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惜棠稍微有一些恍惚。


    怕？


    确实是怕的，但是，他所说的“怕”，恐怕和她的“怕”不完全一样。


    温惜棠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


    她能说什么呢？


    说：师父，我确实怕你，但我主要是怕我扑到你身上啃你咬你。


    尤其是——


    在他问那句，她可是怕他的时候。


    明明是师父一贯的偏冷声线，如同细碎雪籽，密密砸在耳膜之上。


    可她就是觉得那声音，温和，温柔，又充满包容，就像师父本人——让人轻易便能想起，冬雪积覆下的，一株清癯而修直的竹子。


    太漂亮，太干净。


    让人，莫名产生欺压欲。


    折毁欲。


    听上去有些血腥。


    还有一点变.态。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入了魔，或者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药……总之就是不太对劲。


    温惜棠下意识将手脚往后藏了藏。


    努力克制住心底的躁动不安。


    在她纠结的过程中，师父的声音响起。


    他道：“若是如此，之后几日我会尽量减少出现，你自己记得好好修炼便是。”


    师父的神情还是跟平时一样。


    冷冷的，淡淡的，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也听不出话里情绪究竟是何。


    可温惜棠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他的一声轻叹。


    她愣了愣。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身上，没有再说更多，抽身便要离去。


    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下意识起身，下意识伸手。


    下意识的，便将他的衣袖抓住了。


    他脚步一顿。


    回首，眼睫微微抬，像是有些意外。


    温惜棠烫到手一般，快速收回。


    小声但急切地解释道：“师、师父……我，我没有怕你……其实能来修然殿修炼，我很开心，是我……”


    她有些垂头丧气。


    “是我自己不太争气，修炼的时候，老是胡思乱想。”


    说完话，才敢悄悄抬眸看他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片刻后。


    似是眼睫缓缓动了动。


    也不知为何，明明还是平常那冰冰凉凉的性格，温惜棠总觉得这会儿的师父看上去似乎没刚那么冷了。


    连距离也近了许多。


    他问：“是在想什么？”


    咦。


    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追问了。


    温惜棠哪里敢说实话——师父我在想能不能把你吃了？


    听上去就很诡异。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搬出用了很多遍的那个说辞。


    “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个触手怪。”


    果不其然。


    他在听到她的答复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温惜棠只同他提过一次。


    但显然，她过往因“触手怪”在宗门内整出的“新闻”们，对师父来说恐怕也已足够如雷贯耳，他在一番沉默之后，什么也没多说，就这么放她离开了。


    大约是知道多说也无益。


    成功从修然殿离开，温惜棠总算松了口气。


    站在师父旁边，她老是心猿意马。


    若非意志坚定，恐怕早已对师父伸出毒手。


    但想到明天，她再度陷入绝望。


    总不能再也不去修炼。


    或者是真减少同师父的碰面次数。


    温惜棠想了想。


    她必须想办法！必须找到她变得不对劲的原因。


    从修然殿离开之后，她便想办法去了。


    温惜棠找到了她的好姐妹。


    姬采枝。


    入宗多年，她交了不少朋友，但是姬采枝和其他朋友不一样，是跟她最投缘的一个。


    采枝懂的东西很多，人又活泼热情，在温惜棠最初入宗的时候，教会了她不少。


    她遇到拿不准的事便会去找她询问。


    姬采枝虽然名叫姬采枝，但她本人一直觉得她更应该更名姬采花。


    比如说现在，温惜棠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练石洞里采花……啊不是，正和一个模样俊俏的剑修小哥哥蜜里调油。


    那个剑修应该是今年才拜入宗门的新弟子，脸长得很嫩，满脸写着还没有被宗门咸鱼风气污染的单纯。


    在姬采枝靠近说话的时候，他的脸总是要红上那么一红。


    姬采枝于是就笑得更开怀了。


    俩人氛围很好的样子。


    温惜棠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姬采枝是那种人缘特别好的性格。


    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外向，宗门里喜欢她的男剑修非常之多。


    当然，她喜欢的男剑修也非常之多。


    温惜棠来找她，十次有五次，她都在和男剑修谈情说爱——每次的男人还都不一样。


    当然，她也多次劝温惜棠试试双修之法，毕竟在她看来，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帮助提升修为，突破瓶颈！


    温惜棠每次都婉拒了。


    她虽然理解这本小说的世界观，但是她看到大部分男修都嫌恶心，坚决不愿意。


    温惜棠正打算换个时间再来。


    正要离开，姬采枝就看到了她。


    穿着身毛绒绒红裙，打扮得像个火狐狸的漂亮少女高高兴兴朝温惜棠挥挥手。


    不知对小剑修说了些什么，让他先离开了。


    小剑修抱着剑，走得一步三回头，满脸都是依依不舍。


    姬采枝从高高的石头上跳下来，笑盈盈朝她走来。


    “怎么突然想着来找我？你最近不是天天忙着修炼吗？怎么，想通了？不怕那什么什么手怪了？”


    温惜棠没有在意她的调侃，哎呀两声。


    “不会打扰你吗？我可以等你忙完了再来的。”


    姬采枝耳尖红了红，佯怒瞪她：“少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男的哪有我们棠棠重要——再说了，他们都是贱骨头，越吃不着，才越是想。你快说你吧，来找我什么事。”


    温惜棠便放心了。


    她小步将她拉到山崖旁，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少女背着与身形不符的巨大重剑，托腮而坐，目光望着山崖下面，满脸写着愁苦与烦恼。


    姬采枝平时虽然挺不正经。


    但这会儿看好朋友心情不佳，她便也收了往日的散漫，做出严肃脸。


    “先说好，除了那个什么怪，其他都行哈。”


    温惜棠：“……”


    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被拍散了。


    怒而视之。


    姬采枝便笑得很欢地给她顺毛。


    “好好好，你说你说。”


    温惜棠把重重的剑从背后抽出来，对着底下坐着的石块一通乱戳。


    实话说，她心烦意乱一整天了。


    情绪重新酝酿出来，她迷茫开口。


    “我总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修炼得有些走火入魔了，要么可能就是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果子……吃了不该吃的灵药……”


    姬采枝闻言，大为震惊。


    连忙在她身上一通扒拉，又是看脖子又是看手臂的：“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吗？灵力出问题了？还是修为停滞了？”


    温惜棠有些忧郁：“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任由她扒拉完，才把她的两只手拉下来，叠在一起放好。


    才郑重其事地道。


    “我总感觉我最近好像想吃人。”


    姬采枝好似呆住了。


    她眼睛直愣愣看着她，一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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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的，好久没有出声，像是有些茫然。


    温惜棠回味了一下，也觉得这个说法有点血腥，她决定换委婉一点的说法。


    “也不是吃，就是……有点想咬？扑上去啃？撕扯？或者……嗯……咬轻一点也行……或、或者，不动口也行……”


    姬采枝的眼睛眨了眨。


    她缓了缓，大概还在努力消化。


    片刻后，只听缓缓吐出一句：“你说的想……想吃，是针对所有人？还是针对某一类人？还是针对……某一个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大脑中立马就能浮现的。


    但温惜棠略不自在地动了动眼珠子。


    稍微拖延了一会儿，才故作不确定地道：“嗯……应该是，某一个人吧？”


    姬采枝定定看她三秒钟。


    三秒钟后，猛的往后退了一步，继而爆发出一阵极大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俯后仰，捧着肚子，时不时擦擦眼泪。


    温惜棠：“？”


    她鼓了下脸。


    这个问题有那么好笑嘛？


    她明明很认真，很烦恼！很惆怅！


    可能是看她生气了。


    姬采枝终于停下笑，她走到温惜棠面前，将她上下左右将她打量了一番。


    眼角眼泪仍未擦干，却做出肃穆的表情。


    “你这个情况有一点严重！”她板着脸，话说一半，嘴角一张，像是又想笑。


    “小阿棠，恭喜你，你长大了！”


    温惜棠：“？”


    她一头雾水。


    姬采枝拍拍她的肩膀，鬼鬼祟祟凑上前来，压低声音：“怎么样，那人是男是女？相貌如何？修为如何？性情如何？品行如何？”


    温惜棠：“？”


    随着她的问题，她的脑海中一个一个浮现相对应的答案。


    男。


    相貌非常非常好看。


    修为特别特别高深。


    性情、品行……


    她自然也觉得都是一等一的好。


    但听她问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跟什么啊！


    这些问题和她的事情有关系嘛？


    难不成对方相貌好点，修为弱点，性情好点，她就可以放心啃咬吃了？


    根本就不是重点嘛！！


    “到底是什么呀？你知道你就快点告诉我嘛！”


    姬采枝还在笑。


    笑得花枝乱颤，她甚至伸手进乾坤袋，开始掏掏掏。


    一边掏一边：“嘿嘿嘿，等我找找一些宝贝，没准你马上就用得上了。”


    “？”


    温惜棠有点想生气。


    但是又对着这张好看的脸气不起来，只能气闷地转过头去。


    姬采枝讨好地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


    明媚娇艳一个少女，愣是笑得贼兮兮的：“喂喂喂！别着急生气呀，我说得这还不明显吗？”


    温惜棠：“？”


    只听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给出最后总结。


    “小阿棠，你这显然是开窍了，动春心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这才不是什么想吃，想啃，你这是喜欢对方，爱上了对方。”


    ”温惜棠，你想要跟对方双修……”


    “啊啊啊！”


    温惜棠几乎是被她最后两个字烫到了，耳朵都烧了起来！吓得一声尖叫，急急打断她。


    “姬采枝！”她急得喊她名字！


    她平时一向靠谱！


    怎么今天能说出这般可怕的话来？


    双修？


    她想和那人双修？


    怎么可能！


    那可是师父！！


    她敬她怕他崇拜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那种玷污师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