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没从神秘榜一口中问出下一次直播的主题，那边只说了随你喜欢四个字就匆匆下线了。弄得姜至有些郁闷，一是没问出新的风格主题，二是……他担心是不是自己又说了什么惹得人家不满意的话所以他才走了，就像那个不想理他的“不爱香菜”一样。


    而且他给自己刷了这么多钱，连作业也没布置。


    姜至一颗心更七上八下了，胡乱揉搓自己的头发，焦虑的像掉毛期的小狗。


    他带着聊天记录慌慌张张去找乔衡，乔同学有着八次约女神八次搞砸的神奇经历此刻仍旧敢自信开口：


    乔衡：【我猜他是想看点特别的。】


    姜至虚心请教：【什么意思？】


    乔衡：【你想啊，他一次性给你刷那么多钱，还帮你打讨人厌的红毛同事，肯定是只喜欢你一个。】


    乔衡：【他对你特别，那是不是也希望你对他特别？】


    乔衡：【你说你问的是下次直播间的风格主题吧？】


    姜至：【小狗点头/jpg.】


    乔衡：【那不就得了，那是所有人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而且直播间所有人都能看见。】


    乔衡：【要是我是榜一大哥，肯定想看点不一样的！独属于我一个人的！】


    姜至似懂非懂，乘胜追击：【那我该怎么办？】


    乔衡一锤定音：【当然是穿直播间观众都没见过的衣服私发照片给他啊！】


    恨铁不成钢继续发：【姜小至你懂不懂，人都是追求特殊性的，你得给他展示所有人都见不到的一面，并且肯定地告诉他，只有他一个人有。】


    姜至记下来了，捧着手机啪啪打字：【你这都哪里看的？】


    乔大师故作高深：【你照着做就行了。】


    他没告诉姜至，以上发言均出自他重金购入的《恋爱宝典》。


    *


    “早啊姜至。”


    姜至讶异回望，给他打招呼的是二团老团员之一，叫许子言。这次重组后，整个二团一直不尴不尬的，老成员之间交流都不多，更遑论新人。姜至在团里没什么能说话的人，顶破天了能和顾佳远聊两句，这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和他说话。


    “早。”


    “昨天谢谢你家大哥了，给的医药费顶我两天业绩。”


    姜至这才后知后觉，这声莫名其妙的“早安”是从何而来。不单许子言一个人，后面进练习室的每一个人都像请安似的挨个给他打了招呼。


    气氛也不似前几天那么死板沉寂，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尔还能蹦出几句玩笑话。直到万炎进屋轻松愉悦的氛围才戛然而止。


    万炎面子上挂不住，装作没察觉到因他静下来的练习室，自顾自放下包埋头干自己的事，心里暗骂这一群人真是见风使舵。


    废话，大家又不是傻子。当初万炎靠着大姐在团里称王称霸的时候谁都不敢吭声，这人心眼可小，记住你了转头就给大姐告状PK按着你打。姜至这边打你下场后拿到却是医药费，高下立见，该向着谁大家心里门清。


    姜至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昨天那位用户2537LU不仅仅只帮他报了仇。那位甚至可能从直播间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他和万炎微妙的关系，借着“医药费”名头帮他捋顺了和其他团员的关系。


    这样一来，被他以极高票数差打下场的团员不仅不会对他产生怨言，还会和今天这样，主动和他打招呼道谢。


    虽说网络世界似真似幻，不宜太过当真，姜至还是感动的一塌糊涂。暗暗决定，今天不管对方来不来看直播，回去后他都要执行乔衡的建议。


    毕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了。


    *


    陆今白没去看今天的直播，准确来说，他是刻意忍着没去看。


    昨天小蝴蝶结一句【只要是你说的】搅得他半宿没睡好觉，净在瞎琢磨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很少有这种类似失眠的体验，就算早年间会为了陆家的事烦心，但他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什么人而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细数他往前二十九年的人生，作为陆家第一继承人出生，按部就班上学、出国、陆家出事回来处理烂摊子、接手云盛科技。他的人生是既定的，被安排好的、不会越轨的。


    他只需要当一个被输入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有条不紊完成所有指令，就完成了他人生全部的价值。


    读书时，他像是被拢在玻璃罩子的昂贵物器。同校同学都知陆家威名，知他继承人的身份，和他说话恨不得用敬语，相处时永远隔着一道无形的高墙。


    工作后，那道高墙更是此生无法逾越的壁垒了。


    从来没有人给他说过这么……这么直白露骨的话。


    太新奇。


    但新奇往往意味着不好掌握，也是脱轨的前兆。


    陆今白合上笔盖，叫闻风来拿文件。


    闻风是满分打工人，最会闻言观色、揣摩老板的心思。不过对象是陆今白的话，他只能揣摩出五分。他隐隐觉得陆大老板心情很微妙，不算好也不算烦躁，却又不是和往常一样的平静漠然，非要来说，像是在不断浮动？


    “你……”陆今白薄唇轻动，欲言又止。


    闻风忙转身：“您有什么事？”


    陆今白顿了顿，道：“算了没事，你出去。”


    闻风：……


    他更摸不着头脑了。


    推门而出的吱嘎声过后，宽阔的办公室更显寂静。陆今白静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高大的身躯宛如沉寂的雪山静默肃然。


    与平淡的面容不同，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他想：


    万一他今天不去没人给小蝴蝶结送礼物怎么办？


    万一他今天不去那群没眼光的观众又说他跳舞不好看怎么办？


    或者，万一他今天不去他又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陆今白像是终于给自己的怪异行径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心说他只是不想明珠蒙尘。手腕飞速挪动鼠标，点进了直播间。


    小蝴蝶结不再是一身粉，而是套着一身白西装，发丝被精心挑上了银白亮片，亮晶晶的，像高塔之中的小王子。他可能是刚跳完舞下场，弹幕滚动的依旧是关于他的谈论。


    【我一看到小姜跳舞牙齿就很凉快是为什么？】


    【那是在笑！】


    【我去，不早说！！】


    姜至盯着跳跃的评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揪着西装上的流苏链条，心里偷偷埋怨：虽然不好看但起码好笑，那我也算是逗你们开心了，你们怎么还发弹幕嘲笑我。


    你们就继续嘲笑我吧，我一个人在直播间跳舞一点也不想死、不想哭。


    埋怨间巨型的礼物盒从天而降，艳丽的玫瑰花束如礼花筒炸开来。


    【用户2537LU为姜.送去玫瑰花*9999。】


    【用户2537LU为姜.送去玫瑰花*5200。】


    【用户2537LU为姜.送去玫瑰花*1314。】


    姜至的票数乘了火箭瞬间冲到最前方。


    第一环节规则是看谁的代表礼物送的多谁就跳，直到被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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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名超过下场。本来大家几百分的底分打得好好的，你跳一会我跳一会，而眼下，姜至的票数已经超了第二名一万五千分了。如此悬殊的差距，一时半会很难追上，若是情况再坏点，姜至可能会在C位跳完整个环节一。


    【靠！】


    【靠！】


    【谁敢想小姜要在C位跳多久！】


    【刚刚那位还在吗？这整场直播你的牙齿都会很凉快了。】


    【不笑的可以确诊植物人了。】


    姜至也被吓了一跳，绷着身子去C位跳他那套鬼见愁的“姜氏舞步”。不断滚动的弹幕被他尽收眼底，使得他大受打击，信心大受挫，越跳越难看。


    【我真没想到小姜还有退步的空间。】


    一句话就让姜至的小世界下起了雨，心脏被淋得稀里哗啦的，可怜巴巴流着泪。


    好想死，他现在想捂着脸遁地逃走。


    姜至悄悄瞥了眼第二名的票数，一千七百四。


    距离追上他还差一万七千七百三十票。


    更想死了。


    自带特效的评论高调划过屏幕中央：


    【用户2527LU：是跳给我看的。】


    【用户2537LU：还是和昨天一样可爱。】


    言外之意是，其他人的评论你不用在意，只要我觉得可爱，你就可以大方地一直跳下去。


    姜至一愣，阴雨连绵的小世界猝不及防放晴，和煦的日光撒满每一个小角落。


    连那颗被蹂躏得惨不忍睹心脏也缓缓恢复跳动。


    *


    二团已经在准备王位争霸的环节了，故而运营取消了这两天的双人PK环节，早早下了播。姜至果真在C位跳完了一整场，不过因为时间比较短，也没有感到特别累。


    下播后姜至一头扎进了更衣室选衣服，他还记得要给榜一大哥私人专属。这次直播他又维护了自己一次，姜至决定要挑的更用心一点。


    他弓着身子在挂的满满当当的衣服中转来转去，像一只勤劳采蜜的小蜜蜂，发现合适的就选出来放在椅子上。最后从小山似的衣服堆中选中了一件浅蓝色纱衣，这是他开播以来没穿过的款式、没穿过的颜色。


    层层叠叠衣料是轻柔的纱，并不会臃肿，反倒是轻盈得如同飘然而去的天上仙。姜至学着搭配小游戏的手法笨拙地打扮自己，夹上精致耳夹和颈链，背靠梳妆台一连拍了好几张，放大脸部精挑细选最满意的一张试探着发给陆今白。


    姜汁：【哥哥晚上好。】


    姜汁：【谢谢你今天又来看我！】


    姜汁：【图片/】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又实在说不出漂亮话。只能依葫芦画瓢照着乔大师的教导说——


    姜汁：【我没有穿过这个，只给你一个人看＞＜！】


    姜至捧着手机眼巴巴等榜一大哥的回复，再三点开照片审阅，确认没出什么差池——


    才怪！


    姜至不可置信放大照片小角落，摸了摸后背，果然只摸到了光滑的肌肤和冰凉的串珠。


    这件邪恶的、歹毒的衣服——竟然是露背装！


    设计太过复杂，穿的时候只顾着找领口和袖口囫囵往头上套，根本没察觉后背被掏空了一块。选照片只顾着瞧脸好不好看，完全没发现梳妆台的镜子将镂空的背部尽数纳入。


    姜至手忙脚乱撤回，屏幕赫然显示：


    【当前消息超过两分钟，已无法撤回。】


    姜至变成蒸笼里的酱汁包，没脸见人了，想用麻绳套上脖子和房梁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自由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