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稀奇的事传入圣人耳中，他亦不免意外。


    “朕对曲庭的这个女儿越来越好奇了，”圣人笑着同自己的皇后道：“能教傅凛浪子回头，又能教于彦怀隆重求娶，却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以前她好似曾随她父亲来皇宫里赴过宫宴，只是那时节，殿内坐了乌泱泱一堆人，她又只是个跟在父母后头的小姑娘，自己还真从来没有注意过。


    倒是之前皇后曾将她召进宫里来单独见过一回。


    皇后自然也想起了上次召曲瑜珺入宫的场景，那时便是因着她帮于彦怀一起立了功……如此说来，这两个人还真是缘分匪浅。


    正想得入神，却听一旁的皇帝又道：“只是康怡得伤心了，她实在十分喜欢于卿。”


    皇后闻言打趣，“圣人若是早早给康怡和于大人赐了婚，也便没有今日之事了。”


    皇帝却摇头，“婚姻大事，勉强不得，若强行给他们赐了婚，将来成了一对怨偶，倒都要来怪朕了。”


    他不是没有在私底下试探过于彦怀，于彦怀这个人你瞧着他行事圆滑，但骨头不比他老师的软，真逼急了他，梗着脖子一死，他也无惧。实在没必要为着一桩婚事，将自己一个好好的股肱之臣逼成那个样子。


    “只是曲三姑娘也太能折腾了，那明月阁的事也便罢了，如今还牵扯进替考之事，她就不是个能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人。”


    皇后却道：“方才圣上不还纳闷她有什么不同之处吗？这便是了。”


    皇帝默了默，“这阵子康怡再进宫，你便将她打发了吧。”


    在他看来，这些男女之情皆是小事，于彦怀不愿娶，康怡再另择佳婿就是了，何必死磕他一个，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


    但康怡郡主显然不这么想。


    “瑜珺见过郡主。”


    曲瑜珺在方才过来的路上，便已经隐约猜到要见自己的人是谁。今日这场花宴的主人亲自上门给自己下了帖子，请自己务必要来，那时她便觉出这场花宴不简单。秉承着一探究竟的心情赴了宴，刚同母亲她们聊了没两句，便被人单独请到了这里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康怡郡主端坐在里头。


    “快免礼，何必这么见外？我以前还要唤你一声‘表嫂’呢。”


    这话属实是故意膈应人了，曲瑜珺却是面不改色，“郡主自己也说了那是以前，我如今已经跟旁人定了亲，不好再说以前了。”


    康怡郡主沉默须臾，方带着几分气道：“坐吧。”


    曲瑜珺便在康怡郡主对面的位置落了座，她以前跟这位备受宠爱的郡主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印象里她是一个被所有人宠着，却又格外会看人眼色的姑娘。比起宫里的那些公主，这位康怡郡主更能哄得圣人开心。


    “我要你跟于彦怀退亲。”康怡郡主开门见山，语气强硬。


    曲瑜珺闻言失笑，“郡主，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当她决定把梳子交给于彦怀的那刻，便已笃定了心中的选择。


    “聂文芃。”康怡郡主吐出这三个字，“你不是很想救她吗？我帮你留她一条性命。”


    “这个便不劳郡主了。”圣人并不是糊涂的，她不认为只凭郡主的三言两语就能左右圣人对案子的判断。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康怡郡主变了脸色，“你别以为我不知晓，早在跟凛表兄和离之前，你就已经勾搭了于彦怀，若此事被传言出去，你该想得到会是什么后果。”


    曲瑜珺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康怡郡主，“这话郡主怎么不去跟于彦怀说？劝他放弃我不是更快些？”


    话音落下，康怡郡主的脸色更难看了，若是可以的话，她当然想去找于彦怀，可于彦怀一直对她避而不见。


    “你就不怕外头的人都骂你？”


    曲瑜珺无所谓道：“骂便骂吧，我躲在家里不出门就是了，反正外头有于彦怀扛着。”


    “你！你就不怕于彦怀被你害得失去官位？”


    曲瑜珺脸上笑意不改，“这样也好啊，我养他就是了。”


    “可你明知道他的志向是在朝堂上！”他才不是那等平庸男子。


    “不是郡主你先说要害他的吗？”曲瑜珺一脸无辜。


    “你！”康怡郡主被气得脸色铁青。


    “若是郡主没什么事的话，瑜珺就先告退了，我母亲还在前头等着呢。”


    曲夫人的确等得很着急，方才突然来了个婢女说有人要单独见女儿，不允许自己跟着，她当时就感觉不太妙。女儿离开之后，她从旁人口中打听到原来今日康怡郡主也在，当即肯定把自己女儿叫走的一定是康怡郡主。这位郡主有意于于彦怀满京皆知，自己高兴之余，倒是将这个人给忘了。


    “怪道侯夫人一定要瑜珺前来，原来是有人早在这里等着。”就算对方是侯爷夫人，曲夫人还是忍不住怨怪这么一句。


    对方立即一脸歉意，低声道：“曲夫人，你也体谅体谅我，实在是那位找上了我，我不好拒绝啊。”那康怡郡主可是华熙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在圣人面前也颇得宠爱，自己哪里敢得罪她？


    偏曲家也不是好惹的，尤其那位曲三姑娘刚定了亲的未婚夫是前途无量的于侍郎。等将来于侍郎登入内阁，曲三姑娘若是记恨今日之事，那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实在是两难之选。


    “曲夫人，你放心，郡主承诺了只是找三姑娘说说话，什么事都不会做。若是三姑娘掉了一根寒毛，你尽管来找我，这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一直到看到女儿回来，曲夫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


    没多时，康怡郡主也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着所有人唤了曲瑜珺一声‘表嫂’。


    直到众人悄悄看向曲瑜珺，才忙道：“看我，以前这么叫惯了，一时还改不了口。”事实上，当初曲瑜珺嫁给傅凛之后，两人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哪里来得‘叫惯了’一说？


    曲瑜珺则笑得包容，“没关系，待我跟于彦怀成了亲，郡主直接唤我‘于夫人’就是了。”扎心谁不会似的。


    康怡郡主想斥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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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不知羞耻’，可当真多人面到底说不出口。


    曲瑜珺已经彻底失了对今日这场花宴的兴趣，只跟在母亲身后兀自沉默。却偏偏有许多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大家都想瞧瞧这个再嫁都能嫁到于侍郎这般男子的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康怡郡主见曲瑜珺不接招，也觉没意思，当下准备离开，偏天公不作美，一时落起雨来。


    “连老天都跟我作对！”康怡郡主一脸气恼。


    “郡主稍等，奴婢去找把伞来。”


    “快去快回。”


    侯夫人在一旁陪着，见婢女迟迟不归，便道：“眼见着到饭时了，郡主不如用罢午宴再走？”


    虽嘴上是这样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希望郡主能早点离开的，她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尤其是曲家母女。


    康怡郡主也没这个心情，只道：“母亲那边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抬眼间见着自廊下跑来一婢女，手里拿着两把伞，因隔着雨幕看不太清，康怡郡主还以为这是方才那个说要去给自己取伞的婢女，心说，一把伞就够了，怎么还拿了两把来。


    待那婢女走近了些，才看清她并不是方才那个。却见她拿着两把伞穿过长廊拐向后头，康怡郡主等得不耐烦，开口将她唤住：“把伞拿过来一把。”


    那婢女愣了一下，随后走上前来，却并不将手中的伞递给康怡郡主，只吞吞吐吐着开口：“这伞……是旁人的。”


    “谁的？”康怡郡主瞧了一眼，不过普普通通的两把油纸伞，“待会儿把我的伞给她就是。”


    “这伞是……是于侍郎送来的。”


    康怡郡主和侯夫人皆是一愣，两人都半晌没说话。


    康怡郡主是伤心气愤兼而有之，说不出话来。侯夫人则是觉得这时候无论自己开口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闭嘴。


    “走！”自觉受到羞辱的康怡郡主沉着一张脸，连伞都不等了，带了自己的婢女迎着雨就往外头走。


    偏又在门廊处碰见尚未离开的于彦怀。


    于彦怀目光一沉，朝她看过去，康怡郡主的怒气顿时泄了，有些心虚地避开于彦怀。


    却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听得于彦怀开口：“别再去打扰她。我不认为你会想知道惹急了我的后果。”


    康怡郡主正要开口，身后的婢女急匆匆地举着伞跑过来，“郡主，伞来了！”


    被打断的康怡郡主再聚不起那口气，只握着拳头，沉默着出门上了马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过了片刻，曲瑜珺带着云浮从里面走了出来。于彦怀快步迎上前去，侧身挡了大半冷风。


    “郡主可有为难你？”


    曲瑜珺睇他一眼，“你见到她了？”


    “她出门时刚好碰到。”


    “你怎么知晓我今日在这里赴宴？”曲瑜珺奇怪。


    “侯爷告诉我的。”


    曲瑜珺失笑，这两口子，一面应了康怡郡主的要求，把自己骗来。一面又将此事告知给于彦怀，真是两厢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