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玖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她都这么说了，王爷怎么还是那个表情，纠结无奈又有些……沉重。


    她忍不了这样磨人的来回试探，干脆直接问了：“王爷，你是不是想休妻？”


    她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褚青晏苦笑，若他当真如世人所说的那样是清风霁月的偏偏君子，此刻就该成人之美。


    “不想。”他不想成人之美。


    洛玖卿怯怯地看着他：“那王爷是想和离？”


    王妃都已经暗示到了这个地步，褚青晏手掌握成拳，他唾弃自己无耻，但仍旧不改口：“不想。”


    “那王爷到底想怎么样？”


    王妃的话已经明显带上不耐烦，褚青晏无法面对她想要和离的要求，只好沉默。


    洛玖卿是真的无奈了，他这又不和离休妻，又不愿见她的样子，是想就这么僵持着过下去？


    “王爷……”洛玖卿软声软语地哄他，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


    褚青晏冷心冷脸地将自己的袖子抽回，打定了主意绝不答应和离：“我还有公事，王妃听完曲，便早些回府休息吧。”


    说完拂袖而去，徒留洛玖卿一人尴尬愣在原地。


    洛玖卿火从心上起，这个男人，还真是软硬不吃！


    褚青晏逃也似的从天字一号雅间出来，转角隐蔽处，迎面遇上邵严，今日之事，邵严还等着王爷有没有别的吩咐。


    王爷见了他却只有一句：“护好王妃。”


    “是。”邵严躬身行礼，心里有些困惑，只是护好王妃？他不敢瞎猜王爷的意思，抬起头来问道，“要限制王妃出府行动么？”


    “不用。”


    “那王妃要见什么人……”


    褚青晏看了他一眼，眸中并无多少波澜，却看得邵严心里发慌。


    “不必干涉，你们只需护好她的安全。”


    “是。”


    邵严退下后，褚青晏又遇上另一个人，一个令他屡生不爽的人。


    陆闻笑着同他打招呼：“祈王殿下，殿下也来沁心茶楼听曲儿？”


    “嗯。”褚青晏随意应了一声。


    陆闻笑弯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褚青晏觉得他的笑有些刺眼，怎会有男人生一双这样魅人的眼睛。


    “从前不曾听闻殿下也喜欢曲艺，陆某于此道有些心得，改日王爷有空，陆某可要登门拜访，与王爷好好探讨一番。”


    褚青晏蹙眉：“登门拜访就不必了吧。”


    “嗯？王爷可是有什么不方便？”


    他的笑脸实在讨厌，话也十分不入耳，有什么不方便他能不知道？分明是故意说这样的话。


    “十分不便。”褚青晏生硬地拒绝了他登门拜访，快步从他身侧走过。


    陆闻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大好，王爷这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显然醋意要占了更多。


    陆闻走过转角，瞥了眼天字一号雅间的方向，兰花？


    他脸上的笑意隐去，他特意叮嘱过，那兰花不可能是洛玖卿放的，王爷对他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原来是为此，陆闻忍不住又笑了，这回是彻底被取悦的笑。


    想到他会成为祈王爷心头那一根永不消散的刺，他的内心受到了莫大的安慰，是自从他亲自将洛玖卿送给祈王后，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莫名窝火得到了些许慰藉。


    可他很快又收敛了笑意，素心啊素心，虽然你的行为无意中促成洛玖卿在王爷面前，承认她与自己私会，可擅自对她动手，却是他不能容忍的背叛。


    *


    李义将消息传给新的接头人后，便离开了沁心茶楼，褚青晏等人却直到茶楼闭门才离去。


    回到大理寺，陈英向王爷禀报今日沁心茶楼的情况：“王爷，属下们失职，让素心跑了。”


    “加大搜查力度，务必将她找出来。”


    “是，今日进入茶楼的其他人，都已经登记在册，暂未发现还有其他与千杀阁有关的人。”还有一事，陈英摸不准要不要告诉王爷。


    今日王爷认定王妃与千杀阁无关，放出兰花约见李义之人不是王妃，而是素心，那么当时从琴阁穿着素心衣裳离开的人，就只可能是王妃了……


    褚青晏见他神色有异：“说。”


    陈英先跪了下去：“王爷，王妃定的天字一号间，是、是陆侯替她预定的，用的是‘阿玖’的名。”


    倒不是他主动想到要去查王妃，只是今日邵严一直忧心忡忡，跟陈英提起一件怪事。


    沁心茶楼的雅间提前一日就全定完了，王妃没有预定，今日怎么能进入天字一号间？陈英就顺嘴问了掌柜的一句。


    “谁让你查王妃的？”


    陈英出了身冷汗：“是、是属下自作主张。”


    “下去吧。”褚青晏捏了捏眉心，他实在不必将自己的怨气发在身边人的身上。


    陈英刚走，陆谦白抱着叠卷宗进来了：“王爷，这些是近来需要您复核的案子。”


    陆谦白放下卷宗后，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陈英怎么了？一副挨了你骂没精神的样子。”


    “我没骂他。”


    陆谦白看了王爷一眼，他本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可是王爷今日不大对劲，想想自己平日与王爷相处得不错，按理是应当关心关心的，便强逼着自己多问了一句：


    “我都听见王爷叫他下去了，与往常相比确实生硬了些。”


    褚青晏抬头看他一眼，陆谦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我知道，这不像是我能说出口的话，但是，我这不是关心王爷么，王爷若是心情不好，不也会影响大理寺的公事么。”


    “我不会让自己的事影响公事。”


    “当真不会？”


    褚青晏顿了顿：“……尽量不。”


    陆谦白搬了张凳子坐在王爷案前，已经寒暄过了，他可以直说正事了：“王爷，今日沁心茶楼的事如何？”


    褚青晏放下手中的卷宗：“李义见的是一个叫素心的女子。”


    “素心？”陆谦白有印象，因为李义每回与人接头都在沁心茶楼，他们早就将茶楼里的人查了个遍，“此人不是不会武功？她即便是千杀阁的人，也不会是核心人物。”


    “是。”褚青晏也在想这件事。


    他们拼着暴露窦丛璋设下此局，若只是查到这样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其他人呢？”


    “暂时没什么发现。”行动前，他与陆谦白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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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此举确实有些冒险，红鸢背后之人狡诈多疑，从不亲自现身，惯常喜在背后搅弄风云。


    此次故意放出消息，让李义去与千杀阁联系，对方肯定能发现端倪，如果真的与李义联系，所谋定是找出千杀阁在大理寺的叛徒。


    只是，找叛徒的这样的事，红鸢之上的主事之人应当会想亲自看看吧。


    褚青晏打开今日沁心茶楼宾客的名册，李义与素心见面时，在茶楼里的人被朱砂红笔圈了起来。


    一个名字突然进入了他的眼帘。


    陆闻。


    他今日说“改日王爷有空”，他怎知自己今日无空？他还说“自己于曲艺一道有些心得”，今日素心弹错音，定是与千杀阁的人对暗号，可李义是凭兰花与接头人见面，根本无需靠琴音。


    素心沟通的人更可能是千杀阁的上层人物，那段错音寻常人根本听不出来。


    千杀阁早年主要盘踞夙州，陆闻亦是夙州人，是在夙州军营里杀出了一片天地。


    抓捕红鸢时，陆闻也在，还刻意在糖水铺前与王妃拉扯，闹出动静，他当时会不会就是在提醒红鸢，给红鸢制造逃跑的机会。


    他也确实得逞了，若非沈骁风回的及时，当日红鸢就跑了。


    陆谦白见王爷面色越来越沉，眸子里的光却透着丝兴奋：“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褚青晏指了指那个名字：“我怀疑他。”


    陆谦白刚看到那个名字时吓了一跳，不太敢相信，可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后，却冲王爷竖起了拇指：


    “此人确实可疑啊，从前我们总觉得千杀阁是杀手组织，目光只盯着江湖人，或是下九流，从来不曾在朝臣中怀疑谁，可是谁规定了千杀阁的人就不能是朝廷中人呢？”


    他就知道此局虽险，但凭王爷的机敏，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褚青晏拿了笔在纸上匆匆画了几笔，而后快步往密狱而去，陆谦白跟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到窦丛璋牢门前时，差点没背过去气去。


    前额生了一丛白发的窦丛璋难得露出丝笑意：“陆大人该练练体魄了。”


    “哎哟，天天坐在架阁库是不行，跑几步都要命。”


    褚青晏在窦丛璋眼前摊开画纸：“此人是不是你说的季玄。”


    窦丛璋盯着画纸看了会儿，叹口气沉声道：“我不知道，千杀阁的阁主和左右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季玄见我们都戴着红色面具，看眼睛是有点儿像，但他并不喜别人直视他，所以我也只是匆匆瞥过一眼。”


    得到眼睛像这个答案，褚青晏已经满意了，至少此人如今有重大嫌疑。


    “今日顾大夫来了么？”


    “来了。”窦丛璋点点头，“他带来了新的解药，想试试这次可以延缓几日毒发。”


    “今日季玄布局陪我们演上这一场，说明他还不想挑明此事，这个月的解药定会如期给你，不过，为防万一，解药还是要经顾大夫验过。”


    “嗯。”窦丛璋其实对于解不解毒早就不在意了，师妹走了，他只想追随她一起共赴黄泉，可无论是褚青晏还是洛玖卿都劝他活下去，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告慰亡灵。


    那就活着吧，替师妹守墓，为师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