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陆今白手中的钢笔坠落在地，他瞳孔震了震，颤抖着指尖点开收到的照片。照片比直播间的镜头更为直观，前置镜头并没有让优越的脸畸变，反倒像精心雕刻的油画突显在眼前，带来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


    冷淡的神情之下是花哨的耳坠、繁杂的纱衣、璀璨的亮片。同盛典上隆重装扮的仙人无二，让人不敢亵渎——如果没有镜面映射的后背镂空的话。


    故意的吗？


    是故意的吧。


    陆今白轻轻碰了碰，又像被烫到了挪开，抬起手慢慢打字：


    L：【很漂亮。】


    他又问：


    【只有我有？】


    姜至换回了自己的卫衣，戴着帽子捂得严严实实蹲在更衣室的角落。他臊得厉害，有些不敢回消息，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昏忘记这件事。


    可不回大哥大姐消息完全是主播失责行为，姜至硬着头皮点开微信，发觉那边的人没有在意过于露骨的衣服，稍稍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说不定他没发现也不一定。


    姜汁：【是的，只有哥哥有。】


    想了想，又补充道：


    【以后也不会发给别人看。】


    陆今白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点击照片按了保存。


    L：【为什么。】


    姜至牢记乔大师“人都是追求特殊性”的教导，打字回复道：


    姜汁：【因为哥哥对我而言是特殊的。】


    我是特殊的。


    因为我是特殊的。


    陆今白反复默念这句话，越念心头便越是燥热难忍。里头好似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在胸腔横冲直撞，难以安宁。


    姜至见那边又没了声响，便自作主张开始主播日常维护任务。他担心自己嘴笨又把事情搞砸，上午鼓起勇气和顾佳远许子言他们取经，怎么样维护大哥大姐。


    许子言说就是要多聊，有事没事就聊。问他吃了没睡了没在干嘛，没吃就让他去吃，没睡就让他早点休息，时不时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这样对方就能感受到你对他的在乎，才会觉得钱没白刷。


    顾佳远说要多夸，没人不喜欢听赞美的话。无论人家干什么夸就完事，谁会不喜欢这样超高的情绪价值呢？


    姜至尝试实践：


    姜汁：【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他拍了张黑黢黢的走道发过去，汇报道：【我要下班啦。】


    陆今白尚未从那句惊天发言回过神，礼尚往来拍了张办公室。


    L：【图片/】


    L：【工作。】


    姜至点开大图，图里的奢华程度吓了他一大跳。那办公室瞧着有张主管的办公室十个那么大，书柜上的摆件每一个都华丽精美，连他这种不识货的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还有男人不慎入镜的一只手，宽厚有力，腕上扣着一只不下七位数的表。


    太奢靡了，姜至下意识把对方想象成年过四十的成功人士。这个想法一入脑他便连连甩了出去，无论什么年龄男的叫哥女的叫姐就是主播的自我操守，而且擅自乱猜人家的年龄也太不礼貌了！姜至认真反省自己。


    姜汁：【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啊/小狗心疼流泪.jpg】


    小蝴蝶结的头像就是小狗，配上这个表情包很容易让人联想屏幕那边的人是不是也是这副表情。


    陆今白看着聊天框那只流泪的小狗，眉梢微滞。


    这又是什么意思？


    在……心疼？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特殊的吗？


    L：【加班，明天就周六了。】


    姜至摸黑勤勤恳恳回消息：


    姜汁：【我明天也放假！】


    姜汁：【那哥哥明天要好好休息哦。】


    姜汁：【不要太辛苦了，身体最重要！/小狗摸摸头.jpg】


    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种话。


    陆今白回了个你也是，把手机贴在心口久久不能动作。收到消息的震动和跳跃的脉搏形成微妙的共振，在胸腔掀起一阵久久不能停歇的海啸。


    姜至发了个飞吻表情包给这次聊天收尾，他往上一条一条翻去，这次聊了足足半个小时。而且他发的每一条消息榜一大哥都回复了！历史性大进步！


    他偷偷给自己这次维护打了九十分，剩下十分扣在那件该死的露背装。穿成那样，人家指不定怎么想他呢！


    不过总体表现良好，姜至决定再奖励自己一只蜜汁烤鸡腿。


    *


    趁着难得的单休，姜至准备去江城一中看看正在念高二的妹妹。


    江城一中是整个江城最好的高中，每年考入双一流大学的学子多得吓人，也是无数学子削尖脑袋想进的学府。学校管理制度很严苛，每周六放半天假，每月月底才能有一次完整的假期。


    姜至想买点东西给妹妹送过去，他这几天赚到了钱，给妹妹买起东西来毫不手软。塞了满满一购物车零食水果，路过的小孩无一不露出艳羡的目光。


    买完零嘴，还不忘去饭馆打包一份热饭热菜，细心地将妹妹不爱吃的香菜挑了出去。


    一中平常不让人进，只有周六家长能进校，离得近的学生家长会趁着这个空挡接回去，稍微远一点的也会进来送物资。私家车停满了校园，四处都是围在父母边撒娇嬉笑的学生，姜至淹没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既不像家长又不像学生。


    姜至叫住了个女学生，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好显得平易近人：“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舒雅吗？”


    “我是她哥哥。”


    女同学对他笑了笑，一溜烟跑进教室叫人。再出来时，身后跟着位漂亮的小姑娘。舒雅和姜至不是亲兄妹，容貌并不相像，不过倒是如出一辙生得好看。


    “人我叫出来啦。”


    姜至给了她两个大芒果道谢，女同学惊喜地接过挥挥手走了。


    “小雅……”


    舒雅打断他的话：“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看着他手里塞得快要裂开的塑料袋，视线往上挪到哥哥的脸上，烦躁地皱了皱眉：“我没让你来。”


    姜至身形一僵，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说：“东西你拿着吃，我……”


    “我不要。”舒雅说，“姜至，你是我的谁？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很烦。”


    一番好意反遭恶语相向，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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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神色未变，只垂下头，淡声道：“拿着吧。”


    “你自己留着，不然就丢掉，我不要你买的东西。”舒雅冷着脸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回了教室，从头到尾没给哥哥一个好脸色。


    姜至立在原地，把脑袋埋得很低，额前的黑发在脸上洒下一块晦暗的影子。脚尖和塑料袋在视线沁上雾气，变得模糊不清。


    他和妈妈是半道插进舒家的不速之客、是挤走了舒妈妈的罪魁祸首，舒雅总是不喜欢他。


    他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了，他不会因为舒雅的厌恶难过了。


    可是完全不是这样，他还是好难过。


    比直播间观众说他跳舞难看还要难过一百倍。


    他提着两大袋零食原路返回，坐在花坛上大口吃已经冷掉的饭菜。边上有很多支着小桌板陪孩子用餐的家长，愈发衬得他形单影只。


    姜至心里堵得慌，没了胃口，草草扒了两口搁下了碗筷。买的东西太多，白皙的手心被塑料袋提绳勒得又红又肿，胀痛无比。


    现在还要提回去。


    早知道，方才就多分给那个女孩子一些水果了。


    *


    “又在乱看什么，系好安全带。”


    陆今白从手机里抬头，拧着眉瞥了一眼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妹妹，冷声命令道：“坐好。”


    陆雁婷生下来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女，潇洒了十几年直到陆今白回国，惨遭制裁。安安分分学习，老老实实中考，还被押进了江城一中，万分心痛地和原本美好自由的美国高中生生活说了拜拜。


    她恋恋不舍地坐了回去，念叨：“我看看帅哥怎么了。”


    她刚刚在花坛那看见个老好看的人了，都还没来得及瞧仔细。回味了一下她心里更刺挠，偷偷往后瞥，那人已经提着鼓鼓囊囊的两大袋东西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陆今白不咸不淡扫了她一眼：“陆雁婷。”


    陆雁婷一个激灵，头不歪眼不斜老实坐好。心里却颇为不服气，没一点情调！一天天的，跟死了老婆棺材脸一样！以后找得到老婆才怪！


    陆小姐方才错过了一个完美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大帅哥，阴暗诅咒自家棺材脸哥哥打一辈子光棍。


    陆今白并不知晓妹妹心中的小九九，幽深的目光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小蝴蝶结已经好一会没回他消息了，这一天他们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就算他有事没看见消息，过个个把小时再回那边也会很快回复。


    而现在，小蝴蝶结已经半个小时没回他消息了。


    陆今白眉头越蹙越深，手指轻轻在屏幕滑动试图滑出新消息，可依旧空空如也。他啧了声，吓得陆雁婷屁股挪了挪，紧贴车门，恨不得化作一缕烟雾原地消失。


    真是的，谁又惹他了。


    陆今白指腹一错，不慎点进了姜汁的朋友圈。停留在朋友圈顶部的依旧是一个月前的遛狗照，背景头像什么都没变。


    唯一不同的是，那只马尔泰犬头像下的一行颜文字变了。


    从上次笑得开心的【^ v ^】变成伤心哭泣小表情。


    陆今白眸心轻荡，返回了聊天界面，没头没尾发了一句：


    【你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