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回京


    第61章


    林清暂时没顾得上外面, 车厢剧烈抖动,情急之下,她只得用后背给李明霄垫了一下。


    毕竟这位主儿可不能伤着。


    她就有点倒霉了, 被李明霄一个大男人这么一撞, 本就被缠着的胸部怼到车厢框架上,疼的她大脑空白了一会,直愣愣的看着李明霄把她搬过去, 伸手要去拽她的胸口的衣裳。


    林清猛地清醒过来,紧紧抓住李明霄的手腕。


    李明霄只以为林清在生死里走过太多回,这才反应过激, 耐心安抚, “我只是看看你受伤了没。”


    “我没事。”林清咧嘴笑笑, 笑的那叫一个温柔, 后牙槽都快磨透了,将李明霄的手放到他腿上,脑子里火气蹭蹭往上涨, 伸手推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严鸣是吧,魏无极是吧, 她记住了!


    车外面,孟杰的拳头已经亮出来了, 那富少的几个狗腿子也到了,一个个卷起袖子,冲着孟杰叫骂。


    林清看了那富少一眼, 只觉无比辣眼睛,衣服料子确实是好,就是花花绿绿的,一张脸虚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那些随从各个瘦的跟麻杆似的。


    富少名叫严文才,见到林清下来,脑袋一扬,目光轻蔑的在林清身上打了个转,“你就是这车的主人?”


    林清:“嗯。”


    严文才:“你这马车撞了本少,若想了事,就……拿个一千两银子吧。”


    林清笑嘻嘻的看着他,“才一千两,岂不是坠了严侍郎与魏世子的身份。”


    严文才一愣,看林清的目光多了几分对大冤种的赏识,“本少身娇肉贵,一千两确实少了,那两千两?”


    林清眉毛一皱,“严大少爷就值这点钱?”


    严文才快乐疯了,以往欺负人的事儿他也做了不少,这被欺负的涨价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好人啊,“五千两?”


    林清还是摇头。


    严文才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伸手比了个八的样子,“八千两!”


    林清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拍板道:“一万两!”


    严文才哈哈大笑,十分高兴。


    林清也很高兴,回头对孟杰道:“孟杰,把这个油头粉面耗子成精的玩意儿给老子绑了,栓在车后面,让严鸣和魏无极给老子凑钱去,一万两,少一个子儿,老子就将诏狱里的手段都在这玩儿意身上用一遍。”


    这回轮到孟杰乐了,磨着牙瞪向严文才。


    严文才的笑声顿时卡在那,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是给他一万两么,怎么话一变,成他白送了。


    他顿时怒气横生,“你个臭小子敢耍我!”


    严文才一挥手,几名随从一拥而上,冲向林清。


    林清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与她动手,他们还不够资格。


    孟杰一拳迎上,身影迅猛如鹰,不过弹指,几名随从已然被打的倒地,连爬都爬不起来。


    严文才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在京城里也算是排得号上的纨绔,什么人没见过,就林清那小模样一看就是哪家富户的小公子,还不就是等着他敲诈的肥羊,哪知肥羊变饿狼,还敢对他动手了!


    他是又怂又怒,指着孟杰的鼻子大骂:“你……你耳聋了没听见,本少的兄弟可是鲁国公府的世子爷,你敢碰本少一下,本少要你的脑袋!”


    “好啊,我等着你来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孟杰左右瞄了瞄,瞧见有个小贩筐子里正好有麻绳,直接过去花钱买过来,将严文才上半身给捆了个结实,又将那堆狗腿一个个跟串蚂蚱似的绑牢了,又找来布条把嘴全给塞严实了,这才在马车后面找了个地儿给栓住。


    这时候守城门的守卫一看这架势,立马冲了过来。


    孟杰横了他们一眼,一撩衣襟,露出腰间的天禄司腰牌,阴森森的说道:“哥儿几个想说什么?”


    守卫们自然是认识严文才的,原本还想着把人救下来,可一看见那天禄司的腰牌,顿时一个个怂的跟鹌鹑似的,又缩回去继续守城门了,心里忍不住嘀咕——严文才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天禄司,那是好人能去的地方嘛。


    孟杰心里有谱,马车的速度很慢,让后面那一溜绝对跟得上,也让街边的百姓看的清清楚楚。


    严文才平时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在京城里面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最起码那张脸比林清有辨识度多了。


    一路上不少百姓对严文才一帮人指指点点,不少被欺辱过的人更是解气的直接在后面跟着,弄几个臭鸡蛋烂菜叶子,趁大家伙不注意往严文才和他那几个狗腿身上丢。


    严文才骂又骂不出,躲也躲不开,只能低着脑袋忍受着脑袋上的恶臭,心里却更加恐惧。


    敢绑着他招摇过市,竟没一位官差过来阻拦,他再笨也明白这是得罪不能得罪的人了。


    至于报复,他连魏无极的名字都报了,对方连个音都没给,显然压根没把魏无极当回事,他拿什么报复。


    直到马车停在皇宫南门,严文才彻底傻眼了。


    林清和李明霄从马车下来,李明霄化妆成蒋劲的模样,跟在林清身后。


    守宫门的禁卫队户姓杨,见到林清,忙过来打招呼,“林副使,您回来了。”


    “弟兄们辛苦了。”林清笑着回了句,问道:“我们诸葛大人今日可过来了?”


    杨队户思索片刻,答道:“早上点卯时来了,到现在没从这门走,旁的门就不清楚了。”


    林清颔首说了句谢。


    杨队户见后面这一串,不禁问道:“林副使,这是……严大人家的公子?”


    林清意味深长的瞥了严文才一眼,“是他,今日惊了我的马,还扬言要我这颗脑袋呢,严侍郎这儿子养得好啊。”


    杨队户听了这话,再看严文才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林清从南宫门走入皇宫,李明霄与孟杰一左一后跟在她后面,穿过两条宫道,也就看到了天禄司的大门。


    守门的天禄卫见到林清,纷纷抱拳行礼。


    林清颔首示意,正要进门,就嗅到一股子尿骚味,扭头一看,就见严文才和几个狗腿子已经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有几人裤子已经湿透了,地上还有一摊可疑的水渍,恐惧的看着林清和天禄司的匾额。


    林清嫌弃的后退几步,随手指了下外面的柱子,“就栓那吧。”


    孟杰应了一声,麻溜的将绳子栓好。


    这时候,里面有天禄卫跑出来,道:“林副使,指挥使请您过去。”


    “知道了。”林清应了一声,剩下的事交给孟杰,带着李明霄往诸葛绪的书房走。


    天禄司里的守卫整整翻了两倍,整个院子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连各处班房都派了专人看守,极为严密。


    林清扫视一圈,带着李明霄走进诸葛绪的书房。


    诸葛绪坐在轮椅上,正在书案前看折子,右边一踏已经看完的,左边三踏还没看的,每一踏都有人小臂那么高。


    林清光看这数量都觉得晕眩,同情的看了李明霄一眼,这年头可真是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诸葛绪批完了手上的奏折,方才从书案后出来,“这次事情下面已经报给我了,你做的不错。”


    林清笑着凑过去,给诸葛绪身后,用内力凝聚手心,给他拧了几下肩膀,“还不是师父教导的好嘛。”


    诸葛绪看了一上午的折子,脖子确实有些酸痛,“跟谁学的这般滑头?”


    林清回到天禄司,浑身舒畅,“对外人我可不这样。”


    诸葛绪对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很无奈,总归是自己徒弟,不惯着还能咋地,“为师的密信你没收到?”


    林清:“收到了,师父你伤怎么样了?”


    诸葛绪被噎了一下,“死不了。”


    林清严肃的点点头,“那挺好。”


    “信收了,你又回来了,那人呢?”诸葛绪还是了解自家徒弟的,若没找到皇帝,林清绝对不会回来。


    林清指了指李明霄,“人不是在那嘛。”


    “蒋劲?”诸葛绪皱起眉毛,蒋劲他见过几回,等等……这个蒋劲是不是太白了点?


    诸葛绪想起自家徒弟干活时的荒唐劲,心里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瞪了林清一眼,匆忙划着轮椅过去,就要给李明霄行礼。


    李明霄连忙将人扶回轮椅上,“诸葛爱卿有伤在身,不必如此。”


    诸葛绪又坐回轮椅上,又瞪了林清几眼,这才对李明霄道:“臣这徒弟太过顽劣,对陛下无礼,还请陛下恕罪。”


    李明霄道:“爱卿哪里的话,朕这次能从北境完好无损的回到京城,也多亏了阿清。更何况阿清几次舍命相护,朕不但不能怪罪,还要重赏。”


    诸葛绪被这左一句阿清右一句重赏砸的有点头疼,“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李明霄摘下假面,“宫中如今可还好?”


    “不太好。”诸葛绪叹了口气,“陛下久未露面,康王暗中与朝臣接触,甚至传出陛下已经驾崩的消息,让群臣误认为臣与杨统领有谋逆之心,若陛下再晚归几日,臣与杨统领只怕要压不住了。”


    李明霄也明白他们二人的不容易,“两位爱卿辛苦了!”


    诸葛绪:“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李明霄又问:“那天你与杨卿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信中不太好明说,诸葛绪也只是粗略写了一句,但字越少,代表事情越大。


    “太后将臣调离京城,臣便察觉不到不对,所以联合杨统领一同闯宫,臣与杨统领进入陛下寝宫时,看见有一年轻人与陛下身形相似,身上穿着龙袍,那贼子大概也没想到臣与杨统领能闯进去,被吓了一跳,正要逃跑,被杨统领砍下脑袋,随后太后与康王就到了。”


    说到这诸葛绪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的意思是陛下失踪若传出去,会动摇国本,所以这才找人假扮陛下。”


    但凡是个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糊弄鬼呢,不过当时那个情况,诸葛绪和杨昭只能捏鼻子认了,诸葛绪借此找理由将朝堂进半的权利和正阳殿的守卫权要了过来。


    第62章 第 62 章 回京


    第62章


    杨承昭和诸葛绪这段时间是相当不容易了, 又要与众官员打马虎眼,又得与康王和太后打擂台,诸葛绪头发都白了一大把。


    林清也是听明白了, 默默出去给他师父端了杯热茶回来。


    诸葛绪端着茶杯, 心里也妥帖了几分,“瞧你这风尘仆仆的,赶紧回去歇着吧, 待会为师与杨统领见一面,将陛下暗中送回寝殿。”


    林清笑着应了,之后的事情有诸葛绪与杨昭顶着, 确实用不上她一个毛头‘小子’, 干脆跟李明霄告别离开书房。


    等她走到门外, 孟杰方才过来, 小声道:“严鸣和魏无极到了,都在外面呢。”


    林清一听这话,心情立即好了不少, 这送钱的不是到了嘛。


    她走出天禄司的大门,严鸣和魏无极跟两尊门神似的站在门口, 低着头,看都没看拴在柱子上的严文才。


    严鸣做到吏部侍郎, 年岁已经不小了,小老头一个,低着头猛擦汗, 心里恨不能直接拿把刀把严文才给砍死,儿子嘛,他又不是只有这个一个,但严家若倒了, 那就真的完了。


    魏无极心里也在骂严文才是个蠢货,惹谁不好,惹林清,还把他给供出来了,嫌他活得久是不是。


    他就在天禄司门口跟严鸣打了半天太极,最后干脆都杵在门口发呆,心里把严家父子骂了个半死。


    直到林清出来,魏无极方才端起笑迎上来,作揖道:“林大人,许久未见,大人风姿更胜从前。”


    林清回了个礼,打量了一下魏无极身上的绯色官袍,“许久未见,魏世子竟已入朝,看这官位,也不低了。”


    魏无极哪里敢当真,“还是托林大人的福,在吏部混了个五品闲官,如今公务倒是不重,得了空,还能在街上溜达溜达,得些家里长短的乐子。”


    他这话暗指瑞王府的案子,他得了好处,也给了林清好处,让林清别太为难他,他耳目仍在,能帮林清探听些天禄司照顾不到的消息。


    “成啊,那改日再拜府上,本官就喜欢听些乐子。”林清笑了笑,上赶着能用的人,为何不用,“不过严大人的公子今日惊了本官的马车,还口出狂言,想要本官的脑袋,这事情……”


    “逆子!”严鸣能混到现在的位子,靠的就是谨小慎微熬资历,压根不敢插嘴插话,直到这时候才扑到严文才身前,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严文才的小腹上,“我一直告诉你,林大人忠心爱国,是吾辈之楷模,你居然敢对大人大放厥词,我现在就打死你!”


    严文才被亲爹揍得鼻青脸肿,呜呜呜的直叫,被绳子拴着,想躲都不敢躲。


    孟杰掏弄来一个小木凳,放在林清后面,林清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看戏,看到后来,严鸣都有尴尬的下不去手了,也知道他这点心思压根瞒不过林清。


    都是老油条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严鸣只得放开严文才,为难道:“林大人,这逆子做错了事,合该付出代价,要杀要剐皆凭大人一句话,但是这万两白银……颜某着实拿不出。”


    他心里很是难堪,想他严鸣好歹是个四品官,却要被林清一个五品官拿捏。


    可他又毫无办法,谁让天禄司特殊呢。


    林清见状也知道差不多了,幽幽叹了口气,道:“瞧严侍郎这话说的,下官哪里还不清楚严侍郎的为人,只是那车马毕竟是天禄司的财物,下官着实不好说话,大人按原价赔偿即可,至于严大公子……”


    林清淡淡瞥了眼严文才,严文才看见她的视线,浑身打了个寒颤,蜷缩成一团。


    林清对孟杰道:“孟杰,还不放人。”


    孟杰生听到命令,腰侧长刀出鞘,擦着严文才的头发飞过,砍在柱子上的绳索上,绳子断了,几根断发随之飞舞。


    严文才两眼一翻,被吓晕了。


    严鸣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这才亲自拖着严文才离开。


    林清瞥了眼没动地方的魏无极,“魏世子怎么还在这?”


    魏无极道:“想来林大人这会无事,魏某在永福楼订了一桌酒席为大人接风,还望林大人赏脸。”


    林清笑道:“魏世子都这么说了,林某若不去,岂不是浪费了魏世子的心意,只是林某刚至京城,一身纤尘,容林某回去洗漱一番。”


    魏无极告辞,“那待会永福楼见。”


    林清回了个礼,送走魏无极,这才准备回家,一扭头,就见不止孟杰在这,连周虎也从司里走出来,跟在她后面,不禁问道:“你们没事?”


    周虎嘿嘿一乐,“指挥使有令,让我们二人听从副使差遣。对了,指挥使还说,这几月您受累了,听说您受伤未愈,这段日子就好好在府里养伤,或寻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游玩几日也好。”


    林清立即明白诸葛绪的意思,李明霄是她带回来的,但接下来的事情暂时不适合她接触,她需要暂时避嫌一下,避免麻烦。


    林清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行了,你们先回去收拾下,等会再来我家吧。”


    孟杰和周虎立马应了,先回去换洗去了。


    林清这才回到她的那间小院子,熟练的关掉机关,回到屋里将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又提了两桶清水清洗一下。


    她刚忙完,孟杰和周虎也到了。


    三人慢悠悠往永福楼走。


    路上,孟杰忍不住问道:“头儿,就这么放过严家,那银子不是也没了?”


    “严文才这人坏事没少干,要找他罪证不难,可严文才好处理严鸣却不好办,那老头奸得狠,绝不会明晃晃的把银子拿出来,而且放长线,钓大鱼。”林清不信严鸣身后无人,吏部的位置无人罩着,不可能坐得稳,只能说对方太会藏了,连天禄司都没摸到线索。


    她嘻嘻一笑,“再说,谁说我那万两白银打水漂的,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去干嘛的。”


    魏无极才是大头嘛。


    他们来到永福楼的时候,魏无极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四人一一落座,不一会,菜便上齐了,酒足饭饱之后,魏无极方才从身后的小厮拿来一沓银票,放在林清面前。


    林清没看那些银票一眼,只玩味儿的盯着魏无极,“魏世子这是何意?”


    魏无极:“严文才打着我的名号做了不少混账事,这次惹到林兄头上,正好让他长长记性,这银票有两万两,一万两是严侍郎私下送来的,作为赔偿,另外一万两,是我送给林兄的,一是作为赔礼,二是希望林兄能帮我一个忙。”


    林清微微挑眉,“魏世子也需要我帮忙?”


    “鲁国公府的情况,想必林兄也清楚。”魏无极冷笑一声,“最近我那好继母动作频频,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有所动作了。”


    林清倒是有点可怜这个魏无极了,当年鲁国公与先夫人门当户对,也算是一桩佳话,直到那位国公夫人离世,新夫人无缝衔接进门,大家伙才知道鲁国公有个藕断丝连的青梅。


    魏无极能安稳的活着长大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魏无极道:“林兄尽管放心,此事无需天禄司出面,只要林兄帮我查清一件案子即可。”


    林清:“地点在哪?”


    魏无极道:“就在华宁县,若林兄同意,三日后我们便可启程。”


    林清有些心动,华宁县距离京城也就一日的路程,这距离倒是刚好,既能暂时离开京城,又能随时得到京城的消息。


    而且鲁国公府的事情,她多少也有点在意,为何那位继夫人早不动晚不动,偏偏在这个朝廷敏感的时候要动。


    她给孟杰一个眼神,孟杰会意,将银票收起。


    这单子,她接了。


    林清与魏无极又闲聊了一会便各回各家。


    翌日上午,她正在收拾东西,杨昭突然过来传旨,说陛下要见她。


    杨昭一脸喜气,看林清也顺眼了不少,“别着急,你慢慢收拾,我多等一会。”


    林清没想到杨昭和诸葛绪动作这么快,一夜的功夫就把皇帝塞回原位,不过想想也是,正阳殿都在杨昭手里,把李明霄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去,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但宫中行事未明,李明霄这样,多少有些冒险了。


    林清有些担心,快速收拾了一下,换上官袍,跟着杨昭入宫。


    正阳殿作为皇帝寝宫,是宫中占地最大的一处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处都彰显着皇家的威严。


    林清不是第一次来正阳殿了,今日的守卫比以往更加严密,吴德海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林清,肥胖的脸上满是笑容,“林大人,您可终于来了!”


    这吴德海可是李明霄跟前的大太监,平时日对她也还不错,林清拱手,“吴公公。”


    吴德海拉着林清就往殿里冲,“陛下都等急了,特意让杂家在外面候着。”


    杨昭留在门外,她则被吴德海拽了进去。


    李明霄身着一件明黄色里衣,正倚在床头看奏折,只是脸上过于苍白,好似没什么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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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第 63 章 回京


    第63章


    林清正要行礼, 就被李明霄给打断了。


    “以后阿清不必与朕如此见外,不论何地,不必行跪拜之礼。”


    能得到官方认证, 林清当然高兴, “谢陛下。”


    李明霄从身旁一堆的折子里挑出几本往前推了推,“你看看这些折子。”


    林清拿起来打开,这几本折子都是北境官员送来的, 说的都是北境现在的情况。


    姜若漪和左丘黄在牢中自尽,愁长青不知所踪。


    镇国公率兵与朔国大军一同灭了上雎,并且分了一半上雎国土。


    下一本是镇国公请辞的折子。


    镇国公是见过李明霄的, 也清楚北境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按理抄了镇国公府都不过分, 但看在老国公战功赫赫, 镇国公又一直驻守边境,更是拿下上雎半边疆土,以功抵过, 能活着。


    但镇国公府注定要没落了。


    可还有一个问题,镇国公府是保皇党里的顶流势力之一, 它倒了就必须扶持一个新势力顶上,林清想到了魏无极, 不禁蹙起双眉。


    鲁国公虽然内宅糊涂,但官场上却很精明,如今官拜尚书令, 正二品,而且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点子怪扎手的。


    “嗯。”李明霄从枕下取出一封密信,亲手交到林清手里,“鲁国公以罪引辞, 魏无极承位。”


    李明霄给了鲁国公府一个必定的结局,那么能扳倒鲁国公府的东西应当就在这信里。


    林清打开信,里面写着一个案子,华宁县一老翁女儿失踪,疑似被鲁国公次子谋害,老翁报案,次日后,县令暴毙。


    李明霄道:“朕的暗卫在县令死前曾偶然看见鲁国公的亲随到过华宁县。”


    看到这她哪里还不明白,“魏无极手里的案子看来是陛下的棋。”连魏无极过来找她,也十有八九与李明霄有关。


    李明霄眸中含笑,“案子确实是朕让人交到魏无极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去找你。”


    林清:“陛下是何时与暗卫联系上的?”


    李明霄:“为何一定是暗卫?”


    要不是看在李明霄是大老板,林清很想刺他两句,他们那么多人,谁都没发现人影,除了特殊训练过的皇家暗卫,别人还真没那个本事。


    李明霄不逗她了,老实道:“刚出北境的时候,暗一寻到线索找到朕。”说完不等林清说话,向吴德海甩了个眼神过去,吴德海立即捧着一张纸过来。


    他将纸接过,放在林清手里,“看看喜欢哪个?”


    林清心里那点火气被这话给冲散了不少,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迹,李明霄的字是很好看的,如惊龙矫健,上面只有两个名字——昭勇,昭信。


    林清指了下上面的‘昭勇’二字。


    李明霄很高兴,“朕也觉得这个封号与你最为相配。”


    就在这时,吴德海疾步走过来,小声道:“陛下,康王到了。”


    李明霄笑容微滞,他昨夜刚回来,今天康王就杀了过来,看来他这正阳殿也不怎么干净,“消息倒是传得快,更衣。”


    吴德海领着两个小太监立即取来龙袍给李明霄穿好,又有几个宫女将床上的奏折整理好放回隔间的书案上。


    这边刚收拾好,那边通传的声音就到了,就见一人已经走了进来。


    康王名李元海,如今已五十多岁,算起辈分还是李明霄的叔叔辈。


    他身上穿着银色四爪蟒袍,头戴金冠,虽然年岁不小,但保养的极好,迈着外八步,不急不缓的来到李明霄面前,“臣拜见陛下。”


    李明霄端坐在书案前,笑容晏晏,“康王免礼,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臣听闻陛下身体好转,这才匆匆赶来探望陛下。”李元海说着余光轻蔑的在林清脸上扫过,“没想到林副使竟也这么惦记陛下,惦记到连礼仪都不懂了。”


    李明霄不疾不徐的回道:“此次北境大获全胜,为我大渊开疆拓土,林卿功不可没,朕特许她不跪之礼。怎么,康王对此有别的想法?”


    李元海心里堵了一下,一张脸微微变色,“是臣失礼。”


    李明霄疑惑的看着他,“康王与朕道歉作甚,此事受委屈的是林卿。”


    李元海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林副使莫怪。”


    林清眼观鼻鼻观心,对之前皇帝与康王的斗法全当没听见,这时候才拱了下手算是回应,别以为她不知道,李元海针对她,一是因为她是皇帝的心腹,二则是因为他那个舔狗儿子李宏锦。


    想到李宏锦,下意识便想到了林君柔,最近事务繁杂,倒是没什么时间关注剧情发展到哪了。


    林清魂游天外,正捉摸着派谁去调查一下林君柔的动向,李明霄与李元海则接着在话里打机锋,等她回神,那二位已经说到她的爵位上了。


    李明霄:“林卿的功劳足以封爵,朕已想好封号,封她为昭勇伯。”


    李元海:“先祖开国之时,爵位封赏太多,先帝一直收拢爵位,方才有如今稳定的局势,陛下若再放爵,只怕不妥。”


    李明霄:“那依康王之见呢?”


    李元海听了这话,脸色总算好看了点,不过想到林清这次的功劳,刚好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听闻林副使的住所颇为简陋,陛下不妨赏赐她一栋宅子,再配些银两仆人,足矣。”


    “康王所言极是。”李明霄赞赏的点了点头,对林清道:“林卿上前听封。”


    林清麻溜跪下听旨。


    李明霄道:“北境此番灾劫得以化解,林清当居首功,朕特封卿为昭勇伯,食邑三千户,世袭罔替,赐伯府一座,仆役百人,珍珠十斛,金银五箱,另特许林清宫中行走可携带兵器。”


    “谢陛下恩赐。”林清乐了,看看,这不是爵位有了,房子也有了,还有食邑呢,封了食邑可就不是虚弦了,而且侯爷的食邑也就千户左右,李明霄却给了她三千户。


    李元海原本以为皇帝同意了他的话,心里还在暗暗得意,没想到回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当即把脸都气红了,“陛下!”


    李明霄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康王有意见?”


    李元海还能说什么,甭管怎么暗地里搞动作,面子上,他还真不能反驳皇帝。


    李明霄看向林清,“林卿,你可得好好谢谢康王,若非他,朕也想不到这么仔细。”


    林清从地上起来,笑嘻嘻的对上李元海,“谢康王。”


    李元海从没觉得这三个字如此让人心塞,让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俩人直接给撕了,“臣告退!”


    说完也不管李明霄怎么想,转头就走了。


    李明霄也不介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吴德海,如今已经入秋,看康王火气这么大,待会让太医院配几副败火的药材送去。”


    吴德海憋着笑应了,只怕康王看到药材,非得气疯不可。


    李明霄:“对了,如今国库空虚,药材上省着点。”


    “诺。”吴德海应着退出殿外。


    李明霄放下茶杯,“阿清,你猜康王此番过来所指为何?”


    林清垂眸,还能干嘛,不就是为了探听虚实嘛,“陛下突然出现,心虚的人总觉得眼见为实。”


    李明霄:“可朕那母亲,却一直未曾露面。”


    这也是太后精明的地方,好似事事与她有关,却偏偏抓不到任何把柄,最多也只能说与皇帝感情生疏。


    这母子间的事本就复杂,尤其其中一个是皇帝,另一个是太后,林清还真不好评价,与皇帝又闲聊几句,便离开了正阳殿。


    封爵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得准备准备。


    还是老规矩,林清又回到天禄司等着接旨,赏赐送到了,先挪到诸葛府上堆着,等她宅子下来再说。


    李明霄的动作非常快,午时一过,吴德海就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天禄司,当着大家伙的面将圣旨读了一遍。


    等林清接了圣旨,宫人这才将东西送进天禄司的一间小库房里放着。


    三省六部不少主要衙司都在皇宫南边这地方,这么大的动静,不少大臣都过来围观,见那箱子一个又一个被抬进去,羡慕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若换个人他们好歹得上去酸几句,但对上天禄司,他们不敢。


    李明霄送来的东西不止圣旨上那些,还有许多珠宝玉器,字画古玩,都是从他私库里出的。


    等东西都送进去,吴德海将一个锦盒亲手送到林清手里,小声道:“宅子,陛下将东大街明井巷那栋旧宅给了您,方才已经让工部派人过去翻修了,盒子里还有两间铺子是陛下送给大人的。”


    林清听了这话也颇为惊讶,东大街住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明井巷是东大街的第一条巷子,说是巷,但路宽的跟街道也没什么差别,里面住的人物也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


    这明井巷被称为旧宅的只有一处,乃是开国时唯一一位万户侯的府邸,可惜这万户侯后代平庸,没能守住祖宗基业,被先帝给料理了。


    当年李辰瑄开府时就曾打过那宅子的主意,却被先帝给拒绝了。


    如今这宅子,却到了她的手里,李明霄还真是送了她一份大礼。


    林清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酸酸涨涨的,就……挺喜欢的。


    第64章 第 64 章 ……


    第64章


    又过了两天, 林清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孟杰和周虎也到了,一人背着一个包裹, 腰间挂着刀。


    孟杰还赶来一辆马车, 拴在门外。


    不多时,魏无极也到了,瞧见林清不禁愣了一下。


    以往林清总爱穿着官袍, 现在却换了一身雪色缎衫,腰间坠着一块翠色玉珏,手持折扇, 一头黑发高高束起, 眉目精致, 仿若是哪户富贵人家千娇万宠的小少爷。


    魏无极回神, 快走几步迎了上去,面带笑意,作揖道:“以后见面就要唤一声昭勇伯了。”


    林清眨了眨眼, “魏兄何必这么客气,出了这门, 我便只是外出游历的林家少爷,魏兄唤我名字就好。”


    魏无极心思一动, 连笑容都多了几分真实,“既如此就别兄弟来兄弟去了,林兄若不嫌弃, 唤我一声大哥好了。”


    既然以后都是自己人,林清也就不客气了,“魏大哥。”


    魏无极听了这个称呼,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几天京城里有关林清的事情几乎已经传遍京城的每个角落,又有谁不知道这位天禄司副使如今已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跟林清搭上关系,便是多了一条路。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各回各的马车。


    魏无极那除了赶车的车夫,还有两个侍女和小厮,以及六名护卫。


    与之相比,林清这倒是简单不少,孟杰和周虎轮流赶车,她自己在车里翻着孟杰事先准备的话本。


    六名护卫骑着马,分别跟在两辆马车的两侧,一路出了京城,下午来到永安镇上。


    永安镇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镇子,说是镇,却富裕的与城也不逞多让。


    二人选了镇上最好的客栈投宿,又要了处临街的包厢,点了店中最好的酒席,边吃边聊。


    林清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的望向窗外。


    天还未黑,街道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时有牲畜驾车路过,多为牛车,偶尔有几头毛驴骡子夹杂其中。


    忽然一道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位少女,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披麻戴孝,推着一辆板车停在客栈前的街道边上,板车上盖着白布,瞧形状白布里是一具尸体。


    少女从车上取下一个木牌挂在脖子上,而后跪在车旁。


    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卖身葬母,十两银。


    魏无极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他以纨绔自居,这种卖身葬母的戏码他见过十几回,一开始他还有些兴趣,后来明白那些女人都是冲着鲁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来的,之后也就没了那兴致。


    他见林清还在看,张嘴问道:“林兄对那女人感兴趣?”


    林清倒不是感兴趣,她只是想起原著里的一个剧情。


    林君柔偶然路过这永安镇,遇见一位卖身葬母的少女,便用银两将少女买下,结果后来才知道少女竟天生怪力,在武学上更是天赋异禀,前期帮林君柔干了不少事,中期找到亲爹,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大人物感激林君柔照顾女儿,又帮林君柔干了不少事情。


    林清都快忘了这是一本书的世界,是与不是,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魏无极见她起身,正好也想活动活动,干脆与她一同出去。


    少女的身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心动的,可一看见那十两银,大家伙便歇了心思。


    这永安镇紧邻天子脚下,生活好些的百姓一月也就能赚到一两银子,十两,那可是不吃不喝大半年才能凑齐的,谁能狠下这个心买一个小姑娘。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打手从远处走过来。


    这妇人身材肥胖,浓妆艳抹,嫌弃的将人群推到一边,待看见少女的脸时,眼里闪过精光,随即换上一副怜惜的模样小跑过去,将那少女从地上扶起来,好似心疼坏了,“瞧这姑娘可怜的,叫什么名字?”


    “郑巧儿。”少女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要买我?”


    梁妈妈拍拍胸脯,“若是姑娘信得过我梁妈妈,这卖身钱,妈妈我给你出了。”


    说完梁妈妈拉着郑巧儿就要离开,扯了两下,没扯动,狐疑的扭头看向她。


    郑巧儿伸出手,露出手背上的红色胎记,“拿钱。”


    梁妈妈压根就没打算给钱,一个颇有姿色的孤女,还不是任她欺负,“瞧你这话说的,妈妈我还能差你钱不成。”


    郑巧儿不管不顾,依然伸着手,就俩字,“拿钱。”


    梁妈妈就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见实在拽不动,对旁边的打手使了个眼色,打手们一拥而上。


    郑巧儿也动了,她虽然不懂功夫,但胜在力气大,不一会的功夫就把几名打手给打在地上起不来。


    她冷哼一声,正准备重新跪回去,梁妈妈突然冲上来,丝质的帕子在她脸上一抖,一股腻歪的香气飘入她的鼻间,浑身顿时一阵酸软,下一刻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梁妈妈掐着腰,轻蔑的看着郑巧儿,“跟老娘斗,你还嫩着呢。”


    郑巧儿使不上力,只能坐在地上狠狠地瞪着他们,眼瞧着那些打手越来越近,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几颗石子从人群中急射而来,无一例外,全部打在打手的小腿上,打手们哎呦几声,重新趴回地上。


    林清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把玩着一枚石子,视线在郑巧儿手背那块红色胎记上停顿片刻。


    梁妈妈见状不好,转身就要逃,林清的手指微动,那枚石子从她的手心射出,打在梁妈妈的膝盖处。


    梁妈妈膝盖一软,直接趴在地上,下巴着地,几颗牙齿混着血从她的嘴里掉出去。


    她快气死了,指着林清的鼻子骂道:“我梁妈妈的闲事也敢管,活腻了!”


    林清将郑巧儿扶起来交给魏无极的侍女,“人家小姑娘都说了,先给钱,分毛不出就想买人家,想得这么美,你咋不上天呢。”


    “你这小子真以为有两个臭钱就能管我梁妈妈的事儿了,告诉你,我们百花阁可是这地方最大的馆子,阁里的花魁那叫一个沉鱼落雁,连京里的大官都时常过来。”


    梁妈妈得意的扬起脑袋,她敢闹事,自是有闹事的本事和后台,“那位大人如今就在百花阁,你小子现在下跪道歉,我梁妈妈或许还能放你一马,否则,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清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悠闲的扇了几下,“本少很是好奇到底是京里哪位大人,竟有这么大的架子。”


    语罢将一锭银子塞进郑巧儿的手里,对一旁的孟杰说道:“你陪着郑姑娘将她母亲安葬了。”


    孟杰点头,“属下知道了。”


    郑巧儿握着手里的银子,大大的猫眼认认真真的将林清的脸印进脑子里。


    少爷人好钱多,不但救了她,给她钱,还派人帮她埋葬母亲,以后,这就是她郑巧儿的主子了!


    林清自然不知道郑巧儿心里想些什么,她与魏无极慢悠悠的回到客栈,又坐回包厢里闲聊。


    他们俩一个昭勇伯,一个国公府的世子爷,还真没把梁妈妈口里那位大人放在眼里。


    约莫两刻钟后,客栈里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似乎不少人上了楼梯,停在包厢门口。


    一人骂骂咧咧的往这边走,“本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给本少面子!”


    梁妈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大人明鉴,那二人这般欺辱我们,压根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少相提并论,看本少不扒了他们的皮!”


    包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酒席已经被撤掉了,魏无极要来一套茶具,刚给林清泡了一杯清茶,两人端着茶杯,转过头一同看向门外。


    那踹门的还是个熟人,正是前几天刚被林清收拾过的严文才。


    严文才脸上的青肿还没消,气势汹汹的踹开门,原本下定决心,务必要让包厢里的人好看。


    可当他真的把门踹开,看清屋子里那两人的模样,那只脚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怒气凝结在他的脸上,扭曲得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若只有魏无极还好说,一句大水冲了龙王面,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也就过去了。


    偏偏林清这煞星也在!


    看见林清,他就忍不住想到那天好似被绑着游街挨揍的事情,眼里只剩下恐惧,至于报复,他想都不敢想。


    林清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眼皮一抬,“这位便是严大人了?”


    严文才直接就要摇头,但梁妈妈的嘴比他的动作都快,得意道:“当然了,告诉你,这位可是吏部侍郎严大人,怕了吧!”


    严文才差点跳起来,恨不能回头直接一刀宰了梁妈妈。


    林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严侍郎啊,还真是久仰。”


    儿子冒充老子,也不知道他老子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断儿子的腿。


    严文才求助的看向魏无极,魏无极直接扭头,压根不搭理他,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这是误会,是误会。”


    “误会?”林清狐疑道:“可我怎么记得,‘大渊律例’里面写着,官员禁入勾栏瓦肆,严大人与百花阁的花魁这般亲密,就不怕事发抄家吗?”


    严文才都快哭了,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林清嘴里的抄家十有八九是真的会抄家。


    他顾不上脸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要哭着求饶,就被林清瞪了一眼,要出口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噎得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嗝。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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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第 65 章 ……


    第65章


    “大人, 您这是……”梁妈妈不明所以,心里捉摸着这是不是严大人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不过想归想, 她嘴却接着拱火, “大人,那两东西竟然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可不能放过他们。”


    “你闭嘴!”严文才这次是真哭了, 被吓哭的,“这二位……他们……他们是我老大!”


    一句话直接给梁妈妈整沉默了,她不觉得严大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且看严大人这幅怕到极致的样子, 也不像是说谎, 她似乎真得罪不能得罪的人了。


    梁妈妈一张老脸瞬间白了下去, 两眼一翻,晕了。


    后面的打手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无极嫌弃的挥挥手, “行了,让他们都走。”


    严文才连忙点头, 回头喊道:“我老大的话听到没,还不快滚!”


    打手们立即灰溜溜的跑了, 还不忘把昏死的梁妈妈也拽走了。


    严文才悄悄后退,没两步就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一声惨叫摔进包厢。


    严文才气愤的扭头一看, 正对上周虎不怀好意的笑。


    严文才:“……”怂不可怕,聪明人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他讨好的笑了笑,还麻溜的爬起来将门给关上了,在周虎后面寻了个地儿, 与魏无极的侍从站在一起。


    严文才这幅蠢样子,魏无极简直没法看,着实不想承认这是跟他混的。


    林清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而拿起折扇,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调笑道:“看来严公子很想贴身伺候魏大哥,都是自己人,魏大哥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莫要浪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魏无极不由顺着林清的话幻想了一下严文才给他端茶倒水更衣脱袜的样子,不禁恶寒了一下,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怒道:“堂堂严家公子,成何体统,过来!”


    严文才被这一下吓得险些蹦起来,哆哆嗦嗦的走过来,悄悄的瞄了一眼林清,见林清压根没看他,这才松了一口,又悄悄瞟了一眼魏无极,见对方好像没动手的打算,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规矩的连屁股都只敢坐上一小半。


    魏无极额头青筋直蹦,忍了又忍才没把这货一脚踹出去,缓了一会,才对林清问道:“林兄觉得文才有用?”


    林清嗯了一声,“有大用。”


    严文才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想跑,却不敢动。


    “是何用处?”魏无极也颇为好奇,这个严文才文武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就连脑子似乎都不怎么聪明,这样的人竟然也有有用的一日,就挺好奇的。


    林清道:“华宁县刘某得女儿被劫,报案之后,县令隔日暴毙,这案子其实查起来并不难,只需你我一句话的事情,下面的人自会将整个案情和证据送到我们面前,甚至连凶手也能拽出几个,但绝对不会牵扯到鲁国公府。”


    林清悠闲的扇着扇子,另只手的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偏偏这个案子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将鲁国公拉下马,也是魏大哥的目的所在。”


    魏无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就知道他的目的瞒不过林清。


    林清道:“可这案子发生在三年前。”


    三年的时间,足矣让敌人处理一切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魏无极当然知道这事是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甚至派人暗中调查过几次,却什么都没查到,要不他怎么也不会找上林清,“林兄准备怎么办?”


    林清的视线飘向严文才,“这就要看严大人如何发挥了。”


    严文才缩的跟鹌鹑似的,这些秘密是他一个纨绔能听的嘛,总感觉要完!


    魏无极一听便明白了,“林兄这是要打草惊蛇?”


    “嗯。”林清直接承认,“严文才既然扮官员扮的这么好,那这次便扮个大的吧。”


    严文才哆哆嗦嗦的问:“林大人要我扮什么?”


    林清指尖沾上茶水,在桌面上写下‘钦差’二字,“既然我们找不到证据,那就让他们动起来,主动带我们去找证据。”


    魏无极对这法子很是满意,“倒是个好办法。”


    “我能不去吗?”严文才差点晕过去,他扮演他爹,被发现回去顶多挨顿揍,扮钦差?他脑袋不想要了!


    “你可以不同意。”林清笑的更温柔了,对周虎道:“严文才冒充朝廷四品官员,一会押回去丢进诏狱,等本官回来亲自审讯。”


    严文才没想到林清这么狠,哭丧着脸阻止,“我干,我干还不行么!”


    林清拍拍他的脑袋,“乖,去准备吧。”


    严文才生无可恋的出去了。


    林清:“周虎,你跟着严文才,别让他死了,再给司里传个讯,别人暴露了。”


    周虎得令,跟在严文才后面走了。


    周虎与严文才前脚刚走,孟杰与郑巧儿后脚就回来了。


    “她怎么来了?”林清看见郑巧儿懵了一下,她交代的很明白吧,让孟杰直接把人给送走,怎么又带到这了。


    “郑姑娘认为是少爷您买了她,她是您的仆役,我赶不走。”孟杰也很委屈,这姑娘直心眼,那是说什么都跟听不懂一样,他都想直接跑了,奈何腿直接被人家抱住了,然后他发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用尽全力愣是没把腿从人家怀里抽出来。


    郑巧儿直直盯着林清,认真想了想,“少爷好,我叫郑巧儿,少爷叫我巧儿就好。”


    林清:“……”


    她帮郑巧儿,一是因为这姑娘着实有点可怜,二是想给女主添点堵,原著里,林君柔可是哄着郑巧儿干了不少缺德事儿。


    她不是林君柔,手底下那么多天禄卫都用不过来,真不需要多个郑巧儿出来,尤其郑巧儿那位亲爹,于她而言是个大麻烦,毕竟朝廷与江湖势力并不怎么融洽。


    但直说铁定是不行的,这姑娘直心眼,拐个弯都未必能听得懂。


    林清思索片刻,道:“巧儿姑娘,既然你认本少为主,本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做。”


    郑巧儿眼睛微微一亮,像只小猫一样注视着林清。


    “实不相瞒,本少自幼学武,但始终不得要领,听闻江湖上有一人剑法超绝,人称剑尊。”


    林清叹了口气,“本少本想亲自寻找,奈何手中事务繁多,着实抽不出空来,既然巧儿姑娘有心,不妨帮助本少寻找此人吧。”


    郑巧儿脑子就是直的,林清怎么说她就怎么信,甚至于听到林清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一颗心都仿佛活了过来,一双猫眼亮晶晶的,拍胸脯保证,“少爷放心,巧儿一定把剑尊给您绑回来!”


    林清:“……”大可不必!


    她看向孟杰,“孟杰,巧儿姑娘是自己人,本少瞧她衣衫都小了,你去带她多买几套衣裳首饰,给足盘缠……算了,你陪她一起去吧,等找到剑尊再回来。”


    郑巧儿也就力气大,但凡遇到喜欢玩阴的,九成九都会中招,而且一个小姑娘出远门,不太让人放心。


    孟杰只好应了,再次带郑巧儿离开。


    魏无极一挥手,侍从们一一退出,将包厢的门关好,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方才开口问道:“这个郑巧儿究竟是什么人?”


    林清道:“十二年前,剑尊郑承的幼女走失,他女儿右手手背有处红色的剑形胎记。”


    魏无极不禁蹙眉,“可也不能只凭一处胎记就确定郑巧儿的身份,若这人错了,只怕剑尊要记恨你了。”


    林清倒是不担心,消息是天禄司暗部调查来的,又有原著剧情作保,郑巧儿就是郑承的女儿。


    魏无极疑惑道:“不过那郑巧儿卖身葬母,若她是剑尊走失的幼女,她那母亲又是什么情况?”


    “养母。”林清站起来,那位虽是养母,但对郑巧儿也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否则也养不出郑巧儿这种纯真性子。


    魏无极忽然古怪的盯着她,“你就不怕郑巧儿真把剑尊给你带过来?”


    能不能别提这茬了……


    林清嘴角微微抽了抽,“行了,郑巧儿的事到此为止,咱们还是快回去歇了吧,明日还得去华宁县见见那位刘老汉呢。”


    魏无极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郑巧儿好像真能干出这种事来,忽然有点想笑。


    他忍住笑,严肃点头,“嗯,确实该歇息了。”语罢直接跑了,速度快的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林清揉了揉眉心,回房歇了。


    翌日一早,林清上了魏无极的马车,一路颠簸,总算在天黑之前抵达华宁县。


    华宁县城墙高耸,只设有东西两门,百姓们排着队进出城门。


    马车随着队伍前行,那守门的侍卫头领看见这马车华贵,仆从衣着得体,各个气势非凡,陪笑着上前询问,“敢问这马车的是哪家的公子?”


    魏无极这边的侍卫眼睛一横,“我家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


    那侍卫头领一听这话便知道里面的人很可能得罪不起,“那是,那是,是小人多嘴。”说完立马放行。


    马车在一处无人注意的巷子停下,林清与魏无极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布衣,从马车上下来,又有二名护卫穿着他们的衣裳钻进车里。


    马车重新开上主路,后面有两人远远跟着,直至离去。


    林清和魏无极藏在暗处,见此相视一笑,从巷子另一端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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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第 66 章 华宁旧事


    第66章


    刘老头住在华宁县的西面, 此时已是黄昏,家家户户已燃起炊烟。


    林清与魏无极来到刘老汉家门前。


    魏无极下意识想要摆弄手里的折扇,手却摸了个空, 尴尬的食指和拇指来回捻了几下。


    林清瞄了他一眼, “紧张了?”


    “怎么会!”魏无极失声否认,随即又觉得有点过激,“我就是觉得咱们空手上门似乎不太好。”


    林清:“要不我去买点水果, 再去酒楼打包几个大菜拎来,咱仨坐下喝点?”


    魏无极:“……”


    林清懒得搭理他,抬手敲了敲眼前已经破旧的木门。


    刘老汉名叫刘金良, 往上数三代也曾是京城里的富贵人家, 只是后来没落了, 这才搬到华宁县西大街的槐花巷里。


    这槐花巷又细又长, 刘家住在巷子中间,他们俩这一敲门,旁边的人家都听到了动静, 一个大娘打开门打量着他们,警惕问道:“你们是谁啊?”


    林清早就想好了说辞, 道:“我们祖上曾是刘家长工,受过刘家恩惠, 家里一直记得恩情,这寻找多年,直到前些时日才打听到刘家的消息, 我兄弟二人不敢耽搁,赶来探望。”


    大娘听完这话,再见他二人气度不凡,也就信了大半, 这才松了口气,“刘家心好,若不是三年前遇见那事,这会……”


    大娘突然止住话头,警惕的四周望了望,没看见别人,这才道:“你们再敲也没人开门,那老刘头已经疯了。”说完直接将门关上,速度快的好像有鬼在追一样。


    魏无极无语片刻,想他堂堂鲁国公府世子爷,到哪不是被人捧着,还是第一回吃闭门羹,“怎么办?”


    林清看了眼院墙,“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魏无极看了眼院墙的高度,又估量了一下他的身手,丧气道:“那你去吧,我在这给你放风。”


    一阵微风拂过,林清提气压低身体侧翻过墙,落入院里。


    小院里还算干净,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收拾,甚至还开辟出一小块地方种了青菜,菜地旁的架子上搭着一套灰布衣裳。


    院里有三间半屋子,正房房门紧闭,唯有窗户开着,一位老人正扒着窗沿直愣愣的看着她。


    老人头发花白,衣服上有几大块补丁,但收拾的却很干净。


    这老人应该就是刘金良了。


    林清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刘金良看她动了,好似突然看见鬼一样,惊恐的缩进角落里,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


    林清只得停下脚步,刘金良这个样子明显无法沟通。


    她的视线在刘金良的衣服上停留片刻,再次看向那件晾在木架上的衣裳。


    刘金良的衣服虽然破旧,却只有袖口附近有所磨损,其他地方只是褪色,而那件晾在架上的衣裳,胸、腹、肘皆有磨损,明显不是一个人穿出来的。


    林清思索片刻,翻出院子。


    魏无极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林清缓缓摇了摇头,抬步走出槐花巷。


    魏无极见状,暂时压下心头的疑问,跟上她的脚步,“我们现在去哪?”


    林清很无语,抬手指了指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找地方,吃饭,睡觉。”


    她还没成仙儿呢,不用吃喝睡觉?


    魏无极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多傻,不禁懊恼,忽然感觉智商降了一半。


    林清安慰道:“你不必紧张,我总不会把你卖了,就算要卖,也必定给你挑个好地方,卖个大高价。”


    听了前半段的魏无极还挺感动,结果后半句话一出,他的感动就僵在脸上了,赶上这人不是不想卖,只是价不够高啊!


    华宁县不小,客栈也有几家,林清正好停在一处大门前,指着上面的牌匾——来福客栈,“就这家吧。”


    这来福客栈靠近西街,进门的地方是一处大门洞,门洞两边有门,进去就是吃饭的地方,穿过门洞入眼的就是假山造景的水池,两边是住宿的客房,一直往里面延伸着。


    魏无极颇为好奇,“这布局倒是少见。”


    林清笑而不语,抬步走了进去。


    跑堂的小二瞧见他们看,小跑几步迎了上来,“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林清塞给小二一锭碎银子,待走进院子,问道:“天字号的院子可有人住?”


    小二闻言停下脚步,神色诡异的扫了一眼林清的脸,为难道:“那院子是咱们这来福客栈最好的院子,只是……不太干净。”


    林清不急不忙,回道:“咱的刀见惯了血,便是九幽厉鬼也能斩得。”


    小二高兴道:“掌柜有话,若是客官能解决天字号院子的事情,来福客栈愿赠百两银钱。”


    林清道:“价钱得看活计来定,到时让你家掌柜亲自来谈。”


    小二行了一礼,道:“小的先替掌柜谢过客官。”


    林清摆摆手,跟着小二往里走。


    来福客栈前面是客房,后方则都是一个个单独的小院子,天字号院子在最里面。


    天字号的院子自是所有院子里最好的,院里精致小巧精致,房屋也很是奢华,甚至有一处泉池。


    二人选了相连的两处房间,等用过饭后,二人坐在桌边喝茶,魏无极问道:“这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需要你亲自来处理?”


    林清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吹了吹茶杯飘出的热气,“自然是住在这里的客人都死了,而且皆是七窍流血,不得好死。”


    魏无极:“……”


    他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突然非常后悔跟林清一起出来,但一看林清的悠闲的样子,又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可是这里与刘家案子有关?”


    林清喝着茶水,“不知。”


    魏无极眼皮跳了跳,“那刘金良是什么情况?”


    林清:“不知。”


    魏无极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那我们明日从哪里查起?”


    林清:“不知。”


    魏无极:“……”想揍人,但揍不过。


    林清放下茶杯,“刘金良不论是真疯还是装疯,明摆着不想与我们沟通,既然得不到消息没必要在他身上死磕。”


    魏无极丧气了,“那怎么办?”


    林清也很无语,“魏世子不会觉得我是天上的神仙,大渊朝几万万百姓的吃喝拉撒我都知道吧?”


    魏无极:“难道要等严文才过来?”


    林清:“睡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魏无极见她要走,脑子里回想起林清方才的话,突然觉得周围哪哪都不安全,“要不今夜我们一起睡吧。”


    林清被这话雷了一下,扭头打量了一下魏无极,魏无极这张脸也不是长得不好看,大概是纨绔做久了,往那一坐,就一股子花花公子的劲。


    她嫌隙的一连后退好几步,脚下生风,飞出屋外,袖子同时甩出一道劲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魏无极看的嘴角直抽抽,想他在京城就算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也差不多吧,怎么着林清嫌弃他就跟嫌弃鬼似的。


    是他这张脸不好看了吗?


    林清并没有直接回房,来福客栈是暗部设在华宁县的眼线之一,方才她与小二的对话便是切口。


    等她一出院子,小二果然已经候在门外。


    小二看见林清也不多言,转头进了隔壁的小院。


    林清跟着走进去,这间院子的布局跟天字号差不多,小二走到后院,打开一间小屋子的门,小屋子很黑,小二却不受影响,在地板按照规律拍了几下,地板自动裂开,露出一道地道。


    小二弯着腰退到门外守门。


    林清走进地道,上面的地面啪的一声合上,好在地道里有火光,不影响视线。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迈下最后一阶台阶,就是一间不大的书房。


    一个身材发福的老者就站在书架旁,看见林清连忙行礼,“暗部四十九,拜见副使。”


    林清道:“不必多礼,我要刘家案子的所有消息。”


    暗四十九立即去书架里翻了会,很快就拿出一本册子,交给林清。


    林清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翻看起来。


    刘金良的女儿名叫刘素,因天生貌美,被田家少爷相中,订下婚约,三年前无故失踪,刘金良报案县令,隔日县令暴毙。


    林清的目光落在这个田家少爷的名字上,又从暗四十九那拿来田家的资料。


    田家老爷曾是京官,官拜诸屯监,正八品,十年前致仕,如今是华宁县的首富。少爷名叫田长乐,是田家老爷的老来子。


    暗四十九道:“田家老爷信佛,常年居住在县城外的会善寺里,田家事务基本都由田长乐负责,田家乐善好施,在华宁县的名声极好。”


    林清着重看了下田长乐的资料。


    这个田长乐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貌如潘安,才学八斗,心地善良,比起京城的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尤其这位更加专情,一心爱慕已经死去的未婚妻,至今未娶,也绝不进入青楼瓦肆之地。


    林清不屑一顾,伪君子她见得多了,这个田长乐明显是个中高手。


    暗四十九也很纠结,“咱们的人并未查到什么线索。”


    林清:“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至于查不到,只能说明对方足够聪明。


    可惜,田长乐不是他们重点盯梢的人,也就没有特别详细的形成资料。


    不过从这田长乐身上,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林清捋顺了一下思路,正要离开,就听暗四十九说:“副使,有消息传来,说是圣上派了钦差明日过来,调查前任县令之死。”


    暗四十九说到这个消息,只剩满脸的奇怪。


    林清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人是我安排的,把这事坐实了,别让人怀疑。”


    暗四十九愣了一下,连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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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第 67 章 华宁旧事


    第67章


    翌日, 华宁县一大早就格外热闹,听闻是昨夜传来消息,上面派了钦差下来, 要调查上任县令暴毙的案子。


    现任县令曾宏带着一批捕快衙役候在城门前, 曾宏又矮又胖,一脑门的汗水,时不时就拿手段擦一下, 忍不住悄悄推了下他身旁的年轻人,“田公子,都打探清楚了?”


    这年轻人便是田长乐, 他身着一袭白衫, 头戴玉冠, 眉清目秀, 乍眼一看,却如清风朗月一般,“晚辈昨夜已与京城那边飞鸽传书, 方才那边得来消息,陛下的确私下派了钦差过来。”


    曾宏一听, 眼睛左右瞟了瞟,见没人注意, 小声道:“消息准确?”


    田长乐低声道:“那边辗转求到了杨统领那,他的话不会有假。”


    曾宏一听差点晕过去,禁军统领杨昭, 那可是皇帝心腹,绝对差不了,可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这会突然来个钦差, 只怕闹不好,他这现任县令就要倒大霉了。


    他紧张的抓住田长乐的胳膊,“可确定钦差身份了?”


    说到这个,田长乐摇摇头,“没探到一丝风声,但若是查案子,来人不是大理寺的,就该是天禄司的那位了。”


    曾宏:“你是说林……”


    田长乐连忙阻止,“大人慎言!”


    曾宏双目无神的擦掉额头的冷汗,嘴唇哆嗦了几下,“可……可千万别是他。”


    这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停在众人面前。


    赶车之人正是周虎,周虎打量了一下众人,手摸上腰间的刀柄,眉毛一厉,“尔等何人,为何拦我车驾!”


    曾宏下意识瞥了田长乐一眼,田长乐低声道:“那赶车之人的兵器制式乃是朝廷常用的样式。”


    曾宏会意,脸上挂上谄媚的笑,作揖上前,“下官是华宁县县令曾宏,敢问车里可是钦差大人啊?”


    周虎哼了一声,“正是严大人。”说完换了个谦卑的语气,对车里的严文才道:“大人,曾县令到了。”


    周虎这话就是提醒严文才一下,不想被砍脑袋,就该下来装了。


    马车里的严文才打了个哆嗦,心里慌得要命,他深深呼吸几下,摆出以往纨绔大少爷的样子,从车里走出来,扫了一眼热闹的城门,蹙眉训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本官不是说了这次过来需要机密行事。”


    曾宏心里一跳,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是下官错了,请大人恕罪!”


    “罢了。”严文才不耐烦的挥挥手,“本官的住处在哪?”


    “在……”曾宏正要说话,就被田长乐给压了下去。


    田长乐眼里闪着精光,赔笑道:“大人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帖,这华宁县有处园子,景色宜人,更有从山上引下的温泉,定能让大人乐不思蜀。”


    严文才瞥了田长乐一眼,“你叫什么?”


    田长乐作揖道:“草民田长乐,拜见公子。”


    严文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不错,前面带路。”


    “公子这边请。”田长乐让人前面引路,他与曾宏一左一右跟在严文才身后,悄悄对视一眼,同时勾起嘴角。


    看来这次过来的钦差就是个废物。


    林清与魏无极坐在酒肆二楼的包厢里,城门种种全部落在二人的眼里。


    林清饮下杯中清酒,“魏大哥,你说早上这场酒可还合胃口?”


    魏无极想起早上的事情就很无语,昨晚他被吓的半宿没敢睡,早上刚有些迷糊就被林清给拽了起来,美名曰喝晨酒。


    谁家好人一大早就喝酒的。


    不过真当他们坐在这饮酒看戏,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也饮下杯中酒,“本以为严文才就是个掩护我的废物,没想到还真有些用处。”


    林清笑了笑,“这人好用与否,还得看用在什么地方。”


    魏无极道:“那个田家公子,我在京里也曾听过他的名声,啧啧,也就看着是个人样。”


    林清:“传闻毕竟是传闻,几分真假还不是一张嘴的事。”


    “以林大人的性子,该不会一大早拽我过来就为了看严文才吧?”魏无极总算回过味来,“那个田长乐不对劲?”


    林清道:“田长乐与刘家女儿曾有婚约。”


    魏无极一听便知道不对劲,“刘家即便祖上富裕,现在也只是普通百姓,田家会允许他们家大有前途的公子娶这样一个姑娘?”


    林清明白魏无极为何会这样想,这是古代封建社会,门当户对可是刻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能真正跨越阶级在一起的那叫另类。


    而且就方才田长乐的表现,也不像是会打破阶级的人,所以这婚约明显是有猫腻的。


    说话的功夫,掌柜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两碗馄饨,“您二位也是奇怪,一大早的,非要跑酒楼里面吃馄饨。”


    林清笑道:“这一边喝酒一边吃馄饨才有意思啊。”


    魏无极还能说什么,吃吧。


    用过早饭,林清带着魏无极找到田长乐的那栋宅子。


    这宅子占地极广,或许是因为严文才的到来,大门前有官差守门,小门开着,依稀看见正在忙碌的下人。


    两人缩在一处巷子里,魏无极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林清思索片刻,“我去查田长乐,你想办法混到严文才身边,田长乐心思太多,周虎和严文才只怕不是他的对手,你去盯着点。”


    “好。”魏无极也有点不放心严文才。


    他直接走到官差前,“我名魏大,是严大人的随侍,劳驾通报。”


    官差诧异的打量了一下魏无极,“等着,我去通报一下。”说完便进了大门,约莫一刻钟后又出来了,“严大人与我家公子在前院,你去那吧。”


    魏无极拱手谢过,走进大门。


    林清绕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脚下借力,纵身飞入院墙。


    这栋宅子却如田长乐所言,处处雕梁画栋,比起京中贵人的府宅也不差什么。


    林清绕了一圈,正准备去书房探探,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她纵身飞上树梢藏起,往下一看,就见一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走。


    这是一位青年男子,身着灰褐色布衫,低着头一路急行,直到这里,一时不察与旁人撞在一起。


    那人差点摔在地上,哎呦几声,骂道:“陈旭,你急着去投胎啊!”


    那青年也被吓了一跳,看见来人方才舒了口气,“是你啊,王二。”


    王二揉了几下被撞疼的胸口,打量了一下陈旭的衣裳,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干嘛去了,怎么还没换衣服呢?”


    陈旭埋怨道:“还说呢,我今日有些事本就来晚了,等到田府准备上工,管事才告诉我要来这边,我这不刚赶过来嘛。”


    王二闻言也是颇为感慨,“哎,咱们这些做护院的,可不是主子说到哪就得到哪,你先去换衣裳,我过去给你应付一会。”


    陈旭连忙道谢,“成,下次请你喝酒。”


    王二听了这话心里高兴,哼着小曲儿走了。


    等王二走远,陈旭缓缓收回笑意,像是掀掉了一层假皮,眉目阴郁的望着王二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林清在树上静静看着,那个陈旭的衣裳,样式与磨损部位与她昨日在刘家看见的那件一模一样,看来那衣裳的主人就是陈旭了。


    可陈旭为何要照顾疯掉的刘金良?


    她悄悄跟上陈旭的脚步。


    陈旭是田家的护院,换好衣服,却并没去找王二,而是一路往西北走,直至一处偏僻荒芜的院子,他一头钻进正屋,没了动静。


    林清观察了一下这间院子,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但通往正屋的杂草向两侧倒伏,露出一条仅有一脚宽的小路。


    她悄然靠近屋子,透过破烂的窗纸往里面望了一眼,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陈旭的影子。


    林清微微蹙眉,推开屋门走进屋子里,房屋年久失修,屋门打开时发出难听的嘎吱声,但家具却很整齐,也没什么灰尘。


    这间院子该是经常被人使用。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清又扫了眼这屋子,脚步忽然一顿,床底的影子波澜起伏,不对劲。


    原来藏在床底下。


    林清不禁挑了下眉毛,这田家似乎比她想的还有些意思,她纵身飞上房梁藏好。


    这时屋门被打开了,有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正是田长乐,身后是一位身材消瘦的小厮。


    林清定睛一看,那个小厮前凸后翘,容貌艳丽非凡,明显是位女子,而且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一股风尘气。


    这是位花楼里的姑娘,还是花魁一类的存在,而且她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


    田长乐不耐烦的看着那姑娘,“你怎么来了?”


    姑娘未语先泪,声如黄莺出谷,“田哥哥是在怪玲儿吗,玲儿已有一月没有见过田哥哥了,这才出此下策。”


    这话一出,田长乐一颗心立即就软了,“玲儿乖,最近事务繁多,待忙完了,我必定去春雨楼看你。”


    玲儿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委屈,“玲儿在春雨楼已经四年了,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田长乐安慰道:“你是罪臣之女,我如今的身份如何救你,你再等等,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玲儿撅起小嘴,挽起他的胳膊不满的晃了晃,“还能有什么办法?”


    田长乐只觉一阵酥麻顺着胳膊传到心里,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那前院的严大人乃是陛下派来的钦差,若我们能借此翻案,一切就不成问题了。”


    玲儿很好奇,“可我家的案子是天禄司办的,证据确凿,如何能平反?”


    说起这个,田长乐很是得意,“若这次来的钦差是个秉公执法的,我自然不敢做手脚,但据我观察,这位严大人贪财好色,酒囊饭袋,我们可以先制作假证成交,再给足他钱财,想必此事会有转圜余地。”


    玲儿听了这话开心死了,双手转而搂上田长乐的脖子,甜腻腻的叫道:“田哥哥真好。”


    田长乐心中激动,吻了上去。


    两刻钟后,两人整理好衣服,相携离去。


    林清没想到看了一场活春宫,这激情……


    还真是没付费就看到了,真实在。


    她从房梁跳下去,余光瞄了一眼床下,走出了屋子。


    田长乐是个什么货色她早就猜测,但那个玲儿……


    林清转身飞上房檐,思绪放在‘罪臣之女’上转了几圈。


    约莫一刻钟后,下面的房门才再次被打开,陈旭从里面走出来,冰冷的望着田长乐离开的方向。


    那目光仿佛淬了毒,恨不能将那对男女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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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第 68 章 华宁旧事


    第68章


    待陈旭离开, 林清方才从房檐上跳下来。


    这个陈旭或许知道些什么,但瞧他那副样子,贸然接触, 必然得不到什么真话。


    林清捉摸片刻, 先返回来福客栈。


    暗四十九作为客栈掌柜平时很是忙碌,到林清跟前候命的就变成了昨夜为她引路的那名店小二,名叫黄元。


    黄元相貌平凡, 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灵巧,跟着林清来到密室里,见她在桌前坐下, 立即端来茶水点心, “副使忙了半日, 怕是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吧, 厨房那边已经做上了,您先吃些点心垫垫。”


    林清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只见雪白色的盘中放着六块粉色花型的糕点, 形状逼真,花香扑鼻, 腹中倒是真有些饿了。


    她指尖捏起一块点心,边吃边道:“春雨楼的玲儿, 我要她全部的资料。”


    黄元应了一声,麻溜跑到书架旁,将书架上一个花瓶拧了几下, 只听卡吧一声,旁边的墙上弹开一道暗门。


    黄元进入暗门,不一会就拿着一本册子小跑出来放在林清面前。


    林清将书册打开翻看几页,立即明白她为何会觉得玲儿眼熟了。


    玲儿原名戴明姗, 其父戴献本是太府卿,因私改账册,贪墨宫库财物,戴献被斩,戴家男丁流放,女丁贬为妓奴。


    这个案子是她接手的第一个大案。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由暗转明进入天禄司,一帮大老爷们对她一个小娃娃当然不服气,这个案子之后她才在司里站稳脚跟。


    也是因此她才会觉得玲儿面善,若是换成这几年被捉的犯人,就算怼在她脸上,她也未必有多少印象。


    玲儿是戴家嫡女,真正的官家千金,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比起其他姑娘也要好上不少,初至华宁就勾搭上了田长乐,被捧上花魁的位置,一待就是四年。


    林清合上书册,“可有刘素画像?”


    黄元摇了摇头,“这个玲儿因为身份问题方才有信息留存,刘家只是寻常百姓,往常也老实本分,就没有被咱们暗卫关照过,后来发生那事,库里才收录了一些刘家的消息,但并不多。”


    正说话的功夫,厨房那边饭菜也做好了,黄元将饭菜端来摆好,退到一边。


    四道菜,两荤两素,还有一道盅,翠色的炖盅里是奶白色的汤汁,燕窝垫底,上方飘着几条银色小鱼。


    这炖盅林清还真没见过,“这是华宁的特色菜?”


    黄元嘿嘿一笑,介绍道:“这菜名为鱼踏乳燕,说起来还是鲁国公府的二少爷研制出来的。”


    林清端着碗的手一顿,“他研制的?”


    “是啊,听闻那鲁国公府二公子闲来无事,与华宁各家的公子在城外翠月湖边赏景,偶遇一老农用瓦罐煮鱼汤,便有感而发,用炖盅替代瓦罐,牛乳代替清水,再放上燕窝与翠月湖特产的小银鱼儿,结果一尝,嘿,您猜怎么着。”


    黄元作为店小二,对菜品来历相当清楚,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那味道鲜美丝滑,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令人迷醉。”


    林清放下碗,打断黄元那副已经迷醉的面孔,“你家仙女儿能像鱼一样飘在汤里?”


    黄元也觉得自己太夸张了,立正站好,讨好的笑着说道:“就是比喻,比喻一下。”


    林清:“说正题。”


    黄元:“因为这炖盅味道是真的不错,那位二公子就命名为鱼踏乳燕,他特地在华宁多逗留了半月之久,日日都要这菜才肯吃饭,‘鱼踏乳燕’也因此在华宁流传开来,成了咱们华宁的招牌。”


    林清注视着这道‘鱼踏乳燕’,双眉微微蹙起。


    黄元不禁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林清指着这道炖盅,喃喃自语,“鲁国公府的二公子牛乳过敏,你却说他吃了半月的牛乳炖盅……”


    鲁国公府二公子自幼碰到牛乳就会浑身长红疹,京中都是人精,每每有宴会,大家伙都会特意避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食用牛乳,还是半月之久?


    林清思索片刻,指尖敲了几下桌面,“黄元,你安排各处暗卫行动,我要三年前那位鲁国公府二公子在华宁县所有的行事作为和宴事安排。”


    “诺。”黄元也听出不对劲,立即出去将林清的命令告知掌柜安排下去,随后又折回来听候安排。


    林清用过饭后,回到书案前将京里传来的公务处理掉,又挑着各处暗卫传来的消息看了会。


    华宁县距离京城太近,大事情基本就传回京中天禄司,剩下的就是杂七杂八的各家消息,其中又以田家的消息最多,却几乎没什么负面消息。


    乍一看,还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黄元见林清握着那传递消息的条子凝眉沉思,悄悄端来茶盏放在书案一侧。


    林清将纸条放下,端起茶盏,轻轻吹掉飘上的热气,想着纸条上的田家,忽然就联想到了陈旭,问道:“你可认识陈旭?”


    黄元懵了一下,“咱这华宁县虽说地方不大,可叫陈旭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您问的是哪个陈旭?”


    林清:“他是田家护院,也经常会去看顾刘金良。”


    “他啊!”黄元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个陈旭幼时父母双亡,流落街边当了乞儿,因为力气大被武馆的师傅看中,留在武馆做帮工,两年前田长乐外出时遇到狼群,正好被陈旭给救了,后来他便留在田家当起了护院,至于他与刘家的关系。”


    黄元顿了顿,“陈旭父母还在时,正好住在刘家隔壁,只是后来他爹娘病死后,那房子就被亲戚给卖掉了,咱们的人只是看见他时常在天黑之后进出刘家,照顾刘金良起居。”


    林清正要喝茶,听了这话端杯的手突然顿住,之前田家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脑海里播放了一遍。


    不对劲。


    玲儿探望田长乐是突然为之,可陈旭明显像是知道一样,提前藏在床下。


    陈旭是怎么知道的?


    “完了,要出事!”


    林清将茶杯拍在桌上,直接从桌案后飞了出来,跑回卧室从包袱里摸出一张鬼面具,揣进怀里,转身飞出屋子,跃上房檐,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


    田家别苑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室内香烟袅袅,舞姬穿着薄纱,舞姿曼妙,乐师在琴弦上拨弄着,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严文才坐在首位,左右各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姑娘,身前的桌案上摆满了美酒与鲜果。


    他眯着眼,缓缓摇着头,随着那乐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吃着姑娘喂到唇边的鲜果与美酒。


    田长乐坐在侧面的位置,将严文才表现看在眼里,垂眸饮酒,宽大的袖子掩住他眸里的勃勃野心,放下时已是满面笑容,“大人对草民的安排可还满意?”


    严文才醉眼朦胧,伸出大拇指,声音含糊不清,“不错,你很不错,大才也!待本官回京之后定要为你美言。”


    田长乐连忙作揖,“草民先谢过大人。”


    严文才豪气的拍拍胸脯,“贤弟这是什么称呼,若不嫌弃,以后唤本官一声大哥就是,告诉你,本官上头可是有人的。”


    田长乐双目微眯,试探着问:“不知大哥上头那位……”


    严文才正要开口,就被一边的魏无极给截住了话头,“大人,您喝醉了!”


    严文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醉什么醉,本官清醒的很,若不信,本官现在就出去查个案子给你看!”


    魏无极咬着后槽牙,“那边可是传话了,若大人办不好差事,只怕以后只能去一个地方喝酒了。”


    严文才听了这话,气的猛一拍桌,指着魏无极的鼻子叫骂:“本官的事是你一个奴才能管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本官说三道四,信不信本官判你们一个不敬钦差的大罪!”


    田长乐就在一边看着,魏无极也不敢表现的太过,要是换以前,他早把严文才踹水里清醒去了,如今只能忍气吞声的提醒,牙都快咬碎了,“大人,您是来查案的。”


    严文才高傲的哼了一声,满身的自信,“不就是查案嘛,本官现在就查一个案子给你看看!”


    田长乐会意,立马给身后的管家一个眼色,管家悄然退去,只一会的功夫又折返回来,对田长乐点了点头。


    田长乐上前扶住闹着要办案子的严文才,道:“这不是赶巧嘛,贤弟这院子正巧发生了一件案子需要大哥来断一断。”


    严文才一听就来了兴致,拉着田长乐往外走,“走,大哥今日给你家做主了!”


    两人越走越远,魏无极阴恻恻的瞪了田长乐一眼,跟了上去。


    今夜有月无星,秋风寒凉,吹得几人忍不住瑟缩着脖子,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门外已经两名护院,赫然就是王二与陈旭。


    王二手里拿着一个钱袋子,谄媚上前,“草民王二,拜见大人,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严文才眼神扫了一眼王二,“你可是有冤?”


    “草民有冤!”王二脸上一变,大声的嚎哭起来,“草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童嗷嗷待哺,全家就等着草民的半两月俸过活,今日发了月俸,草民将银钱装进钱袋子,哪知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草民一阵好找,在陈旭的衣服里搜出草民的钱袋子,他陈旭这是要草民一家的命啊!”


    陈旭眼睛都气红了,浑身微微发颤,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把这个颠倒黑白的王二给踹飞出去,“草民冤枉,明明是……”


    “本官要你说话说了!”严文才不满的瞪了陈旭一眼。


    陈旭抱拳的手骤然用力,青筋暴张,双目露出强烈的杀意和挣扎。


    第69章 第 69 章 华宁旧事


    第69章


    严文才得意极了, “陈旭,你盗人钱财,害王二一家老小险些饿死, 这罪你认是不认。”


    魏无极立在一边, 恨不能让严文才直接敲死,他就是不懂也知道办案子要听两边陈词,还要讲究一个人证物证, 谁一上来听了原告的话就直接把被告给按死的。


    陈旭当然不认,“草民冤枉!草民回屋子打算换衣下工,正巧看见地上有一钱袋, 草民认出那钱袋是王二的, 就想捡起来还给他, 哪知能拿起就被王二撰住手腕, 非说是草民偷了他的钱袋。”


    严文才冷哼一声,“那你可有证人?”


    陈旭:“屋子里只有草民与王二,并无别人。”


    严文才:“那你有证据能证明那钱袋是王二掉下的而非是你偷的?”


    陈旭气息一滞, 声音干涩,“也没有。”


    严文才:“那不就是了, 你既没人证,又没物证, 钱袋还在你手里被失主抓住,你说不是你偷的,谁信。”


    陈旭踉跄一步, 深深的闭上眼,仿佛这样掩藏住他心里如火山喷发般的暴怒。


    他不再挣扎,双手背在身后,袖口一点银光闪烁, 匕首的刀柄已然划入他的手心。


    如此贪官,便如那曾宏一样,只知搜刮民脂民膏,却从不为民做主,这样的官,该杀!


    陈旭猛地迈出一步,正要抽出匕首,忽然一股清风划过他的手臂,他的手腕一空,那把匕首不见了。


    陈旭看着空空如也右手,整个人短暂的陷入一种茫然,抬头一看,就见大家的视线惊恐的落在他的身旁。


    他随着大家是的视线看去,就见身侧多了一个人,这人一身青衣,脸上带着一张极为夸张的鬼面,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不知为何,光是看见这张鬼面就让人心里发凉。


    严文才被吓了一跳,惊恐的躲在魏无极身后,“有鬼,有鬼啊!”


    魏无极也想藏,但被严文才抓的太紧,压根藏不了,只得壮着胆子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林清顶着鬼面,将那匕首藏在袖子里,闻言沉默片刻,哑着嗓子回道:“不过是看不惯某些人颠倒黑白贼喊捉贼罢了。”


    田长乐藏在柱子后面,突然大喊:“管家,快抓住刺客保护严大人!”


    那管家听到田长乐的命令,满脸煞气,也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砍刀朝林清砍来。


    林清看都没看,身影快如闪电,一脚踹出,犹如厉鞭劈空,下一瞬,那管家已然倒飞出去数米远,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她直接看向陈旭,问道:“钱袋掉落在屋中哪个位置?”


    陈旭下意识答道:“就在我柜前不足五尺处的地面上。”


    林清:“距离房门又有多远?”


    “那屋子是专门给护院存放衣裳的,屋子很大,从屋门到我那存放衣物的木柜足有二十五步。”


    林清:“你捡到钱袋时可听见开门或者脚步声?”


    陈旭摇了摇头,“当时房门被我关上了,我并没有听见脚步声。”


    林清看向严文才,“大人可明白了?”


    严文才被这么一吓,酒醒了一大半,从魏无极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明……明白什么?”


    林清:“陈旭进门时将房门关上,期间并未听见脚步声,钱袋掉落的位置与房门足有二十五步,这么远的距离,为何陈旭刚刚捡起钱袋王二就窜出来?除非这人从一开始就藏在屋中,并且距离陈旭不超五步之距,方才能‘人赃并获’。”


    陈旭看着那鬼面,心里忽然多出一丝希望,就像是久逢甘露的幼苗,舒展出两边嫩绿的叶芽。


    “你胡说!”王二窜出来,“明明是陈旭偷了我的钱袋,我才出来制止!”


    林清:“你当时在哪?”


    王二被问的一愣,“我……”


    林清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再次问道:“你在屋里还是屋外?”


    “我在……我在……”王二左右言顾,眼睛下意识瞟向田长乐的方向。


    “你若在屋外,开门的动静足以让陈旭藏好钱袋,就是他藏不好,二十五步的距离,你们又都会功夫,他怎么会让你抓住他的手腕;你若是在屋里,又为何眼睁睁的看着陈旭拿走你的钱袋?”


    林清的话让王二满头冷汗,不住后退,心里慌乱恐惧,连呼吸都彻底乱了。


    林清冷眼看着,将王二手里的钱袋抢过来倒扣,露出满是尘土脏污的底部,“因为你一开始就打定要栽赃嫁祸的主意,让对方背负偷盗之罪,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透出丝丝绝望,事已至此,他做下的事情彻底暴露,再无转圜余地。


    陈旭悲痛中夹杂着恨意,“王二,我往日里把你当做亲兄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管家说了,咱们护院的赵管事要走了,需要提拔一个新管事上去,少爷属意的人便是我们两个。”左右已经这样,王二知道他已经完了,也就无所谓了,“陈旭,你不死,我怎么上位,什么兄弟情义,值几个铜子儿,能让我全家吃饱?还是能让我升官发财?”


    陈旭踉跄几步,“你……你……”


    “若非你有用,谁愿意跟你当兄弟,呸。”王二鄙夷的吐了口唾沫。


    魏无极拽了几下严文才作为提醒,严文才正在为刚才做下的事情纠结呢,立马说道:“大胆王二,竟敢愚弄本官,来人,将王二拖下去!”


    然而严文才说了好一会,就没人过来。


    魏无极很无奈,取出一截竹哨吹了几下,又过了一会,周虎才一脸怒气的从远处跑过来,路过林清旁边脚步停了片刻。


    林清负在身后的手打出一个手势,告诉周虎自己人。


    周虎悄然收回目光,将王二拽了下去,路上甚至还补了两脚。


    林清默默看着,也看出来周虎大概是被严文才给气着了。


    事情解决,她不再逗留,飞身而起,在那朦胧月光的衬托下,好似仙人一般飘然而去,又在看不见的地方转了个弯,折了回来。


    严文才这会是彻底醒酒了,对魏无极小声道:“我们不抓他吗?”


    魏无极阴恻恻的瞥了他一眼,“抓?行啊,严大人这般大才,不妨看看是你去,还是我去啊?”


    严文才:“……”没看管家还在一边躺着么,他们俩就算一起上那也是送菜的。


    陈旭既是冤枉的,自然也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严文才在魏无极的授意下给他一些银子作为补偿就把人给打发了。


    陈旭并没有接受严文才的银子,只是向田长乐告了几天假,就离开田家别苑。


    林清跟在他的背后,看着他走进槐花巷,熟练的翻墙进入刘家。


    林清翻身上了屋檐往下望,刘家的院子依旧是那副样子,刘金良也还是坐在窗口呆呆的往外望着。


    陈旭走了过去,脸上早就没了田家时那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反倒是轻松惬意,像是刚经历了什么好事情,“刘叔,我来晚了,这就给你做饭去。”


    他走进厨房,一边摘菜,一边兴奋的向刘金良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三年前便是王二叫小素离开的,伤害小素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清从房檐落下,停在他面前,“你以为你今天很幸运?”


    陈旭被吓了一跳,但看见林清脸上的鬼面,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试探着问道:“恩人,您来寻我可是有事吩咐?”


    林清:“你以为你很聪明?”


    陈旭扯起一抹笑,“我不知恩人在说什么。”


    林清:“田家在华宁县盘桓已久,势力庞大,你当真以为你那点伎俩他们看不出来吗?”


    “你今日打的算盘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林清见他不语,接着说道:“你是田家护院,若由你亲手杀了钦差,田家百口莫辩,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陈旭被拆穿了心事,彻底演不下去了,质问道:“难道不是吗,今日若非你拦着,那个严大人一死,田家必会满门为小素陪葬!”


    林清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田长乐调来不少护院保护严文才,你可想过,今日我大刺刺站在严文才面前,为何无人来救?”


    这话问的陈旭愣了一下,当时那种情况确实不太合理。


    林清:“因为眼目太多,难保有精明之人会坏了他的计划,你以为你是设局之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的每一步早已被田长乐算计到了。”


    陈旭下意识后退半步,“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林清看他执迷不悟,继续说道:“田家别苑那间废院杂草倒伏,明摆着经常有人经过,屋内家具齐全,一水儿的百年紫檀,雕工精细,不见丝毫灰尘,这样的屋子,唯有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方才用得起。”


    林清又道:“一间废院,却摆着那般名贵的家具,必定有专人看管清扫,可今日你过去那边,可曾看到一个人影?”


    陈旭嚅嚅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摇了摇头。


    林清:“你是如何知道玲儿与田长乐在废院私会的?”


    陈旭嗓子干涩的跟哑了似的,“是我偶然间撞见的,后来我发现每月十五,他们就会在那废院幽会。”


    林清:“可玲儿当时说起,她与田长乐已数月未见,你怎么确定他们今日会过去,时间上又能如此赶巧?”


    陈旭:“王二经常帮田长乐与玲儿传讯,我今日其实很早就到了别苑,在后院撞见王二与玲儿。”


    他得知玲儿要与田长乐相见,怕泄露行踪,特意跑出去转了一圈,回到别苑后又先一步过去废院藏好,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扳倒田家,却不想……


    林清:“却不想你藏身在那床底下,眼睁睁看着田长乐顶着刘素未婚夫的名头却与妓子亲热,更是说了那些戳你心窝的话。”


    钦差明明是为了查清三年前的真相而来,可到了田长乐嘴里,他要利用钦差帮官妓平反,这等同于将刘素踩进尘埃里,让真相永远藏在黑暗之中,田家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还能享受着荣华富贵。


    这等同于在陈旭的心口插刀。


    第70章 第 70 章 华宁旧事


    第70章


    陈旭沉默不言, 那些话等同于在他的心口插刀,他忍不了,他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杀了田长乐!


    可严文才那个狗官也该死!


    林清:“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田长乐设下的局。”


    陈旭不言, 但目光却在告诉林清, 他不相信。


    林清:“你当真以为你夜半偷偷翻墙进入刘家就不会被人发现吗,以田长乐谨慎的性子,必定会派人监视刘家动向, 从你在刘家露面开始,又或者更早之前,你就已经暴露在田长乐的面前。”


    她接着说道:“田长乐借玲儿布局, 故意在那废院里与玲儿亲热, 目的就是激怒你, 接着将计划和盘托出, 让你以为胜券在握,再由王二将你逼入绝境,断掉你的后路, 此时的你必定以为机会到了,趁机刺杀严文才, 拉田家下水。”


    她看着陈旭的眼睛,认真道:“可只有严文才死了, 田家才会被拉下水,严文才若是不死,那就是救命之恩, 田长乐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利用你将严文才绑死在田家。”


    “陈旭,你还不明白吗,看似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实际上,你不过是田家往上爬的踏脚石,你的死除了田家,对其他人不会有任何价值。”


    林清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诉说着某种既定的事实,可每一个字都好似化为一根细针刺进陈旭的心口。


    他跌坐在地上,双目空洞,手捂着胸口,仿佛要窒息了。


    他自以为是的复仇,原来竟是这般可笑吗。


    许久,陈旭自嘲的勾起笑,“我不过一个小人物,竟值得他田家大少如此算计。”


    林清只是平静的看着他,“那就要看你手里究竟有什么令人忌惮的把柄了。”


    陈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你究竟是谁?”


    林清摘下鬼面,露出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明明只是一个少年人,可她站在那,便如泰山之石,沉稳,威压,令人移不开视线,


    “天禄司副使,林清。”


    陈旭浑身一震,天禄司臭名昭著,但林清办过的案子他听过不少,甚至他曾幻想过,若将刘素的案子交给林清来办,或许那些罪人早已付出代价。


    他犹豫着,最终咬了咬牙,“好,我信你。”


    陈旭将饭菜快速做好,将刘金良收拾妥当,然后取来一把钥匙,打开东边屋子的门。


    这间房子不算大,许是陈旭经常打扫,屋子里很是整洁,床榻妆台一应俱全,窗前还放着绣架。


    “这是小素的闺房。”陈旭眸里全是柔情,手心轻拂过一样样的家具,最终化为落寞。


    他将妆台挪开,露出后面的墙壁的青砖,取出外面几块,从里面取出一块被手帕包裹的东西,然后将砖石一一归位。


    “我家原住在刘家隔壁,我与小素自幼感情就好,我一直认为等我长大了就能把小素娶回家,却不想我父母忽然病重离世,亲戚霸占我的房子,那时的我太小了,只能沦为街边乞儿。”


    “小素常常去街边看我,还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我充饥,怎么赶她都不肯离开。”


    陈旭想起那时的生活,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黑暗之中,有那么一个人惦记他,愿意捞他一把,“后来我被武馆的管主看中,进入武馆做杂工,生活才好了起来,可也仅仅是好了起来,小素却成了华宁县最漂亮的姑娘,这样的我如何能配得上她。”


    “后来我听说她与田家公子定亲,我虽然难受,却也替她高兴。直至三年前的三月十四,她忽然跑来找我,问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在哭,将这块玉牌交于我保存。”


    陈旭将手帕打开,把玉牌交给林清,“我着实放心不下,第二天就去找刘家找小素,却听刘叔说,小素被王二叫走了,说是田家公子寻她有事,这一去,小素就再没回来。”


    便是决心去死时他都没哭,但说到这却红了眼眶,泪水充盈,又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刘素的仇还没报,他有什么资格哭。


    “小素失踪,那时的刘叔还没疯,他去县衙击鼓,佟县令是个好官,愿意为我们升斗小民出头,可田家势大,当时又有一位贵人保着田家,反倒是害佟县令死去非命。”


    “后来曾宏成了新县令,我们坚持上告,他压根不接我们的状子,刘叔说要去告御状,可每一次刚出县城就会被人遣送回来,没过多久刘叔疯了。”


    “既然当官的靠不住,我就靠我自己,我提前打听到田长乐外出游山的消息,又用药粉引来狼群,假意救他,混入田家。”


    “我想查清真相!我要田家付出代价!哪怕是用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陈旭再说不下去,猛地一拳捶打在墙上,他豪言壮志,结果连被敌人算计都不知道,今日若非林清救他,他死后如何有脸面去见刘素!


    他不停的捶打着墙壁,却怎样都无法将心里的仇恨发泄出来。


    林清垂眸,默默退出房间。


    她看了刘金良一眼,依靠在窗户旁边,望向远方漆黑的夜空。


    如今已是九月的尾巴,天上的月亮只剩一道弯弯的月牙儿,秋风瑟瑟,寒凉入骨。


    林清只是沉默的看着那道弯月,忽然伸手摸向腰侧,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为了隐藏身份,她的佩剑这回没带出来。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牌,随即一愣。


    这手感与光泽,是龙纹玉。


    玉牌足有小孩巴掌大,正面雕着飞鹤祥云的图案,背面则雕刻一个“欢”字。


    这就不太对了。


    京中各家的公子姑娘都爱弄些代表身份的物件,大多是玉佩一类,鲁国公府也不例外,甚至太后特意赏赐了一大块龙纹玉,由宫中最出色的师傅雕出三块玉牌,并且将三人名讳的最后一字刻在玉牌背面,以作辨认。


    鲁国公府的二公子名为魏长风,三公子名为魏长欢。


    一个吃着牛乳炖盅,拿着魏长欢身份玉牌的‘二公子’?


    若来华宁的不是魏长风,那么魏长风又去了哪里?


    这时候,陈旭也从东屋里走出来,他佝偻着身体,低垂着头,仿佛忽然间老了十岁,沉默的停在林清身旁。


    林清问道:“你可曾见过田家那位贵人?”


    陈旭摇了摇头,“我混进田家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只依稀记得王二称呼那位二公子。”


    林清:“这里可有刘素的画像?”


    “有一张。”陈旭回到正屋,不一会抱着一卷画轴出来,交给林清。


    林清接过画,“今日田长乐的计划失败,他不会放过你,若想为刘素与那位佟县令伸冤,这段时日就不要露面了。”


    陈旭沉默的点了点头。


    林清脚尖借力,从刘家的墙头飞了出去,走到巷口,对一旁的树上打了个手势,一名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


    黑衣人单膝跪地,“属下暗三五二,拜见副使。”


    林清:“寻一处隐蔽之地,安顿好他们。”


    黑衣人:“诺。”


    林清回头望了一眼巷子,却只见一片幽暗。


    “去吧。”


    她淡然吩咐一句,离开了这里。


    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宽阔的街上唯有她一个人,唯有稀稀疏疏的铺子还亮着灯笼,朦胧的灯光只照亮方寸之地。


    等林清来到来福客栈的后门时,暗四十九正急的在门前来回踱步。


    暗四十九看见林清赶忙迎上来,见她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副使,京里有加急消息。”


    林清轻轻点了下头,走进密室,从信鸽身上取下的小竹筒已然放在书案上,蜡封齐全。


    林清拆开蜡封,将纸条从细小的竹筒里取出来,展开一看,微微扬眉。


    信是她师父传来的,消息也只有一个,魏长风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正欲动身前往华宁县,且已经知道这边的事情由她控制着。


    林清坐在椅子上,随手抄起桌上的毛笔握在手心转了几下,“魏长风吗……”


    算算时间,最迟明早,魏长风必定就会赶到华宁县。


    若对上这个人,严文才绝不是他的对手,钦差的身份就要坐实了,这事绕不开李明霄。


    林清将毛笔沾上墨汁,抽出一张传讯的纸条急速写下一句话,交给暗四十九,“飞鸽传回京城。”


    暗四十九接过条子,就要往外走。


    林清叫住他,“将魏长风的消息传给魏无极。”


    “诺。”暗四十九应下命令出去了。


    林清舒了口气,又在脑子里将后续的事情盘算了一下,方才回屋休息,一夜无梦。


    当她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洗漱之后,正坐在镜边束发,魏无极人未至,声先至。


    “林清,魏长风那怎么回事!”


    林清被那喊破了音的嗓门激得手一抖,一缕头发从额前掉了下来。


    林清:“……”手痒,想打架。


    魏无极冲进屋子,“你居然还在闲情梳头,你居然还有时间换衣服,魏长风要到了,我们却连案子头绪都没摸到。”


    林清要被气乐了,只能散开头发重新来,“要不我披头散发,再换身白衣裳,去魏长风面前晃上几圈?”


    魏无极一顿,莫名感觉到林清迟来的起床气,表情一收,赔笑道:“我这也不是着急么,魏长风那崽子阴得狠,只怕要背地里给我们下套子。”


    林清:“魏长风此人极为自负,对付他,倒是不难。”


    魏无极对林清是非常有信心的,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不过我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林清笑笑,“魏无极,你好歹也是鲁国公府的世子爷,与魏长风那蠢货打打擂台,应该难不倒你吧。”


    魏无极从小到大在魏长风手里吃了不少暗亏,若是以往,他必然会避开魏长风的风头,可这回他已是骑虎难下,不成功,便成仁。


    “好!”他一咬牙,将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