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赶到现场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林宴正靠在车边点着烟，吞云吐雾，等她，犯罪嫌疑人听到警车的鸣笛声提前撤退了，他已经派了副队去追踪。


    “人呢？”


    “在里面。”林宴微微歪了歪脑袋，往里示意。


    顾辞顺着看过去，两名少年正裹着毛毯，喝着热巧，像淋湿的小狗一样依偎在一起，其中一名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她，大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慌。


    30分钟后，俞安区，松影街道派出所接待室，顾辞就近借用了场地。


    两位少年扯着毛衣的袖子，坐在桌子前，不安地抬着眼，时不时瞥一眼对面的男女。


    “别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陆九朝安抚道。


    “是什么人在追杀你们？”顾辞特意放缓了语气。


    秦宇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李文君的袖子，李低着头，侧过脸道，“大概是黑*道*上的人。”


    顾辞翻了页手中的资料，头也不抬，“你们认识他们吗？还是做什么事招惹到他们了？”


    秦宇飞小声道：“我们没做坏事。”


    李文君捏紧了拳头，猛得抬头，“警方现在最要紧的是不是区追捕想要杀死我们的嫌疑人么？在这里把我们当罪犯一样审问是怎么回事？”


    “文君，别这么说。”秦宇飞又去拉他的袖子，却被一把甩开。


    “脾气倒还挺大的。”顾辞看了他一眼，“啪”得一声将资料叩到了桌上，“警方在你们面前是傻子吗？就算是遇到危险也要认真说明情况不是吗？”


    “我们要说的。”秦宇飞急切起来，“但是这位警官，我们真的没有做坏事呀。”


    “我知道。”顾辞放缓了语气，“好好说，这样我们才能抓到坏人。”


    秦宇飞看着李文君涨红了脸的生气模样，深吸了口气开始讲了起来，“我们是在大前天晚上来到近康路附近的。”


    “为什么到那里？”


    “我们丢了工作，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地方可以住，想到那里废弃的大楼，就准备躲到里面去睡觉。”


    “怎么会被黑*帮*发现？”


    “我……我也不知道。”秦宇飞整个人忽然抖了一下，“会不会是我们之前一直在附近的商店里面偷东西吃，然后被他们盯上了？”


    “不是因为这个。”李文君沉着声音说。


    “那是因为什么？”顾辞挑眉问道，“你们知道是谁在后面追踪，对吧？”


    “……”秦宇飞和李文君双双陷入了沉默。


    “那个人是谁？说话？”顾辞压着火气，为什么到现在了还要遮遮掩掩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不想对没到18岁的孩子太严厉。


    “我……”秦宇飞轻微抽动了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顾辞将手中的资料推到桌前，点着通辽职业技术学校的照片，冷声道：“既然这样，就从离开学校那天说起好了，越详细越好。”


    秦宇飞看到照片，突然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剧烈地抖动起来，他觉得自己突然像个小丑，自己拼命想掩饰的，人家早已了若指掌。


    “你……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陆九朝见状，赶紧为他送上热水。


    李文君呆滞了片刻，呲啦一声站起来，拉过资料一页页翻过去，“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是。”顾辞丝毫不留情面，“去新会旅馆的是四个人，冯甜也在其中，对吧？”


    “甜甜。”听到日夜牵挂的名字，秦宇飞失去焦点的眼神再次汇聚起来，“你们找到甜甜了吗？她还好吗？有被欺负吗？”


    “她已经死了。”顾辞垂着眼眸道。


    “怎么会……”秦宇飞喃喃道。


    “我们找到的是她的尸体。”陆九朝有些不忍心地道。


    “什么？”李文君手中的资料啪得掉在桌上，他跌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现在愿意说了么？在新会旅馆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辞没时间同情他们，少年的无知、懦弱和自以为是，已经害同行的女孩失去了生命。


    “我们……”李文君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我们确实是四个人去的，甜甜当时非常奇怪。我们就决定先找个地方先休息下。”


    “冯甜她怎么了？”


    “我……我说不出口。”李文君说着，整张脸扭在了一起。


    临时偷车换的时候，他分明看见，甜甜整个人靠在费仲翔的身上，不停地蹭着他的脖子，还拿手去摸他的下面。


    “有人前面给她喂了不好的东西。”秦宇飞咬着嘴唇说道。


    “是什么？”


    “我叫不出名字。”秦宇飞皱着眉头，“是种白白的药丸。”


    顾辞和陆九朝对视了一眼，关键点出现了，不夜城内果然藏有毒品。


    “那你们呢？有人给你们吃过药丸么？”


    “没有。”二人双双摇了摇头。


    “嗯，接着讲吧。”顾辞稍稍放心了些。


    “总之因为甜甜很奇怪，我们就找了旅馆入住，之后我们的另一个同伴，就是费仲翔，他说他来看着甜甜，叫我们先出去买点东西。”李文君面露悔色，他当时不应该走的。


    “等我们再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就都不见了。”秦宇飞补充道。


    费仲翔是故意把他们支开的，顾辞的眼睛在两个少年之间转来转去，该告诉他们真相么？如果知道他是凶手，他们会不会很痛苦？


    算了，还是先问别的吧。


    “然后呢？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赶紧给他打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也不敢去前台问。我们当时特别害怕，怕他们已经被抓回去了，就住到了街对面的民宿里，一直偷偷地看着。”


    “果然没有过多久，就有很多黑色的车停在附近。他们有好多人，到处乱闯着搜，还搜到民宿来了，我们只好找了个机会又溜走了。”


    “等下，你是说，看到过有人进新会旅馆了？”顾辞的脑袋突然晕眩了片刻。


    “是。”李文君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有几个？”前台的小姑娘为什么不告诉她？她不是说睡着了么？还是她又收了□□的钱？！


    “两个。”李文君皱着眉头回忆起来，“我感觉其中一个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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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但太黑了，又隔着马路，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安源是谁？”顾辞收回神思，重新提问。


    “其实他是高我们两届的学长，不夜城也是他带我们去的，给甜甜吃药丸的也是他！”


    “你们怎么碰到的？”顾辞追问道，既然知道学校，那么基本资料应该很好查。


    “那天是11月7号，我们在惠东的艺术街区里面乱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实习的机会。”李文君自嘲地笑了笑，“说来很可笑吧，我们这种野鸡学校的学生，也梦想着出人头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这无可厚非。”顾辞安抚道。


    “我们那天到处碰壁，心情也很差劲，就蹲在马路边喝啤酒，也算是一种慰藉了。”李文君的神情迷茫起来，“安源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他实在想不通，这场意外的相遇会彻底改变他们的命运。


    “安源哥很大方，一见面就要请我们去不夜城玩。”秦宇飞主动接过了话。


    “那几天确实过得像梦一样，但我们的初衷不是出来玩的，临到要走的时候，却被安源哥的上司发现了，他要我们结账。”


    “然后你们就留在了不夜城？”


    “是，三天，我们四个人，说是消费了268万，我们哪里摸得出那么多钱来，那个人说我们不付钱的话就要报警抓我们，最后我们没办法，就留了下来。”


    “那个人是谁？”


    “我只见过他一面，安源哥叫他萧先生。”


    顾辞的神经紧绷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我画给你看。”秦宇飞把桌上的那叠资料翻转过来，随手拿起桌上笔筒子里的一只铅笔，埋头刷刷刷地涂抹了起来。


    不出3分钟，一张灵动的脸跃然纸上。


    所谓的“萧先生”大概四十出头，嘴唇不薄不厚，高耸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向下弯曲，深邃的眼睛又着浓浓的双眼皮褶皱，眼角还夹杂着些许纹路，但即使上了年纪，还是可以看出，他是有些俊美的。


    “他是做什么的？他又让你们做什么？”


    “他是专门管地下3层的，那时候他叫人把我们带下去，让我们在里面当服务员。”


    “你们知道里面是吸毒的地方么？”


    “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就想逃了。”


    “所以12月1号那天行动了？”


    “本来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那天的话……我听见安源在欺负甜甜，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瓶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再留下去肯定会被毒打的，只能跑了。”


    “追你们的人就是安源和他的手下。”


    “是，肯定是。”李文君郑重地点下了头，“就算不是，也和不夜城脱不了关系。”


    询问结束的时候，顾辞让陆九朝先把两个少年送去市警局所辖未成年庇护所，再赶倘学校，和那边报告一下失踪案的进度，顺便调取安源的基本资料。


    同时，她也暗中嘱咐庇护所的所长唐老师，以体检之名给他们采血，如果安源曾暗中给他们吃药，也能及时发现。


    而她自己，要再回一趟新会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