口气,结果气还没松到底,魏无极与严文才从外面冲进来,周虎跟在最后面,替他们把门关上。


    林清差点被噎死,但一看二人表情,就知道出事了。


    魏无极脸色阴沉,“田长乐敲了登闻鼓,说陈旭偷盗田家财物,如今已经逃逸!”


    林清一愣,“曾宏派人去查了?”


    魏无极:“已经派衙役去了,这事必然又是魏长风搞出来的,若陈旭被捉,只怕要糟。”


    “他抓不住。”林清低眉思索,陈旭和刘金良是她藏的,魏长风便是犁地三尺,也不可能将人捉出来。


    魏无极紧紧皱着眉头,“那陈旭只是一个护院,他们为何要抓陈旭?”


    林清指尖一下下有节操的敲着桌面,“按照魏长风的性子,他若真要捉陈旭,就把捉人的事情放在明面上。”


    魏无极:“你是说捉陈旭只是幌子,魏长风另有安排?”


    林清颔首,天禄司衙门就在京城,外面不好说,但京城那一亩三分地,各个官员家是个什么情况,主子又是什么性子,几乎摸的一清二楚。


    魏长风这人说白了,就是总以为他是猫,别人都是被他捉的老鼠,若真要捉陈旭这只老鼠,他会悄无声息的出手,然后在众人面前拿出来炫耀,告诉别的老鼠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可若不是为了陈旭,那么还有什么原因值得魏长风如此行径……


    魏无极道:“我去会会我的好二弟,或许能探些蛛丝马迹。”


    林清拒绝道:“不必,我知道他的目的所在了。”


    魏无极并不怀疑林清的话,直接问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林清:“咱们此次过来是为了佟县令暴毙的案子,若按照我以往的办案习惯,我会先开棺验尸。”


    以往的人命官司,她基本都是这么做的,这样一推测,魏长风的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魏无极猛地瞪大双眼,“他要毁尸!”


    林清:“不止如此。佟县令为官清正,深受此地百姓爱戴,他的尸身入土多年,直到现在还时常有百姓前去祭奠,一旦尸体被毁,再趁机嫁祸给我们……”


    他们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若再有几个硬骨头因此告到京城,李明霄也无法袒护他们。


    严文才这次出奇的老实,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直到此时方才问道:“这开也不行,不开也不行,那我们要怎么办?”


    “不难。”林清微微一笑,对他们招了招手,等他们附耳过来,才道:“佟县令乃是本地人,亲族就生活在华宁县东方的东封村里,你们过去多带些人过来,今夜我们就在坟边守着,把这盗坟毁尸的罪名给他做实了。”


    魏无极眼睛一亮,这主意够损,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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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第 74 章 华宁旧事


    第74章


    魏无极与严文才去联络佟氏族人, 屋子里就只剩下林清周虎。


    林清道:“周虎,你潜入县衙,将佟县令的尸检记录替换出来, 回头去佟氏祖坟那边会合。”


    “属下这就去。”周虎抱拳行礼, 也出去了。


    林清坐了会,又回去换了身衣裳,将剑取下放在床头, 然后去后厨拎了两包点心,出城之后一路往西。


    此时已是午时末,正是乡民离城返家的时候, 这些人大多穿着棉麻一类的粗布制成的衣裳, 少数家境好的穿着细棉布做成的衣裳。


    他们有些步行, 也有些选择乘坐牛骡一类的板车。


    林清身上的衣裳是深青色细棉布, 混在人群里也不算显眼,就是偶尔几个姑娘对她悄悄红了脸,又有几个小子对她横眉竖眼。


    林清扭头看向路边的风景, 全当没看见。


    这时,前方突然传来阵阵惊叫。


    “惊牛了, 快跑!”


    林清双眉微蹙,疾走几步赶过去, 就见一头拉着板车的老黄牛正狂躁的来回冲撞,板车上还坐着几个乡民。


    他们惊慌失措的惊叫着,一个个被甩了下来, 其中一位姑娘被甩在地上还没爬起来,那老黄牛已然转过弯向她奔了过去。


    那姑娘吓破了胆,浑身瘫软。


    此时也顾不得了,林清脚下借力, 跃上牛背,双手抓住牛角往右使力。


    她能感觉到两条胳膊上肌肉爆涨的拉扯感。


    老黄牛发出一声悲鸣,即将落下的牛蹄腾空,连牛带人向右倒去。


    林清灵活的翻身躲过,扑在牛身上,一直在旁边等机会救人的汉子们见状全都扑过来,合伙将牛按在地上。


    林清站起身,拍掉衣服上沾染的泥土。


    一位中年汉子过来,对她竖起拇指,“小伙子身手不错。”


    林清笑了笑,“只是运气好罢了。”


    “今日要不是你,我们村可就要倒霉了。”中年汉子是真心感激林清,“我叫吴金山,是东面吴家屯的,这是我们村长家的牛,要是出了事就得赔人家十几两银子,便是卖儿卖女也赔不起啊。”


    林清也清楚一头牛对百姓而言不便宜,否则她一掌就能拍碎牛头骨,何须费这么大力气,“这牛是吃错了东西吧?”


    吴金山道:“误吃了疯牛草,已经有人去找药草了。”


    所谓的疯牛草只是一种不打眼的野草,唯一的药用就是牛吃了会疯,所以才给起了这么个名,药性也好解,大多养牛的村户都认识这些草药,去林子里转一圈就能摘来不少。


    又过了一会,老黄牛的药性也就解了,只是精神萎靡,拉不了太重的东西,于是老人和孩子坐在板车上,其他人就在旁边走。


    吴金山问道:“林兄弟,你这是去哪啊?”


    林清扬了扬手里的点心,“去祭奠一下佟县令。”


    吴金山对林清的观感又好了不少,小伙子不但救人不求回报,还愿意祭奠佟大人那样的好官,这是个大好人啊!


    “我们吴家屯和东封村挨着,佟大人的墓离我们那也不远,林兄弟若不嫌弃,就跟我们搭个伴吧。”


    林清:“那赶情好,谢过吴大哥了。”


    吴金山又跟他闲聊几句,一个姑娘走到林清另一侧。


    姑娘也就十四五的年纪,脸蛋圆圆的,很是可爱,红着脸道:“谢谢你救了我。”


    林清看了这姑娘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她刚才救下的姑娘,“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吴金山也发现了这姑娘,笑道:“林兄弟,这是金家初瑶,今年十五,还没婆家呢。”


    话说到这份上,林清哪里还不明白,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呗。


    可她真不能娶,干脆道:“我有个婚约,等明年就该成婚了。”


    吴金山与金初瑶都沉默了一下,小姑娘脸上露出失落,离开了。


    吴金山尴尬的摸摸脑袋,又拽来几个小伙子聊天。


    大家伙对林清方才的身手很是佩服,自然也愿意聊到一起。


    其中一个小伙子名叫吴二牛,张嘴就道:“你们知道吗,昨个儿夜里我可是见鬼了。”


    吴金山一听,皱眉训斥:“你去山上废院了?”


    吴二牛被吴金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我就是去那附近抓些兔子,那的兔子多啊。”


    他贼兮兮的凑到林清身旁,接着说道:“昨儿个我摸黑去山上收套子,就在那废院后边的墙跟底下,你猜怎么着,我听到一女人的哭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吓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抓到的兔子都没要,全扔那了。”


    吴二牛想起那那几只兔子,满脸惋惜。


    林清也算是听明白了,“那废院里既然有女人的哭声,你们就没进去看过吗?”


    说起这个,吴金山也忍不住叹气,“看了,但什么都没有。那宅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占了小半个山头,前几年还见着有人打理,后来不知怎么就荒废了。”


    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接着说道:“以前山货值钱,等农闲了,大家伙都要往山里走一走,可那宅子闹鬼,甚至还死过人哩,后来就没人敢上去了。”


    林清:“没报官吗?”


    吴金山说道:“我们村长报过官,但官府根本不管,还叫我们不要乱说,否则就把我们抓进大牢里管教,这也就是林兄弟你救了我们的命,换个人我可不会说半个字。”


    “这倒是稀奇了。”林清垂眸,别说若大个宅院,就是农家盖房也有地契一说,得在衙门里说一声做个文书才行,若是房屋荒废,户主死绝,那房子就会归到衙门名下,再行买卖。


    就曾宏那贪样,那么大一个宅子摆在那,若是无主之物,他怎么可能不动心;若是有主儿的,通知一声就是了,何必赶走恐吓村民。


    有猫腻。


    吴二牛道:“可不是,当初吴有福的尸体被还是我从那宅子里背出来的。”


    吴金山横了他一眼,“闭嘴吧,村长不是不让提这事了嘛!”


    吴二牛满不在乎,“这又没外人,怕什么。”


    吴金山很无奈,“林兄弟,你别听他那嘴瞎咧咧。”


    林清:“怎么会,我倒觉得二牛兄弟是个讲义气的好儿郎,背尸这事儿可不是谁都愿意干的。”


    “还是林兄弟懂我!”吴二牛看她的眼神都亮了,竖起大拇指,“你是不知道,那吴有福的尸体浑身都是抓痕,脑袋被开了一个碗大的血窟窿,血淋淋的。”


    吴二牛现在想起那吴有福的死状心里都直打寒颤,“要不是村长出了两袋粮食,我才不背呢。”说完立马把话题转开,似乎多提一下夜里都得有鬼来爬他床头。


    林清也没再问,继续和几个小伙子山南海北的聊着,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佟县令的墓碑前。


    这个时间太阳距离下山只剩下一点余韵,佟县令因为是横死,不能葬进祖坟,于是村里人就在祖坟外围给他修了坟墓。


    此时墓碑前没有人,摆着许多东西,有造型奇特的石头,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花,冷掉的馒头窝头,还有烧过的纸钱灰烬。


    林清以前并不知道这位佟县令,但现在却是彻底记住了,若只是好官,怎会让百姓这般惦记。


    她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纵身飞上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靠在粗大的树干上闭眼假寐。


    夜色渐浓,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清猛地睁开眼,悄悄坐直身子,往树下望去,然后她愣住了。


    只见十数人停在墓碑前,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拎着火油,还有一人站在这些人最前面,那张脸特别让人熟悉。


    魏长风居然亲自过来了!


    林清忽然觉得这个魏长风果然有大病,三更半夜不睡觉,居然跟下属一起过来刨坟。


    魏长风压根不知道树上有人,满意的望着眼前的坟墓,向一旁的亲随锦燕招了招手,“锦燕,你说那林清此时在做什么?”


    锦燕恭敬的回道:“必然是在追着那个陈旭的屁股后面跑,却不想公子您旗胜一招,先一步断了她的后路。”


    魏长风听了这话,只觉身心通畅,清晨在林清那受的窝囊气一扫而空,“衙门那边可派人去了?”


    锦燕:“已经派人过去了,等这边事了,那尸检记录必然已经被毁。”


    “好!”魏长风仰头大笑,“没了尸体和仵作的录册,本公子倒要看看,她林清是否真有翻天的本事查出真相!”


    “无法抓住凶手,待回京之后,林清必然要被责罚,敢与公子做对,合该她有如此下场。”锦燕顿了顿,犹豫道:“只是陈旭那边真要交给衙门吗?”


    魏长风:“也是老三活该,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贴身之物遗失,居然还敢弄个假的糊弄家里,若非前几日父亲发现异常,他怕是要捅出大篓子。”


    他思索片刻,道:“至于衙门那边倒是不急,曾宏不是想进我们鲁国公府的门口嘛,便给他一个机会,陈旭必须要活捉,不论他用什么法子,必须要将东西找回来。”


    锦燕微微低头,“诺。”


    林清藏在树上,有点无奈,都这么久了也不见魏无极带人过来,只怕那村子里出了什么变故。


    正在她捉摸着要不要下去的时候,一股子腥味钻进她的鼻腔,同时伴随着爬行动物划过树干时发出的动静。


    有蛇。


    “谁!”锦燕的长剑已然出鞘,指向林清所在的大树。


    林清迅速捏住蛇的七寸,扔了出去。


    魏长风看见锦燕这样吓了一跳,迅速后退两步站在锦燕身后,突然有个东西从天而降。


    他下意识往往后又挪了一步。


    他一动,那蛇也动了,猛地往上一窜,蛇嘴大张,一口咬在他正好侧腿大腿根部。


    魏长风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锦燕正警戒着前方的大树,压根没注意到那条在夜色掩盖下被丢出来的蛇,等他反应过来,魏长风已经被咬了。


    他迅速出剑,将蛇斩成两半远远丢开,紧张的跪在地上,“公子,您怎么样?”


    魏长风吓坏了,“快,快给我解毒!”


    锦燕看着那伤口正贴近某处不可言说的位置,脸色有点发青,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去解魏长风的腰带。


    林清在树上,那是越看越古怪,这二位难道不先去看看那蛇到底有没有毒?


    一上来就这么限制级,她怕长针眼。


    罢了,谁让她心好呢。


    林清从树上飘然落下,挥挥手,笑嘻嘻说道:“今日赶巧,大家伙都来祭奠啊。”


    魏长风和锦燕看见林清那张脸,两个人都傻了。


    那直愣愣的目光好似无声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能在这里!


    第75章 第 75 章 华宁旧事


    第75章


    夜色朦胧, 弯月如钩,这处地方靠近半山腰,周围是郁葱葱的树木, 里面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坟包。


    林清站在那, 精致白皙的脸蛋在朦胧的月色下,带着一股名为惨白的美,配上那落地无声的轻功, 让那些准备挖坟的人以为遇见了从坟里跑出来的阿飘。


    大家伙齐齐扔掉手中挖坟烧尸的工具,惊悚的看着林清。


    林清突然有点后悔,此时此刻, 她没换上一身白衣还真有点煞风景。


    她这辈子后悔的事儿不多, 但现在她是真挺后悔的。


    林清扫了一眼那几人, 这些人脚下稳健, 明显是练过腿上功夫的,相传鲁国公府有位腿上功夫了得的江湖人,所以鲁国公府的家丁护院, 练的也都是腿上功夫。


    看来,这些都是鲁国公府的下人了。


    她的视线又落在地上的那二位。


    魏长风半躺在地上, 衣衫半解,姿势多少有些‘风尘感’。


    锦燕手里拿着魏长风的腰带, 傻呆呆的蹲在一边,一只手还抓着人家的裤子。


    “在京中时,本官听闻魏二公子眼光甚高, 便是那西街花魁都入不了魏二公子的眼,没想到不是花魁不行,而是魏二公子不爱红颜爱蓝颜啊,就是这口味多少有些重了。”


    林清意有所指的望了望四周的环境, “魏二公子也不怕被恶鬼缠身,再引来几朵阴桃花。”


    魏长风眸子闪了闪,一抬头已是怒极,咬牙切齿的说道:“昭勇伯,下官被蛇咬了,这荒郊野岭,如果不将毒素吸出,难不成伯爷要下官去死?”


    林清古怪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蛇尸,“魏二公子说的是那条菜花蛇?”


    魏长风:“……”天太黑了,他只知道被蛇咬了,其他的还真没细看。


    他顺着林清的目光望去,还真是一条菜花蛇。


    锦燕也看见了,默默将腰带又给魏长风系回去,刚刚公子叫得太凶了,他也没细看。


    魏长风这下是真快气疯了。


    他自认为还算了解林清,他清楚以林清的能力必会佟县令被杀一案与刘素失踪有关,也一定会找到与刘素有关的陈旭,甚至查到当年的‘他’与此事有所牵连。


    所以他才将缉拿陈旭的消息放出去吸引林清的注意,方便他接下来的行动,他认为他的计划足够完美。


    结果呢,人家压根没按他的计划走,直接跑到坟地里将他堵在这!


    眼下再挖坟掘尸,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他们有问题么。


    他不得不开始思索如何脱身。


    林清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在那些人面前转了一圈,停在其中一个坛子前,伸手拍了拍,火油独特的气味不断冲击着她的嗅觉,“锄头?火油?魏长风,你这是想挖谁的坟,烧谁的尸?”


    魏长风当然不认,冷笑一声,“拿了这些东西就一定是来掘坟毁尸的?”


    林清眨了眨眼,“不然呢,难道你心血来潮,拿锄头来来人家祖坟犁地?拿火油过来助兴?”


    魏长风冷着脸,“林大人别忘了我的身份,鲁国公府背后的大树不是那么好得罪的,若大人识相,我们不妨坐下讲讲道理。”


    “魏长风,是你忘了我的身份。”林清敛起笑,嘲讽的看着他,“天禄司是陛下手中的剑,若真要杀你,便是你该死,敢跟天禄司讲道理,是本官最近太好说话了吗?”


    魏长风阴狠的盯着她,“看来林大人是铁了心要吃罚酒。”


    “想让我吃罚酒的人太多了,还得看你魏二公子是否有这个能耐。”林清望向远处正在逼近的火光,抬手接住她身前飘落的树叶,弹射而出。


    树叶轻薄如纸,却在她内劲的加持下快如利刃,一名悄悄潜离的鲁国公府的下人当即被射穿腿腹,哀嚎着倒在地上。


    其他人早已被林清方才的话吓破了胆,再看那趴地上起不来的同僚,谁也不敢再起逃跑心思。


    锦燕懂了,他的武功是这些人里最好的,可他同样清楚,他并不是林清的对手,“公子快走,属下拖住她!”


    林清一眼便看出锦燕练的是快剑,剑疾如风,要的就是快与狠,每一剑都从常人难以反应过来的角度刺向她,就这身手,在江湖上足以能排到二流高手之列。


    林清并没有过多动作,只是稍稍一侧头,微微一转身,便轻巧的躲过锦燕的剑锋。


    可惜这剑后继无力,于她而言,还是太慢了。


    锦燕剑剑刺空,额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满是汗水,他咬了咬牙,将全部内力集中在剑刃之中,刺向林清。


    林清也动了,她脚尖微转,纵身一跃,已然来到锦燕身后,一掌拍在他的后心。


    锦燕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没能再爬起来,他侧过头,不怒反笑,“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死了又如何,只要我家公子回去,他定会为我报仇!”


    林清突然很好奇,问道:“你效忠的究竟是鲁国公府,还是魏长风?”


    锦燕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问愣了一瞬。


    “魏长风只是鲁国公府的二公子,魏无极才是鲁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如若你效忠的是魏长风,全当我没问过这话,但若你效忠的是鲁国公府,你听命之人究竟是魏长风,还是鲁国公府未来的继承者?”


    锦燕直接被这话给绕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效忠之人是谁与你何干,左右我家公子已经离开,我们那么多人,你却只有一人,林大人,你败了。”


    林清微微一笑,“谁告诉你只有我一个人的?”


    她转过身,让出山下的视线,就见许多人拿着火把朝这边走来,方才鲁国公府逃走的人全部被绳子给捆得结结实实,被这些人压着往前走,就连魏长风也在里面。


    锦燕:“……”他终于没忍住,又吐出一大口血,晕死过去。


    魏无极走在最前面,见状走过来,“他怎么了?”


    “急火攻心,气的呗。”林清将那些鲁国公府的人数了数,数量正好对上。


    魏长风两只手被捆住,之前匆忙系上的腰带已经开了,柔软的里衣沾满了泥土,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哥愣是弄得跟街边乞丐似的,疯了一般朝押着他的两个壮汉大喊:“我都说了,我是鲁国公府的二公子!”


    左边的壮汉直接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吹牛谁不会,老子还说老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没见人家世子爷说不认识你嘛,装什么官家公子!”


    魏无极低咳一声,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二人的脸,“这些村民实在霸道,磨了半天嘴皮子都不行,没办法我只能亮出身份,再装作不认识那位。”


    林清:“严文才呢?”


    魏无极:“留在村里了,怕他坏事。”


    说话的功夫周虎也过来了,顺便把那些人都带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位国字脸的中年汉子。


    周虎道:“头儿,这位是东封村的村长,刘大福。”


    刘大福也是个有眼力的,虽然林清看着年少,但见魏无极与周虎对她态度恭敬,就知道人家不简单,魏无极可是世子爷,能让世子爷这么说话的,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即行礼,“小的刘大福,见过大老爷。”


    魏长风讽刺道:“她可不是什么大老爷,天禄司知道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人便是天禄司的二把手,林清。”


    刘大福腿上一软,跪在地上,惊喜瞬间变成了惊吓,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周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天禄司便是吃人,那吃的也是有罪之人,我们犯得着跟百姓过不去,反倒是,三更半夜不睡觉,拿着锄头火油跑到这来,是想把佟县令挖坟掘尸挫骨扬灰不成!”


    东封村的村民一向以佟县令为荣,听了这话一个个气得恨不能直接把魏长风锤死。


    周虎看向林清,问道:“头儿,这人该如何处理?”


    林清:“ 送去衙门吧。”


    魏无极:“我去吧。”


    这次出来他带的都是他自己培养的护卫,与鲁国公府无关,方才能捉到魏长风,这些护卫也出了不少力。


    林清点头同意,又看向刘大福,“时间不早了,让大家伙也散了吧。”


    刘大福吆喝几声,人群也就散了。


    此时就只剩下周虎与林清。


    周虎很是不甘心,“那曾宏就是魏长风的狗腿子,这次倒是便宜他了。”


    林清明白周虎的意思,若是等到魏长风毁尸之时抓其现行,再由他们天禄司出面,必定能让魏长风吃不了兜着走。


    但若这么做了,佟县令的尸身十有八九保不住,烧了尸体,便是烧了这些百姓寄托在此的信仰和希望。


    林清觉得她虽然有点缺德,但还干不出这种事情。


    而且魏长风好好活着才有用,她更想知道三年前魏长风隐姓埋名,究竟所为何事。


    这时候安排好事情的魏无极也折了回来,听到前面的话音,疑惑的问道:停在“既然不打算开棺验尸,你准备怎么抓住凶手?”


    林清:“刘素失踪与佟县令被杀这两件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顺着刘素的线索往下查,找出杀害佟县令的人并不难。”


    魏无极见林清这幅冷静的模样,忽的问道:“你心里已经有了凶手人选?”


    林清轻轻点了点头,“魏长欢。”


    “怎么会是老三?”魏无极很是震惊,若说凶手是魏长风,他觉得还有可能,可魏长欢,这怎么可能!


    第76章 第 76 章 华宁旧事


    第76章


    林清也知道魏无极为何这么惊讶, 她没有解释,与二人返回城中客栈,直到她的房间里, 将陈旭交给她的画卷缓缓打开, 画上一娇俏少女正抚花而笑。


    她道:“这便是刘素。”


    魏无极仔细观察画像,狐疑道:“这刘素的面相似乎有些熟悉。”


    林清红唇微张,吐出一个名字, “玲儿。”


    魏无极恍然大悟,这个刘素的确像极了玲儿。


    林清轻叹一声,“就是因为这张脸, 刘素才被田长乐盯上。”


    魏无极:“你查清刘素的案子了?”


    “嗯。”林清坐在椅子上, “田长乐与玲儿有私情, 玲儿是官妓, 无法被赎身,一次偶然,田长乐看见了刘素的脸, 他便想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待成婚之日, 准备将刘素与玲儿调换,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刘素会被魏长欢看中。”


    魏无极疑惑道:“为何是魏长欢,当时来的人不是魏长风吗?”


    “因为‘魏二公子’在华宁吃了半月的鱼踏乳燕,又被刘素偷走了随身玉牌。”林清将玉牌放在桌上。


    魏无极忙拿起玉牌, 又把自己身上的那块玉牌拿出来对比,料子一模一样,这块玉牌是真的。


    他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魏长风牛乳过敏,府里人都知道避讳,魏长欢却恰恰相反,最喜乳品,三年前,魏长风忽然说要来华宁访友,隔日魏长欢也不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林清:“田长乐想要扒上鲁国公府的大门,所以跟玲儿比起来,刘素的价值就成了无法估量,于是在三年前的三月十五,田长乐让王二将刘素唤出迷晕,交给魏长欢。”


    魏无极:“有玉牌画像作为证物,再有陈旭作为证人,魏长欢这凶手之名是逃不掉了。”


    林清纠正他的话,“魏长欢不一定是凶手。”


    魏无极在魏长风兄弟手里吃了不少亏,心里正在高兴魏长欢要倒霉,听了这话不禁问道:“为何他一会是凶手,一会又不是凶手?”


    林清揉了揉眉心,“刘素是失踪,不是死了,佟县令被杀时,魏长欢正在春雨楼行乐,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最多也只能判他强抢民女,这罪名虽重,却不会死,再由鲁国公府暗中运作,魏长欢最多也就是遭些罪,所以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


    魏无极明白了,“你是说魏长欢根本没理由杀害佟县令?”


    林清:“不错,杀害朝廷命官是重罪,鲁国公府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敌人,只要运作得当,这罪名足以掀了鲁国公府,魏长欢虽然为人跋扈,却不是傻,他没必要这么做。”


    魏无极脑中灵光一闪,“除非有让他必须下手的理由,只要佟县令不死,影响会更大。”


    林清点点头,“确是如此。”


    “可能是什么事情?”魏无极蹙起眉,他在国公府生活这么多年,鲁国公府一向平稳,并没什么大事情发生。


    林清:“今日魏长欢一句话倒是提醒我了,他说‘鲁国公府后面的大树不好惹。’”


    这个魏无极倒是知道,“太后?”


    林清:“鲁国公如今的官位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三年前的确没什么事发生,但再往前数八年,却有一件大事。”


    魏无极明白过来,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说的是……渭西那件贪污大案。”


    林清:“不错,当时的办案之人正是我的师父诸葛绪。”


    算算时间,十一年前正是她与诸葛绪初遇之时,诸葛绪会将她留在暗部,一是为了利用暗部的方法考验她,二是因为诸葛绪正在办理那件大案,无暇顾忌她。


    魏无极惊讶极了,“诸葛指挥使是你师父?”


    “嗯,你不知道?”林清也颇为好奇,她与诸葛绪的关系没有特意宣传过,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她以为以魏无极搜集消息的渠道,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魏无极尴尬的摸摸鼻尖,将话题岔开,“那件案子你还记得多少?”


    林清:“你忘了?”


    魏无极理直气壮的回道:“那时我才多大,这么多年,早记不清了。”


    林清:“……也是。”毕竟不是谁都被会师父按着脑袋背卷宗。


    她将那案子给魏无极捋顺了一遍。


    十一年前渭河发水,渭西被淹,死伤无数,当时先帝还在位,成立安抚司,派钦差前往渭西赈灾,结果二十万两赈灾银无一分发到灾民手里,赈灾粮亦是被换成掺杂大量沙土的陈米霉米。


    后来事发,作为天禄司指挥使亲自前去渭西查案,拔出萝卜带出泥,砍掉一串脑袋,又流放近万人,这事才算过去。


    “当时的官员虽然死了不少,但也有一些人没有同流合污,凑巧的是,永庆侯与鲁国公都在这之列。”林清拿起纸笔,将当时活下来官员名字一一默写下来,当下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她忽然停了下来。


    那最后一个名字是田翰义,任司农司诸屯监,正是田长乐的父亲。


    林清眸光凝重,将毛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唤来周虎,命道:“你立即传书回京,命天禄卫捉拿魏长欢归案,谁敢阻拦,视为同罪。”


    周虎眼睛一亮,他们头儿这是又要搞事了啊,“诺!”


    他跑出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将一本册子交给林清,“头儿,这是您让我拿到的东西。”


    林清低头一看,这正是佟县令的验尸册录。


    周虎:“属下遭到半炷香的功夫,先将册录替换了,等鲁国公府那帮人过去时,只把属下换掉的那本假货给烧了。”


    林清翻开册子,第一页记载着佟县令的信息。


    佟县令名叫佟远山,乃是元康二十一年的二甲进士,当时未曾受官,五年前成为华宁县令。


    魏无极也凑过来看册录,狐疑道:“依这佟县令的成绩,完全能去京城当个京官,怎会缩在这华宁只当一方县令?”


    林清双眉紧蹙,“奇怪。”


    魏无极看向她,“奇怪什么?”


    林清:“先帝驾崩时是元康二十八年,次年改元乾茂,如今是乾茂五年,也就是说佟远山是十二年前的进士,十二年,可受官却是在五年之前……”


    魏无极:“或许是人家淡泊名利,觉得官场乌烟瘴气,不爱做官吧。”


    林清:“明日你去东封村打探一下看看吧。”


    魏无极不明白他明天为何要去东封村,但见林清已经翻页,立马又凑过去看。


    第二页便是佟县令的尸检结果。


    尸体是在县衙中被发现的,死因是胸口肋骨断裂,碎骨插入心脏致死。


    林清:“三年前鲁国公在华宁那名亲随可查到了?”


    周虎:“暗部的人查到一些消息,那人名叫柳宁,挂着仁勇校尉的虚衔,平常负责鲁国公的安全,他在南街那边置办了一间小院,每月月中都会回来住上两日,那院子还住着一对母子,那女人与柳宁很是亲密。”


    林清垂眸,“继续派人跟着。”


    周虎:“诺。”


    林清继续看着册录上的记录,周虎出去办差了,就只剩下无所事事的魏无极。


    等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魏无极偷偷看了一眼林清,低头捉摸一会,又抬头看看林清。


    林清被看的有点心烦,“有事你就说。”


    魏无极尴尬的摸摸鼻尖,“林兄啊,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总感觉好像缺了什么?”


    林清似笑非笑的眯着他,“呦,终于想起来了,能缺什么,缺了一个人呗。”


    魏无极猛地吸了口气,他就说好像少了什么,怪别扭的。


    原来他把严文才给忘在东封村了!


    怪不得林清会说他明日得去东封村一趟。


    林清道:“明日记得多带些人,避免魏长风一时脑抽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魏无极极为认同,魏长风的性子他比别人更加清楚,自以为强过任何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结果完全是被林清压着打。


    不变成疯狗四处咬人,那就不是魏长风了。


    “放心吧,今日我会老实待在客栈里,绝不让他逮到机会。”


    “你心里有数就行。”林清送走魏无极,又将线索捋顺一遍,方才上床休息。


    只是这一夜她怎么都无法入眠,脑海里时不时钻出不是佟远山的线索,反而是吴金山口中的那间废院,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沉的睡过去。


    当她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她坐起来将外袍披上,听见门口有声音,张口问道:“谁在外面?”


    “小人黄元。”黄元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动静方才回话。


    林清穿好衣裳,打开门,阳光晃的她眼睛生疼,下意识用手挡了下,“什么时辰了?”


    “已是辰时三刻了。”黄元将屋子的窗户打开,打来温水一一摆好。


    林清拿起牙刷牙粉开始刷牙,等洗漱好,黄元已经将饭菜摆好,又出去拿了几套衣裳回来,对林清道:“掌柜的给您买了几套厚衣,再过日就进十月了,您身上的衣裳都太过轻薄,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林清接过衣裳,都是厚实的上等棉布,上面两件是单层的,下面两件则夹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有心了,代我谢过你家掌柜。”


    黄元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耳朵,“大人哪的话,都是属下该做的事。”


    林清笑了笑,道:“待会牵匹快马给我,我要出去一趟。”


    黄元得了命令立即下去准备了。


    等林清来到客栈门口,黄元已经牵来一匹枣红大马。


    林清翻身上马,独自前往之前吴金山所说的那间废院。


    第77章 第 77 章 华宁旧事


    第77章


    从城中到吴家屯, 林清骑了近一个时辰的快马。


    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她并不知道废院的具体地址,还需要一个人为她引路。


    林清想到了吴二牛。


    那小子胆子大, 也够灵活, 正适合。


    吴家屯很大,又以山地居多,田地东一片西一片, 很少有连在一起的,大部分都已经收割完了,仅有少数村民还在继续收地。


    林清本想先寻个人打听一下, 结果一扭头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 竟是昨日被她救下的那位姑娘, 金初瑶。


    林清转头就想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真没那功能, 也不想跟人在这方面掰扯。


    哪想到她转过身,又被一少年给拦住了。


    少年生的人高马大, 面目黝黑,瞪着林清的目光带着狠厉, 就跟林清抢了他媳妇似的。


    林清默默对比了一下,这人的胳膊比她腰都粗,怪让人羡慕的。


    金初瑶恶狠狠的瞪了那少年一眼, “吴泉,你不去干活来这干嘛!”


    吴泉抿着唇不说话。


    金初瑶道:“你快去干活,若晚了,人家又要扣你工钱了。”


    吴泉仍旧不动, 沉默的像是块木头一样杵在那。


    金初瑶气得直跺脚,哼了一声,干脆不理他,对林清柔声道:“林大哥,你来吴家屯是有事吗?”


    林清没错过金初瑶眼里对吴泉的担忧,大概也明白这二位少年少女是怎么回事了,“我找吴二牛。”


    金初瑶:“我刚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看见他了,我带你过去。”


    林清点了点头,“劳烦金姑娘了。”


    “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哪有什么劳烦的。”金初瑶怪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


    他们在前面走,吴泉就在后面跟着。


    金初瑶见说不动他,也懒得再管了,转而看向林清牵着的那匹枣红大马,“林大哥,这马是你家的?”


    林清不爱养马,往常用马都是直接去司里的马槽选,便道:“客栈借来的。”


    金初瑶听了这话,格外忧心的看着那匹马,“那你可要小心些,一匹马要好几十两银子。”


    她又看向林清腰间的长剑,“我知道了,你今天在学那些富家公子对不对,我在县城卖菜的时候经常看见那些公子哥在腰间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我们村里的孩子都经常把树枝插在腰带里。”


    林清听着金初瑶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后面的吴泉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等找到那棵老槐树,一眼就看见树下偷懒的吴二牛。


    吴二牛看见林清,立马高兴的跑过来,“林兄弟,你来找我?”


    林清点头,“却有一件事麻烦二牛兄弟。”


    吴二牛一拍胸脯,“什么事你尽管说,我吴二牛最是讲义气。”


    林清:“我要去山上废院一趟。”


    吴二牛愣住了。


    吴泉讶异的看了林清一眼,没说话。


    金初瑶急了,“那地方不干净,你去那干嘛啊。”


    林清:“昨日听你们说起那里,心里着实好奇得紧,若不去看看,总觉得要错过什么景致了。”


    金初瑶不懂,“一间废弃的宅子,能有什么好景色。”


    “让开让开。”吴二牛将金初瑶撵到一边,“人家林兄弟是来找我的,要去也是我带她去,你和吴泉该干嘛干嘛去。”


    金初瑶气得直跺脚,“吴二牛,你小看谁呢,不就是废院嘛,我也去!”


    吴泉:“瑶瑶去,我也去。”


    林清:“……”


    她就是需要一个人引路而已,然而她现在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马被安排在吴二牛家的院子里,然后四人一起上山。


    周围是一片树林,大片的树叶都已经黄了,地面被厚厚的落叶覆盖。


    四人顺着林间小路一步步往上走,直到一处被杂草覆盖的荒院。


    两扇大门已是锈迹斑驳,被一把巨大的铜锁锁着,门框上的匾额只剩下一半,上面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吴二牛指着大门道:“就是这了。”


    金初瑶走到大门前,试着拽开锁头,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那锁头依旧安然无恙。


    吴泉默默走过去,替换了金初瑶的位置,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细细的针,插进锁眼里怼了几下,只听咔吧一声,锁头开了。


    他将锁链拿下,用力一推,两扇大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缓缓打开。


    吴二牛惊奇的看着吴泉,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家伙一般,“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厉害啊。”


    吴泉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瞳孔稍稍倾斜,看着一边的金初瑶。


    金初瑶咳了几声,看向林清,“林大哥你不要误会,吴泉这些本事是跟他母亲学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等会我与你细说。”


    林清:“……”大可不必,没看见吴泉的目光都要吃人了么。


    她的视线在吴泉手里的细针停顿片刻,笑道:“这次还要谢谢吴泉,若不是他开锁,我们就得爬墙了。”


    吴泉对她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不必。”


    林清也不恼,谁让少年的情怀总是诗呢,她一个‘老人家’离远点就是了。


    她正要离开,忽然看见地上的大锁,伸手拾起,这锁头是铜制,很重,锁面锈迹斑斑,锁眼却很干净。


    “林兄弟快来啊!”吴二牛跟着金初瑶他们走进大门,见林清没跟上,立马喊她。


    林清放下锁,走进大门。


    这是三进的院子,东西设有跨院,院子里满是杂草,池塘里的水绿油油的,已经发臭了,房屋保存还算完好,只是里面的家具全都没了。


    偶尔草丛里跑出几只野鸡野兔,算是这地方仅有的活物。


    一阵风吹过,也不知是哪传来阵阵呜呜声。


    吴二牛打了个哆嗦,“这地儿不会真的闹鬼吧?”


    金初瑶尖叫一声扑进吴泉怀里。


    吴泉耐心的拍着她的后背。


    林清叹了口气,抬手指向前方的屋子,“那屋子的窗子破了,风吹进去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三更鬼敲门。”


    吴二牛与金初瑶小心的看着那坏掉的窗户,见真如林清所言,方才松了口气。


    林清:“若是害怕,你们便出去等我吧。”


    金初瑶与吴二牛齐齐摇头,“不行!”


    林清疑惑的看着他们,不是害怕吗?


    吴二牛豪气道:“我们是兄弟,我哪能放你一个人在这!”


    金初瑶也不甘示弱,“我不放心你。”


    吴泉继续死鱼眼瞪着林清。


    林清:“……”罢了,爱跟就跟吧。


    她走进正房,以步代尺,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吴二牛颇为好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清道:“按照本朝律例,庶人所造房屋最多为三间四架,可这屋子却是三间五架。”


    金初瑶也迷糊了,“那又如何?”


    林清:“证明这宅子的主人是官场中人,官品在六品以下。”


    吴泉忽然开口,“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的?”


    林清摇了摇头,没说话。


    忽然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一条破碎的纱帘从房梁落下,正好拍在金初瑶脸上。


    金初瑶骤然尖叫,高昂的嗓音震得林清有些发懵,差点就拔剑了。


    金初瑶也反应过来,尴尬的后退两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清默默走出屋子。


    吴二牛突然说道:“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一个个查要慢死了,不如分开吧,这样能快些。”


    金初瑶犹豫片刻,“也好,吴泉跟我一组吧。”


    吴二牛:“成,我一个人就可以,林兄弟你呢?”


    林清的视线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垂眸一笑,“我随意。”


    四人三组,朝三个方向走去。


    林清去的是东面,没走多远,忽然又传来一阵惊叫,是吴二牛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迅速赶过去,就见园子里吴二牛坐在地上,前面还有一截断掉树根。


    吴二牛脸色微白,看见林清害羞的垂下头,“我还以为被鬼抓脚了呢,坐这才发现是被树干绊住了。”


    林清:“……”


    她伸出手,把吴二牛从地上拽了起来,“能走吗?”


    “没问题,能走。”吴二牛瘸着腿走了几步,“那我去别处看看。”


    林清没有拦他,捡起地上那截断掉的树根,指腹轻轻扫过树根平整的断面,眸色深沉。


    这时,吴泉突然从远处跑过来,急道:“瑶瑶不见了!”


    林清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吴泉:“我们发现有间院子似乎有人,就想进去看看,我一转头,瑶瑶就不见了。”


    林清:“去看看。”


    她跟着吴泉走到那间院子的门口,一股淡淡的腐臭不断涌入她的鼻子。


    林清的手抚上腰间的剑柄,眼前的院门是开着的,地面铺着青砖,杂草顽强的从砖缝里生长出来。


    她走进院子,顺着气味来到角落的一间小屋,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只见地上是一堆动物的稀碎骨头,看样子都是野鸡和兔子的。


    一朵淡粉色的绢花孤零零的落在那些碎骨上。


    林清用捡起那绢花。


    吴泉一双眼骤然瞪大,“是瑶瑶的,她果然出事了!”


    “是诅咒,一定是那女鬼的诅咒!”吴二牛也赶了过来,恐惧的盯着林清手里的绢花。


    林清:“……”


    她叹了口气,抬眸盯着这二位,“你们演够了吗?”


    第78章 第 78 章 华宁旧事


    第78章


    林清的话让吴二牛与吴泉有一瞬间的沉默, 但很快,吴二牛就跳了起来,“你知道的, 我见过那女鬼, 现在金初瑶又失踪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种要命的事情开玩笑!”


    吴泉垂下头,依旧抿着唇, 唇角拉拢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时,一声极为细微的声音传入林清耳中, 就像是老鼠踩过一根树枝。


    “你看。”吴二牛忽然惊恐指向院子的角落。


    林清转头望去, 就见一道白影忽的一下飘过, 若是个寻常人, 只怕此时要被吓破胆了。


    林清转回身,环着胸,平静的看着他们。


    一阵轻风吹过, 又不知多少树叶随风落下,三人都没有人说话, 周围静悄悄的,却似乎又有一根看不见的弦, 越绷越紧,一触即发。


    吴二牛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脚下一软, 跌坐在地上。


    吴泉沉默的撇过头去。


    吴二牛干脆不装了,“你是何时发现的?”


    林清对吴泉道:“大门上的铜锈是做旧上去的,你们光做了外面,却没做锁眼, 那锁芯风吹日晒还有七成新,寿命不超过一年。”


    谁一个大男人往袖子里别根针的,即便是铸锁世家也不太可能随时准备开锁吧,除非是经常需要用到。


    还有,吴泉爱慕金初瑶,如果金初瑶真的出事,吴泉怎么可能会跑来找她这么一个很可能成为情敌的男人,是准备当红娘撮合她俩么。


    林清无力吐槽,她看向吴二牛,将一直拎在手里的那一小截树根拿出来,“这树根切面平整,唯有利刃才能制造出这般平整的切面,尽管到现在我也搞不懂你把这树根砍下来究竟为了什么。”


    绊倒就绊倒,那树根断不断又有什么区别,证明绊倒的力气大吗?


    吴二牛弱弱回道:“你这话说的,我哪来的匕首啊。”


    林清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无力道:“你右边袖子破了。”


    吴二牛抬起右手一看,这才发现藏起来的匕首刀刃把他衣服割破了,小半个刀刃在阳光下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他脸上一红,“我就是觉得这样更逼真些。”


    林清:“……”


    林清又拿出绢花,有一种心塞的感觉,她指着绢花的系带,在二人面前晃了晃,“请记住这是绢花,绢布做的,不是簪子,簪子被扯掉能听个响儿,绢花被扯掉了就算运气好上面的花没事,它下面的系带总得有变化吧。”


    她手上的这朵绢花不但花瓣完好无损,系带粗细一致,连系结的印记都只有一个,最关键的是,这系带它是解开的!


    难不成被人绑架还得给绑匪打个招呼,说等她一下,她把头上的绢花解下来留个记号。


    当人家绑匪傻么。


    林清叹了口气,绑匪傻不傻她不知道,反正他们把她当傻子是一定的。


    至于金初瑶藏哪……


    林清走到墙角,这里被房子挡着,角落处有一棵小树,树枝上挂着一点碎裂的白布。


    她背对小树,抬头,就看见对面坐在房檐的金初瑶。


    两人一个地上,一个房上,默默对视着。


    金初瑶最先受不了,手里捏着白布,尴尬的朝林清挥挥手。


    林清:“你自己下来,还是我帮你下来?”


    “我自己下,我自己下!”金初瑶都快尴尬死了,摸索着房檐想下去,可头刚往外一伸,就被这高度惊得一阵头晕目眩,爬上来的时候没感觉,这想下去的时候怎么这么头晕啊。


    金初瑶快哭了,“我……我下不去。”


    这下吴二牛和吴泉是真慌了,匆匆跑过来,吴泉力气大身手也灵活,三两下就爬到房上去,扶着金初瑶小心翼翼往下来。


    “你们小心点啊,别给房踩踏了!”吴二牛在地上接应,焦急的看着他们。


    “你乌鸦嘴啊!”金初瑶气得一跺脚,脚下的瓦片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瓦片碎裂,她脚下一打滑,顺着房檐滚了下去。


    吴泉本就牵着金初瑶的手,被她这么一带,根本来不及反应,从房顶滚了下去。


    林清:“……”


    她吁出一口气,飞身而起,一手一个,拽着两人的后衣领,缓缓落地。


    吴二牛先是差点被吓死,真以为要给这二位收尸了,后来又被林清给惊住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指着林清的脸,“你你你会飞?!”


    金初瑶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你当人是鸟嘛,那叫轻功!”


    吴泉的双眼微微发亮,“你果然会功夫。”


    吴二牛冲过来,甩出一连串的问题,“你真的只有十六岁?为什么你的武功这么高?你是从哪个武林世家出来的?你家还收弟子不?”


    林清:“……”


    吴二牛也知道自己问题太多了,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你真的是从武林世家出来的?”


    “我是孤儿。”林清说道,左右不论原著还是现实,她那身世跟孤儿也没差。


    这话倒是让三人都有点内疚,也没敢再乱问。


    林清见他们不说了,露出一个微笑,“现在不妨来说说,被你们隐藏那个女人的事情吧。”


    吴二牛:“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个女人?”


    林清瞥了他一眼,“不是昨天你说的么——女鬼。”


    吴二牛瞪大一双眼,“你昨天就怀疑我了?”


    林清:“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只是觉得你昨日不断强调女鬼有些奇怪罢了,怀疑你们三个跟我演戏,是来到这宅子之后的事情。”


    演技太差,若非他们三个没有恶意,如今已然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我来说吧。”金初瑶走到林清面前,“这宅子早些年就建了,但一直没人过来,也就是三年前吧,这里忽然来了很多人,但大约也就半年的功夫,人都全不见了,只剩下一位老管家雇佣我们村的吴有福过来当守宅人。”


    “吴有福这人奸懒馋滑,曾经娶过两房媳妇,但是都被他打死了,后来吴有福逢人就说这宅子闹鬼,村里人在那之后轻易不敢接近这里。”


    吴二牛接着说道:“约么一年前吧,我发现吴有福经常三更半夜往村外跑,一待就是大半夜,我觉得不对劲,就把这事告诉他们了,夜里我们三个悄悄翻墙进来,正好看见吴有福欺负一位姑娘。”


    “那吴有福就是个畜生,竟在这废院里囚禁了一位大姑娘,那姑娘拼命挣扎,失手把吴有福给推倒了,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尖石上,死了。”


    金初瑶想起那时的场景,小脸透着苍白,“那姑娘浑身都是伤,已经疯了,我们想送她回家也回不去,又不敢跟旁人说,就只能寻个地方悄悄养着,再对外人说这里闹鬼,免得被人发现。”


    “村里人害怕,从不接近这里,原本倒也还好,可不知怎么的,这几天经常有生人来我们村里打听疯女人的事情,还有些人直接找到这栋宅子,我们就只能装鬼吓人了。”


    “你说来这里,我们以为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就想着把你吓走。”她低垂着头,两只手搅着衣襟,越说声音越小。


    林清想起刚刚的经历,嘴角微微抽了抽,“那位姑娘在哪?”


    金初瑶:“我们把她藏在山上的小屋里。”


    这回又被救了一命,三人也没再闹幺蛾子,引着林清一路继续往山上走。


    山路崎岖,两边是已经发黄的杂草,接着便是看不见尽头的林子,偶尔无路,四人就只能拽着草木在陡坡上走,直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茅草屋的门并没有锁着,四人走进去,就见一女子坐在土炕上,直愣愣的盯着对面的墙壁。


    女子瘦的有些脱相,却依然能看出与陈旭那张画像有九分相似。


    刘素果然没死。


    林清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刘金良疯了,刘素也疯了。


    金初瑶坐在刘素身旁,将她的乱发重新整理妥帖,“林大哥知道她的名字吗?”


    “她叫刘素。”林清看着他们,“你们真的没有告诉别人吗?”


    被林清这么一问,三人面面相觑,有点不敢抬头看她,许久,吴二牛才小声道:“我们跟村长说起过,但村长要我们别管,还让我们把人丢掉,但这个姐姐已经疯了,又没有家人,若真不管,只怕就要饿死了。”


    金初瑶头都要抬不起来了,“我们也是害怕,就只能悄悄过来照顾她,我们是不是笨死了。”


    “你们很聪明。”关于这一点,林清还是觉得这三位做的不错。


    那栋宅子的正堂能用三间五架的结构,主人必是朝中六品以下的官员,在这华宁县符合要求的不多,被曾宏袒护,又恰好与三年旧案有关,除了田家,她想不到第二家。


    若是如此,刘素被关在田家废院之中,田长乐不可能不知情,只是他并不在意,可现在却不同了,皇帝派下钦差,有刘素这么个不确定的因素在,谁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但刘素已经被人救走了。


    吴二牛三人等于跟田长乐玩了一出灯下黑,摆了田家一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谈话声。


    第79章 第 79 章 华宁旧事


    第79章


    “这里的屋子以前是我们村里一个老猎户的, 后来老猎户死了也就荒废了,最近那三个孩子没事就爱往这边跑,或许田公子要找的人就在这。”


    “多谢吴大哥带路, 若真能寻得田某妻子, 田家定当厚谢。”


    “田公子哪里的话,当年我们村子遭灾,要不是田家赠我们粮食, 我们村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


    谈话声越来越近,林清也听出来这二人的声音,一人是昨日见过的吴金山, 另一人则是田长乐。


    金初瑶快哭了, “现在怎么办?”


    吴二牛两腿打颤, 不知所措, 吴泉抿着嘴,浑身肌肉紧绷。


    林清扫视一圈屋子,这间小屋不算大, 连个桌椅都没有,角落堆着些散碎的柴火, 除了这张挤不下两人的土炕,就只剩下东北角一个还算完整的衣柜。


    林清从衣裳夹层里取出几个小小的油纸包, 油纸的颜色一样,唯有里面药粉的气味不同,就算落入敌人之手, 敌人一时半会也搞不懂每一个药包的作用。


    但林清却对这些药包的气味烂熟于心,有剧毒,有迷药,甚至还有一个蛊虫的卵。


    她捧着药包的手顿了顿, 余光撇了一眼刘素,取出其中一个药包,将药粉对着刘素的鼻子一散。


    雪白的粉末混入空气,刘素的睫毛颤了颤,双眼开始朦胧。


    吴二牛惊呆了,“这是什么?”


    林清随口答道:“迷药。”


    刘素朦胧的眼逐渐闭上,软倒在床上。


    林清正要伸手,吴泉就先一步将人扛起来,将人塞进衣柜里,关门落锁,然后迅速拉着吴二牛与金初瑶到墙角蹲下,一手一个,把两人的脑袋直接按到膝盖上。


    林清颇为赞赏的看了吴泉一眼,一撩衣摆,端坐在土炕上。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田长乐与吴金山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一下。


    吴金山是因为那三个蹲在角落里好似犯人一般憋屈的孩子,这可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愤怒,正要质问林清,就见田长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田长乐本以为自己的速度足够快,没想到林清竟然比他还要快上一步,心中再是不甘,此时也只能跪下行礼,“草民拜见昭勇伯。”


    这句话,却让屋子里的其他人再一次愣住了。


    吴金山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们华宁的县令,还是县城过节,远远的望了一眼,可现在在他眼前的是昭勇伯,比他们县的县令不知高了多少个品级的大人物,而他刚刚还要骂人家。


    吴金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吴泉三人此时也抬起头,一个个眼睛瞪的溜圆,傻兮兮的看着林清。


    他们居然跟一个伯爷厮混大半日!


    想起之前他们做下的那些蠢事,又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清将吴金山扶了起来,“吴大哥不必多礼,本官来此也不过是昨日得到些线索,过来瞧瞧。”


    吴金山战战兢兢,明明岁数要比眼前的少年大上一轮,可一对上少年平静又隐含威严的双眸,就好像低到了尘埃里,“草民……草民……拜见伯爷老爷!”


    林清没纠正他的称呼,将吴金山扶起,这才看向田长乐,道:“本官来这是为办案,不知田公子到此处又是所为何事?”


    “田家有一家丁正巧是吴家屯人士,他昨日休工回家听闻吴家屯有女鬼的消息,今日一早便告知草民,草民就想着那女鬼会不会是草民的未婚妻,方才到此一看。”田长乐微低着头,声音哽咽,好似随时都能哭出来。


    林清无声的勾起唇,若非知道田长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现在是不是还得感慨一下人家夫妻情深,“若这女鬼并非田公子的未婚妻,田公子就不怕被女鬼索命?”


    田长乐:“草民以为哪怕化成鬼,这该是谁家的就还是谁家的,自家人,自家事,哪有什么化不开的劫,非要闹到索命的地步。”


    “许是丈夫口不对心,说着白首不离生死相依,转头就抱着美娇娘共枕缠绵,妻子化为厉鬼,可不就要将那奸夫□□拖入地狱,方能化解心头之恨。”林清长叹一声,同情的摇了摇头,对田长乐和善的笑了笑,“田公子心地善良,对妻子忠贞不渝,整个华宁谁人不知,定不会是那种负心薄幸之人,对吗?”


    “伯爷说的是……说的是。”田长乐满头大汗,这林清比他想的还要恐怖,一番话是连敲带打,就差把他按进泥里了,最关键的是他为白丁,有些话林清能对他说得,他却对林清说不得,否则一顶不敬尊卑的帽子扣下来,他怕是要糟。


    角落处蹲着的三个人小声的交流着。


    吴二牛:“他看起来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大,看把那个田长乐训的,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金初瑶:“我以前看见这个田长乐就觉得这人特别虚伪,还是伯爷厉害,这话说得跟唱的一样好听。”


    吴二牛:“吴泉你说呢。”


    吴泉:“很不错。”


    林清嘴角抽搐了一下,横了那三位一眼,这么小的屋子,真当她听不见呢。


    吴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把旁边二位的嘴给捂住了。


    林清挥了挥手,“行了,没事退了吧。”


    田长乐哪里能走,他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带锁的衣柜上,“启禀伯爷,那女鬼……”


    林清打断他的话,“田公子不妨先说说田家那处山腰废院吧。”


    田长乐一顿,那宅子的消息能糊弄百姓,却糊弄不了林清,若林清要查,不用半日,那宅子的消息就得摆在林清面前。


    想至此,他焦急的看了眼茅屋门外一眼,方才回话:“那宅子本是田家的,只是久不使用,这几年就荒废了。”


    林清:“田公子在严大人跟前待了那么久,怎不见田公子提过?”


    田长乐:“只是一间废弃的宅院,草民都快忘了,也就没提。”


    “田长乐!”林清忽的加重音调,冷眼看他,“谁给你的胆子,连本官都敢糊弄,难不成是忘了本官的身份!”


    田长乐再次跪下,大声喊冤,“大人恕罪,草民是真的不知啊!”


    “不知?”林清冷笑一声,站起身,一步步来到田长乐面前,“是要本官说一说,三年前你是如何用那栋废宅招待鲁国公府的贵人,如何迷昏自己的未婚妻送到那位贵人的床上,又是如何将未婚妻囚禁逼疯吗?”


    田长乐脸色微白,强烈的压迫感夹杂着浓重的杀意,好似一柄利剑迎面而来,让他连跪的力气好似都没了,跌坐在地上。


    他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大人无凭无据,空口白话,随即捏造几个罪名便认为是草民所为,草民虽为白丁,却也不能让大人这般污蔑,草民冤枉!”


    “谁告诉你本官没有证据。”林清笑了笑,“本官不但有证据,亦有证人,田长乐,你偷天换日,强掳民女,行贿官员,条条罪状,你不认,没关系,天禄司的刑房就喜欢你这般嘴硬的人。”


    林清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那刑房的东西本官也是许久未碰了,待回京城,本官亲自招呼田公子,可好?”


    田长乐脸上血色瞬间尽失,恐惧的望着门外。


    林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外,“田公子这是在等救兵吧,算算时间,魏长风确实该到了。”


    田长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他得知林清也在华宁之后,曾幻想过许多次与林清对峙的场面,他或许会赢,或许会稍逊一筹,却从没想过当真正面对林清的时候,他只能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那远处的山路上出现魏长风的影子,他仿佛才找回了力气。


    魏长风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一次,他几乎将这次过来的护卫全部带上,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此处。


    当他看见林清时,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霎时间乌云密布,昨夜所受的屈辱仿佛历历在目。


    当他看向田长乐,目光仿佛能吃人,“这就是你说的,送给本官的惊喜?”


    田长乐试着从地上爬起来,试了几下都没起来,干脆跪下,道:“大人容禀,有一件事本为家丑,草民本不愿家丑外扬,但事已至此,若再不说,草民只怕要含恨在天禄司的刑房之内了!”


    魏长风看向林清,却见她皱眉看向田长乐,心里总算对这事多了一分得意,“若你真有冤屈,本官自会将你的冤屈呈报给陛下,你但说无妨。”


    “草民对刘家女儿一见倾心,遵循祖礼,三媒六聘,哪知成婚之前,方才得知那刘素竟与陈旭有染,草民爱慕刘素,几次三番劝说,只要她与陈旭断了,草民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乾茂二年三月十四那日,两人又私下邀约。”


    田长乐呜呜哭出了声,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草民不想将事情闹大,私下让王二去寻刘素,如果她真放不下陈旭,草民愿意成全他们,哪知刘素却不愿意,那日我与她不过是吵了几句,谁知她就不见了!”


    “如今林伯爷竟污蔑草民,说是草民将刘素迷晕送予贵人,草民冤枉!请魏大人还草民清白!”


    第80章 第 80 章 华宁旧事


    第80章


    “岂有此理, 明明与你已有婚约,却与他人有私,这种女人, 理应受到严惩!”魏长风说的义正言辞, 随即瞟了一眼林清,“伯爷以为呢?”


    林清垂眸抚着腰间剑柄,只要她轻轻发力, 剑刃便能立即划出,断掉某些人的性命,“办案子讲的是证据, 不是空口白话, 谁说的好听谁就有理。”


    “伯爷说的是。”魏长风看着林清这番神态, 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看田长乐也更加顺眼了,“你有何证据?”


    田长乐低下头,掩盖住眼里的兴奋, “草民与刘素往来,王二皆陪在左右, 他可为草民作证。”


    魏长风:“王二何在?”


    茅屋太小,随从大多都在外面候着, 魏长风喊了,王二才从外面跑进来跪下扣头,“草民王二, 拜见大人。”


    魏长风问道:“你家公子所说可是属实?”


    王二:“公子他句句属实,草民愿为公子作证。”


    魏长风冷哼一声,“那刘素既舍不得田家富贵,又与情郎藕断丝连, 按律,应处剥皮之刑。”


    他瞟了一眼林清,“林伯爷,您看呢?”


    “若妻与人合谋谋害夫家性命超十人,且贪墨夫家财物超百两,判剥皮之刑。”林清似笑非笑,“魏二公子对这大渊律例还需多多研读啊。”


    “你!”魏长风怒气升腾,随即又被他压了下去,“林伯爷这张嘴还真是令人敬佩,但祸从口出,就怕最后连脑袋都保不住。”


    “那便不劳魏二公子操心了。”林清从容不迫,“但大渊律例有云——主奴者不可互证,王二与田长乐乃是主仆,他的证词如何能用。”


    魏长风恨不能将林清剥皮挖骨,“看来林伯爷对此案另有一番见解。”


    林清根本不在乎魏长风的态度,左右想杀她的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见解倒是不敢当,但既然当事人都在,自是要当面对峙,仅凭一人证词,如何能算。”


    魏长风仰头大笑,“林伯爷年纪轻轻,怎如那垂垂老翁一般糊涂,刘素在三年前就已畏罪潜逃,如何能与田长乐对峙。”


    林清也笑了,意味深长道:“魏二公子怕是忘了,这里……闹鬼啊。”


    魏长风的笑戛然而止,一甩衣袖,“林伯爷是何意思,难不成因为拿不出证据,便扯上那些虚无缥缈的鬼怪之说?”


    “若无冤情,如何成鬼,鬼有冤情,为何不能诉,今日本官便要学一学先人,为鬼伸冤!”林清骤然拔剑,剑光散发着凌厉的寒气,在那柜上铜锁撞击在一起。


    铜锁发出一声脆响,掉落在地上,柜门半开,露出里面的刘素。


    刘素身着破旧布裙,头发披散在肩上,有些脱相的脸上,衬托那一双眼格外的大,透着森森寒意,半隐半藏,不见丝毫混沌。


    “鬼啊!”吴二牛惊叫一声,直接被吓趴在地上,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人还是他们给塞进柜子的。


    吴金山也被吓了一跳,但这屋子里没一个普通人,他只能忍着将吴二牛从地上给提起来。


    金初瑶尖叫一声钻进吴泉怀里,说什么都不出来,吴泉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魏长风虽然功夫一般,但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惊吓之后就反应过来,猜到这女人的身份之后,皱起眉毛看向脚边的田长乐。


    田长乐跌坐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一张脸再次惨白,双眼瞪大,不敢置信的望着那柜中女人,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刘素平静的从柜子里爬出来,拾起一根细枝,将头发盘起,“林大人是如何发现民女士装疯的?”


    林清:“因为那包药粉。”


    刘素怔了怔,“不是迷药?”


    林清:“只是普通的面粉罢了。”


    刘素:“大人是何时猜到民女是装疯的?”


    林清:“初入那废院之时。”


    刘素微微瞪大眼睛,她还以为是那包药粉让她露出马脚,没想到竟然那么早就让林清起了疑心,“为何?”


    林清:“那间房里的碎骨皆有蒸煮过的痕迹,吴二牛三人不可能时时看顾你,一个疯子要如何将捉住野味,又如何将其剥皮洗净生火做熟的。”


    “那时只是怀疑,进入茅屋之后你的疯相与你的父亲刘金良一模一样,本官便猜想刘金良既是装疯,那么他的女儿是否也是装疯,所以当田长乐寻到这里,本官将迷药换成了面粉。”


    为了防止意外,她总会掺上一两个假药包以备不时之需,药包里也只是一点面粉。


    也是那时,她想到一个计划,决定赌一把。


    刘素彻底愣住了,眼前的少年明明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却只因为那一点点不算线索的线索,就轻而易举的抓住真相,这世间竟真有如此聪慧之人。


    “民女与父亲装疯这么久,大人是唯一能看出来的,民女这既然破绽如此之多,请问大人,民女的父亲那里又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林清微微一笑,“本官总共见你父亲两面,他并没有露出破绽,是你刚刚告诉本官,他是装疯。”


    刘素沉默了,她没想到林清在这样的时间地点,竟还有心思在话里暗藏玄机引她上钩。


    她忽的笑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明眸皓齿,随即坚定的跪了下去,“启禀伯爷,民女有冤要诉!”


    林清颔首,“好。”


    “大人!”田长乐惊恐的爬到魏长风的脚下,他知道刘素手里有证据,只要刘素一开口,他就完了。


    “闭嘴!”魏长风一脚将人踹开,阴恻恻的看着林清,“林伯爷,此地全是我的人,你当真以为我会让刘素活着离开。”


    林清都懒得看他一眼,若非为了那条大鱼,魏长风如何还能在她面前蹦跶,“你办不到。”


    魏长风冷笑道:“便是将那些废物全部算上,你手里的可用之人也是屈指可数,这里全都是我的人,你却说我办不到,林清,你当真是糊涂了。”


    他举起手,护卫虎视眈眈,长刀出鞘,只等一声令下。


    林清云淡风轻,好似周围之人不过牛马,不为所动。


    魏长风举起的手开始犹疑,林清这态度不像是装的,难道真有后手?


    不行,决不能再放任林清查下去了!


    魏长风看向刘素,眸中满是杀意。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只见无数兵士突然冲了过来,将茅屋团团围住。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魏长风眼睁睁看着他带来的护卫一个个被兵士给按住,笑容僵硬在脸上,不敢置信的瞪着林清,“你居然借兵!”


    林清眨了眨眼,“本官一直都在这,如何去借兵,分身术吗。”


    魏长风快疯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他原本胜券在握,却每一次都在最后被林清狠狠踩在脚底下,“若非你借兵,这些兵士又是如何来的!”


    林清理直气壮,“确实不是本官借的兵,本官只是算准今日某人会去东封村一趟罢了。”


    魏无极去东封村接严文才,东封村与吴家屯相邻,魏无极很容易就能知道吴家屯的发生的事情。


    林清来时没有隐藏踪迹,田长乐都能抓到消息赶过来,魏无极当然也行。


    而且魏长风带了那么多的人,魏无极不用脑子都知道必然是发生大事了,他们人手不足,以严文才钦差的身份去兵营借兵是最好的方法。


    若没有想好后路,林清压根就不会让刘素出来。


    魏无极与严文才从后方走来,停在魏长风的面前。


    魏长风恨不得将魏无极剥皮挖骨,“魏!无!极!”


    魏无极笑道:“我知二弟心善,但这些人打着我鲁国公府的名号作乱,绝不能姑息。”


    魏长风气的浑身都在哆嗦,这次能跟他出来的,自然都是他的心腹,可他不能保。


    魏无极才是世子,他不是,更何况旁边还有林清和严文才。


    能看见魏长风吃瘪,魏无极很是高兴,与严文才站在林清身侧。


    吴二牛等人也终于敢从地上站起来了,一个个看着林清,双眼双眼发亮。


    眼下情势已经逆转,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魏无极看向刘素,道:“如今钦差大人与昭勇伯都在这,若你真有冤情,但说无妨。”


    刘素再次跪下,“民女有冤,请大人为民女做主,为佟大人做主!”


    她眼中含泪,“田长乐与官妓玲儿有情,全因民女这张脸与那玲儿极为相似,便起了李代桃僵的心思,意欲让民女顶替玲儿的官妓之身,民女意外得知他们的计划,心中害怕,但父亲年迈,民女实在不愿他再为民女之事担忧,原想暗中报官,却遇见那位魏二公子。”


    “魏二公子看上民女容貌,那田长乐为了富贵权势,对民女威逼利诱,几次设计。民女清楚,此劫难逃,于是偷了那魏二公子的玉牌交于陈旭,原本是想着,若民女被他们逼死,这玉牌能换些银钱给父亲养老度日。”


    只是她没想到那玉牌来历不凡,更是牵扯出一堆事情。


    “三月十五,民女被王二叫到田家迷晕,而后被送到这山腰别苑之内,被……”


    刘素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打湿了她的衣裳。


    金初瑶作为这里唯一的姑娘,已经跟着哭出声来,推开吴泉,跑过去紧紧抱住刘素。


    两个姑娘泣不成声,周围的人也纷纷红了眼眶,看向田长乐的目光带上了恨意,那是什么混蛋玩意儿,面上风光霁月,暗地里却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权势,连未婚妻都能送人。


    田长乐根本不敢说话,缩在魏长风后面,恨不能把刘素一刀捅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