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作品:《[霹雳]如何在苦境变成人》 阿容又回去了客栈一趟,从另一个地方提拔了一个人做老板,给秦假仙留下了封信,便整理了自己的行礼,便离开了客栈。
她知道随着欧阳世家的逐渐显露,她怕是躲不了清闲的,就跑到了月中天住一段时间。
听闻她回来,月中天的主人萧竹盈便在晚饭的时候叫了阿容过来。
阿容边走边整理衣物,些许凌乱的衣片捋齐捋顺,一转角便遇上了金羽兰。
金羽兰一见到阿容就激动地跑到了她的面前,抬着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她,“阿容姐,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阿容的声音平静温和,垂眸看着眼前已长到她肩膀高的少女。十六岁的金羽兰,身形抽条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弱胆怯,跟在萧竹盈身后偷偷模仿的小女孩。
她穿着萧竹盈偏爱的鹅黄衣裙式样,但眉宇间那份小心翼翼的讨好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明亮的期盼,尤其是在见到阿容的时候。
阿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金羽兰理了理跑动时微乱的发辫和衣襟,这个动作她做了十年,已成了习惯。
金羽兰立刻站得笔直,乖顺地仰着脸,任她整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容看,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未见的面容仔细描摹一遍。
“阿容姐,你这趟出去好久。”金羽兰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随即又雀跃起来,“不过你回来得正好!娘……夫人前些天得了一坛江南的桂花酿,说等你回来一起尝尝。还有,我新练了一套掌法,有些地方总是不顺畅,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她的话语像珠子般滚落,急切地想把这几个月的空白填满,阿容静静听着,手下动作轻柔。她能感觉到金羽兰身上那种熟悉的,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依恋。
这份情感,经过十年光阴的淘洗,早已褪尽了最初的功利与计算,变得简单而坚韧,它不寻求回报,不带来负担,只是单纯地因“阿容回来”这件事本身而欢喜。
这与织娘的爱不同,却同样是她认知中真的一种形态。
“好。”阿容理好最后一处褶皱,收回手,唇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软化,“先见过夫人。你的掌法,晚些我看。”
“嗯!”金羽兰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很自然地伸手,想像小时候那样去牵阿容的衣袖,指尖触到那素净的布料时却顿了顿,十六岁的少女终究有了些矜持,只虚虚挨着,并肩走在阿容身侧。
穿过熟悉的月洞门和回廊,空气中浮动着月中天特有的、混合了花草与熏宁香气的味道。阿容的院子被照料得很好,那些她随手栽下的,或从各地带回的植物郁郁葱葱,在这暮色里显得格外安宁。
这份被人默默记挂,悉心打理的日常,曾是她努力维系平凡生活的一部分。如今看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静谧。
萧竹盈等在花厅。岁月并未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留下太多风霜,只是那双曾经燃烧着炽热爱恨的眼眸,如今常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怠的迷蒙。
看到阿容进来,她眼中亮起复杂的光彩,那里面有对恩人之托的责任,有对类似女儿角色的移情惯性与日渐生出的真心,或许还有一丝透过阿容这面镜子,看到自己混乱半生的恍惚。
“阿容回来了。”萧竹盈的声音依旧柔美,带着些许飘忽,“坐吧。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劳夫人记挂。”阿容依礼回答,在惯常的位置坐下。姿态是标准的恭谨,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琉璃壁。
她能解析萧竹盈眼中所有的情感成分,理解,甚至有些悲悯,但无法产生真正的共鸣,萧竹盈的爱恨都太过炽烈斑驳,像打翻的调色盘,而她阿容的世界,底色早已被织娘那纯粹的光与后来漫长的风雪凝固。
金羽兰乖巧地坐在下首,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阿容,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亲近。席间,萧竹盈问了些外间的传闻,阿容挑着能说的,以平淡的语气简述。
金羽兰听得认真,偶尔插嘴问些天真却切中要害的问题,阿容便会多解释一两句。
饭毕,桂花酿的香气在杯中氤氲。萧竹盈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揉了揉额角,对阿容道:“你回来便好,这月中天……也多了些人气。羽兰念叨你许久了,你们姐妹自去说话吧。”
她的话里带着一种疲惫的善意,以及某种将金羽兰托付给阿容的意味,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
“是,夫人早些歇息。”阿容起身。
金羽兰立刻跟着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阿容。
两人默默退出花厅,步入被月光洗过的庭院。晚风带着凉意,吹动衣袂。
“阿容姐,”金羽兰在安静中开口,声音比在花厅里低了许多,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这次……会留久一些吗?”
阿容脚步未停,望着前方被月色勾勒的屋檐飞角,狂沙坪的风云已在远处凝聚,欧阳世家的阴影逐渐逼近,这月中天的宁静,恐怕也是偷得的时光。
“会住一段日子。”她没有给出确切的承诺,但也没有说立刻要走。
金羽兰却像是得了保证,轻轻舒了口气,笑容在月光下清晰起来。“那……我现在练武功给你看?”
“好。”
庭院空旷处,十六岁的少女凝神起势,掌风带动衣袂与落叶,她的招式已颇具章法,依稀能见萧竹盈早年武功的影子,但少了那份偏执与凄厉,多了些属于她自己的,尚未完全定型的清韧。
阿容静静站在月光下,看着。她的目光穿透招式本身,看到的是那个曾经只会模仿、渴望爱的小女孩,如何在十年光阴里,长成了如今的模样。金羽兰的每一分成长,都在这月中天的院落里,在她偶尔的指点与不变的在场中,悄然发生。
这是一个由算计开始,却被时光灌溉出的,真实的联结。
双手收歇,金羽兰气息微喘,期待地望过来。
阿容走上前,指出两三处劲力转换的细微滞涩,亲自示范了更圆融的运劲方式。她的讲解简洁精准,指尖偶尔轻点金羽兰的手腕或肩胛,引导内息流向。
金羽兰学得极认真,身体记忆着阿容触碰带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待她终于掌握要领,欣喜地再次演练时,阿容退到一旁。
阿容的指点很克制,仅限于招式本身的精进,她不会像萧竹盈那样,将武功与爱恨、执念、控制捆绑传授。
对她而言,武学只是一种更有效率的身体运用方式,与使刀、煎药、吹箫并无本质不同。这种剥离了沉重情绪的纯粹,反而让金羽兰学得更快,心境也更开阔。
一趟武功练罢,金羽兰额角沁出细汗,气息却比之前更为悠长。她收势站定,双眼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不是为了武功的精进,而是为了阿容此刻专注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阿容姐,”她走近几步,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我……我这样练,对吗?”
“嗯。”阿容轻轻颔首,目光扫过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指节,“形已具,意需缓。你的心,有时比你的动作快。”
金羽兰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她急于求成,想更快变得有用,变得像样,好让母亲多看自己一眼,好让阿容姐姐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一些,这份急切,阿容看得分明。
“我……我会慢下来。”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不急。”阿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有某种安抚的力量,“武功如种树,根深方叶茂。你如今根基已稳,只需日日浇灌,时间自会给你答案。”
这话像是对金羽兰说,又像是对她自己某种心境的映照。时间,是她唯一敬畏,也唯一信赖的法则。
夜风渐凉,卷起庭院角落几片早枯的落叶。阿容转身走向自己那间素净的厢房,金羽兰习惯性地跟在身后半步。
门推开,室内一尘不染,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甚至窗边陶罐里换上了应季的、带着夜露的白色菊花,这定是金羽兰的手笔。
阿容解下随身简单的行囊,不过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常用药物,几本夹着干枯叶片作书签的杂记,以及用布仔细包裹的刀与箫,还有家里的武君神位。她的家当向来如此,随时可以提起,也随时可以放下。
金羽兰熟门熟路地去点了灯,暖黄的光晕驱散一室清冷,又去小炉上烧了水。水将沸未沸的咕嘟声,成了这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
“阿容姐,”金羽兰坐在小杌子上,托着腮,目光随着阿容整理物品的动作移动,“外面……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她并非懵懂无知,月中天虽偏安一隅,但萧竹盈偶尔飘忽的只言片语,往来客人带来的零星传闻,都让她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阿容将一把晒干的草药放入小抽屉,动作未停。“江湖风雨,从未停歇。” 她答得模棱两可。
“那……你会走吗?像以前一样,突然就走了。” 金羽兰的问题里藏着更深的忧惧。她不怕阿容离开,她怕阿容像很多人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或者回来时,已面目全非。
阿容终于转过身,正视着烛光下少女毫不掩饰的依赖与不安。那双眼睛里的光,比桂花酿更清,也比月色更烫人。
“该走时,自会走。” 她没有欺骗,这是她一贯的准则,“但既来了,便不会不告而别。”
这算不上承诺,却奇异地让金羽兰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她知道阿容从不说虚言,她说会告别,就一定会。
水沸了,金羽兰起身,用滚水烫了杯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珍重地打开,是几枚晒干的梅花。“秋天了,没有新梅……这是去年攒的,加点蜜,可以安神。” 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渐低,“阿容姐你赶路回来,喝一点睡得安稳。”
阿容看着那几枚蜷缩的、色泽黯淡的干花,又看了看金羽兰指尖因常年练武和做些杂活留下的薄茧,这份心意,细小,朴素,却因其中毫无算计的关怀,而显得沉重。
她接过杯子,梅香在热水中缓缓苏醒,混合着蜜的温甜。“谢谢。” 她轻声道。
金羽兰的脸在灯光下微微泛红,满足地笑了,那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两人对坐,慢慢喝着微甜的梅花水。窗外的月,渐渐移过中天。阿容偶尔说一两句途中见闻,无关纷争,只是某地特殊的草木,某种奇特的习俗,某道风味别致的小食。金羽兰听得入神,仿佛跟着她的言语,也走过了那些山水。
这一刻,没有欧阳世家,没有江湖算计,没有复杂的爱恨投射,只有一室灯光,两盏温水,和一个单纯因为姐姐回来了而欢喜的少女。
阿容饮尽杯中最后一口微温的甜水,那暖意似乎也流进了四肢百骸。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庞大而冰冷的信息循环,因这毫无威胁的,真实的暖意,而微微放缓了转速。
就像风雪夜行的人,终于踏入一间有火光的屋子,即使知道只是暂歇,那片刻的暖意,也足以慰藉漫长的严寒。
同一时间,远在数百里外的荒道上,秦假仙正拍打着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地上三个捂眼哀嚎的魔火教教徒,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十足的得意。
他刚刚那几下非真刀法使得真是漂亮!虽然只练了三页,但对付这些不长眼的小喽啰,绰绰有余。看着那三人连滚爬爬逃走的背影,秦假仙叉着腰,下巴抬得能挂油瓶,心里那叫一个畅快。
早些年受的窝囊气,仿佛都随着这几剑柄戳出去,消散了不少。
“哼,敢看不起你秦大爷我?也不去武林道上打听打听,现在的秦假仙是什么角色!” 他自言自语,嗓门大得像是故意要说给风听,好让风把他的话吹到武林各个角落。
可惜,得意没能持续多久,女暴君带着大队人马杀气腾腾堵上来时,秦假仙心里那点飘飘然瞬间冻成了冰碴子。
乖乖,这阵仗!他心里飞快拨起了算盘:三页刀谱的威力刚才试过了,对付杂鱼还行,对上女暴君和这么多教徒,够呛!
硬着头皮上吧!总不能堕了刚刚才立起来的威风。
秦假仙把心一横,将仅有的三页刀法精髓发挥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剑影里穿梭,仗着出其不意和一股狠劲,竟真让他又斩了几颗头颅,逼得女暴君惊疑不定,暂时退去。
看着魔火教人马退走的烟尘,秦假仙立刻垮下肩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惊出一层白毛汗。“好险好险,再打下去,你秦大爷就要露馅了……”
他抹了把额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行,这非真刀谱非得练全不可!半吊子功夫,唬得住一时,唬不住一世啊!”
正盘算着去哪儿找个安全地方埋头苦练,或是能不能再讹……呃,是再“机缘巧合”得到几页秘笈,小金刚就寻来了,一听是素还真有请,秦假仙的小眼睛顿时亮得跟夜里的老鼠见到香油一样。
素还真!武林皇帝……啊不,是武林灯塔!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学识渊博,说不定就知道这非真刀谱的来历,甚至……有全本?就算没有,指点一二,也够受用无穷了!
“走走走!快带路!” 秦假仙瞬间把刚才的惊险和后怕抛到九霄云外,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全本刀谱在向他招手,连带着走路都又带起了风,仿佛刚才力战群魔、被女暴君逼退的不是他一样。
去翠环山的路上,秦假仙的脑子也没闲着。素还真突然找他,肯定不只是喝茶聊天。最近武林风声紧……莫非,素还真要委托他秦大爷办什么大事?嘿嘿,那这报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顺便嘛,这刀谱的事……
他越想越美,仿佛已经预见自己神功大成,在武林中昂首挺胸,连一线生那种角色见到他都得恭敬喊一声秦前辈的画面。
哎,秦假仙一拍脑门,差点忘了!等从翠环山下来,得了好处,遇到夜兄弟可要好好吹嘘吹嘘,顺便……也看看容老板有没有什么顺手的“麻烦”需要他解决,毕竟,他秦假仙可是讲义气的!
秦假仙跟着小金刚上了翠环山,一路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等见到素还真一身黑衣,风度翩翩地站在玉波池边,对他拱手执礼。
“中原一点红大驾光临,素还真甚是欢迎,失敬失敬。”
秦假仙也装作名人高手架势,架着自己左手于胸前,威严道:“好说好说,匆忙来到此地,请你不要见怪。”
素还真接着说:“这次请你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秦假仙立刻就装不下去了,“唉呀,素还真啊,你不要这样了,你这样有礼,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秦假仙连忙摆手,小眼睛却瞄着素还真的脸色,心里琢磨着这武林灯塔突然这么客气,所图肯定不小。
“你背后的宝剑能不能和我换个东西。”
秦假仙心里那点因为素还真客气而生出的不好意思,在听到“换剑”二字时,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生意人般的精明和一丝本能的不舍。
“唉呀,素还真啊,你不是在说笑吧?”秦假仙下意识地捂了捂腰间的热剑,眼珠子转得更快了,“这把‘热剑’可是跟了我不少年头,是我秦假仙的标志!你出去打听打听,武林中谁不知道我秦假仙的热剑?标志啊!”
素还真闻言,依旧是一派温文从容,仿佛早料到他会这般说,缓声道:“标志可以换,口号也可以改。秦假仙之所以是秦假仙,从来不是因为一把剑,而是因为你本身的智慧与能耐,不是吗?”
这话挠到了秦假仙的痒处,他挺了挺胸脯,但手里还是没松开剑柄。“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你素还真要用什么东西,来换我这把标志性的热剑呢?先说好,一般货色我可看不上眼!” 他小眼睛紧紧盯着素还真,满是探究和算计。
“小金刚。” 素还真微微颔首。
侍立一旁的小金刚立刻上前,双手捧上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的灰色布袋,递到秦假仙面前。
秦假仙将信将疑地接过,入手一沉,心里先是一咯噔。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的系绳,探头往里一瞧——
“刀……刀……!”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布袋,又惊又疑地看着素还真,话都说不利索了。
素还真指尖轻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秦假仙,只看,莫说。”
秦假仙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把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他再次看向那布袋里的东西,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脸上瞬间变换了好几种颜色——惊骇、狂喜、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种捡到天大便宜的窃喜和果断。
“换!换了!” 秦假仙几乎是抢着说道,动作麻利得惊人,一把将热剑解下,塞到小金刚手里,同时紧紧将那个灰色布袋抱在怀里,仿佛怕素还真反悔。“素还真啊,咱们可说好了,银货两讫,不许反悔!”
他将布袋珍而重之地背到背上,那沉甸甸又滚烫的触感,让他既踏实又有点心惊肉跳,狂喜过后,疑惑又冒了上来。
他凑近素还真,压低声音,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我说素还真啊,你……你用这么……这么‘珍贵’的东西,就换我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这……这买卖你可亏大了啊!”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但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天底下绝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请客的是素还真。
素还真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心思。“素某认为,此物目前,唯有秦假仙你适合背负,也唯有你能用。”
“我能用?” 秦假仙指着自己,头摇得像拨浪鼓,“别开玩笑了素还真,这东西……我哪会用啊!搞不好还没用出来,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已习得《非真刀谱》。” 素还真语气肯定。
“那是没错,可我才练了三页!还是从后往前瞎琢磨的!” 秦假仙连忙澄清,心里却是一动。
“从后练起?” 素还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那便对了。”
“对了?” 秦假仙不明所以。
“《非真刀谱》,本就该从后练起。” 素还真缓缓道出关键,“此刀谱逆行经脉,倒运真元,若由前头顺序练去,不出三页,必会真气逆冲,伤及双臂经脉,严重者……双臂筋络虬结变异,乃至僵直如木,难以曲伸,形同长打结一般。你误打误撞从后练起,反而契合了它的根本心法,保全了自己。”
秦假仙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后怕不已,心里直呼侥幸:“我的乖乖……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那前三页的运劲方式别扭得很,差点把自己胳膊扭了!还好我秦假仙福大命大,聪明绝顶,直接捡后面的厉害招式学!”
他拍了拍背上鼓囊囊的布袋,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剑鞘,此刻再看素还真,觉得这位武林灯塔的形象更加高深莫测了。
原来他不仅知道自己得了刀谱,连自己怎么练的、练了多少都一清二楚!这份交换,恐怕不仅仅是换剑那么简单,更像是……素还真顺势将一件棘手的宝物,连带正确的使用说明书,一起交给了自己这个最适合的人。
“嘿嘿,素还真果然不愧是素还真,眼光独到!” 秦假仙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灿烂,带着一种背负秘密与重任的得意,“那……我秦假仙就却之不恭了!你放心,这东西背在我身上,稳当得很!至于那非真刀谱,我回去一定好好参详,从后往前,仔仔细细地练!”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负奇物,刀法大成,在武林中真正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素还真也不仅仅是如此,他趁着秦假仙开心的时候,问:“我最近遇到位姑娘,叫阿容,你认识这个姑娘吗?”
秦假仙还沉浸在喜悦里,不经意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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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哪个阿容姑娘,长得漂亮吗?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吗?”
素还真:“穿着绿色衣服,最为特别的就是身边有只有灵性的猫头鹰。”
秦假仙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散了,只剩下惯有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小眼睛眯了眯,上下打量着素还真,心里那点因为得到“好东西”而飘飘然的得意,瞬间沉底,换成了江湖老手嗅到麻烦时的本能反应。
“容老板?”秦假仙拖长了语调,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措辞,“哦——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话不多,身边总跟着只挺神气的猫头鹰的那位容姑娘?”
他试图把语气放得随意,甚至带点市井的油滑,但眼神却紧紧锁着素还真的表情。素还真为何突然问起容老板?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得飞快。容老板那种人,跟素还真这个武林焦点,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除非……
“素还真啊,”秦假仙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试探,“你怎么突然问起容老板了?她……该不会是不小心,碍着你什么事了吧?” 他这话问得巧妙,既表达了关心,又撇清了自己,还把问题的皮球轻轻踢回给了素还真。
不等素还真回答,秦假仙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语气夸张起来:“哎呀!该不会是容老板那客栈里,最近住了什么不该住的人?还是她捡了哪个浑身是伤的倒霉蛋,结果那倒霉蛋是条大鱼?”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素还真的反应,“容老板那个人啊,别的都好,就是心软!看见路边受伤的猫猫狗狗都要管一管,更别说大活人了!素还真,要是真有这事,你可得明察,容老板就是个开客栈的本分人,可不懂你们那些江湖道道!”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阿容可能牵扯进江湖事的渠道,又极力将阿容的形象往“无知、心软、本分”的普通百姓方向塑造,试图降低素还真的关注度。
素还真的目光在秦假仙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刻意表演下的维护之意。他缓缓摇头,语气依旧平和:“秦假仙多虑了。素某只是偶然遇到这位阿容姑娘两次,她的话甚是沁人心脾,身边灵禽通人性,心中好奇,想起秦假仙你交游广阔,或曾相识,故有此一问。并无他意。”
秦假仙心里的算盘珠子都快拨出火星子了。素还真这番话,听着是轻描淡写,什么“偶然遇到”、“话甚令人深思”,但落在他耳朵里,不亚于警钟长鸣。
素还真什么人?日理万机,算计千年,眼皮子底下过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能让他特意记住,还专门来打听的,绝不可能只是“偶然”和“好奇”。
容老板啊容老板,你这才出来溜达几圈?怎么就被这尊大佛给“看”上了呢?
秦假仙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容老板肯定又是用那副温温吞吞,仿佛事不关己的调子,说了些戳人心窝子或者掀人老底的“大实话”,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说完可能还觉得只是聊了聊天气。
她那双眼睛太毒,看东西太透,偏偏态度又像雪花,化了就没了,让人抓不住错处,却能把听的人噎得半晌回不过神。素还真八成就是被这种“雪花噎人”的滋味给“好奇”上了。
素还真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温和表情,指尖轻轻拂过玉波池边的一片竹叶。“秦假仙似乎,很维护这位阿容姑娘。”
秦假仙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表演有点过火,引起了反效果。
他连忙打个哈哈:“维护?谈不上谈不上!主要是……容老板的客栈酒不错,点心也实在,我老秦偶尔去蹭个座儿,混个脸熟。这人嘛,吃人嘴短不是?再说了,她一个孤身女子经营客栈也不容易,咱们江湖人,能照拂一二就照拂一二,也算是积德嘛!素还真您说是吧?”
他把动机往“江湖义气”和“贪小便宜”上引,这是最符合他秦假仙人设的理由。
素还真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意味深长:“原来如此,素某明白了,秦假仙倒是位有心人。”
这句“有心人”让秦假仙后背又有点发凉。他不知道素还真到底“明白”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他表面说的那些。
“那……素还真,要是没别的事,我老秦就先告辞了?”秦假仙搓着手,一副急于去研究新到手的“宝贝”的样子,“这刀谱……嘿嘿,我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琢磨琢磨!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我老秦心里有数!”
下山路上,秦假仙再也没有上来时的轻松和畅想,他摸着怀里沉甸甸的刀谱和背上的布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容老板啊容老板……你这回可真是,自己往风暴眼里走啊。” 他喃喃自语,小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你那套直来直去,看透就说透的性子,对付一般人行,对付素还真?他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把他当人看,他可能把你当棋子算呐!”
“不行,得赶紧找到夜兄弟!” 秦假仙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飞回阿容的客栈附近。“得让夜兄弟提醒容老板,最近少出门,少说话,尤其别提素还真这三个字!最好……连客栈都先关几天,出去避避风头?”
可他转念一想,以容老板那看似温和、实则倔强的性子,以及那种仿佛对什么都不好奇又无所谓的态度,她会听吗?她会怕吗?
秦假仙长长地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背上的布袋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开心了。
在月中天待了几日的阿容,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要她在三日后前往狂沙坪,亲眼见证素还真的失败,吞下毒丹。
三日后阿容到狂沙坪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天下第一刀和天下第一剑的对决早就已经开始了。
阿容站在人群外围稍高的沙丘上,红色的裙角在干燥的风里微微拂动。她没有往前挤,这个距离足够她看清场中情形,也足够她将自己隐于众多看客之中,如同沙滩上的一粒沙。
她看着场中那两对当世顶尖的刀者与剑者。少爷刀的灵动不羁,帝王刀的霸烈沉稳;剑藏玄的冷峻专注,宇文天的诡谲多变。招式往来间,气劲激荡黄沙,看得周遭武林人目眩神驰,喝彩与惊叹声此起彼伏。
但阿容看的,并非招式的精妙或力量的强弱。
她看的是轨迹,是选择,是那看似激烈的交锋下,某种心照不宣的、流动的底线。
第二十九招过,四人气机牵引已达巅峰,围观者无不屏息,等待着第三十招可能的分出生死、奠定胜败的一击。
然后,阿容看见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并非力竭,而是某种计算的同步完成。
四人几乎在同一刹那,选择了将最后的力量,用于封挡、卸力、乃至……制造一种势均力敌的华丽表象。气劲爆开,沙尘漫天,待尘埃落定,四人各自退开数步,衣衫或裂,气息微乱,却无人倒下,无人见红。
一片哗然。
“不分胜负?!”
“这……这算什么结果?”
“三十招已满,竟真是平手?”
质疑、失望、恍然、算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就在这时,素还真清朗平和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既然不分胜负,那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剑,就由四位共享。风云录、文武贯之赌约,依此平局,便也作罢了罢。”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仿佛这并非出乎意料的结果,而是早已写好的剧本自然翻到了最后一页。
阿容站在沙丘上,看着场中瞬息万变的局势,当那个自称少爷刀金少爷的新面孔出现,以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在歌舞翩跹中瞬杀帝王刀与少爷刀时,她周围的空气仿佛也随之一滞。
血腥味混着沙尘的味道飘来,远处人群的喝彩声浪里夹杂着恐惧与兴奋。阿容的目光落在金少爷身上,不是看他的刀法,那太快,太诡谲,融合了杀意与某种畸形的美感,而是看他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天真的残忍与自负。
这种气质,与谈无欲的冷智、素还真的深沉都不同,是一种更原始,更张狂的恶。
她看到素还真与谈无欲在瞬间的愕然后,迅速恢复平静,甚至顺势宣布金少爷为天下第一刀。
毒丹的交付,素还真的履约,谈无欲言语间的机锋……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向某个早已预设的,却更加凶险的节点。
公开亭上,素还真吞下毒丹,金叶纷落,那一幕带着一种残酷的诗意。谈无欲的话在风中飘散,素还真的坦然里,阿容却嗅到了一丝更复杂的算计气息。
狂风卷着沙砾,拍打在围观者的衣袍上,也掠过阿容静止的裙角。她站在原处,看着公开亭上那场短暂而惊心的仪式落幕。
“自残……”阿容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判断。
是的,自残。
以她对生命气息与能量流动那近乎本质的感知,素还真体内那毒引发的波动,更像是一种精密的,受控的自我削弱与能量封锁,而非外来毒素的侵蚀与破坏。
他主动关上了几道门,降低了功率,制造出重伤虚弱的表象。
为何?
她的目光转向狂沙坪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帝王刀与少爷刀的尸身已被匆忙收敛。金少爷……或者说,欧阳上智精心打造的这把新刀,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杀人手法如此张扬酷烈,其目的绝非仅仅赢得一个天下第一刀的虚名。
那更像是一种宣告,一次威慑,一次对旧秩序的彻底抹杀,和对新规则的血腥奠基。
素还真的中毒与削弱,是否也是这新规则的一部分?是欧阳上智计划中,用以平衡或羞辱素还真的必要环节?还是说……素还真将计就计,以自身为饵,主动踏入这个削弱的环节,为的是看清更多,或者,引出更深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