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花魁惑心

作品:《匿名红娘掉马了吗

    虞南枝步入房中。


    一位年轻男子坐在窗边,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杏酪,乍闻房门传来响动,转头看来。


    虞南枝这才算看清曲二郎其人,观之形貌仅算中等,五官都还算不错,但凑在一块却显得平庸,一时让看贯了长安各色美郎君的虞南枝有些不太习惯。


    是的,虞南枝看脸。


    她就是这般肤浅的一个人。


    虽然人人都说看人应当首看品行,不重外貌,但人世匆忙,不是谁都有功夫耐着性子寻品陈酿,一眼定生死那是常有的事。如果连端正的容貌都没有,匆匆一睹下,内涵如何怕是亦无人在意。


    可况论世间容色人品俱佳者不少,她为什么不能鱼与熊掌兼得呢?


    “小女见过曲二郎君。”有徐媪站在门口看着,虞南枝表面上没有露出分毫一样,维持着一贯的人设,怯怯地向曲二郎问好。


    曲二郎甫一看清来人模样,只见少女身姿娉婷,一派弱不胜衣的风姿,眼前一亮,却又很快闪过一丝难言的晦涩,而后回礼道:“虞二娘子,有礼了。”


    茶楼博士捧来备茶器具,取一块茶饼置于炭火上翻转灼烤,淡淡的茶香散出。


    曲二郎找主动话题道:“虞二娘子可知今日这博士正在烤的茶是什么?”


    虞南枝摇头。


    无人接话,但曲二郎的语气里却隐约流露出些诡异的欣喜:“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每年春分前后采摘,前后经历八道工序,才得些许。这一饼还是某从淮南道带过来的,长安别的地方还找不到。”


    虞南枝:“我闻不出它和路边散茶有什么差别。”


    这话说的极为真诚,听不出半分虚假,哽得曲二郎话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少顷,茶团已被研磨成粉,碾碎成末,过筛出细粉。曲二郎接过盛着茶粉的薄纸,递到虞南枝面前,“虞二娘子瞧瞧这茶粉如何?”


    “色泽青碧,细如绵雪。”虞南枝依旧照实回答。


    曲二郎道:“某在淮阳时,曾有幸品过茶夫人的一盏茶汤。听闻二娘子也曾学过煮茶的手艺,茶粉已备好,不若二娘子煮上一壶,好叫我尝尝味道。”


    虞南枝听出话里的命令语气,眉梢微颦,直接答道:“我不会。”


    声音清清淡淡,甚至还带着些怯怯的情绪,但就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煮茶品花本就是高门贵女的必修课,曲二郎没料到虞南枝竟然不会,不过想到虞南枝自幼流落市井,及至两年前方被寻回,又暗道果然。


    “这煮茶的功夫用到的时候可多了,二娘子不妨听我一言,学上一学。不然,如果一窍不通,日后出阁免不了要让夫家和娘家丢面子。这样,某说一步,二娘子做一步,很简单就能弄好。”曲二郎又换了种说法。


    虞南枝仍旧拒绝,指着旁边的茶博士,“茶博士就在这儿,这茶自有他来做,想来应该不用我来动手,若是做坏了,就辜负你的这些好茶叶了。”


    曲二郎弯着的嘴角彻底落了下来,他没想到虞南枝这样的不听话。


    不是都说镇国公府的二娘子性情胆怯娇弱,应当十分好拿捏才对。


    虞南枝才不管他变换的脸色,几句话的来回间,她已然摸清楚了这位曲二郎的脾性——掌控欲强,大男子主义。


    而她因在外表现出的人设,在曲二郎眼中,就是一个极好控制的人选。


    只可惜,她不是。


    虞南枝不管曲二郎沉下的神色,直接吩咐茶楼博士煮茶。论身份,身为镇国公太夫人孙女的她也算是永辉茶楼的主家,命令的优先级高出曲二郎不知多少。


    三沸过后,些许沉香粉末被茶楼博士倒入茶粥之中,文火慢煎中沉香与茶香混合着慢慢溢出。


    接连被拒两次后,曲二郎消沉了一阵,但又很快恢复,开始兴致勃勃地对虞南枝指点起其他东西,时不时夹杂两句炫耀他才学如何出众的话语。


    虞南枝直觉有只蜜蜂在耳畔嗡嗡吵得烦人,聒噪的很。


    对于曲二郎的评价,她还要加上一个自视甚高。方才那一连串的“指点”,直接露出他觉得自己的才能碾压一众年轻郎君,很想让人崇拜他的意思。


    奈何虞南枝有先前收集的消息作为佐证,知晓曲二郎口中真假参半,更准确来说很大一部分有所夸大。


    她宁愿与清河郡王同处一室,至少崔子煦那副容颜尚可佐餐,也没有这般作态,让她勉强能够忍受。


    “快看!是花车来了!”


    “上面是平康坊的花魁!”


    ……


    这呼声一传十十传百,须臾间已传遍整条街,引得整个布政坊轰动。


    虞南枝抬头往外看,只见不远处几辆花车款款驶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平康坊南曲彩凤楼的车辆。整辆车呈莲花状,五色外挂彩带,随风飘起,内铺红毡舞筵,十八个少女手捧莲花彩灯于其上翩翩起舞,她们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年轻花魁。


    灯影摇曳,映得那抹窈窕身影宛如仙女临凡。她单足立于鎏金莲蕊之上,另一足勾如新月,雪色广袖随乐翻飞,宛如清辉之下涌起的千层雪浪。


    自她们进坊以来,沿途欢呼声不断,临街之人个个开窗相迎,不少风流郎君将贴身的手帕、玉佩对着花车的方向掷了过去。


    窗外的瓦檐上停着一对麻雀,因有茶楼的博士和伙计投喂茶点残渣,被养得胖嘟嘟的似两个圆球,半点不见消瘦。虞南枝好奇地支起耳朵,听它们说起周围人的反应。


    公麻雀:【人类都那么痴迷于这种歌舞表演吗?可这种求偶舞不是应该由公的跳吗?】


    母麻雀叨了一下公麻雀的脑门:【这舞只能公的跳,我们母的就不能?人类就是这样的,你能不能有点儿见识。】


    妻管严的公麻雀连连求饶:【夫人说的是。还请夫人为我解惑,这跳舞的人类是谁?】


    母麻雀:【我听住平康坊的小红说过,它们那儿有个叫清漪的人擅长跳莲花舞。】


    小红是另一只麻雀,住在平康坊彩凤楼的屋檐下。


    公麻雀:【难怪那些公子哥都看呆了眼,好像有武安侯府二郎君、裴七郎、王十五郎……一个个跟见了地里肥肥的蠕虫似的。】


    虞南枝听到裴七郎的名字,瞬时沉默了,思绪不由往二楼甲字号房,裴七郎正在里面和虞秋知相看。


    她那祖母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着她的面紧盯着街上巡游的花魁不放,还露出痴迷的神情,这次相看多半要黄。


    果然,楼下很快传来了动静。在两只麻雀的转述中,镇国公太夫人寻了个由头,客客气气把虞秋知带离了厢房,直接把裴七郎扔在了那里。


    “咣当!”


    虞南枝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当花车驶至永辉茶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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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曲二郎不知是因为情难自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手上一松,青瓷茶盏陡然坠地,碎得四分五裂。


    “阿雾。”曲二郎口中念念有词。


    他挤开虞南枝,扒在窗沿上,半个身子快要探出去。兴许他的举动太过惹眼,舞筵中央的花魁清漪忽然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


    隔着重重人潮,二人的目光短促相交,那一瞬间,曲二郎觉得一切皆在此停滞。


    清漪愣了刹那,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唯有垂下的眼睫暴露了她不宁的心绪。


    虞南枝看看清漪,又看看曲二郎,这般情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觉告诉她,这二人之间必然有旧,且内藏隐情,情谊非浅。


    虞南枝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起来。


    从那对麻雀夫妻絮絮叨叨的话语里,已知清漪为扬州人氏,一年前成名却是在江南东道的苏州,后被彩凤楼重金挖到长安。而曲陵侯恰好便是被外放至淮南道,连带着曲二郎这个儿子亦在扬州书院求了几年学。


    地点重合,时间重合,简直不要太明显。


    算算脚程,被她派去扬州的小乖的好朋友长耳鸮也快回来了,届时便什么都明晰了。


    “阿雾,阿雾……”曲二郎的指尖死死扣进掌心,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我找到你了。”


    虞南枝见他失了神,害怕他从窗户上跌下去,她也要沾上一身腥,出言提醒道:“曲二郎君,你怎么了?”


    曲二郎被迫回神,只见花车已然从永辉茶楼前经过,就要向着布政坊外而去,他彻底急了。


    他没想过会见到她,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她。


    绝不能这样让她走了。


    曲二郎心底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冲动,竟从窗边一跃而下,攀上竖在茶楼外的旌旗杆,丝滑落地,迈着踉跄的步子向花车离去的方向追去,高声喊道:


    “阿雾!阿雾!不,那位花魁娘子,你等等!莫走!”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二郎啊!”


    惹得围观之人一片惊愕,长安城中不乏世家公子中意这位清漪娘子,但这样没皮没脸,在大街上一边大喊一边追赶的还是头一个。


    曲二郎跳楼跳得突然,这般大的动静,守在门外的徐媪自然也听到了。她推门进来,就瞧见虞南枝靠在寒莹怀里,肩膀微微颤抖。


    徐媪:“二娘子,这是怎么了?曲二郎君呢?”


    “他……”徐媪只见虞南枝抬起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如珍珠般滑落,濡湿了斗篷前襟,委屈。


    寒莹替自家娘子解释:“徐嬷嬷容禀,那去二郎家真的好生无礼,方才直勾勾地盯着那花车上的花魁眼睛都不带挪一下,现在更是为她直接跳了楼,还边追人边到处嚷嚷。他这是没把我家娘子放在眼里,更没把咱们镇国公府放在眼里。怕不是明日人人都说曲二郎看不上我们娘子,反而对个花魁一见钟情了。”


    说着,她也从眼里挤出几滴泪来。


    “刚刚发生的事,我回同太夫人讲。”徐媪温声安抚了虞南枝一阵,才下了楼去寻镇国公太夫人禀报事情。


    该演的戏演完了,虞南枝倚在窗边,吹着飒飒的风,眼中因蒜水而生的涩意被驱逐了不少。


    她静静俯瞰上元街市的人来人往,却止住了目光。


    勾连永辉茶楼与另一建筑的天桥上,一个身穿鼠鼻红长袍的青年正斜靠着栏杆,朝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