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故人重逢 三千红尘
作品:《黄泉客栈》 只这么一句话,她就像是被定住般,脚步沉重得完全抬不起来。寂未抬起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个人明明那么陌生,明明是完全不相熟的一张脸,可那滴泪却像淌进她的心里,将那里生生烫出来一个洞,连带着全身上下的神经和骨头都带着细密的痛,
她好像猜到什么,却又不可置信般地皱起眉。
“阿娘?”喉咙里的声音如同呜咽,没有半点底气。
女人泪如雨下,伸手上前将女儿抱在怀里,泣不成声,“满满,阿娘回来了,阿娘来寻你了……”
寂未任由女人抱着自己,眼中毫无情绪地看着前方,只觉得眼前好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耳边女人的哭声那么真实,她却觉得这是一场梦。
整整千年,她曾梦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大梦一场后依旧是一场空,早就不能信了。
这次大约又是一样的。
怀中的人没有温度,却将她抱的很紧,直到不慎碰到她肩膀上的伤口,才让寂未清醒过来。
眼前场景逐渐变得清晰,四周还是铺天盖地的哭声,自己的脑袋也还枕在这个人的肩膀上。
遮盖瞳孔的睫毛轻轻晃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阿娘。”
她无比缓慢地抬起胳膊,像儿时一样抱住身前的人。
终于确认这不是她的梦……
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却说:“我长大了……”
千年沧桑,凝聚成这样短短四个字。
寂夫人擦掉她的泪,满眼心疼,“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多年不见,那个喜欢笑的人已经和过去全然不同,若非长相相同,她当真是不敢认。
“我没事。”寂未勉强扯出一个笑,却因为太久不做这样的表情而显得生疏,“让你担心了。”
宋朝转头看向虚焉,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寂夫人的出现无异于意味着这康宛众人在这千年间都在正常轮回,可为何却从未有一人来过客栈,寂夫人又为何会带着千年前的记忆。
“你曾问我,为何这千年间从未见过康宛百姓。”虚焉看着寂未,终于道出真相,“因寂将军曾向我求愿,隐去康宛众人的魂灵气息,莫要叫你知晓。”
“这千年以来,他们每个都曾来过客栈。”
“你可还记得民国时那个在客栈待了三年的庞元?”
寂未默默听着他的话,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那就是你阿爹的转世。”他话语顿了顿,叹息轻语,“你与你阿姊相别不久……”
“陈熙,是吗?”她抬起视线,直直盯着虚焉。
对方与她对视几秒,点了一下头。
原来他们在这千年里,曾无数次来过她的身边,和自己匆匆一面,寥寥数语,然后再次离别,只是她从未认出过他们。
红尘一曲三千客,不识人间过路人。
夜寒风萧萧,孤影怜残花。
当年故人不在,皆已作旁人,徒她独望当年月。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又问:“那我阿娘呢?”
寂夫人缓声开口,自己答了她的问题:“我未去转世。”
未去转世,那便是沉入忘川河底,苦候千年。
寂夫人放不下幼女,国仇家恨,亲人惨死离世,于一个十多岁的孩童来说实在太痛,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寂未必会报仇,于是打上阎罗殿直接翻了女儿的命簿,在看到神魂俱灭那四个字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留守千年。
在场人听完之后,半晌都没吭声,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觉得寂未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你让我阿娘来劝我?”寂未站起身走到虚焉面前,手里还拿着那把银刀,眼神冷得像块冰,“虚焉,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用她的执念来反制她,以此逼迫她放弃报仇,如此算计,可谓是狠毒。
“满满,是我不愿你……”
“阿娘,那邑祖没有死。”寂未回头看着自己的娘亲,“他害死那么多人,凭何逍遥自在?”
寂夫人看着她泛红的双眼,缓缓摇头。
“凭阿娘不能看着你魂飞魄散。”她句句沉重,字字清晰,“康宛从未有人希望你去报仇,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份仇恨太过沉重,重到足以压垮一个人的一生。她孤身一人如何能承得起这份血海深仇。
康宛亡魂从未留下怨恨与不甘,千年遗留人间的,不过此一人而已。
“我等待千年,是为了放过他吗?”寂未像是觉得可笑。
“不,是为了能再和阿爹阿娘见上一面。”
寂未脸色发白,缓慢垂下眼皮,道:“阿娘……女儿不孝,不能遵从。”
寂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打断,“若阿娘不允,我便自毁魂灵。”
她知道阿娘是为她好,是不希望她被困在当年的仇恨中。可她做不到,若此恨那么容易可以被消解,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寂未。
无论当年活下来的是谁,都不会肯放过那邑祖,即便是她阿娘自己也做不到。
“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她的声音无比清楚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从她被宋朝复活的那一刻,或是从她被司命选定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命理天道如此飘渺可笑的东西,却是她终其一生都逃不开的宿命。
亦或说,对于所谓的结局她早有预料,也从未想过要逃。
虚焉直到此刻不得不认,此一局他步步计算,依旧是满盘皆输。也不知他是该说自己高估了寂未,还是低估了她。
人心二字,向来难以揣测。纵使他手中握着万千砝码,也抵不过这人的执拗。
寂夫人被虚焉带到地府准备轮回,谭往年还未醒,还被晾在沙发上,不过身上多了条毯子。
三个鬼差老老实实在案台前工作,也不知是不敢说话,还是不想说。
寂未坐在吊椅上许久未动,定定望着前方,百感交集。
喜怒哀乐混杂在一起后,并没有迸发出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反而让人什么都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包括她自己都像是空的,轻轻一碰就会散掉。
“今年的雪快要下了。”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等她回过头,那人就将毯子披在了她身上,落座在她身边。
寂未朝屋里看了眼,“他醒了?”
宋朝点点头,“醒了。”边说着,边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还是和许多年前一样,冷得刺骨,也不知还有没有可能捂暖。
“说了什么?”她又问。
“和你猜的大差不差,只是刚醒过来对于一些事还有些模糊。”
寂未心下了然,视线下移,发现了他放在身边的红色信笺,“这是什么?”
“杨今嘉的喜帖,刚刚送来。”宋朝未打算瞒她,从旁边拿起递过去,问她,“要去吗?”
“去吧,安尼卡不知镜灵的执念已被破除,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寂未没去接,只是看着喜帖上的两个名字
若杨今嘉和格勒结缘,她和谭适的缘就真的散了,安尼卡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句话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当初在雪山,这人以为自己即将赴死,向他交代了一些事,或许是那时耗尽了她仅存的热情,现在只是静静望着月亮,没再多说什么。
宋朝侧目看着身边的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冷得像块不化的冰。她好像从未变过,但又仿佛变了很多。
“意姐刚才查了他们的命簿,你想知道吗?”他轻声问。
月光映照下,她像是被蒙了层柔光,闻言后轻笑了下,“调档案不是很麻烦吗,这次倒是快。”
他也跟着笑,“大概是得了虚焉的命令,地府一早就准备好了。”
寂未身子动了下,依靠在椅子上,低声问他:“他们……过的好吗?”
“你阿姊已经转世,此生顺遂无忧,寿终正寝。”
“寂夫人新的命簿上说她成年之前略有坎坷,而后会安乐富贵,直至终老。”
“寂将军……”“寂将军如今已是大学教授,和从前不同了。”
往年事皆已休,他们终究会有新的人生,成为和曾经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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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的人。
种种过往成地府命簿中的几行字,最后随着她的离开烟消云散。
她忽然觉得有些鼻酸,垂下眼帘,勾起了唇角。
这样也好,被困住的人只她一人足以。
“寂未,累吗?”宋朝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场。
两人都有话想说,可又因为想说的话太多不知该从何提起。那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可能。
“有什么话就直说。”
他眼里翻涌着难言的情绪,“如果我想救你,你愿意吗?”
“你想再炼化自己吗?”她转头望着眼前的人,丰神俊朗,君子如玉,与此刻场景相对的,是他满身血污跪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寂未想,那大概是她此生都不想再重蹈的覆辙。
“宋朝,一命换一命不值得的。”她抬手覆上他的脸,擦掉眼角的湿痕。
原先她不知,可如今不同了。为这条浅薄的性命已经搭进去了太多人,她当真是担不起。
他默然许久,不甘心地再次问:“我找到别的办法的话,你愿意吗?”
她眼皮垂下,避开了他的视线,给出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再说吧。”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邑祖。他的问题,现在的她没有办法回答。
宋朝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地拉下她的手攥在掌心中。
“等我走的时候,要记得笑。”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寂未挠了下他的手心,玩笑般,“最后一面,要给彼此留下个好印象。”
月下的两个人并肩而坐,寒风掠过,吹散了身上的温度。
“好。”他终于说。
半夜突然降温,清早庄渐意去后院时只见霜落满地,连院子里的花草都好像一夜之间被打落,蔫得抬不起头。
灯烛燃了整夜,独话凄凉。
她独自看了半晌,将门给关合。上楼去叫寂未,谁知门敲了几次,里头都没有回应,甚至连徐至檐和阿九都被吵醒,披着被子来问她出了什么事。
“老板出门了。”庄渐意不再敲门,向后退开几步。
阿九倒是没往心里去,抬手揉了揉眼睛,嘴里咕哝着:“这不是很正常吗。”
老板成日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去哪儿又不会和他们报备。不过联系一下这几天的事,庄渐意多想也属正常。
“今日是杨小姐结婚的日子。”
到底还是认识了千年,徐至檐对庄渐意和寂未都还有几分了解,一听这话立刻拿钥匙奔向宋朝的屋子,门被打开,屋里空无一人。
宋朝也不在客栈,那他们是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相识千年,却赶不上一场送别。
老板还是一如往常的做派,什么都没留下。
外头爆竹声响,惊飞了一树雀鸟。
“我们不进去了,你拿着请帖进去,也替我们道声贺。”宋朝将喜帖递给谭往年。
原本他们是不想带谭往年来的,可他说什么都要跟着,怎么劝都不肯留在客栈。寂未怕耽误时间错过安尼卡入场,这才把他带了过来。
人家大喜的日子,他们俩也不想坏了这桩婚事给人家添堵,索性就在厅外等,安尼卡一旦出现就把人给带走,两不耽误。
“前尘往事勿要执着,你今日只是来观礼的。”寂未提醒道。
谭往年捏紧了手里的喜帖,朝她点了点头,“我会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按照名单来看宾客都已经入场,安尼卡迟迟未到。
“这人的身体里有两个魂灵。”宋朝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人,一眼看穿。
寂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明明白发苍苍,看起来却很精神,只是那张脸和安尼卡不相同。
“我有些渴,你去帮我拿杯水吧,要热的。”她突然出声打断宋朝的思绪,侧头看着他。
宋朝先是愣了一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来不及细想就应下,走进了宴会厅。
水接到一半,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手里的水杯陡然落地,砸出一地水迹。
宴会厅外,已经是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