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雕花铜镜

作品:《黄泉客栈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虚无之境,寂未默然许久,不知是在考虑些什么。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沉重绵长。


    “好,我们成婚。”她终于回答,抬起眼睛望着眼前人,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落至心间,“若幻境中没有机会,等回到客栈我与你成婚。”


    此生遗憾太多,她不愿再平添一桩。


    宋朝略微愣怔,反应了许久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眼前的人不是幻觉,她的话并非虚言,这个人答应和自己成婚。


    他扯动着唇角弯了弯,“好。”


    话音落地,远处又传来了铃铛声,仿佛孩童摇着铃铛向他们靠近。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封闭掉对方的听觉。铃铛声消失在耳畔,他们没有昏迷,而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来人。


    原本暗无天光的镜中出现了红光,一点一点向他们蔓延,寂未将银刀攥在掌中,视线紧盯着那片红光。


    诡谲光亮之后,是两道人影踏着红光缓缓向他们靠近,四周模糊映出些人影。


    两人身着宽袖长衣,脸上带着惨白的面具,正步姿摇曳地朝他们走来。等走到他们面前,二人才发现了不对劲,再次晃起手上的铃铛,见他们还是没什么反应这才意识到铃铛失效。


    它们仰起头,将那个笑容诡异的面具彻底露出来,然后像是被操纵的木偶一般抬起胳膊,举着铃铛朝他们而去。


    二人身上的铃铛摇晃碰撞,一时间叮铃作响。


    它们的铃铛尽数系在红线上,将手里的铃铛抛出就可以紧跟在目标身后,直到红线整圈将人缠绕,没法动弹。


    寂未侧身躲过它的铃铛,直接用刀切断了朝自己而来的红线,可那红线就像没有尽头般,一端落,随即便有新的补上,根本斩不断。


    连续几次躲避后,铃铛人大约是被激怒,开始两只手操纵红线,两台红线在她手中如同有生命般,指哪打哪。寂未躲过铃铛的追击,却不慎被红线穿进衣裳,堪堪擦过身体,它绷紧红线,衣裳瞬间被从中撕破,手臂传来一阵刺痛。


    她趁机扯住红线,将人拉到自己身前来,银刃插入身体,刀不见血,它似无知无觉。


    这样根本不是办法,必须得找到它们的致命点。


    她余光看向宋朝,那边也正打得不可开交,忽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寂未还没来得及看清对面的攻击再次袭来,她暂时无暇顾及那边究竟是什么东西,却还是想办法引着铃铛人往宋朝的方向一点点移动。


    就在两边都短暂停止攻击的一秒中,她抓住机会将宋朝从两个铃铛人中间推过去,宋朝起先有些没反应过来,可很快就看到两人身后穿入身体的红线,自身后穿入,挂了整整一排的铃铛。


    他立刻出手斩断了它们的连接,两个人瞬时停止了动作,寂未也趁机举刀割裂了其中一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根本没有五官的脸,她掀开另一张面具,也是同样的情况,


    恢复听觉后,铃铛余声未止,但却已经无法再操控他们。


    “是这镜灵的一魂一魄。”寂未将手里的面具丢掉,又把刀收起来。


    镜本无相,所照之物为何,镜面便映出什么,它的魂魄自然没有五官。


    宋朝拿起它们手上的铃铛,观察过后才道:“这是噬魂铃,可消人心智。”


    若进入幻境的只是普通人,在噬魂铃的作用下只怕是真的再也逃不出去了。


    一个小小的镜灵,若非安尼卡帮忙,恐怕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得到这种东西。


    远处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寂未为免这一魂一魄再起复,施印将它们封印住。


    果不其然,等再抬头,她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


    那个纸人还是以发覆面在她面前,拿着手里的梳子,看起来完好无损,“娘子,该梳发了。”


    身后鬼影重重,轻得没有脚步声。


    他们方才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打破所处的那面镜子,那以此看来,若是不能按照镜灵的心意做选择,就会一直被困在此处。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把这些纸人烧一遍,回到刚才的空间强行破出去,但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镜灵的本体,也不知它的执念是什么,这样行事有可能会惹怒镜灵,累及幻境中的其他生灵。


    何况,她方才答应过他。


    可镜灵想要的选择究竟是什么呢?


    平安符和金钗对它来说又都意味着什么?


    她看着铜镜中为自己梳发的纸人,将它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得出结论——这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若说特别,倒是这幻境还特别些,喜庆的大红装扮配上这阴森森的纸人,她能想到的也不过一个冥婚罢了。


    可要是冥婚照这个架势来看应当是新娘不在,但新娘的嫁衣一类用具却不是逝者的式样,实在是古怪。


    “娘子,该挑嫁妆了。”又是这句话。


    那个白脸纸人又端着那个盘子过来让她挑,里面的东西没变。


    寂未盯着盘子里那两件东西,前不知因后不知果,实在不确定这镜灵究竟想要什么,她许久没觉得这样烦躁。


    屋外鸡鸣声连连,隐约听到点人声,大抵是迎亲队伍来了。


    “娘子,快挑嫁妆吧。”纸人听到外头的声音后,再次催促起来。


    寂未掀起眼皮盯着她,打定主意不挑了。


    反正怎么选都不对,索性不选,等外头的人闯进来就是。


    外头的灯笼亮着红灯,院子里的倒都是活人,给这鬼气森森的院子添了几分人气。


    催妆诗不知作了几首,屋里不知催了几遍,门被从外打开,是宋朝闯了进来。


    他看到这一屋子纸人时也不由愣了下,随后就看到坐在梳妆镜前的寂未。


    “娘子,该挑……”纸人不死心似地还在说。


    寂未直接起身把那盘子从纸人手里拿过来摆到宋朝面前,“二选一。”


    宋朝不明所以,盯着盘子里的两件东西看了半天,犹豫着选了,“平安符?”


    “错了。”她淡淡回答。


    “那金钗?”


    “也错了。”


    “都错了,那要如何选?”


    “选不了,跑啊。”寂未淡定道。


    说完话,拉着他就要往外跑,却被他一把揽在怀里打横抱起往外奔“新娘子脚不能沾地,不吉利的。”


    猝不及防手里的盘子向外倾斜,金钗从木盘中掉出落在地上,寂未眼疾手快拽住了那个平安符。


    她反应过来这话后倒是笑了声,“这屋里满屋子纸人,你同我讲吉利?”


    还有能比这更不吉利的事吗?


    “幻境归幻境,你我论你我。”他只是说。


    也不知是不是走的太急,它们甚至没来得及给她盖上盖头。


    进了花轿,寂未朝屋里瞧了一眼,那堆纸人站在门口不知在望什么,却没追出来,也没给出那句错了。


    拾起那支金钗怅然若失的模样。


    是未来得及,还是他们误打误撞选对了?


    要嫁的地方似乎很远,许久之后轿子依然没有落下的打算,寂未抬手撩开花轿的帘子,外头的景色却叫她有些意外。


    这里不是旁的地方,正是十里街。


    传闻十里街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某位富商的女儿出嫁,他为女儿备下十里嫁妆,将这街道填的满满当当,故名十里街。


    康宛的女儿出嫁都是要自这条街上走一遭的,说是可得庇佑,夫妻和睦,家庭美满。


    难不成,这镜灵和康宛还有故?


    前方的人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回头看向她,两人无声对视,继而默不作声随着幻境继续。


    轿子最终停在了康宛北边的一个城镇上。


    寂未不曾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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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轿时朝四周多打量了两眼。门前灯笼上挂的是个谭字,宅子的主人姓谭。


    来参加婚宴的宾客虽都穿得红火,脸上却都没什么表情,围在谭宅外看热闹的百姓也都静悄悄的,乍一看倒不像是来参加喜事,满脸悲伤,像是前来吊唁。


    “这新娘出嫁的地方,你可知是何处?”寂未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


    宋朝算算位置,答她的话:“康宛以南。”


    寂未许久没说话,外面声音混乱,她便是说了这人也未必能听清。


    “这宅子是谭家的。”直到进了屋,两人站在正中央后,她才接着道,“谭往年或许就是当年的新郎转世。”


    喜婆抓了一把盘里的东西撒在他们身上,拉长声音:“一拜天地——”


    二人俯身朝门外躬身,寂未手里握着红绸,“我刚才看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灯笼是新的,刚挂不久,今日是新年。”


    宋朝听到此言,缓缓起身和她对视:“康宛之战?”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她的猜测。


    两人转过身来,谭家的高堂都未出现。


    寂未眼眸半垂,“谭家想要迎亲必得自康宛走,若是正巧撞上那邑祖屠城,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二拜高堂——”


    他们再次躬身作礼,朝前方的空白行拜。


    宋朝面对着她,说出结果,“这场婚事怕是成不了。”


    喜娘高喊:“夫妻对拜——”


    话音堪堪落下,外头忽就变了天,卷进屋里的风雪皆成了纸钱,纸钱落到红烛上落下一层白灰。


    寂未看着外头,低声道:“看来,它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一拜天地合,二拜高堂恩,夫妻无对拜。礼未成,缘已尽。


    唢呐声飘扬而起,调子乱得不成样子,甚至分辨不出是喜事还是白事。


    门前喜绸高高挂,屋中黄纸满地散,红妆十里,香烛燃尽,一场喜丧。


    镜灵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周遭如同破碎的镜片般哗啦啦地掉落,眼前的所有人和画面都出现了裂痕,噼里啪啦地崩裂。


    他们回到镜外,原本摆在他们面前的镜子都出现了画面。


    当年的谭家子名适,与曲家娘子曲嘉年自幼定下亲事。


    然天不怜见,迎亲当日遭逢变故,谭适在康宛丢了性命,曲嘉年赠他的护心镜破碎,镜灵由此生智。


    曲嘉年在家中苦等不得,谭适最终还是拼着一口气走到了曲家,可惜也耗尽了最后一口气。


    两人拜过天地高堂,礼终未成,谭适死在了曲嘉年的怀里。曲嘉年悲痛欲绝,一病不起,谭适入其梦斩断了他二人之间的缘,以求其生。


    镜中牵连二人的红线时隐时现,是有缘无分,情深缘浅。最终随着谭适的消失和曲嘉年的醒转而彻底不见。


    “曲嘉年就是杨今嘉。”宋朝看着镜中人手里捏着的平安符,不由道。


    这镜灵一直在等的就是谭往年和杨今嘉,希望他们可以再续前缘。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不是曾经人。


    “镜灵生智绝非偶然。”寂未看着镜子里的画面,“恐怕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帮的,就是害死谭适的罪魁祸首。”


    这镜灵大约是和阿九一样,得到了宋朝的神力这才生出灵智,往前种种皆不记得,被安尼卡诓骗帮他们做某些事,以求这两人姻缘再续。


    宋朝听到她的话,思考片刻,“或许安尼卡想要的是它身上的神力。”


    “阿九的神力它强求不得,于是转变目标换了种法子,想让镜灵心甘情愿的献祭自己将神力送给它。”


    所以才收养了杨今嘉,严格限制她的行动,甚至派人监视她,就是为了等到谭往年后,将他们强凑成一对。


    可惜,她早就不是曲嘉年,他们的缘分也早已走到了尽头。


    只怜镜中花水中月,前尘散尽,故人不识,不过岁月空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