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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为朝廷鹰犬,我选择放飞自我》 第101章 第 101 章 华宁旧事
第101章
林清掀开木箱, 箱子里空空如也,唯有一块满是灰尘的垫布。
她伸出手将那块垫布扯了出来。
只听一声细小的动静响起,似是有什么东西又掉回箱子里。
林清低头一看, 就见箱子角落处落下一块指甲大的碎银。
她将那小块碎银拾起, 仔细看了看,“这碎银颜色光亮,质地细腻, 应是官银无疑。”
“装官银的?”穆野将剩下的箱子掀开,却都空空如也,“可这都是空的。”
林清笑了笑, 将碎银收好, “不急, 他们跑不了。”
穆野看了她一眼, 撇撇嘴,“我们现在去哪?”
林清:“去外面,跟大家会合。”
穆野犹豫片刻, “可我们还没找到赵七郎。”
林清:“赵七郎对他们有大用,必然还在他们手中, 至于具体位置,那便要问你旁边的那人了。”
“我旁边的人?”穆野疑惑的扭头四处看看, “我旁边只有大力啊。”
他猛地顿住,“你不会说是大力吧?”
穆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就冯大力那憨样,但凡我不看紧点他都得别人欺负……”
在两人幽幽的目光下,他忽然就笑不下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冯大力微扬的眼角落下,原本的憨相瞬间被凌厉阴狠的气息覆盖,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林清,“你是如何发现我有问题的?”
林清:“穆野虽是穆氏子弟,但为人不算高调,京中贵族何其之多,与之相比,穆野就更不起眼了,我会查他是因为另一个人,那么那个铁面人是如何叫破他身份的?”
穆野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铁面人认识我,甚至可能是一起被抓走的那两人中的一个!”
林清:“不错。”
这样先提条件也就有了,能点破穆野身份,必然是认识他的人,其中可能最大的就是一同被抓走又不见踪影的冯大力和赵七郎,但这也仅仅是可能。
林清看向冯大力,道:“你比穆野要聪明,演的也很像一个憨傻铁匠,可这样一个铁匠,却知道连那些送炭人都不知全貌的路线,在这洞中穿梭如常,轻而易举的放出穆野,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想必这是你家主子给你的命令吧,渝州穆氏要用,穆野就不能出事。”
“不错。”冯大力赞赏的鼓了几下掌,“你确实说的都对,可仅凭于此好像还不足以证明是我有问题。”
林清低头看向他的脚,“有了怀疑,再看你的双脚,一切就清晰了。”
“正常人行走时脚腕会微微前驱发力,但你明显练的是外家刚劲,想来常年穿着铁靴,为的就是修炼腿脚上的功夫,铁靴坚硬,导致行走时脚腕被固定,长此以往,行走时,脚腕反而会微微向后用力,将小腿垂直于脚背。”
“林清,你竟然连这都猜到了。”冯大力哼笑一声,“不过那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这一次是你输了。”
林清:“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贴多了就不是镀金了?”
冯大力的笑容顿住。
林清不耐烦的如同赶苍蝇,“啰里吧嗦的干什么,不服来战!”
冯大力:“……”
怒火渐渐翻涌,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腿脚,“爷爷的功夫刚劲威猛,别一会被打残废了再说爷爷我欺负你。”
林清冷笑,“我便是站在这不动,你也伤不到我一丝毫毛。”
冯大力:“你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林清:“不信,你试试。”
冯大力听了这话再忍不住,抬腿向林清踹去。
然而下一刻,无数绯红如泰山压顶一般从他后方冲了出来,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狠狠压住,险些把他压断气。
接着,无数天禄卫如浪潮一般涌入,形势陡然逆转。
后方走进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他身姿笔挺,头发夹杂着些许银丝,面容坚毅,正是天禄司另一位副使王武。
林清笑着打了个招呼,“王叔。”
王武高兴的拍拍她的肩膀,“此处地势太过复杂,我们本来已经迷路,幸好看见你留下的标记,才能找到这来,多亏你了。”
林清:“我也是运气好,碰见这二位行了个方便。”
“林清,你使诈!”冯大力使劲挣扎着,然而他身上一下子压了五六个天禄卫,他就是大力士也挣扎不出来,怒气升腾,硬是把一张黑脸都给憋红了。
林清嗤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使什么诈了,我动了吗?”
冯大力的怒气猛地一顿,林清她确实没动,甚至她都没拔剑,是后面潜入的天禄卫把他控制住的。
他一颗心除了怒气,更多了憋屈。
林清看他一眼都欠奉,“拖出去。”
天禄卫拿来绳索将冯大力结结实实的捆好,往门外拖,一块木质腰牌突然落在他身子下边。
一旁的天禄卫立即捡起来送至林清面前。
林清接过一看,只见这木牌通体漆黑,前面写有浮屠二字,后面则雕刻着一座浮屠高塔,“你果然是浮屠宫的。”
冯大力冷哼着撇过头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武走过来看了一眼那块腰牌,道:“这腰牌我曾见过一次,乃是堂主位的令牌,浮屠宫甚少在江湖行走,除宫主外,设有左右护法及四堂主,这个冯大力该是四堂主之一。”
林清心中一动,“这浮屠宫可还有什么能够辨认的方法?”
江湖各个势力都爱弄些纹身一类证明身份,一是防止下属叛变,二是若在外面遇见以此判断是否为自己人。
甚至为了让别的势力无法仿制,各家还会在自家的纹身加入花活,以此鉴别。
王武思索了一会,道:“浮屠宫堂主以上会在后背纹上浮屠塔,堂主五层,护法七层,宫主为九层,不过这塔平时无法看见,需要借助酒气。”
林清恍然,“那就拿酒试一试好了。”
天禄卫立即出去找酒,不一会还真找来一小坛酒水。
冯大力的衣服已经被撕开,酒水倒在他的后背,很快,一副五层高塔的图案显现出来,颜色成青紫色,几乎占满他整个后背。
林清盯着那五层浮屠塔,双眉微蹙,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能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了,“王叔,你们是何时到这的?”
“大约今日凌晨,凌晨那会这边起风了,我察觉到山体内似有空洞,便让弟兄们寻找,这才意外找到这里,当时外面许多人还在烧炭,见到我们以为是官府的人,便跟着我们走了,可惜这洞内环境太过复杂,哪怕我做下标记,还是迷路了。”
“对了,我们虽然在这迷路,但却找到一些东西。”
有一名天禄卫走过来,将一个灰褐色的包裹交到林清手里。
包裹是粗制的棉布,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卍’字图标,她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些干粮银钱。
“慧悟说释空是背着包裹离开的,我却一直未曾找到这个包裹,没想到竟是这样……”
林清将包裹收好,“王叔,时间紧迫,接下来怕是要拼时间了。”
王武:“你说。”
林清:“明年二月初十为盛国皇帝的寿辰,朝廷准备一份生辰礼送往盛国,而后盛国会将一位公主送来我国和亲,京城距离盛国都城极为遥远,所以使团前日就出发了,算算时间,仪仗目前应该在华宁五里左右的地方落脚。”
她顿了顿,面色郑重,“王叔,我要拦停仪仗。”
两国建交乃是国之大事,若拦停之后未找到证据,那便是杀头大罪。
王武却只是点点头,“好。”
语罢带着大半天禄卫离开了,剩下的人曾将这里控制起来,顺便安顿那些被他们救走的工匠。
这时慕枫带人也赶到了。
周虎带着一个老叟过来,道:“头儿,这人说认识刘光。”
刘光?那个死在唐家村的玉雕匠?
林清看向那老叟,“你想说什么?”
老叟说道:“禀大人,草民曾汉,是一名玉雕匠,与刘光也算相熟,后来草民二人都被抓到此处。”
“刘光头脑灵活,大约是五日前,刘光曾寻到草民,说他迷路时曾意外找到一处出口可以离开,但外面都是密林,只怕有野兽生活,要与草民搭个伴。”
“但草民年事已高,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只怕反倒成为累赘,便拒绝了他,没过两日,就听旁人说刘光已经逃走了。”
林清:“你可知刘光逃走时的洞口在哪个位置?”
曾汉:“只依稀记得刘光说过,是在南边。”
林清看向,“寻个弟兄去南边找找,记得做好标记,切莫迷路。”
周虎点点头安排人去了。
穆野见林清一直不搭理他,急道:“我呢,我做什么?”
林清讶异的瞥了他一眼,回头看向身后的天禄卫,“他怎么还在这?”
那天禄卫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带他离开。”
穆野嗖的一下钻到慕枫后边,喊道:“不是,我也可以帮忙的!”
林清:“……”
她看着那天禄卫与穆野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围着慕枫绕圈,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罢了,慕枫,你带着穆野去救一个人。”
慕枫微微一挑眉,“救谁?”
林清眸光微沉,“赵七郎。”
慕枫看着身后的穆野沉默了一会,“即使救人,总得给我个方位吧。”
林清:“浮屠宫已经放弃这里,齐明山与华宁各处要道也已经被我天禄卫控制,他们能去的地方不多,去使团附近找,不会太远。”
第102章 第 102 章 华宁旧事
第102章
周虎安排了几个识路强的天禄卫过去探路, 回来时见到林清还站在原地,不禁问道:“头儿,我们去做什么?”
林清轻轻舒了口气, 网已经撒下去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她的视线下意识放在这些精美的木箱上,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以掌为尺将内外测量了一下。
周虎见她这般动作, “这箱子不对?”
林清:“对,也不对。这箱子漆画颜色鲜亮,明显是新制的, 我本以为这些是用来装银子的, 但想想, 浮屠宫似乎没必要给银子换个新箱子, 有点多此一举,而且,这箱子外有六掌, 内长却只有三掌,这底厚的有些过分了。”
周虎会意, 立即寻来锤子对着箱底狠狠锤了几下。
箱底被锤烂,随即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周虎站起一看,就见箱底之下露出扁平的银锭,码的整整齐齐, 足有几千两。
周虎眼睛都直了,“乖乖,还真在这里啊!”
天禄卫立即把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箱子全部凿开,大批的银锭被翻了出来, 足有五万之多。
“走吧,差不多了。”林清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些箱子,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后,她回到会善寺。
此时午时将到,会善寺格外热闹。
寺外是被截停的使团和士兵,寺内,诸葛绪的轮椅停在院子院子右侧,李辰瑄和魏锦元坐在另一边,连田瀚义都到了,站在魏锦元身后。
除此之外,魏无极、严文才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几乎站满了这处正院,但大家都静悄悄的,气氛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当林清走进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
林清不卑不亢,拱手向诸葛绪行了礼。
诸葛绪原本一直低头把玩着拇指上扳指,这时才缓缓抬头,脸上露出笑容,“可查清了?”
林清颔首,“查清了。”
李辰瑄冷哼一声,“林大人今日这番动静可是不小,竟连使团都给拦截,若两国此次无法建交,不知你天禄司能不能受得起这份罪孽!”
林清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劳王爷费心。”
她接着说道:“此案若说起源,是与十一年前的渭西贪污案有关,当年案件主谋已经查清,主谋为当时统领赈灾事宜的左相姚钦,案发后姚家满门抄斩,但那批赈灾银却失踪至今。”
魏锦元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眼里透露出一丝不屑,“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林清:“以姚钦为首的姚党尽管被连根拔起,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批人也在利用灾情搜刮灾民,且结案后仍旧荣华富贵。”
李辰瑄好似悄悄松了口气,“林大人,当年的案子可是诸葛指挥使亲办,你这是要拆你上封的台不成。”
诸葛绪道:“王爷此话差矣,下官办案也难免有疏漏之时,若阿清为了下官选择隐瞒真相,反倒会令下官寒心,况且,当年旧案因牵扯人数众多,有些人借此逃脱罪罚,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辰瑄讥讽道:“哼,诸葛大人还真是心怀天下啊。”
“多谢王爷夸赞。”诸葛绪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而后对林清轻轻点了下头。
林清继续道:“此案有关者有三人,鲁国公,永庆侯,以及当时任司农司诸屯监的田瀚义,渭西共有三城受灾,他们三人便是其中一城的主管者,他们要求本城百姓三人为一户,发放一份赈灾款,却暗中记录三人姓名,分到每人手中,大致半贯钱左右,而后设立清田税,以百姓不适耕种为由,按人头收税,每人一贯钱。”
“那时河水未退,田地无法耕种,几乎每个人都需要交这所谓的清田税,也就是说百姓进了衙门,在里面转了一圈,看不见一个铜钱,反倒欠了朝廷半贯钱。”
“卫道作为司农司的主簿,每日都要接触这些账本,最先发现不对,他暗中搜集证据,却被佟远山告发,于是被鲁国公三人推出去顶罪,三人全身而退,卫道却被逮捕判下死罪,钱大兴提前得知消息,算计佟远山替罪而死,又毁其面部,伪造成为暴民打死的假象,佟远山作为‘卫道’死去,卫道则成为‘佟远山’活了下来。”
听完这话,大家都愣住了,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鲁国公魏锦元和他身旁的田瀚义。
这里的官员大多都是准备出使盛国的使者,以礼部最多,若说起来他们其实跟两边都不牵扯,但他们害怕天禄司更多一些,也不觉得天禄司会因为这么大的事情撒谎,所以必然是鲁国公有问题。
鲁国公原本平静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盘着佛珠的右手骤然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林大人,空口无凭,既说本公有罪,证据何在?”
林清笑了笑,“放心,少不了你的。”
“佟远山替死,但卫道那张脸只要被相识之人看见,必定露馅,所以钱大兴与卫道混入难民之中,一路北上,直至华宁,也就此歇伏。”
“直至田瀚义致仕回到华宁,华宁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两人还是遇见了,为了活命,卫道只能顶替佟远山向朝廷求官,佟远山好歹是进士及第,只求当一方县令,又不是京官,吏部自是应允,直到三年前,卫道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便以自己吸引田瀚义等人的注意,让钱大兴悄悄前往渭西,将当年那些证据送回华宁,再转交圣上。”
说到这林清轻轻叹了口气,“可他暴露了,鲁国公派次子魏长风前去堵截,又命三子魏长欢伪造魏长风在华宁游玩的证据,不想魏长欢又闹出幺蛾子,他看上了田长乐的未婚妻刘素。”
“田长乐爱慕官妓玲儿,因官妓不能赎身,便想了一出李代桃僵的计划,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执行计划的前夕,刘素会被魏长欢看上,为了前途,他舍弃了刘素,刘素失踪案因此而起。”
站在魏锦元身后的田瀚义哀叹道:“犬子已死,林大人又何必将这些罪名安在他的身上,当初曾大人已经审过此案,起因乃是那刘素贪慕我田家家财,又与外人有私,这才合伙冤枉我儿。”
魏锦元亦是冷哼,“林大人这般官威,竟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也是让我等佩服!”
“这案子早已理清,证据确凿,至于后边有人翻案的事儿……”林清微微一笑,“不如让当事人自己说清楚吧。”
李辰瑄哼笑一声,鄙夷道:“林大人这是能让死鬼白日现身不成。”
林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死鬼有冤,戾气深重,可不得从地狱里爬出来报仇么,再者,谁说田长乐死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顾春已经带着人将田长乐抬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刘素和陈旭。
田瀚义听了林清的话心里就生出一丝不妙,眼下见到那躺在担架上被抬上来的田长乐,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没想到田长乐竟然真的能活下来,震惊之后恐惧在他的心中蔓延,毕竟是父子,有些事他从未特意隐瞒过田长乐,他无法确定这个险些被他打死的儿子会说出些什么。
田瀚义阴狠的目光扫过林清,随即便带上欣喜和慈爱快步走向田长乐,“我儿,你……你还活着!”
田长乐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性子,得知自己不但瘫痪在床,还只有不到一月的寿命,此时恨毒了田瀚义,他侧过头,阴恻恻的说道:“让父亲失望了。”
“你我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为父也是被那个林清所逼。”田瀚义老泪纵横,“虎毒尚不食子,我这做父亲的,哪会舍得伤害亲子。”
田瀚义的话,田长乐一个字都不信,“爹说的都对,你我父子哪有隔夜仇可言。”
田瀚义眼里升起一丝欣喜,“我儿……”
“再过月余,儿子就要下地狱了,就劳烦爹您和儿子一起走吧,咱们到了下边,也要一家团聚啊。”
“田长乐!”田瀚义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田长乐三个字从他的齿间撕成粉碎。
田长乐仰头大笑,极为畅快,而后望着那蔚蓝的天,喊道:“林大人所言皆是事实,这罪,我田长乐认了!”
“是我意欲李代桃僵,推刘素入火坑,是我为了前途,命王二将刘素迷晕,送到魏长欢的床上,是我与魏长欢沆瀣一气,囚禁刘素在那废宅,事发之后,甚至为了脱罪,用钱买通武馆为我作伪证,都是我!”
“我还要告发我的父亲田瀚义,每隔七日,我便要将一批肉食和女人悄悄送到山上,田瀚义在此处并非因为清修,那些女人可没一个活着下山的,都埋在我父后院的那棵枣树下,那可都是我带人亲自埋的。”
“田长乐!”田瀚义的脸已是乌云密布,手心内力翻滚。
然而田瀚海的内力如风一般将他聚集的气给打散了,田瀚义转过头,正对上诸葛绪警告的目光。
田瀚义只觉心底泛起一股寒意,直入骨髓。
田长乐:“他在此并非为了清修,只是为了前途给某位大人物看守钱财罢了,那一箱箱的银子啊,啧啧,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抬走的,只是后来不知被他藏在了何处,他也从不跟我谈起。”
“对了,我曾偶然看见他书房书架上第二排第三本书后是个暗格,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藏了什么。”
说完这些,田长乐舒了口气,由内到外的畅快,他看着田瀚义,得意极了。
田瀚义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一张脸血色尽退,双目空洞而无神,他看见田长乐说完后,立即奔向他院子的天禄卫。
他转过头,恨不能将林清大卸八块,“林大人这步好棋真令在下佩服,可那又如何,你当真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林清勾起唇,“你猜。”
田瀚义的视线落在一边的刘素身上,“我还有一问请林大人解答,刘素明明已经被我控制,你是如何找到的?”
林清只是拍拍手,暗九从天而降,落在刘素身边,两人的外貌一模一样,“早就猜到你们会对刘素出手,我怎会不做防备,从始至终你手中那个‘刘素’都是假的。”
刘素手无缚鸡之力,但暗九可不一样,就田瀚义和魏锦元手里那些酒囊饭袋还留不下暗九。
田瀚义闭上眼,他知道他输了,输的很彻底。
第103章 第 103 章 华宁旧事
第103章
“田大人就这受不得了?”林清笑了笑, 接着说道:“魏长欢生性跋扈,虽是顶着魏家二公子的名讳,但所作所为恣意张扬, 甚至发明了一道新菜, 名为鱼踏乳燕,浑然不记得他那二哥一旦接触牛乳就会浑身长红疹。”
“而魏长风则一路拦截堵杀钱大兴,结果路上碰见一个好多管闲事的清河先生, 终是让钱大兴将证据给带了回来,魏长欢见状不好,便让随行的柳宁将卫道抓回殴打, 卫道誓死不从, 他便让柳宁杀了卫道, 又将尸体送回县衙, 摆出暴毙的样子。”
魏锦元沉下脸,“我儿一向恭顺良善,尊公守法, 如今平白遭受罪名,身陷牢狱, 林大人,办案子可不能空口无凭, 证据呢?”
林清微微一笑,“这证据还要多谢国公爷亲自送到本官手中,国公爷可还记得柳宁?”
魏锦元的瞳孔骤然瞪大, 柳宁是他的贴身随从,因为身手好,一直帮他料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在发现柳宁有异时, 他才动了杀机,这样的人决不能留,可他的人失败了。
他下意识抬头瞪向寺门处,就见柳宁被人搀扶着一步步走上前来,在众人面前行礼,“下官仁勇校尉柳宁,见过瑞王爷,见过诸位大人。”
魏锦元眸中氤氲着雷霆暴雨,“柳宁,你那妻儿可还在?”
柳宁浑身一震,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林清。
林清颔首示意,立即天禄卫立即将一对母子带了过来,正是翠娘母子。
她既然早让人盯着柳宁一家人,又怎么会让翠娘母子真的让人抓走。
鲁国公府的那些杀手还没将人带到地方,她派去的暗卫就已经将人抢了回来。
这对母子从始至终都在她的手上。
柳宁松了口气,道:“事情确如林大人所说,鲁国公担心魏长欢会坏事,那时便让下官辅佐其左右,下官听从魏长欢的命令,先是殴打绑架‘佟远山’逼供,将人活活打死,后将其抛尸在县衙内。”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没想到这一切竟真的是鲁国公府所为!
“鲁国公府竟这般手眼通天!”
“小点声,鲁国公府固然可怕,可你不觉得那个林清才更可怕。”
“是啊,这么久远的无头案子,竟然真的让她给查了出来!”
……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在寺院中回荡,化成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林清的视线却落在一群天禄卫中的一个,那人战战兢兢,浑身打着个哆嗦,仿佛下一刻就能晕厥过去,仔细去看,方才发现此人正被两名天禄卫给架着。
“钱大兴,你还要翻供吗?”林清走过去,轻声问道。
钱大兴忽然被天禄卫抓入牢中,如今已是惊弓之鸟,他有仁义,也敢壮着胆子冒点险,但不多,所以当年他才会帮卫道回渭西取证据,可若无那清河先生守护,他只怕早把证据给扔了。
如今听到林清这么问,钱大兴哪里还敢说谎话,“不……不翻供,给您的证词都是真的,是田瀚义的亲随三石找到草民,给草民一千两银子,是草民贪财,请大人饶命!”
钱大兴这一招,等于断了鲁国公府的后路。
魏锦元绝望的闭上眼,不,他不能认!
他再次睁开眼,狠厉的看向林清,“只是证词罢了,更何况钱大兴此人反复翻供,如何能信!”
林清笑了,“下官知道国公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没关系,证据嘛,还有。”
周虎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打开,里面装的都是卫道留下的证据。
“账本,信件,这枚印信下写着国公爷的名字,总归是没错吧。”林清一一清点,将东西送到诸葛绪面前。
诸葛绪翻开账册,每一页上都写着许多个名字,标注着欠下的钱项,赈灾款,清田税,皆列在其中。
他合上账册,质问道:“鲁国公,你可还有话说?”
魏锦元犹如被当头棒喝,他没想到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竟然真的被林清找到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心中再次蔓延出恐惧和害怕,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辰瑄站起来,冷眼扫过众人,只是在林清的脸上多停留了几息功夫,道:“行了,事已至此,鲁国公犯下如此过错,本王先派侍卫将他看管起来,待回京之后交给陛下处理。”
语罢他便要转身离开。
“瑞王爷急什么。”林清挡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目光,从容,淡定,“此案的关键在那二十万两赈灾银,不是吗?”
李辰瑄寸步不让,声音染上寒霜,“看林大人的意思,莫非已经找到那些银子了?”
林清:“若说此事,就不得不说江湖上一个势力了——浮屠宫,王爷可知道?”
李辰瑄的双手骤然握紧,手背青筋蹦起。
林清:“赈灾银属于官银,无法直接在市面流通,这时便需要将银子重铸,便是所谓的官银私铸。融化银水少不得木炭,恰巧下官在调查木炭时,偶遇两名神秘人将一本假账放在释空的书房之中,意欲让本官的视线转移到这寺庙之中。”
她勾起唇,挑衅的看着李辰瑄,“王爷您说,他们是不是很愚蠢呢?”
李辰瑄眼中闪烁着如寒冰般的冷芒,直直刺向林清,却并不言语。
林清并不在意,“也是这时,释空失踪了。”
“慧悟说,释空曾在山里救下一人,而后带到了唐家村修养,事发当晚,慧悟曾看见释空背着包袱出门,说是去给唐家村的那人送东西。”
“根据慧悟所言,我们在唐家村找了个工匠刘光的尸体,但那时刘光已经死了,之后我们又找到了被掩埋的释空。”
“此案扑朔迷离,一时间让人摸不清头脑,直到唐家村祠堂之下的溶洞被发现,那时我也才恍然明白过来,不是案子不清晰,而是时间线有问题。”
“此案同样与官银失踪案有关。”
“铸银需要模具、熔炉、大量的木炭等等,可若在坊间购买必定会留下痕迹,所以浮屠宫选择烧炭,烧炭又需要土窑、木头等,所以他们需要人,尤其是各种工匠,比如造窑需要泥匠,制模需要铁匠,烧炭需要炭匠等等,以及最重要的银匠。”
“浮屠宫分散各地,或抓捕,或诱拐,关在那处山崖地下日日劳作。那个玉雕匠刘光无疑是运气最好的,他找到一处未被人发现的洞口,借此逃离,又被外出采药的释空遇见。”
“但刘光同样是不幸的,他腿上的咬伤并非毒蛇,却仍被藏在唐家村里,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害怕罢了。我并不知道刘光是否将遭遇完全告诉释空,毕竟他们两人都已经死了。”
“他们都没想到,那地方真正的入口就在唐家村中,于是刘光被发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刘光死了,前去给刘光送吃食的释空便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魏无极忍不住跳出来,“杀死释空的人是谁?”
林清指向瘫坐在一边的田瀚义,“是他。”
田瀚义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清:“释空是前日酉时三刻离开会善寺,目的地为唐家村,柳宁看见田瀚义是前日丑时离开,目的地同样在唐家村,两人不论是时间上,地点上都有重叠,而且田瀚义的内力极高,足以达到以内劲杀人的地步。”
田瀚义沉默片刻,“可这并不能断定释空是我杀的。”
林清:“慧悟说过,释空去唐家村是送东西,我一直在找那个包裹,直到后来,王武在洞穴里找到那个包裹。”
她从天禄卫手里接过包裹,将这块布展开,“其实释空案子的证据并没有多复杂,因为释空并非立即死亡,他用血已经在包裹上写下了凶手的名字。”
她指向包裹上的那个血色的‘卍’字,这个符号一般寺庙里会用绛色或者金黄,甚少有人会用红色来描绘,更不会用人血。
田瀚义常年居住在此,释空必是认识他的。
于是释空临死前想要留下凶手的姓名,却又怕被发现,便用血写下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东西。
他要写的不是‘卍’,而是‘田’。
田瀚义沉默了,一个和尚的包裹上出现这样的符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没怎么注意那个包裹,“是我大意了。”
这时搜查田瀚义书房的天禄卫也回来了,将一块腰牌交给林清。
这腰牌通体紫金,前方雕着浮屠宫三字,后方则是九层浮屠塔的图案。
王武一直站在一侧看守那些礼部官员,直到看见这块腰牌,目光一顿,“那浮屠宫中唯有护法的腰牌才为紫金所铸。”
林清明白过来,田瀚义既是浮屠宫护法,那杀人埋尸顺便坑魏锦元一把也就说得通了。
她将腰牌扔到田瀚义面前,“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吧。”
田瀚义嗤笑,大概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他反倒无所谓了,“谁让那释空是个蠢货,运气也不好,他到的时候正好撞见我们的人杀掉刘光,他往哪逃不好,非要逃进祠堂,又爬到崖下,被我抓到了,没办法,我只能杀了他,那个包裹没什么用,我就顺手扔那了。”
他顿了顿,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清,“你总不会因为这两个人的死才盯上唐家村吧?”
林清点了点头,却是释空的死让她注意到唐家村这个地方,也有了后来的两探唐家村。
田瀚义愣住了,他又将他所有的谋划想了一遍,却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哪里是哪里暴露了,只是当他一如往常一般行事时,对方已经悄然无息的掌握了他所有罪证。
他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林清,你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可怕,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第104章 第 104 章 华宁旧事
第104章
这问题林清还真不好答, 这辈子的确是十六岁,但上辈子必然不止这个岁数。
要不然真跟孩子一样长大,她怕是骨血都得被人吸干了。
如今案件已经清晰, 桩桩件件有理有据, 所有人看向林清的目光再一次变了。
有人崇拜,有人震惊,有人紧张, 有人恐惧。
其中魏无极最是激动,他虽是世子,却被继母继弟磋磨, 父亲冷眼旁观, 他的生活险象环生, 如今这一大家子都进了大牢, 解恨极了。
他凑到林清旁边,笑道:“林清,你说我们到这华宁才几日功夫, 竟然又让你连破几起大案,我都要羡慕你了。”
林清还没说话, 魏锦元先忍不住了,他一掌拍断了椅子上的扶手, 既生气又绝望,“魏无极,如今那关在牢中的是你的母亲, 是你的弟弟,连你的父亲也要被这个人送入监狱了,你却还在与她谈笑风生,你到底有没有心!”
魏无极冷笑:“魏锦元, 我母亲早就死了,被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狗男女活活气死的,那关在牢里的三位和我只会是仇人。”
“你!”魏锦元绝望的闭上眼。
林清笑了笑,“国公爷别急,这事情可还没结束呢。”
魏锦元:“林清,我真后悔没杀了你。”
林清:“你当真以为血衣楼会听你的话吗?”
魏锦元:“你什么意思?”
林清看向寺外,就见慕枫已经带着一个少年郎走了进来。
慕枫将少年往前推了推,“幸不辱命。”
魏锦元并没有见过红鹰的样子,但听了林清的话,再看慕枫,心中便有了猜测。
他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做下的事一件件被林清拆穿,本以为已经到了深渊,临了方才知道深渊之下更有地狱。
他谋算一生,从未将林清放在眼里,甚至认为他布下的谋略计划足以要了林清的命,他更多想的是要怎么面对之后的诸葛绪。
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清却悄无声息的撬走了他的亲随柳宁,挖走了与他合作的血衣楼!
魏锦元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只知道他已经彻底坠入黑暗,此生此世,再无翻身余地。
他猛地一顿,不,他还有机会!
林清看着他那一张老脸上风云变幻,笑道:“国公爷别着急,毕竟那些赈灾银还有十五万两遗失在外。”她看向一边的天禄卫,“鸿胪寺卿赵卯可在?”
不一会就有个蓄着短须的中年人跑了进来,看见那个被慕枫带进来的少年郎,哇的一嗓门就哭了,抱着少年哭嚎:“我的七郎啊,爹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赵七郎艰难的呼吸几口气,安慰道:“爹,我没事。”
赵卯擦掉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魏无极不解:“浮屠宫抓赵七郎做什么?”
林清:“为了威胁赵卯。”
浮屠宫堂主冯大力一开始接近的目标并非穆野,而是为了这位赵七郎,目的便是利用赵七郎威胁赵卯,让他作为内应,瞒天过海。
大概冯大力自己都没想到穆野太过自来熟,结果发生意外,下属把两个人都给抓了,为了交好渝州穆氏,达成某种目的,他不得不装傻充愣想法子把穆野送出去。
可穆野太不靠谱,一心要抢劫林清赚路费,结果把他给坑了。
林清这一句话让众人又糊涂了,这里许多礼部官员,威望最重的一位已是满头白发,姓欧。
欧大人被大家伙推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林伯爷,咱们礼部的赵大人一向奉公守纪,此次更是总领出使盛国的各项要事,与鲁国公等人并未接触,这……是不是有误会啊?”
赵卯抱着儿子心虚的撇开头,不说话。
欧大人见他这副样子,心顿时凉了半截,不禁暗暗祈祷动什么都行,就是别动那些私觌礼,否则他们所有人都得玩完,“林伯爷,您看……”
林清没说话,只是看向外面那些装着私觌礼的箱子。
这些箱子均是工部赶制,通体朱红,箱身漆画精美,各个皆不相同。
周虎过去绕了一圈,顿时一惊,“头儿,这些箱子……”
林清:“凿开。”
欧大人赶忙阻拦,“万万不可啊!”
其他官员也是涌了上去,这些私觌礼一旦被砸,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脾气软的已经开始哭天抹泪,脾气硬些的,则用身体拦在箱子前怒瞪天禄卫。
“出使盛国乃是国家大事,昭勇伯,你今日若动了这些私觌礼,天威降下,你受得起嘛!”
“两国边境日益紧张,若因伯爷此举导致两国无法建交,必会起兵祸之乱,届时百姓流离失所,国家损失惨重,林伯爷,你确定要如此吗!”
“天禄司恶名昭著,这是不满足现状,准备向私觌礼出手了!”
“若要动私觌礼,便从我们大家尸体上踏过去!”
……
众人气愤填膺,对天禄卫是真豁出命去,毕竟私觌礼若真保不住了,他们都得死。
林清垂下眸子,抬手抚上剑柄,“欧大人,这一次出使盛国,私觌礼数量几何?”
欧大人不知林清问这个做什么,下意识答道:“金银器十六箱,瓷器二十箱,各式珠宝二十二箱,各式珍贵药材两箱,茶叶布匹十五箱,共七十五箱。”
林清反问:“数目不会错吗?”
欧大人:“当然不会,这数目每日都有专人过数,怎么会错。”
林清:“是谁?”
“自是鸿胪寺卿赵……赵大人!”欧大人反应过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发直,旁边的官员想要扶他起来,被他直接拍开,连爬带滚的跑到些堆满马车的私觌礼前,一个个数过。
其他官员面面相觑,大多数都不太明白这欧大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倒是有几人分反应过来,连忙帮着欧大人数箱子。
这一一数下来,几人一对数目,顿时一阵腿软,脸色煞白。
这装着私觌礼的箱子竟多了十三个,由七十四个变成了八十七个!
这箱子不论多了还是少了,那可都是要杀头的!
“赵卯,你……你!”欧大人指着赵卯的手都在哆嗦,眼里飞出泪花。
赵卯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欧大人只觉一股怒气和绝望顺着他的心口不断上涌,气得他白眼一翻,晕了。
顾春待在一边,见状立即上前施救,过了片刻,欧大人方才悠悠转醒,声音虚弱又颤抖,对众官员道:“听天禄司的,将这些箱子……凿开!”说到最后,他的心都在滴血。
后方一中年官员急道:“欧大人,这究竟是为何啊?”
“箱子多了,多了整整十三个!”欧大人这回是真哭了,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其他礼部官员也彻底傻眼,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盯着这些装有私觌礼的箱子,有些人不信邪的一一数过,结果依旧一样。
这一次,所有人都傻了,懵了,恨不能原地升天,刚出京城多久就出事了,眼下再看,天威的确会降临,只不过不是降在人家昭勇伯头上,而是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欧大人老泪纵横,看向林清,“伯爷,这……这究竟是为何啊?”
林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昨夜你们应该睡得很熟吧?”
“昨夜?”欧大人愣了一下,“昨夜我们住在驿馆,傍晚时赵卯来找过我,喝了几杯酒水,后来就睡去了,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这么一说他就感觉到不对了,他年事已高,觉比正常人要少一些,且好起夜,可昨夜他睡得很实在,一觉天大亮。
经过欧大人这么一说,其他官员也纷纷开口,有被送香的,有被送酒的,就连那些守卫都被一人送了一碗姜糖水驱寒。
大家伙这么一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证据就在那摆着呢,有几个脾气暴的直接冲过去对着赵卯就是一顿毒打。
赵卯抱着脑袋连连哀嚎,半个字都不敢说。
这下,再无人阻拦天禄卫,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箱底都被砸穿,露出白花花的银锭。
受不住刺激的众官员直接晕了小半,让顾春忙得团团转。
李辰瑄冷哼一声,“赵卯,还不速速招来,究竟是谁命你做下如此大案!”
赵卯已是鼻青脸肿,下意识看了李辰瑄一眼,低下头去,“是鲁国公,是他抓走七郎,威胁下官,更换箱裹,将这些银子带到边境,下官原本想,只是送些东西,私觌礼又不会缺什么,所以就同意了。”
“你说谎。”林清不留余地的拆穿他,“你们根本就没打算将这些箱子送到盛国,你们会在抵达边境前被劫杀,所有私觌礼全部被劫,所有随行之人不留活口。”
大家伙听了这话,顿时恨不能冲过去一口咬死赵卯。
赵卯打了个哆嗦,拒不承认,“空口无凭,大人自然是怎么说怎么是。”
林清:“暗部已经得到消息,有一支私兵装作土匪,已经盘踞三百里外的青阳山脉附近,那里是前往盛国的必经之地,我已通知那边的兵营前去围剿。”
李辰瑄猛地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林清。
林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次不让李辰瑄大出血,她就改姓李!
第105章 第 105 章 华宁旧事
第105章
“林清, 你好,好得很!”李辰瑄只说了几个字,却如同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般。
“若言语能杀人, 下官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林清笑眯眯的刺了回去, “王爷与其关心下官,倒不如多关心关心几位姑娘,怎不见林家大姑娘和葛姑娘?”
这话说的, 李辰瑄身子一僵,林君柔和葛怡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偏偏两个他都无法割舍, 以至于整个瑞王府都要被这两个女人给掀了。
这次他带林君柔出来, 何尝不是想要安静一下。
李辰瑄双眸好似喷火一般瞪着林清, 一颗心却在滴血。
银子没了, 私觌礼没了,连埋伏在路上的威虎营也被发现了,眼瞧着就要被剿。
这一次可谓是损失惨重。
他恨不得将林清生吃活剥!
林清懒得再搭理他, 扭头看周虎他们数银子。
成堆的银锭被翻出来,那声音叮叮当当的, 听着都悦耳极了。
天禄卫人数多,大家分伙过数, 不一会周虎就来到林清面前禀报,“五十个箱内发现夹层,每箱夹层约有两千两, 共十万两。”
说到这周虎有点郁闷,之前在山洞里找到五万两,这里有十万两,还有五万两不知所踪。
林清笑了笑, “放心,一个子儿都不会让他们拿走,瞧瞧,那边不是来了么。”
周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几名天禄卫抬着一个棺材过来,后面还跟着惊慌失措的方丈以及一众和尚。
那个棺材太重了,抬棺的八名天禄卫生生被压的抬不起腰来。
魏无极走过来,看见那棺材愣了一下,“林兄,你的人抬个棺材做什么?”
林清也很无语,“那是释空的棺椁,大概是有人觉得释空已经验尸完毕,我不会去翻他的棺材,所以啊便将猫腻藏在他的棺材里。”
说起来她也是突发奇想,装私觌礼的箱子必定就那些,即便浮屠宫敢多添些箱子,也不敢太快张,而且夹层过多,务必会导致私觌礼溢出,所以也不能让所有箱子都设夹层,最起码他们得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去。
而且浮屠宫临时撤退,并非所有的官银都熔炼完毕,也就是说还有一批官银被藏了起来,待日后来取。
她便换位思索了一下,若她是浮屠宫之人,她会把这批官银藏在哪。
然后她想到了释空。
释空昨日验尸完毕后就已经下葬了,地点距离会善寺也不远,更不会有人会想到她把银子藏在装着死人的棺材里。
时间、地点、隐蔽性都有了,她干脆派几个经验丰富的天禄卫过去瞧瞧,结果还真发现了猫腻。
周虎已经跑过去听天禄卫将过程讲了一遍,回来后崇拜的看着林清,“头儿,您真神了,这都让您猜到了!咱们弟兄一到那就发现土里竟混着十月红的花瓣,当他们把坟土挖开,果然在棺材旁看见释空的尸体。”
原本放在棺材里的尸体被丢在了棺材外面,那棺材里的东西就不言而喻了。
林清默默退后,这个真没有证据,纯粹个人直觉,奈何属下滤镜太厚,没办法,着实没办法。
她来到诸葛绪面前,“禀大人,如今二十万两官银已全部找到,犯人魏锦元、田瀚义等人也已悉数逮捕。”
诸葛绪对林清这个徒弟满意极了,“嗯,案情已经清楚,剩下的交给为师就是,这段日子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林清笑着应下了。
“两位还真是师徒情深啊,呵。”李辰瑄一张已是脸乌云密布,阴戾的撇了一眼林清,急匆匆的离开了。
诸葛绪低声道:“这个瑞王似乎不干净。”
“嗯,下一个就抓他。”林清朝王武道:“王叔,今夜田瀚义那边必有异动,不过他武功高强,只怕一般人近不得身,还要劳烦王叔监视一下。”
王武点头应承,道:“放心,我必会给他盯牢了。”
天禄卫已经拿来枷锁给魏锦元和田瀚义带上,柳宁、赵卯等人也被带走关押。
整个鲁国公府和田家,除了魏无极外,没一个跑掉的,全部被关进牢里等待审讯。
接下来的事不用林清安排,天禄卫自然而然的就把大部分事情处理好了,实在拿捏不好的才会过来询问一下。
使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眼下再出发已然不太可能,只能先折回京城等待皇帝命令。
便是魏无极和严文才也因为钦差的身份被拉走干活去了。
人群渐渐散开,剩下的人便不多了。
林清舒了口气,活动活动脖子,正要回屋补个眠,就见顾春凑过来。
这几日顾春也累的不轻,否则田长乐那么重的伤势哪能醒的那么快。
她对顾春倒是真上几分心思,笑着问道:“有事?”
顾春:“这几日你不分日夜的忙碌,我瞧你面色暗黄,眼下乌黑,已有气血失调的迹象,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后山温泉吗,不如去泡泡,我再给你施针。”
林清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对她泡温泉施针有多强的执着啊。
她后退一步,极其认真的看着顾春,“其实这案子还没结束。”
顾春满脸懵,但回想起方才林清的种种表现,他忽然觉得心脏砰砰直跳,眼里隐隐多了些崇拜,然后严肃的点点头,走了。
周虎在一边也听到二人的对话,见顾春离开就走过来,茫然道:“头儿,这案子不是已经清楚了?”
林清:“你忘记了,瑞王之所以隐瞒身份来到会善寺,是因为司天监算出会善寺有祥瑞降临,他们是来寻宝的,那么宝在哪里?”
周虎这才想起来,疑惑道:“可咱们来华宁这么久,也没听说哪有宝贝啊?”
林清冷笑一声,“世间哪来那么多宝物,说到底也不过是某些人为了某种特殊的目的,故弄玄虚罢了。”
“穆野曾说,他伴作玉雕匠,看见一块黄玉碑,而且浮屠宫的人还让他雕了两个字——屠璧。”
周虎:“这两个字前言不搭后语的,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林清:“不急,今晚就知道了。”
她已经断掉李辰瑄的所有后路,今日当着李辰瑄的面将所有赈灾银全部找出,也是为了给李辰瑄心理上增加压力,让他产生一种她知道全部的错觉。
李辰瑄若想在这会善寺内再赢得一丝机遇,便只能尽快启动那寻宝之事,否则迟则生变。
但事实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周虎捉摸了一会,“要不属下派几个人去见识瑞王?”
林清摇了摇头,“不行,瑞王武功与我不相上下,便是我亲自去也有可能被他发觉,王叔看住田瀚义就行了,田瀚义是浮屠宫护法,李辰瑄要做之事离不开他,且看今晚吧。”
周虎听见林清这么说,立即严肃点头,反正他们头儿说的,必定就是事实,错不了,他脑子没那么聪明,听话就行。
他灵机一动,凑到林清跟前,嘿嘿一笑,“头儿,这会善寺的斋菜很有意思,我根据方子又研究了几道新斋菜,要不您回去歇会,我给您露一手?”
林清倒是真有些饿了,“许久没尝你手艺了。”
“您回去稍候,一会就好。”周虎说完麻溜往厨房跑。
林清溜达回了暂居的房间,悠闲的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趁热劲喝上两口,浑身舒坦。
有师父在就是好,若是以往,她这会就得忙着做案后总结和各种人员布置,还不知要忙到多久,可现在诸葛绪心疼她把活儿都揽了过去,她就清闲了。
不消两刻钟,周虎便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两个炒菜,和一大碗米饭进来了。
他将饭菜放下,神情极为严肃,“头儿,那厨房好像不太对。”
林清颇为疑惑,“出何事了?”
周虎:“我过去的时候送柴的牛车到了,但管厨房的师傅一直不让卸车,这一车柴火能有多沉,可那老牛却累得直喘粗气,我心生疑惑,就靠那老牛近了点,结果那位师傅看我的眼神立即就变了,我不敢打草惊蛇,特意过来跟您说一声。”
“厨房吗……”林清若有所思,“此事我已知晓,暂且不必管他。”
听见林清这么说,周虎也就放心了,连忙把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好,“知道头儿喜欢是精米,我特意抽空去山下换的,这炒菜也是用了山上的蘑菇和野菜,味鲜色美,您尝尝。”
林清不常吃这个,但尝上两口,确实不错,“这蘑菇外面可有卖的,等回去多买些回去。”特产这东西好啊,正好拿回去做人情。
周虎:“山下村民大多都会采些蘑菇野菜晒干等冬天用,等临行前让弟兄们多跑几个村子,能收上来不少。”
林清:“倒是麻烦弟兄了,等回到司里,把赏钱给大家提一提。”
天禄司的任务向来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除了固定的月俸,还有赏钱一说,多少按任务难度定。
周虎嘿嘿笑了几声,“那赶情好,不过跑趟腿的事儿,能多拿几个子儿,正好过个好年。”
他顿了下,问道:“头儿,等这回事儿完了,年前是不是就不出来了?”
林清被问的愣了一下,这谁能知道呢,若没事发生,自然清闲,若出事了,就是年三十都得立马就走,她叹了口气,“希望吧。”
她也想安静的过个年。
待酒足饭饱,周虎就离开了,林清回床上补了个一觉,再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时周虎从外面跑进来,“头儿,王副使那边用了暗号,弟兄们去看过了,田瀚义越狱了。”
林清眼睛一亮,“逃了好啊,他逃了就证明李辰瑄动了,等会带弟兄把枫叶湖给围了,记得离远点等讯号,别把那几只耗子给我惊跑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华宁旧事
第106章
林清麻溜换好衣裳, 走出房门。
今夜月明星稀,风不算大,却带着散不去的寒意。
她身轻如燕, 在树林间快速穿梭, 直至枫叶湖旁的一棵巨大的枫树上,方才悄然落下,隐藏在那火红的枫叶中。
透过树叶的缝隙, 清晰的看见田瀚义正在岸边焦急的来回踱步。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背靠在一棵枫树树干前,讥讽的对田瀚义说道:“事已至此,你就是走断了腿又能如何。”
田瀚义瞪了他一眼, “我能不急嘛, 银子都落在那个林清手里, 我们这段时间岂不是都白忙活了!”
黑衣人:“银子已经没了, 只能后续再想办法,现在与其想这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倒不如想还能握在我们手里的筹码。”
田瀚义:“你没露馅吧?”
黑衣人:“我从未自视甚高的出现在林清面前, 她没见过我,又如何怀疑我。”
“没见过你?”田瀚义很是鄙夷, “林清初至会善寺时难道不是你引的路?”
黑衣人沉默片刻,“是我。”
这话让藏在树上的林清愣了, 这个黑衣人的声音她一听便知是之前与李辰瑄合谋用假账设计她的黑衣人。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黑衣人竟然就是那个为她引路的沙弥。
突然,林清感觉后面吹来一阵异常的风动。
她立即屏住呼吸,下一瞬, 李辰瑄的身影已经落在二人之间。
田瀚义松了口气,“王爷,您可来了!”
李辰瑄冷眼扫过他,定格在黑衣人的脸上, “东西都准备好了?”
黑衣人:“撤退前,我特意将那黄玉石碑藏藏在送柴火的牛车上,白日的时候就已经混进来了,方才已经让下属去抬了,估计快到了。”
正说着,就见一辆牛车往这边来。
李辰瑄围着车转了一圈,也没看出端倪,“藏在哪了?”
黑衣人:“在车下。”
李辰瑄蹲下再看,就发现这板车是特制的,车底板看着厚,实则只是在两侧加了木板挡眼,玉碑就被嵌在车底,被绳子连着上面的柴火一起捆着。
他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总算有一件合心意的事情,“把玉碑扔进水里,明日本王会带司天监的人过来打捞。”
有李辰瑄的话,几人纷纷动了起来,将牛车赶到湖边,就准备卸玉碑。
林清看到这就乐了,李辰瑄太过谨慎,导致她明知道他是背后主使,却偏偏拿不出证据,正所谓拿贼拿双,捉奸成双,眼下证据确凿,岂不正好。
她的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以气带音,发出如同鸟鸣一般的动静,一长两短,示意可以行动了。
下一刻,身着绯红官袍的天禄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李辰瑄面色骤变,飞身而起,就要逃跑。
夜色深沉,天禄卫还没到,只要让他逃了,就没有证据证明他来过这里。
林清微微一笑,她等的就是现在,只听一声争鸣,长剑出鞘,她飞身而出,一剑斩向李辰瑄的脑袋。
不退就得死。
李辰瑄如今真是恨毒了林清,恨不能直接过去把人打死,然后趁天禄卫合围之前逃走,可他不得不对。
林清的剑刃斩过,留下一道残影,几缕断发在空中缓缓飞落。
二人缓缓落下,站在两处树峰之上,遥遥相望。
李辰瑄神色难辨,咬牙切齿,“林清!”
林清眨了下眼睛,故作疑惑,“瑞王爷这般急,是要去哪里啊?”
李辰瑄:“要拦本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清笑了,她提剑如流星一般刺向李辰瑄,剑刃好似划破空气,留下阵阵破空声。
李辰瑄被逼着躲开,“林清,你若有种,就待本王取来兵器,与你大战一场!”
林清无语了,这是把她当傻子耍呢,放跑了李辰瑄,她上哪再找证据去,再说了,谁拼命的时候还管敌人带不带武器,照这么说敌人吃不上饭了她还得去喂几口呗?
她的剑光愈加凌厉,狂暴的内劲吹得周围枫叶四处乱飞,逼得李辰瑄不断后退,直至再次回到那枫叶湖边。
林清的剑招太快了,如风如雷,绵延不绝,李辰瑄被逼着不断后退,只得以掌化拳,以拳锋对阵,可他没有兵器,颓势已现。
李辰瑄是真的急了,“林清,只要今日放过我,我可以保证日后高官厚禄,必有你一份!”
林清挽个一个剑花高高跃起,回身一剑刺向李辰瑄的脖颈。
这话说的好笑,她要高官厚禄,李明霄自会给她,犯得着跟一个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之人要么。
剑刃快如闪电,带着一阵破空声,李辰瑄能感觉到那兵刃的寒凉,他一咬牙,不退反进,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一拳挥上。
林清等的就是这一下,她剑势一收,横扫而过,骤然放手,踏剑借力,一脚踹在李辰瑄的后心。
而后从容落下,伸手接住旋转而至的长剑,送回剑鞘。
李辰瑄被踢出内伤,趴在地上,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
就是这一耽搁,天禄卫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李辰瑄拼命挣扎着,满心愤怒无法发泄,“林清,你使诈!”
林清懒得搭理他,将长剑送入剑鞘,拍掉衣襟上的褶皱,转头再看,就见田瀚义和黑衣人趴在地上喘粗气。
田瀚义这回是真绝望了,他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今夜正好是敌人最为放松的时候,此时行事,大事可成,结果从头到尾他都在人家的监视之内,甚至连累李辰瑄被抓。
他已经不敢去看李辰瑄仿佛能吃人一般的目光了。
周虎鄙夷的在田瀚义身上踹了一脚,走到林清面前,“这俩人功夫太好,弟兄们怕出意外,便给他们喂了点软筋散。”
林清点了点头,“多喂点。”
她指着李辰瑄道:“这个也多喂点。”
周虎阴森森的看了一眼李辰瑄,亲自过去将一包药都给塞进他嘴里。
被喂了药的李辰瑄只觉浑身一阵酸软,使不上一丝力气,被天禄卫用绳子捆了起来。
这时诸葛绪也到了。
林清拱手,道:“师父,最后三名犯人已缉拿归案。”
诸葛绪看见李辰瑄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道:“瑞王所犯何罪?”
林清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瑞王与浮屠宫合作,篡改司天监预测,伪造灵宝,意图谋逆,证据便在那牛车之下。”
天禄卫很快就那块藏于车底的玉碑也被摘了下来。
这玉质通体成明黄色,高度约有五尺左右,玉碑四周雕龙画凤,极为精美,中央处则刻着四排字——皇帝不仁,灾祸天降,浮屠入璧,帝业永昌。
李辰瑄阴沉沉的视线扫过那块玉碑,又落在林清脸上,只差一步,他只差一步!
“林清,我必杀你!”
林清冷嗤一声,“那王爷可要加油了,毕竟谋逆大罪,可不是那么好洗的。”
她看向诸葛绪,等待着后续安排。
诸葛绪扫了一眼,便大体推测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严肃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先押送瑞王回京,你将事情料理完后立即返京。”
林清默默点了点头。
李辰瑄和另外二人被拖走了。
诸葛绪安抚的拍拍林清的胳膊,长叹一声,离开了。
剩下的漏网之鱼自有天禄卫来抓。
林清走到黄玉碑旁,注视着那碑上的字迹。
“也不知待这碑送到京城后会引起什么惊涛骇浪。”周虎走过来。
“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风浪。”林清对此很有经验,毕竟她想做掉男主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一回人家不是化险为夷,真当‘气运之子’四个字是玩的么。
不过林清明显感觉到这个李辰瑄似乎比一开始要好对付多了,看来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用多了也会造成消耗。
她正在思索,就听周虎又开口问她,“头儿,这天灾也听不得人啊。”
林清撇了一眼周虎,“怎就听不得人了,有一样天灾人力的确可以控制。”
周虎:“什么?”
林清:“水患。”
就像以前的渭西一样,大坝决堤,发生水灾,再派人引导,有玉碑为证,这位莫须有的罪名必定会直指当今皇帝,再弄些皇帝残暴的言论散播出去,三人成虎,再控制就难了。
皇帝总不能因此去搞文字狱吧,要不然这残暴不仁的帽子就真摘不下去了。
周虎恍然大悟,随即又蒙了,“可后面那两句又是什么意思?”
林清:“这里的浮屠指的是佛陀,璧意为瑄,就是说李辰瑄被佛陀加持过,由他继位,李家帝业方能昌盛下去。啧,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若这玉碑按照计划被发现,后面必然安排了许多让这玉碑内容应验的大动作。
周虎蹙眉,“陛下就不能直接杀了瑞王?”
林清冷笑,“杀?怎么杀,前脚陛下敢动手,后面一顶残暴不仁弑弟杀亲的帽子就得扣在陛下头上,况且瑞王那还有太后看着呢,瑞王不但不会死,还会平安的离开京城,然后起兵。”
皇家无亲情,因为有情的都死干净了。
周虎懵了,他脑子直,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完全把他绕晕了。
林清笑了笑,离开这里。
等她回到房间,桌上已经摆了一堆册子文书,堆的足有半臂高。
林清深深吸了口气,看来得奋战通宵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华宁旧事
第107章
正午时分, 阳光透过窗缝洒进屋里。
林清猛地坐起来,堆满书案的各类账册和文书因为她的动作散落一地。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是睡着了。
好在该做的都做完了, 就是乱了点, 待会让人收拾下就好了。
林清伸了个懒腰,起身将门打开,阳光散落在她身上, 暖洋洋的,她活动活动筋骨,抻得关节啪啪作响, 再一扭头, 就见顾春坐在院里看医书。
顾春放下书册, 柔和一笑, 如沐春风,“大人,您可醒了, 这有您的信。”
“信?”林清疑惑着将信接过来,这是街面上随处可买的黄褐色信封, 信上没写姓名。
她撕开后,将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细心的将信纸展开,就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醉仙楼见。
落款处则画了一只肥嫩的老母鸡。
林清:“……”穆晚唐这是跟老母鸡没完了?
她将信扔在一边,对顾春道:“走, 带你去吃席。”
顾春满脑袋问号,但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相伴,等走下下山的石阶,立即有天禄卫送来两匹快马。
这次也不着急, 林清带着顾春慢边骑马边赏景,等到达华宁县城已是两个时辰后了。
醉仙楼的伙计百无聊赖的杵在门口,见他们过来,就道:“本家今儿个被客官包了,客官明日再来啊。”
说完伙计一抬头,顿时眼睛一亮,“哎呦,您就是林少爷吧!”
林清一挑眉,“你认识我?”
伙计嘿嘿乐乐,谄媚的小跑过来引路,“穆家少爷今儿一早就到了,可久等您不来,便开始画您的画像,这醉仙楼上到掌柜,下到厨子伙计,便是那挑柴的柴夫都得到一张。”
林清:“……”还真像穆晚唐发疯会做下的事情。
顾春窘迫的低下头,“大人,那信本是昨日送来的,但我看医书太过专注,就给忘了。”
林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春子,别怕,有你家大人在呢。”
顾春感受着肩膀的温度,神情微微一怔,侧过头,看向旁边还没他高的少年,一颗心好似落到了实处,只觉踏实。
林清没注意顾春的异样,抬步走入醉仙楼中。
她与顾春跟着伙计一路来到二楼最大的包厢,一开门,就见穆晚唐一袭青衣,正在桌前挥墨作画,原本用来吃饭的桌子已经被纸张笔墨占满。
旁边还有两个满头白发的老大爷,其中一人手里已经拿着一幅画,那画不算大,寥寥几笔,把林清画的惟妙惟肖,尤其手里一个大鸡腿,格外煞风景。
林清瞪向穆晚唐,恨不能用视线在他后背上戳俩窟窿。
穆晚唐毫无感觉,画完手里的画吹了吹,交给另一位还没画的老大爷,又掏了一两银子一同递过去。
两位老大爷感恩戴德,拎着画和银子跑了。
林清很无语,“赶上我这张脸不但不能赚钱,还得倒搭人家一两银子啊。”
穆晚唐让伙计把桌子收了,悠闲坐下,“你也可以买回来啊,我可是留话了,有人要买,二两银子就卖。”
林清挑起唇,语重心长道:“穆狐狸啊,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呢,按照咱大渊的律法,你的人是我的,你的画是我的,就连你的银子也就是我的,你要我花自己的银子去买我自己的画,我吃多了撑的?”
穆晚唐倒茶的手僵住了,原本想作弄一下人家,结果怎么画了画花了钱,反倒自己吃亏了?
林清笑眯眯的拿过茶壶给他倒满,“再说我这张脸多好看啊,挂门口当个门神不是满来嘛。”
穆晚唐眼皮直跳,他错了,他就不该跟林清比脸皮,他果断端正姿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的?”
林清:“大概是在翠湖赏景时,玲儿给我的那幅画吧,你的画那么清奇,玲儿拿哪个不好,非要拿那个,不过我当时也只是起了疑心。”
穆晚唐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林清:“钱大兴的翻供。”
就钱大兴那个人吧,他是有仁义之心的,也可能会在激动下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激情褪去,他会害怕,会犹豫,会退缩,但这是人之常情,能理解。
甚至说钱大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在后来钱大兴快速翻供半点不犹豫的时候,林清察觉到一丝古怪。
那时她便推测出钱大兴背后之人就是清河先生穆晚唐。
只不过穆晚唐不现身,她跟人家关系也没那么要好,所以只要穆晚唐不出来给她添乱,她就将人不存在。
各自安好,各办各的事。
两人没再说话,菜品源源不断的被端上桌子。
林清拿起公筷夹了筷鱼肉放在顾春碗里,“多吃点,这几日都把你累瘦了。”
顾春脸颊微红,低头吃饭。
穆晚唐手抵着下巴,一双狐狸眼将顾春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这位小兄弟怎么从未见过?”
林清:“我的幕僚,医术不错。”
穆晚唐懒洋洋的问道:“那我呢?”
林清把卖身契往桌上一拍,“你说呢。”
穆晚唐:“……”
林清直接把话挑明,“说吧,找哥哥来到底所为何事,再不说我就走了。”
穆晚唐:“就不能是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吗?”
林清对这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不说拉倒,待酒足饭饱,她拉着顾春就走。
穆晚唐这会是真急了,“你来真的!”
林清收回推门的手,斜着眼睛看他。
穆晚唐低咳一声,扫了一眼顾春,道:“听闻你的昭勇伯府已经修葺好了,我这人一时半会无处可去,你看看还缺幕僚吗?”
林清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摆明了在说——你玩我呢?
穆晚唐:“咱俩这么久的交情了,我哪会害你。”
林清:“你背地里给我插的刀子还少了?”
穆晚唐:“……”
林清:“要么说实话,要么滚。”
穆晚唐叹了口气,“成吧,我在京中的势力出了些问题,我需要换个身份暗中调查,昭勇伯幕僚这个身份正合适。”
林清点头同意,“可以,一天十两,记得给钱。”
穆晚唐深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气愤和无力压了下去,露出一个微笑,“好。”
谈妥之后,林清带着顾春离开醉仙楼,伙计将马匹牵了过来。
二人上马向城外行去,等到了会善寺,顾春才忍不住问道:“大人,就这么答应他是不是不太好?”
林清讶异的看了顾春一眼,别看这小大夫性子单纯,但直觉还是挺准的,“那个穆晚唐心思太重,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他既然要住在我那,必有目的。”
顾春一听就紧张了,“若是这样,让他进入昭勇伯府岂非危险?”
林清笑了笑,“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他若要进昭勇伯府,那便让他进,且行且看就是。”
有时候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安全。
又忙了两天,华宁的事总算处理完了,林清又给弟兄们放了半天的假期,让弟兄们去山下的村子里收干货。
多收些东西等到了京城转手一卖,就是一大笔收入。
第三天,大家收拾妥当,启程回京。
天禄卫浩浩荡荡,一人一马,官袍整齐,身带腰刀,林清骑着马走在最前方,顾春与周虎站在她的身后左右位。
林清举起手,一声令下,马蹄踏踏,尘土飞扬,队伍整齐的向前行去。
华宁之后的官道行人极多,有来有去,也不缺达官显贵。
可任谁看见那一身身绯红官袍,都立即躲在一边,生怕慢了被天禄卫直接给捉了去。
林清带着队伍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赶到永安镇上。
镇上客栈全都包下,又借了几处民居,方才将这么多天禄卫装下。
夜深之后,林清与弟兄们坐在一楼的大客堂里喝酒吃肉。
这间客栈的客堂极大,有将近二十来张桌子,可仍旧容不下他们这么多人,桌椅坐满了就加凳子,凳子加不下了大家伙就拎着酒肉席地而坐。
林清这一桌除了周虎与顾春,还有两个弟兄也在,都是司里的百户,就这还是被其他人给硬挤过来的,一个叫朱晖,一个叫尤文泽。
朱晖一手端起酒碗,一手竖起大拇指,“大人,您这次可真是大显神威啊。”
周虎眼睛一横,“瞎说什么呢,咱们大人那就手拿把掐,区区几个案子,哪能难倒咱们大人,就是……”
他疑惑的问道:“头儿啊,您如今好歹也是昭勇伯了,就没考虑找两个暖床的?”
林清正在喝酒,听这话一口酒直接滑入鼻腔,呛的她一阵猛咳,坐在旁边的顾春连忙给她端来清水,帮她顺气,顺手有趣抓她手腕。
林清反手就把顾春的手给按在桌子上。
这顾春哪哪都不错,就是这动不动就惦记给人把脉的习惯让人有点恐惧。
她瞪了一眼周虎,“瞎说什么荤话,我才十六,过了年也才十七!”
周虎嘿嘿一笑,“咱们这桌除了您和小顾大夫,您就问有几个没娶亲的,不往远说,等咱们这次回去,冬月十六,尤文泽可就要娶亲了。”
这林清还真不知道,扭头看向一边正在赔笑的老实汉子,也就是二十来岁,面目刚硬,身体壮实,说起来还真是娶亲的岁数。
“不早说,在哪办啊,可得算我一份礼。”
尤文泽害羞的抓了抓脑袋,“就在南郊咱们那一边地儿,主簿那边给分了房子,三间大瓦房,还有一个大院,只要了一两银子。”
林清自然知道那块地方,天禄卫总数在三千左右,需要很大一块地方作为营地,用来训练、存放物资等等,跟军队的兵营其实差不多,甚至各种设备上反倒要更精致。
就在距离营地不远处,盖了许多房子,清一色的大瓦房,由司里出钱,再以低价分配给天禄卫,里面还设有学堂、善幼堂、医馆等等,基本不用出什么费用。
朱晖问尤文泽:“怎么不在城里买房?”
尤文泽笑笑,“京城的房子太贵了,不划算,反倒是咱们那一片什么都有,离营地也近,上下值方便,就是想去京城也不过两刻钟的路程,骑马就更快了,又不远。”
第108章 第 108 章 京中
第108章
别看是京郊, 但距离京城这么近,一般权贵可弄不来这么大片的地方,各类费用也不高。
朱晖感慨的点了点头, “也是, 住的近了,正好可以多看看孩子们。”
一说到这个,桌上的氛围顿时凝滞。
干他们这行的, 难免伤亡,若家里死绝只剩孩子,就会被送到那处善幼堂, 由司里出钱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 也会供他们读书习武。
尽管东西不缺, 可终究不像父母在身边时那样精细。
周虎瞪了朱晖一眼, “瞎说什么!”
朱晖嘿嘿赔笑,“怪我,怪我, 小顾大夫吃菜,吃菜。”
顾春满脸茫然的看着碗里多出的菜, 又看看这一桌人,低头慢慢吃了起来, 活像一个听不懂大人说话的孩子。
桌上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下来。
林清笑道:“行了,等回京之后,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几人连连应承, 就把这事掀过去了。
林清又跟他们喝了几杯,见她在大家伙都不怎么放得开,就拎着酒坛走出客栈。
夜色渐浓,月色如练, 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店铺大多也都关门歇业,唯有身后的客栈人声沸沸。
林清拎着酒坛在街上漫步,偶有夜鸟飞过,发出几声脆鸣,她饮下一口烈酒,感受着酒水入喉的辛辣,忽想唱上几句小曲儿,奈何太多时间关注这个,竟连个像样的小调都哼不出来。
她自嘲一笑,抬腿要走,余光突然瞥到旁边的暗巷里似乎有一抹黑影。
林清停下脚步再看,就见那影子起伏有致,怎么看怎么像个躺下的人形。
她微微蹙起双眉,来到那巷口,低头一看,果然看见有个人躺在那。
那人一身长衫已经脏的看不出本色,头发散乱,下颊短须茂密,一时间竟让人看不出面貌,但身体有规律起伏,证明还有气。
林清蹲下拍拍他的肩膀,唤道:“兄弟醒醒?”
那人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看到林清,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紧紧抓住林清的袖子,“兄弟吗,有吃的吗?”
林清:“……”
她摸了下袖袋,掏出她装蜜饯的小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就剩俩了。
她往前递了递,“要么?”
“要!”那人眼睛都饿红了,倒出俩蜜饯全部扔进嘴里,总算舒了口气,一扭头又看见林清手里的酒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个能给我么?”
林清无语的把酒坛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就往嘴里猛灌,喉结不断滑动,只几口气的功夫,就全部都给喝光了,然后满足的打了个酒嗝,两眼一翻,晕了。
林清:“……”
这叫人怎么办啊,不能喝就别喝啊兄弟!
林清叹了口气,将人往肩膀上一甩,这才发现此人身量极高,都扛在肩上了,后脚跟还有点拖地。
罢了,好歹是喝了她的酒,她便发发善心,都快入冬了,放在这非得冻死不可。
她扛着人一步步走回客栈,在外面醒酒的弟兄们见她带了个人回来,忙把人给接过去。
朱晖也在附近,见状问道:“大人,您这是捡了个乞丐?”
“瞎说什么!”周虎照他后脑来了一巴掌,“咱们头儿那是会乱捡人的嘛,此人必然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证人,让弟兄们照顾好了。”
林清:“……”
倒也不不必如此,她真就是随手捡个人。
不过天禄卫已经将人带进客栈,连顾春都跟过去了,她默默闭上嘴巴,回屋歇了。
翌日天亮,林清收拾妥当,一开门就看见门外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周虎,另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眉若浮云,眸如杏雨,不说美的倾国倾城也差不多了,若非这身量和穿着打扮,怕是压根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个男人。
林清看了又看,美是真美,但是,“他谁?”
周虎茫然道:“不就是您昨天带回来的那位?”
“啊?”林清瞪大了眼睛,一颗心犹如万马奔腾,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那人站起身躬身作揖,“学生裴绍光,本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奈何路上盘缠用尽,险些饿死,幸遇大人,一酒之恩,方能活命,学生谢大人救命之恩。”
林清又被惊讶了一下,她不但捡了位美人,还捡了一位学子,“举手之劳罢了,吃了没,一起去吃点?”
裴绍光窘迫的点点头。
三人走到一楼,朱晖与顾春已经坐在桌前了。
林清走过去拎了个椅子坐下,“怎么不见尤文泽?”
朱晖解释道:“他出去了,想趁这会去镇上看看能不能给他未婚妻买些礼物。”
林清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早饭被伙计一一端上来,一大盆肉粥,三大盘包子,还有几碟咸菜。
裴绍光明显的咽了口唾沫,却没有动,周虎看不过去,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粥,又塞给他两个大肉包子,“吃吧,不够再要。”
裴绍光这才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一顿饭下来愣是吃了五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
周虎大概也就这饭量,但不论身高体重绝对能把裴绍光装进去。
林清好歹见多了饭量大的,有点惊讶,但也还好,顾春却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去给你熬点助消化的药茶。”
裴绍光也是脸色微红,“多谢。”
林清问道:“你是渝州人?”
裴绍光微微一愣,“大人看出来了?”
林清:“你说话带一点渝州口音,你的盘缠是怎么回事?”
裴绍光哀叹一声,“路上遇见土匪,书箱被抢了,还好我将文书封在衣服内衬里面,要不然这京都不用进了。”
周虎疑惑问道:“这会距离春闱还早,你怎不等年后与其他学子结伴过来?”
“大人有所不知,渝州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光是赶路就需要一月之久,等到了京城还要寻找合适的住处,安顿好后方才能安心备考。”
林清一听就知道裴绍光说简单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杂事,比如许多学子会去各家官员贵族递帖子,若是能得几分青眼,即便会试不中,也可以去各家做幕僚,又或者去地方当个小吏。
除此之外举子之间也会相互交流,举办一些集会,乱七八糟的,年前就出发的学子不在少数。
这段时间事情也是最多的,京中治安单靠卫所那边的兵力就不太够了,还得从天禄司和禁卫里面抽调人手。
林清一想到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今天丢了颗葱明天少了颗白菜的,头都有点大。
用过饭后,周虎给裴绍光弄了匹马,大家伙再次上路,大约中午的时候就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天禄卫要回营地休整,剩下林清带着周虎、顾春与裴绍光往城里走。
刚过城门,就见吴德海从一马车上蹦下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三步并两步跑到林清面前,“祖宗哎,您可算回来了!”
林清也是愣了一下,这吴德海可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不在李明霄那待着,跑城门口来等自己干什么,“可是陛下有事寻我?”
吴德海:“陛下得知您今日回来,一早儿就让奴在这等着了,让奴直接迎您入宫。”
林清应承下来,扭头对周虎道:“你先带他们去我那小院吧。”
周虎犹豫片刻,“机关可还开着?”
“关了。”林清随口回道,因为回来就要搬家了,所以她离开前已经嘱咐诸葛府的管家把她东西搬过去,小院里没东西,自然也不需要再开机关。
周虎带着顾春与裴绍光走了。
林清则跟着吴德海上了马车,直奔宫门而去。
林清坐在车内一侧,马蹄声声入耳,吴德海坐在另一侧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林清偶尔闲应一句,忽的问道:“最近京中可发生什么大事?”
吴德海道:“要说大事还真有一件,吏部尚书左维德扮成百姓去西街的百花楼喝花酒,却被御史台的卢大人给撞见了,卢大人带人去抓,结果那门一推开,您猜怎么着。”
他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那左维德竟然在卖官!”
“这被抓了,左维德全家被抄,吏部尚书的缺也就出来,右相提议让吏部侍郎严鸣严大人来补缺,董太傅说宗正少卿方文章最合适,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陛下都被气的砸了三回茶盏。”
林清知道为什么李明霄被气成这样,因为他属意之人并非这两位,不过李辰瑄被捕,太后为了保李辰瑄的命,必定会有所退步。
吴德海道:“原本这件事一直坚持不下,可就在昨日,风气突然就变了,朝中官员竟有大半都举荐宗正寺的罗明罗大人,连尚书令都让英国公给顶上了,陛下高兴的昨儿晌午多吃了一碗饭呢。”
“这二位大人都是极其忠心爱国的。”林清笑着又与吴德海闲聊了几句,马车就缓缓停下,剩下的路得他们自己走。
等重新站在正阳殿的大门前,林清人都有些恍惚,这些日子事情不少,能这么快回来,实属意料之外。
吴德海在前面小心引路,林清跟在后面,直入大殿之内。
李明霄一身明黄龙袍,激动的走过来,“阿清,这次真多亏你了!”
林清的视线扫过李明霄右手上沾染的朱红,“京中可还安稳?”
李明霄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原本有些问题颇为棘手,但你抓到瑞王谋逆重罪,太后为了保他一命,让步极大,如今朝堂已经规整的差不多了。”
林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只是看了眼李明霄,发现这人似乎又清瘦了,也更白了。
李明霄道:“朕之前被抓之事,暗卫也查出了一点眉目。阿清,你可知道洗星花?”
第109章 第 109 章 京中
第109章
林清愣了一下, 这花她当然知道,只不过不是现实,而是在原著里的剧情。
洗星花是前朝一位太医培育出来的, 几乎都被销毁了, 只剩下几颗种子,被女主林君柔意外发现,林君柔女主光环爆发, 意外将洗星花给培育了出来,然后发现用洗星花做出的胭脂格外好看,于是放在自家店铺里大卖特卖, 也让她赚的盆满钵满。
若是以前林清可能不会想太多, 但经过李辰瑄的变故之后, 她知道原著剧情也不全都是对的, 最起码是浮于表面的。
若洗星花安全无害,为何要被销毁呢。
在联想到李明霄遇刺客后那些离奇的遭遇,她心里一动, “这洗星花就是制作致幻药粉的原料?”
李明霄:“不错,洗星花拥有很强的致幻性, 将此花晒干磨成粉末,只要被吸入鼻腔, 就会产生药力,朕在翠鸢阁落水时,暗卫便是中了洗星花制成的粉末, 方才跟错了方向。”
“不,不止他们,朕也吸入了那药粉,方才不知不觉间走进那个有池塘的偏僻宫殿。”
后来他一个皇帝被从宫里偷出去, 也离不开这药粉的致幻作用。
林清低眉沉思,“可药粉毕竟有限,如果对方想要准确无误的实施计划,对宫中巡防布置也一定极为熟悉。”
她顿了顿,问道:“这洗星花究竟从何处而来?”
说起这个李明霄的脸色难看下来,“神霄宫。”
林清一听这名字也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若是浮屠宫血衣楼一类,她可以毫不犹豫将其踏平,但神霄宫却不一样。
神霄宫向来神秘,在江湖上类似于泰山北斗的地位,内里拥有数不清的奇人异士。
若朝廷真心要灭掉神霄宫,也不是搞不定,但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所以若要动神霄宫,必须从长计议。
林清思索片刻,道:“药王谷之徒顾春如今就在我那,待会我去问问他,看能否调出克制洗星花药性的药料。”
“也好。”李明霄应下,却忽然笑出了声,“你说说朕与你明明多日未见,怎么一见面这公事就谈不完了。”
林清哽了一下,“这不是都习惯了。”
“那以后可要改改了,听闻魏无极那小子都能跟你去办案了。”李明霄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就魏无极那纨绔能干什么,能比他这个皇帝还有用么。
提到魏无极,林清随口问道:“陛下,魏无极那要如何安排?”毕竟这回她好像用力过猛了。
李明霄:“鲁国公世子与天禄司合作揭发瑞王谋逆大案,当有他一功,特许鲁国公世子继承爵位。”
鲁国公府是老牌贵族,经营至今,势力在朝中已是盘根错节,李明霄需要的就是这股势力,而非鲁国公府本身。
所以除去魏无极在魏锦元一案中的影响,又在瑞王谋逆案上找补,正好。
他道:“不过既然要用,总归要好好锻炼一番,正好桐城知府要致仕了,就让他去顶上吧。”
大渊采用城县制,一城之下须有县数十以上,县周又有村庄数不胜数。
林清已经能想象到魏无极面对各式各样公务时抓狂的样子了。
她认真的点点头,“是得好好锻炼,不过就他一个人也差些意思,不如把严文才也带上。”正好一对难兄难弟。
李明霄低笑一声,“好,在华宁可遇见什么趣事?”
林清回忆了一下,“趣事没遇见什么,奇事可能有一桩,我昨日在街上捡了个人,救回之后,方才知道他是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
李明霄:“那举子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清不假思索,张口就来,“好看!”
李明霄:“……”
“逗你的。”林清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他有一点奇怪,但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为何,且再看看吧。”
李明霄相信林清的判断,也不再问了,又道:“说起会试,主考官倒是已经定下了,是礼部尚书颜回。”
林清回忆了一下,脑海里闪出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她瞬间回想了一下这人的资料,“我记得他好像是董太傅的弟子。”
李明霄:“嗯,不过这个颜回倒还算正直。”
林清张口反问:“正直到扮成小厮逛青楼被抓?”
李明霄低叹一声,“能当主考官的,官品至少要在三品以上,按理该吏部尚书顶上,偏偏赶上这事,若颜回不行,就只能再往上找了。”
但这是当考官,学问得拔尖吧,最起码也得是三甲出身,还要三品以上……
单个条件都挺好找的,但加一起就不太容易了。
林清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有不少举子入京,年后只会更多,又要开始忙活了。”
李明霄见她这幅样子也是有些心疼,“伯府已经修葺好了,家具下人朕也给你备齐了,累了就回去睡吧,等改日让司天监给你选个黄道吉日再办乔迁礼。”
林清摇摇头,“乔迁礼就算了,人多还麻烦,待日子选出来,搬口锅进府,再烧上几顿饭也就行了。”
李明霄很无奈,那些贵族要是搬个家恨不能把满朝官员都请过去,林清倒是反着来,罢了,她高兴就好,“对了,这次大功,朕倒是想把你的爵位再往上提提,可眼下却是不行了,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问题倒是把林清给问懵住了,李明霄的意思她也明白,她若想再往上提,要么是他师父愿意领爵位,要么就是她师父致仕,否则不论从公处说还是私下说,影响都不太好。
可诸葛绪要是愿意提爵,现在起码得是位国公爷了。
林清想了下,“随便赏些银票珍宝好了。”
银票好,到时直接能去钱庄兑银子,比那一锭锭只能看不能用的官银好。
李明霄以前是不明白,但经过北境那会的相处,他多少都知道一些林清对钱财的看重,他就更疑惑了,“朕以前不是赐过你不少银子吗?”
说到这个林清就更委屈了,“陛下,你赏赐的那叫官银,我要用得去户部报备,然后拿着户部写的文书去工部指定的工坊排队铸银,我上次问了,已经排到半年之后了,而且还有给人家二成的回扣。”
铸银本就有消耗,以现在的落后工艺,损耗很高,再去一成回扣,一万两银子折腾一圈回到手里能有六千就不错了,关键是还得排队。
“只给这些东西只怕委屈你了。”李明霄忽然很内疚,以前赏东西都是遵照旧例,他压根也没在这方面动过脑子,甚至更多的时候都是他给一个大致范围,至于到底赐下什么,都是下面人给挑出来的。
“那就多加银票。”林清一锤定音,不委屈,加钱就行。
“好。”李明霄眉眼含笑,“再给你加千户食邑,这是明面上的,私下里,朕再从私库里挑些好物件给你送过去。”
“那赶情好。”林清打了个呵欠,“若无事,我就先回了。”
李明霄真想随她一起去,可扭头看了眼书案上还没批完的奏折,只得歇了心思,“朕让吴德海送你出去。”
林清随意的摆摆手,“不必了,我常在宫里行走,这宫道走的比我回家路都熟。”
李明霄想想也是,也就应了。
林清作揖告别,走出正阳殿,阳光晒在身上,就跟能催眠似的,要不是家里还有人等着,她必定寻地儿补个眠再走。
她刚走下台阶,候在台阶下的一位小太监忽然道:“奴为伯爷引路。”
林清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这个小太监,就见他低着头,身着一件青色太监服,单看装扮与这宫中大多数太监并无二致。
她没说话,只是略微颔首,跟在小太监后面。
小太监走的不快,穿过一条宫道,走进御花园里。
御花园里的草木倒还有些绿意,也有花未谢,种类也是不少,不过林清能叫上名字的只有菊花。
微风习来,夹杂着淡淡水汽,再往前就是永明湖了。
林清停下脚步。
那小太监见林清不走了,有些着急,“伯爷,前面就能出宫了。”
林清像看傻子一样看那个小太监,她常年在宫中行走,哪里有路哪里没路,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她还能不知道嘛。
而且连李明霄都知道不用给她引路,这小太监却跑出来拉着她往御花园里走,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前面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呢。
她之所以跟来也不过是好奇罢了。
“你是在哪里担职的?”
小太监瑟缩了一下,“奴……在正阳殿当值,伯爷,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快些出宫吧。”
林清没说话,脚步一闪,已然来到小太监的身侧,一掌敲在他的后颈。
小太监反应不急,只觉脖子一疼,晕死过去。
林清左右望了望,脚尖点地借力,飞上左侧高树,而后踏叶而行,眨眼间便到了永明湖附近的一棵又高又壮的老树上。
她踩在树干上,悄然往下望去,随即一愣。
只见林君柔就站在永明湖边上,一身雪色衣衫被撕破了几道裂口,发髻微乱,右侧脸颊亦是多了一道通红的巴掌印。
林君柔身旁还站着一位约五十岁上下的老嬷嬷,身姿挺拔,衣着富贵,头上虽只插着两根玉簪,但那玉质通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林清认识这位,乃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名叫桂荣。
第110章 第 110 章 京中
第110章
眼瞧着就进冬月了, 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别的地方倒还好,可站在湖边上就不怎么好受了, 尤其林君柔还只穿着一层薄薄的衣裙。
她抚摸着胳膊上被冻出的鸡皮疙瘩, 忍不住问道:“嬷嬷,林清怎么还没过来?”
桂荣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垂下交握, 眼观鼻鼻观心,“许是被皇帝问话耽搁了。”
林君柔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我们这样真的行吗?”
桂荣这时才稍稍抬眸瞥了一眼林君柔, “瑞王爷遭此大难, 难道您不想替王爷报仇吗?”
这话算是说到林君柔的心坎里, 她费尽心思与葛怡打擂台,好不容易这次跟着李辰瑄外出办差,本以为可以好好培养感情, 结果遇见林清不说,一个谋逆的帽子直接就扣在李辰瑄的脑袋上。
幸好她跑得快, 否则必定被天禄卫一同抓走。
今日太后寻她,便是让她给林清扣上项罪名。
若她成了, 李辰瑄才有翻身的可能;若她不成,太后会将她指给李辰瑄为侧妃。
侧妃说白了就是妾,还是一个即将被废弃王位的庶民之妾。
林君柔又恨又委屈, 却无可奈何。
桂荣打过棒子,不忘给颗甜枣,“只要林姑娘成了,您可就是板上钉钉的瑞王妃了。”
林君柔柔顺的低下头颅, “嬷嬷放心,君柔懂了。”
“姑娘明白就好。”桂荣眼里闪过轻蔑,转瞬即逝。
林清蹲在树上,将二人的话全部听进耳朵。
她倒是想过太后会对她出手,却没想到太后会忽悠林君柔出手对付她,还是用女子名节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从她的角度能清晰看见下方藏在树丛里的宫女太监,足有十数人之多。
只怕是她一露面,林君柔就会大喊非礼,到时藏在周围的人立刻蜂拥而上,一顶非礼贵女的帽子就会彻底的扣在她头上,那时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李明霄为了保她,只能将大好局势再度让出。
权势这东西一旦让出去,再收回来可就困难了,也不知还得要多少年,他才能重新站起来。
若真到这个地步,想要破局,只能是将她的性别摊在明面上。
林清心思百转千回,眸中冷芒凝聚。
这时有一人悄无声息的落在她身边,“属下暗五。”
林清挥出的掌风生生给停下了,略一挑眉,“陛下叫你过来的?”
暗五道:“陛下让属下听从伯爷吩咐。”
林清明白过来,定是宫内暗卫发现不对,禀报到李明霄那里了。
不过来的倒是正好,她正捉摸着怎么回礼才好。
“康王世子可在宫里?”
暗五道:“在裕德苑,未曾离开。”
林清:“找个宫人将他引来,就说他的君柔姐姐在永明湖旁等他,有几句知心话要跟他说,再让陛下过来转转,看戏,顺便赐个婚。”
暗五领命后如影子一般消失了。
约莫一刻钟后,远处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康王世子李宏锦到了。
李宏锦是跑过来的,脸颊微红,还在喘着粗气,想到那宫人的交代,他不敢闹出动静,甚至与下人调换了衣裳,悄悄靠近永明湖。
只一眼,他便看见站在湖边的林君柔,瞧那衣衫破碎,仿若被人欺凌过的样子,他猛地一愣,所有的激动瞬间化为怒火,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林君柔的手腕。
可还不等他说话,一直等在旁边的桂荣用力一推,将人压倒在地上,随即大喊:“快来人啊,昭勇伯非礼啦!”
早已隐藏在周围的太监宫女一拥而上,将林君柔和那人团团围住。
林君柔跌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泪眸里满是屈辱和愤怒。
李宏锦摔趴在地上,头上的发髻骤然散乱下来,将他的脸完完整整的盖住了,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清望了一眼另一棵树上一连射出两枚石子的暗五,默默丢了手里摘下的树叶。
不愧是李明霄的贴身暗卫,这又是遮脸又是点哑穴的,这么贴心的下属,有点眼馋。
她看暗五那张路人脸,眼睛都能冒出绿光了。
暗五被盯的打了个寒颤,默默扭过头去。
湖边上,李宏锦被几个太监狠狠按在地上,桂荣仍旧背脊挺得笔直,轻蔑的看着地上还在挣扎的人,“人家林大姑娘好歹是侯府千金,林伯爷再是倾慕,也不能如此下作!侮辱贵女,行秽乱之事,这般大罪,昭勇伯你认是不认!”
李宏锦动弹不得,只能猛摇头,示意旁人他不是林清。
这般动作到了桂荣眼里,便是不认罪了,她浑不在意,“我们可是全都看见了,这秽乱之罪,你休想逃脱!”
这时,远处又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打头的赫然便是太后。
只见她衣容华贵,黑发如墨,满头珠翠,明明已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张芙蓉面却不见几道皱纹,旁边一个宫女虚扶着她的手缓步向前走着。
那扶着太后的宫女训道:“皇宫之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桂荣从容跪下,“启禀太后,奴婢与林大姑娘本在这赏景,哪知那昭勇伯突然冲出来,就往林大姑娘身上扑,还……还撕坏了她的衣裳!”
那宫女冷哼一声,“瞎说什么,昭勇伯乃是陛下宠臣,年少有为,若想娶谁为妻,还不是跟陛下一句话的事,犯得着行秽乱之事,再者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不拦着!”
桂荣为难道:“这……奴婢们都瞧见了,那昭勇伯突然就跟疯了似的,奴婢们也拦不住啊。”
太后缓缓开口,“昭勇伯深得皇上喜爱,且不能为难人家,待会知会林侯爷一声,不如就把婚事订下,也算保全了姑娘家的名节。”
林君柔跪在地上,满面泪水,声音却透着决绝,“太后容禀,昭勇伯几次三番败坏臣女名节,如今更是侮辱臣女至此,臣女便是死也不要嫁给他!”
太后犹豫了,“这……”
林君柔突然冲起跃下永宁湖,只听扑通一声,便沉入水底。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救人啊”,会水的宫人如下饺子一般跳下去好几个,不一会就将林君柔给捞了出来。
林君柔也不言语,只是捂着脸低声啜泣。
太后叹息一声,“你这不是在给哀家出难题嘛,罢了,既然如此,便将此事交于刑部吧。”语罢不愿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要走。
林清见差不多了,悄悄从树上退了下来,从小路上漫步而来,“离老远就听见有人唤本官的名字,本官到底做下何等恶事,让本官也知道知道。”
声音一出,场上众人皆是一震,抬眼望去,就见林清款款而来。
所有人当即傻了眼,林清既然才刚刚过来,那么地上这人……是谁啊?
桂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这……这什么情况!
她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将那被压住之人的乱发拨开,露出李宏锦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一双眼阴森森的瞪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桂荣一张脸瞬间惨白,满是绝望,是谁不好,非得是这个小霸王!
林清好似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视线落到太后脸上,做出一个略微惊讶的表情,好似刚看见似的,连忙躬身行礼,“臣林清见过太后。”
太后低咳两声,接过宫人递过的帕子,遮住眸里的阴沉,再抬头时,已然一派温和,“原是昭勇伯啊,快快免礼。”
“谢太后。”林清从容站直身子,垂首立在一边。
太后问道:“昭勇伯这是从哪来啊?”
林清:“禀太后,刚从正阳殿出来,见御花园里风光正好,一时迷了眼,便走偏了,忽闻这边传来吵闹声,还隐约听见有人唤臣的名字,这才过来看看。”
她惊讶的看着一身湿漉的林君柔,又见那被人扶起的李宏锦,“这……究竟是出何事了?”
太后声音柔和,缓缓说道:“都是年轻孩子玩闹罢了,只是一时失了分寸,让君柔掉进水里,好在哀家就在附近,会水的嬷嬷也是不少,这才将君柔给捞上来。”
林清微微蹙眉,“可林大姑娘这衣裳似乎是被人撕坏的,方才臣还听太后说起要将此事交于刑部,此事只怕并非玩闹这般简单,还需细查才是。”
她立即自荐,“臣对查案刑讯略有精通,太后不如将此案交于臣,臣定当查个清楚明白,不放过一个罪人!”
太后胸口略有起伏,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怕,但是现在,林清查案的名声她可是如雷贯耳了,交给林清,只怕她底裤什么颜色都给让人家给摸清了。
能在这深宫中混到高位的,哪个手里没沾染过人命,但偏偏她还拒绝不了,一旦拒绝了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此事有问题么。
林清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呢。
“昭勇伯事务繁忙,哀家倒是信得过你,可陛下那边,怕是要埋怨哀家用他的人了。”
“母后此言差矣。”太后话音未落,就见皇帝带着宫人从远处走来,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安排。
李明霄站在林清面前,只是在擦身而过时,宽大的袖口内,用手悄悄拍了下林清的胳膊,示意有他在,放心。
林清微微一笑,抿着嘴将笑容憋回去,垂首站在一边看热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