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铃准时响起。


    嘴里的味道实在复杂难耐，羡由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奶，插上吸管猛吸一大口，浓郁的巧克力冲淡了嘴里的牙膏味，满意地眯了眯眼。


    但开心没有持续很久，送完独苗作业的张尹走进班里传唤独苗：“小由，我回来时碰到胡子了，叫你去办公室找他。”


    “又谁嘞？”羡由嘴里叼着吸管，说话含糊不清。


    “班任老华他们都在。”张尹说：“我看到他手里拿着测试卷，上面有判的痕迹，应该是卷子的事情。”


    羡由点点头，将剩下的巧克力奶喝干净，起身向外走去，离开前不忘将空奶盒扔进门前的垃圾桶里。


    走廊尽头是教师办公室，由于教学楼和班级楼层的分布关系，任课教师也不相同。除了班主任是固定以外，还有楼层老师只在对应楼层活动。如果其他层老师临时有事，才可以找其他楼层同科目的老师代课。


    这样避免了学生之间相互窜楼层，有效保证了自身安全和教学制度。


    三中采用升班挪楼，老师也跟着学生一起。学校的教学制度是教师要负责学生三个季度，高一迎入学，高二分文理，高三送人走。


    三个年级都在一起，高一教学楼在里头，靠近北区，南区在外头离高二楼近，高三居中为能节省时间。升年级后还要搬楼，高一楼共有五层，之前都能上去的五层却在改装后用警戒线封锁，论坛里对此众说纷纭皆无结果，四层是专用教室，剩下的就是班级，一共十二班。


    三层是一二三班尖子班，卫生间，还有就是办公室前的两间自习室，也叫补课室。办公室里补会被看笑话，班里又学不下去，就会把学生统一召集到自习室，补来补去口吐芬芳。


    走廊里四个班都没有关门，羡由只要侧头就能一览无余，但她只是径直走过毫无兴趣。


    三中还有所分校，在另外一个区域，教学制度跟本校基本相同，但细致下还有所区别。


    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关，里面的谈话声被离得不远的羡由听个正着。


    “校长真同意周末来施工。”这是语文周老师。


    “方案详细，攸关学生教师生命安全，对学校的钱财损失又小，要有事发生对社会反馈声音还大，种种下来校长很难不同意。”陈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有辨识度。


    “老秦你跟望全挺投拍啊，什么时候聊上的？快老实交代。”刘录还是那么不正经。


    “就昨天放学简单问了几句，后来加的联系方式，没想到一个晚上就被整出来了，老刘你又收了个天才。”胡子的称赞声不绝于耳。


    “文理合璧，霸占头榜。幸亏李老师不在，不然又有闹了。”


    闻声口中的李老师是尖子班的班主任，望全险些要进他们班，还是李老师陪着蒋主任出门，这才进了1班。


    昨中的事已经被蒋主任知道了，周末回来亲盯安装，到时候要是被李老师知道望全的事……三层又要热闹了。


    羡由不爱打听事，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走进办公室，最前头是四个班的班主任，后头是任课教师，都教一学期了，学生都以各自的方式熟悉了老师，不需要单独辨认。


    “哟小由。”刘录笑眯眯地挥手打招呼，挥动频率过快导致闪出影子。


    羡由用力抿嘴压制住嘴角的抽搐，一路无视其他老师看戏的神情，站在胡子桌前：“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自己看看。”胡子把昨天的试卷放到桌上。


    羡由扫一眼，指着涂改带划过的两大白：“老师我没涂过大白框。”


    面对胡子嗔目结舌的目光，羡由话锋一转：“72分，比上次高了十分。”


    一脸“我可努力了，你不能说我”的无辜脸。


    “确实是高了，这点老师不得不肯定你的努力，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往上再上个十分。其他话老师也说累了，就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看出胡子澎湃的心，羡由陈恳的给出意见：“老师要不然就别问了，我怕您背过气去。”


    澎湃的心被一道天雷炸成碎末，胡子一脸痛苦：“你是不是跟老刘说好了，不能继续高了。”


    羡由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刘老师是班任所以超常发挥，应该就到这里了。”


    刘录听完心上出现了裂缝，这间办公室里就属他们最心酸了。


    羡由歉意地笑了。


    两位理科老师的苦楚，令文科老师们笑的不要太开心，周老师安慰道：“秦老师换个概念，平常考试满分一百及格六十，说明真到了高考时也能及格。而且高二分文理，还有选择的机会。”


    2班班任说：“说到选科，三主科是必须考以外，羡由同学有想好选什么科目吗？”


    3班班任附和：“按照成绩还是选文妥当，但理科好就业，确实挺难选的。”


    “喂喂喂你们俩，这是我的学生，小由选什么肯定最先要过问我这个班主任，闲人退散。”


    眼看刘录又要闹，闻声大手一挥：“让她自己选。”


    瞬间十几双眼睛凑了过来，羡由眨了下眼，消化自己成为临时主角的不适。


    她说：“我选文。”


    有些老师瞬间蔫了。


    “算了100分的卷子70多分及格，150分的卷子90多分及格，不会再退步了。”


    是的，羡由的数学比物理还高些，也就只高些。


    刘录还不死心：“小由咱们再努力努力，胡子你可以不管，但我的数学一定要加把劲，让某人羡慕死。”


    “老刘看我不打死你！”胡子冲了上去。


    经过这一打岔，本就不严肃的气氛更轻松了，其他老师也纷纷加入战场，七嘴八舌互相打趣。羡由趁机悄咪咪离开了战场，离开时不忘顺手把门关上，保住教师的一世英名。


    一直默不作声的华旸开口：“别吵了，人都跑了。”


    刘录扒拉开秦老师，抓着华旸的肩膀狂摇：“老华，你就眼睁睁看人跑，也不拦着点儿！”


    华旸面不改色：“你才是她的班任，桌上是你家学生的卷子。”


    闻言刘录松开手，去拿桌上的试卷，其他老师也好奇纷纷凑了过来。一张张看过去直到最后一张，整洁的卷面全是红勾勾，一个叉子都没有，满分150得分150，分数耀眼夺目。


    1班2班班任是新来的，虽然听了不少传奇，如今亲眼一见还是受到了震撼，尤其是三班班任还鼓起掌来，好棒棒。


    2班班任说：“要是我的学生能这样，我半夜做梦都会笑醒。”


    胡子语气幽怨：“我愿意不睡觉，换取羡由的物理像英语一样光彩照人。”


    “很奇怪的一点你们没发现？”闻声坐在桌沿：“化学也算理科，羡由的化学不说名列前茅，也是中上游，对吧杨老师。”


    杨老师点头：“稳定七八十，偶尔上九十，我也问过教生物的齐老师，稳定在八九十。”


    胡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问：“配平都对了？”


    “都对，例题分析大多数没有问题，偶尔会丢马虎分。”


    “配平都能对，为什么物理能错的这么离谱？”


    “老胡认命吧，就是你上次活动装扮给人吓着了。”


    面对刘录的讽刺，胡子还真思索起来，科技没法解决的事，来点玄学。


    那边谈论的热火朝天，这边华旸从一堆文件夹里拿出其中一个，打开里面是尖子班的成绩，找到其中一栏，分数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全对，最少的错了四道。


    他给羡由留的三百道题正是前天尖子班的作业，差距显然易见，扭头看了眼空的办公桌，合上文件夹。


    离开办公室的羡由并不知道里面掀起一场激烈探讨，某个方向的延伸险些护不住马甲。


    没有第一时间回教室，而是去楼梯间打个电话。“喂，爸。”去办公室的路上收到了羡繁承的信息，羡由很清楚无非是程宇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昨天的事，让人来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羡繁承与女儿客套几句就直奔主题：“你把程宇的手腕扭断了。”


    呵，好个颠倒黑白。


    还把手腕扭断了，我倒真想把她的手腕扭断，长张嘴还知道出气，上面就该是真的俩洞，她只恨下手轻了没有划动脉。


    对面听到了喘气的声音，又喂喂两声直接点燃了羡由的火种：“早知道我就该照着动脉划，再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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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时处理，我连警局都不用进。”


    羡繁承骂她：“说什么胡话呢，那是你妈。”


    羡由坐在台阶上：“你要跟我说这个，我们就不用说了。”


    平白无故羡繁承不会给她打电话，羡由更不信所谓迟来的父爱。小学时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校园霸凌。


    在他人看来就是孩子之间的玩笑，何况也没招惹到正主眼前，直到他们撕毁了羡由的照片。霸凌者有男孩也有女孩，一个不漏全给揍了。因为打狠了有些留了疤，那些家长一个个恨不得将羡由生吞活剥，记不得骂了什么，反正办公室乱成一锅粥。


    当时羡由全部注意了都在办公室的门上，对身上的闹剧充耳不闻，然而直到事情结局相见的人都没有来。


    全程羡由都供认不讳，包括大人被撕毁的照片，面对家长的不以为意和指指点点，只说了一句“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们毁了我的照片，我才动的手可以调监控。”但没有人听包括班主任，甚至为了息事宁人公然在办公室殴打解气，还收了钱要把罪全揽羡由身上。


    羡由直接把班主任的桌椅全都给砸了。


    最后是羡繁承的助理陆叔叔来到学校解决了问题，一来就让羡由走了，所以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只知道第二天陆叔叔送她去了新的学校，之后都在这里上学，还给了好几张银行卡作为零花钱，跟羡由说羡繁承的好话，还说开车送上学，羡由拒绝了。


    几天后羡由就被霸凌者家属堵在工地，殴打结束后她扭头看到羡繁承站在工地口。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沉闷的雨滴连绵不断打在伞上，父亲的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不断清晰，羡由不断擦着糊脸的雨水，乞求残余的体面。


    她走出工地，站在滤清道上，衣冠楚楚未曾留恋满身狼藉，大步向前走去，道歉停碎在嘴边化成吐息消碎在空气中。


    怀里的书包是唯一能掩饰的自尊，紧赶慢赶跟在后头，无数次摔倒爬起，期盼的眼神渐渐落幕，直到回去雨也不曾停歇。


    当晚就发了高烧，第二日羡由面对羡繁承留下的一堆银行卡，弯了腰，泪水无声滑落。


    四分五裂的不止有照片，渴求的陪伴至此仓惶谢幕，至少主动过，也就无所谓了。


    电话那头咳嗽一声，羡繁承说：“你们学校周末门口要装修？”


    是刘录他们刚才说的事，羡由“嗯”了声。


    “装什么？”


    “装监控是干嘛使的，忘了办公室没有监控。”


    羡繁承一个深呼吸：“小由，我们父女之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知道你不想帮她，但程宇毕竟是你的生母，何况事出有因……”


    我想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不干还往伤口上撒盐，现在又往前凑，要是别人早就开骂了。


    羡由果断挂了电话，手机熄屏揣进兜里，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回了教室。


    第一节课就是华旸的英语课，桌面上摆着昨天写的试卷，除了测试交给老师判，作业都是课上边讲边判。


    华旸准时准点出现在教室，先把羡由的卷子还给她，随后走下讲台站在某个男生的旁边：“来，卷子给我。”


    那名男生叫楚晓肖，原是尖子班的学生，后来一次考试掉进了1班，为数不多的文理双全，因为是alpha，生得人高马大，据说还是校篮球队的。


    接过楚晓肖的卷子，华旸扫了一眼，问：“尖子班前天刚讲完这套卷子，有跟他们聊过吗？”


    楚晓肖点头：“提过几嘴。”


    华旸指了指同桌：“你和同桌一起看。”


    除了班任，凡是教这层的老师同一套试题不同班做，为的就是查看差距。其中1班和尖子班为最，有时候遇到问题会讨论个一二，鉴于俩班的关系，真假就需要自己的判断。


    华旸回到讲台，扬了扬手里的卷子：“这套卷子，尖子班也做过，看看你们班是超越还是比肩。”


    随着讲课声响起，羡由打了个打哈气，清醒时刻总是如此的短暂，趴在桌子上，顺手从兜里拿出糖果，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


    然后就给自己玩催眠了，一个手滑，糖球咕噜噜地滚到了旁边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