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故人重逢
作品:《黄泉客栈》 前堂中听阿九说完几人过往的鬼差久久不语。
地府之中对于寂未的传闻不少,她以凡人之身接管司命仙君留下的听泉阁,成为人间与地府之间的一道连接,加上冷情冷性,新进地府的鬼差大多会八卦几句,连徐至檐都曾是其中之一。
有猜测她与阎王曾有情,亦有传闻说她是九天之上的堕仙,可事实却是,她真的只是个凡人,只是个被命数和执念困在客栈中的普通人。
是客栈中执念最深,也是时间最久的人。
从前种种怪异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为何阎王对老板如此迁就,因为愧,为何老板总是不愿见他,因为私心有怨。
庄渐意倒是没有太多意外,她向来善长察言观色,早在这些年间猜测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唯一令她意外的,是寂未竟是当年康宛之战的幸存者,或者说,也不算幸存。
她当年入朝时,朝中还为是该攻龟滋还是议和之事生过争执,争论长达一年之久,其中此事多生变故,最终却还是议和派顺了天子之意,却不想是龟滋的诡计。
后来睿王领兵出征,寂言几次自请前往前线作为军师,帝允。再往后,龟滋国君暴毙,南朝大胜。
康宛众人的死就此磨灭在战役得胜间,满城悲戚,铮铮脊梁被军报一笔带过,而后淹没在封赏之下,再无人提起。
她还曾为此惋惜。
门扉被推开,风铃被敲响,拉回众人的思绪。
“君上?”徐至檐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有些意外。
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虚焉像是猜到他心里的想法,略微侧开身,将身后的鬼魂带了进来,“带了位客人来。”
他身后的是个女人,年纪不大,是个刚走不久的新魂。
几人不由得多看了女人一眼,能让阎王爷亲自带到客栈的客人,得是位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可不管怎么看,都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若非要说特殊,就是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又似乎很期待,像是期待着见到什么人。
庄渐意很快调整工作状态,朝女人伸出手:“请来这边登记。”
虚焉将女人引到沙发坐好,平声道:“不必,她很快就走。”
阿九擦掉脸上的眼泪,和徐至檐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那这位客人来客栈做什么?
参观视察一日游吗?
庄渐意为两个人上了茶,女人接过她手里的茶,先道了声谢,有些沉不住气般,“你们老板呢?她不在吗?”
她有些意外,下意识抬头去看一旁的阎王,只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等待答案的样子,看不出是什么心思。
迟疑两秒后,她知晓是糊弄不过去的,实话说:“君上,老板还在处理幻境。”
虚焉收回视线,轻轻点头,扫开了茶水上的浮沫,“我知道,我在此等她。”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
庄渐意没再说什么,回到案台静下心准备继续工作,拿起纸笔的手忽然一顿,她再次抬头看了沙发上的女人一眼,而后缓缓垂下视线,缄默不语。
院子里猛然闪起一道光,金光瞬间充盈在整个房间中。虚焉抬手遮了遮,起身朝院子走去。
眼前的金光久久不消,寂未勉强睁开眼看着那面镜子上的裂痕,多半是谭往年经历完镜中一切,恢复了记忆,想要从这段回忆里冲出。
“它现在多半是在这面镜子里,等会我会撕出个缝隙来,我进去把谭往年丢出来,然后你封印镜面。”她视线紧盯着那面镜子,声音冷静。
宋朝侧目看向她,“你是要毁掉它的灵力本源。”
封印住镜面镜灵就无法逃跑,除非她连自己的本体都不顾,意欲自毁。
“镜灵性情不定,易怒易喜,若它不肯回头,会吸食在它幻境中的所有生灵。”寂未的声音混杂在啸风中,“它尚未害人,并非恶灵。”
它将被卷入幻境中的人困在镜中世界,由那一魂一魄进行看管,现下魂魄与本体的牵绊已被切断,在幻境崩塌下,那些人很有可能会被强压在这里无法逃出。
毁掉它的本源,然后强破出幻境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宋朝抬手准备结印,“你魂灵有损,还是我进镜中……”
他从前不知寂未用血意味着什么,可现下恢复记忆,虚焉的魂印也被她设法破除,若再用血,不必等到那邑祖出现,她就会魂飞魄散,他不可能再让她去冒这个险。
“它体内有你的神力,以我如今之力镇不住它。”寂未按住他的手,站到他面前,“你在外面分散它的力量,我尚有机会。”
“我答应你,不会用血。”她望着他的眼睛,握紧了他的手腕。
此话说的不假,她接连用了许多次血,魂灵损耗极大,甚至都来不及修养,如今魂灵脆弱未必能压制住镜灵的力量。
宋朝无他法,只得答应,“我会为你留一道生机,如若察觉不敌立刻回来。”
“我答应你。”
寂未说完,立刻在刀身上画下符咒,以刀尖刺入碎镜,生生劈开一道裂缝,抬脚走了进去。
镜中大概是曲嘉年的梦,他们之间的红线已经消失,谭适即将离开。地上的女子穿着大红嫁衣,抱着怀里已经没有生气的新郎痛哭。
寂未没有犹豫,将站在一旁以魂魄方式出现的谭往年从裂缝中推了出去。大概是感觉到这一点,镜中世界立刻发生了改变,什么曲嘉年,什么婚房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镜灵愤怒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破坏他们?!他很快就要想起来了!”镜灵疯狂而绝望地嘶吼着,隐没在昏暗处的镜面因为它的暴怒尽数炸裂破碎。
镜外的宋朝在谭往年被推出来之后就立刻封印了镜面,甚至来不及将晕在地上的人给扶起来。
寂未给自己设下屏障,确保这些碎片伤不到自己。她视线在四周扫过,没有发现镜灵的身影。
一道残光被镜子的碎片折射而过,寂未瞬间反应过来,抬起胳膊向后刺,擦过身后人的皮肤,另一只手拽住它的胳膊,狠狠摔在了地上。只听一声脆响,地上只剩下满地碎片,映出她的脸。
镜灵再次在四周穿梭,“在我的镜子中想抓住我,别做梦了!”
寂未直起身子,关注着四周的响动。很快镜面折射出的光就变少了,大概是宋朝分散了它的一部分注意力。
她摩挲着手里的银刃,快速定位镜灵的位置,耳边忽然一声轻响,是什么碰到碎片的声音,她瞬时朝着声音的方位丢出银刀。
银刃穿破镜片,镜灵不得已显出人身,刀刃狠狠扎入它的心脏处。未等它来得及反应,寂未摇起手中的铃铛,轻轻一晃,铃铛声回荡在四周,像是自动飘起什么曲调,许久未停。
这是她方才顺手从铃铛人手里拿来的。
原本还想拔出心口利刃的镜灵即刻失去意识,手重重垂下。
寂未丢掉手里的铃铛,快步上前。她并不知晓噬魂铃的使用方法,恐怕不能让控制多久镜灵的意识,必须赶紧解决。
镜灵的脸上有块窟窿,自那里向外像镜面一样层层碎裂。
寂未倒是没时间关注这些,拔下刀后,伸出手试探它的本源在何处。谁知还未查到,身下的人猛地睁开眼。
她心下一沉,果然是撑不了多久。
镜灵从她手下再次逃脱,临走之前还不忘刺了她一刀,随后直奔连接外面的镜面而去。
寂未来不及管它扎在自己身上的碎片,回身看到它的动作,大概是想从宋朝预留的口子中逃出。绝不能叫镜灵逃出去,她直接画印彻底封死了那扇镜面,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冲到镜灵面前,掐住它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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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在地上。
镜灵看她完全是要往死里拼的样子,抬手按住了扎在她肩膀处的那块碎片,用力朝里面推。
血液顺着镜片滴到地面上,眼前人却也只是蹙起眉头,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全然一副同归于尽也绝不放它走的态度。
寂未死掐着镜灵,还不断试探着它的本源在何处,可它藏的太深实在无法查探。若再这么耗下去,她们两个之间必得有一个死。
她视线再次略过镜灵脸上的窟窿,手起刀落刺入其中。金色的光芒从身下破开,寂未翻身离开遮住双目。
镜灵的本源,破了……
寂未将碎片取出来,随手丢弃,再次走到镜灵面前。
镜灵看着她,面色惨白,眸中流露出几分恐惧,“你要杀了我吗?”
“你并未害人,我不会杀你。”寂未俯身试它的魂灵,身体康健,魂灵无损,只是再也无法使用灵力。
“我不知那畜生同你说了什么,但我只一句话,谭适当年为那邑祖所害,它所谓的帮你,不过是为了你身上那点神明之力,想以此复活那邑祖。”
镜灵恶狠狠地甩开她,垂着眼,语气执着:“不管它是为了什么,我只要他们重续前缘。”
寂未看着它,语气冷下来,“你可曾问过他们的意愿?”
“为了你的只想,杨今嘉被囚禁于那木,受人监视,不得自由,到最后生念已断。你若不瞎就能看得出,这是在折磨她。”
镜灵撑着身子站起来,反驳她:“那是因为她还没有见到谭适!等她见到他之后,她会重新喜欢上他的。我是曲嘉年当年送给谭适的护心镜,我知道他二人的感情有多深!”
“他们会重新在一起的!”它几乎是病态地笃定。
“她不是曲嘉年,谭往年也不是谭适,他们早都不是从前的人了。”寂未望着它,声音很轻,“属于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这句话,算是彻底撕破了它的幻想,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到它的面前。
黄泉客栈,不见来路,不知归途,所执所念,都只是此生的牵挂。
待此生执念消散,步入轮回后,从前种种,皆作前尘。
不论他们前世的感情再深,他们都已成了旁人,那些曾经都已经不在了。
世间轮回千载,来过这里的魂灵数以万计,每个都带着深刻入骨的执念,放不下,挣不开。
故事堆叠如山海,人心复杂多变,他们早已习惯。
有善有恶,有爱有恨,有痴有怨。
万千思绪,百十情感,铺满了这里到黄泉的路。
即使有再多不甘,也只能认清现实。
它张口想要反驳,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镜灵岂会不知这些道理,不过是不甘不肯相信罢了,如今期望被强行戳破,它已无法再自欺欺人。
镜灵的这场幻境为掺有灵力所筑,如今本源被毁,执念成枉,幻境自然土崩瓦解。
金光尽数褪去,他们回到了客栈。一转头就看到那个站在门里的人,谭往年还晕着,被阿九和徐至檐拉到了沙发上。
虚焉看到镜灵,只说了一句,“既然执念不再,便去地府轮回吧。”说完,便在它额间轻点了下,将它变回护心镜,收入袖中。
寂未现在不想搭理这人,也不想问他为何又来,只是垂眸对宋朝说:“我累了。”
宋朝看到她身上的伤,不由得皱眉担心,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绕开虚焉后,才看到隐藏在他身后的人,
女人愣怔怔地盯着寂未,眼睛一眨不眨,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下移,看到她肩膀上的伤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寂未心下觉得怪异,却也没心情多想,准备绕开她回去休息。
谁知脚步未抬,女人蓦然出声,掩面泣声。
“满满,你怎么不会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