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该跟我……”傅凛话未说完，意识到不对，又立即停下，转而道：“待回去之后，你将它拿走便是。”


    “君子不夺人所好。”曲瑜珺慢条斯理地整理手中的花枝。


    “我本也不爱这些，放在那里做个摆设罢了。”


    曲瑜珺却不再吭声了。


    翌日，傅凛消失半日，回来的时候手里正拿着一个钧瓷的瓶子，曲瑜珺满眼惊喜地瞧着，声音都比往常雀跃许多，“你真买来了？”


    傅凛盯着面前的曲瑜珺，几乎移不开眼，瑜珺多久不曾因自己而笑过了。


    “多谢你。”接过瓶子后，曲瑜珺认真跟傅凛道了谢。


    傅凛趁机道：“那为了答谢我，不如帮我绣个新的荷包？”


    曲瑜珺一时没有应声，但没有立刻回绝对傅凛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好事。


    在曲瑜珺犹豫的时间里，傅凛就这么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好啊，你想要在上头绣个什么？”曲瑜珺最终应下。


    话音落下的那刻，傅凛欣喜若狂，笑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随便什么都好，你决定就行。”


    他有些后悔了，方才应该说想要一件中衣的。


    曲瑜珺既然答应了，便信守承诺，当天便绞了布来，为傅凛做荷包。


    外头是烈日余晖，屋里放了冰鉴，将暑气尽数压了下去，曲瑜珺便坐在榻上缝一方荷包，旁边榻几上搁着的正是今日傅凛刚买回来的钧瓷长颈瓶，里头插了带着水珠的花枝，花下美人，如月朦胧，傅凛几乎瞧得痴了。


    却见曲瑜珺忽地皱起眉来，傅凛也是随之心中一紧，“怎么了？”


    曲瑜珺挑拣了一番，语带抱怨，“这些绣线都不合适，不是太细就是太粗，颜色也没有我想要的。”


    傅凛立刻警觉起来，试探着问道：“那该如何呢？”


    “将就也能用，不过若是能买合适的来自然再好不过。”


    她还是想要出门，还不放弃找机会逃离自己吗？


    “这样，”就在傅凛的心往下沉的时候，曲瑜珺好似想到了什么，眉目一下子舒展开，只见她趿着鞋走到书案前，取了旁边搁着的几碟画画用的颜料，加水研了，调出几样新色来，涂在纸上，“我需要的便是这几样颜色的丝线，京城里是有的，只是不知晓能不能在这里找得到。”


    傅凛走过来，拿起那张纸瞧了瞧，原本沉下去的一颗心又重新浮了上来，“我试着找一找，兴许能找到。”


    曲瑜珺没有骗他，这几种颜色的丝线傅凛都在府城的铺子里寻到了。


    她仿佛是真的慢慢将于彦怀给放下了，最初的时候，还会时不时走神，默默流泪，渐渐地只一心沉溺于读书、养花、女红。


    甚至偶尔还会抱怨傅凛，“我都给你画出来了，你还买错，喏，这哪里像了？”


    傅凛喜欢曲瑜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这意味着他们两个已经开始亲密起来，不知不觉中，瑜珺对自己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戒备。


    “要不，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府城？”傅凛出口的瞬间，就已经有些后悔。


    转头却见曲瑜珺含笑看着自己，语带调侃，“你放心带我出去？不怕我趁机跑了。”


    曲瑜珺这般反应反而叫傅放松了许多，“你还想跑吗？”


    “当然，谁不想回家？在这里跟坐牢一样，东西也都不齐全，到处都不方便。”说到最后，又开始抱怨起来。


    傅凛却觉得此刻自己跟曲瑜珺是从未有过的亲近，他放软了语气，“等一等，再等一等……”这样还不够，他要再亲近一些才能放心带她回京。


    好不容易能出门，曲瑜珺显然心情很好，尽管身边除了云浮之外，另外还跟着两个婢女，两个护卫。


    因着天气热，他们晨曦时便出了门，等到了府城的时候，太阳才刚升起不久。


    曲瑜珺先是去书肆里挑了几本书，然后又去了几间成衣铺和首饰铺。


    从首饰铺出来，外头已经很热了，便找了间食肆吃饭，等他们吃完出来的时候，却见得面前街上挤满了人，很是热闹。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曲瑜珺随口问了门口的掌柜。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今日是知府大人家的长公子娶妻，一会儿花轿就要经过这里，都在外头等着拣喜钱呢。”


    曲瑜珺点头，“原来如此。”说罢，便一脸兴趣盎然地瞧着外头，同时对身侧的傅凛道：“我们也去凑一凑热闹。”


    “还是算了。”傅凛不喜欢这样的热闹，热闹便意味着可能出乱子。


    但曲瑜珺已经快步走到街上，傅凛立刻跟了上去，并且跟那两个婢女使眼色，让她们无论如何跟紧曲瑜珺。


    除了云浮之外，曲瑜珺身边跟着的几个人都严阵以待，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是多虑了，整个过程，曲瑜珺真的只是想要看热闹，就连花轿经过的时候，她都没有上前一步。


    坐上回程的马车，傅凛看着身侧的曲瑜珺，“瑜珺，我今天很高兴。”


    曲瑜珺一头雾水，“高兴什么？”


    傅凛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看着曲瑜珺笑。


    自这日后，傅凛对曲瑜珺的看管松懈了许多，曲瑜珺只要想出门，他都不会拒绝，虽然依旧会紧跟在身侧。


    这一日，二人从府城回来，曲瑜珺解开纸包，把刚买来的衣裳一一取出，其中几件是傅凛的，曲瑜珺叠好递给他。


    傅凛却没接，只道：“先搁着吧。”


    曲瑜珺看了他一眼，倒没说什么，只是将衣裳搁在了榻边。然后打开了手边的一个木匣子，里头是今日她从府城买来的几样首饰。


    傅凛也凑过来瞧了一眼，道：“到底不如京城，府城也没什么好东西，待回去之后……”


    接下来的话傅凛没有继续说，曲瑜珺却开了口：“京城的首饰近些年来越发华丽繁复，总是少些灵巧。”


    “瑜珺……”


    曲瑜珺闻言看过去，“什么？”


    “我觉得眼下就很好。”这样与你闲话家常的场景，从前只在我的梦中出现过。


    ……


    府城，汤知府家中，金玉阁的掌柜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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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自己儿子往后院里走。


    一路上树荫回廊，将炎炎烈日尽数遮去，父子两个跟着前头带路的妈妈很快见到了知府夫人。


    这位也是金玉阁的老主顾了，掌柜知晓她不喜废话，略问候了一句，便将两个大匣子打开，同时口中道：“这些都是我们金玉阁的师傅新近打出来的样式，头一个便先给夫人您送来挑选。”


    知府夫人刚娶了儿媳进门，女儿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此时正是万事得意，瞧什么都顺眼。正琢磨着给儿媳、女儿都挑几样，却见那掌柜打开匣子后似是愣在了那里，迟迟不见动作。


    “怎么了？”


    听到她出声，金玉阁的掌柜才回过神来，脸上惊讶之色未收，却已经将手中之物捧到知府夫人面前，“夫人，这似乎是……给您的。”


    知府夫人定睛一看，瞧着像是一张帕子，料子不错但也算不上名贵，金玉阁不是首饰铺吗？怎么还卖起帕子来了？掌柜的话说得也奇奇怪怪。


    一旁的嬷嬷上前接过那帕子转交给知府夫人，知府夫人不明所以地展开一看，亦变了脸色。


    待她看过之后，将帕子握在手中，严肃了神色问那金玉阁的掌柜，“今日你来送首饰之前，都有什么人去过你店里？”


    那掌柜明白知府夫人的意思，要说可疑的话……便只有那对年轻夫妻了。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金玉阁，上一次来好像是六七天前，自己之所以对他们印象深刻，一则是因为他们的言谈举止瞧着便不是普通人。二则，那男子出手很是阔绰，女子挑的都不是便宜货，他眼都不眨地就付了银子，还嫌他们店里的首饰成色不够好。


    要说这帕子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匣子里的……记得自己当时急着出门，不敢耽搁了知府夫人这边，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跟那女子撞了一下，回想起来，也只有可能是那时候了……


    “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你只是来送首饰的，别的什么都没有，懂吗？”听过之后，知府夫人严肃叮嘱。


    “是，小的明白。”


    知府夫人再没有了挑选首饰的心情，只随便留了几样，便打发了那对父子离开。


    等到丈夫下职归来，知府夫人立刻寻了过去，将帕子拿给他看。


    柳黄色的帕子上用水青色的丝线绣了两行字，开头便是汤知府的名字，落款是‘曲瑜珺’。


    汤知府看过之后，眉头深皱，久久不语。汤夫人等了他许久都不见他开口，越发不安起来，“老爷要往京城送信吗？”


    汤知府拿不定主意。按理说，平南王世子是圣人亲自下令通缉，如今得知了他的行踪，是该要上报的。


    可麻烦的是，等不久后世子回京，曲家为着女儿的名声，势必要将曲三姑娘重新嫁回平南王府，到那时两家和解，世子便也无事，自己却因此事，平白得罪了平南王府，何苦来哉？


    “可是……”汤夫人开口提醒自己丈夫，“既然曲三姑娘想法子将帕子送来我这里，便意味着她未接受世子，将来二人回京，万一曲三姑娘在圣人面前捅破曾向老爷您求救，您却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