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外，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有那好事者，竟直接对着曲府大门笑着嚷道：“你们家姑爷都在门外了，怎么还不开门呢？”


    众人见傅凛没生气，反而有几分纵容的意思在里头，一个个都跟着闹了起来，“世子都带着聘礼上门了，你们闭门不出是什么意思？得饶人处且饶人，过去的事便算了吧。”


    “开门迎姑爷喽，开门迎姑爷喽！”


    躲在里面的门房被外头的声音吵得头疼，没得主子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直到了傍晚，曲庭下值回家，远远便看见自家府门前乌泱泱堵着一大群人，只好悄悄绕去了后门。


    “怎么回事儿，听说傅凛在外头站了一天了？”曲庭进屋后，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一边问自己的夫人。


    “嗯，一大早就来了。”曲夫人伸手接过披风，搭在屏风后的木架上。


    “怎么没出去瞧瞧？”不管是接人进来，还是把人轰走，总得有个法子，这一大堆人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是老爷子说等他待得累了自己就回去了，没必要将人轰走，弄得脸面上不好看。”


    曲庭闻言微讶，这是自己父亲说出来的话？前不久父亲还私下同自己说，瑜珺再嫁，还是傅凛最适合，他明显是有意要将瑜珺再嫁回平南王府的。


    “这果真是父亲亲口说出的话？”曲庭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我骗你做什么？对了，你明日下了早朝后先别去大理寺了，回家一趟，家里有要事。”


    “什么事？”


    “明日会有人上门提亲。”


    听见这话，曲庭倒并不意外，家中尚有几个未嫁的姑娘，媒人都打听着呢，“向谁提亲？”


    “瑜珺。”


    “谁？”曲庭诧异。


    曲夫人又看着他重复了一遍，“瑜珺。”


    ……


    “三弟，你知晓父亲叫我们过去是为着何事吗？”


    曲二爷有些忐忑，他打小就怕自己亲爹，自从过年后，曲老爷子一直留在宅子里，没再去别院，叫他整日里都不敢回家，生恐在家里碰见自己父亲。


    “难道是要分家？”


    两个人一进门看到这时辰本该在大理寺上职的曲庭也在，便越发肯定是要分家了。


    “都坐吧。”


    曲老爷子看见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就生气，说话都带着火儿。


    两人也不敢吭声，只捡了靠边的位置安静地坐了。


    “叫你们过来是为着待会儿有人要上门向瑜珺提亲了，你们两个身为叔父，也不必做什么，只在旁边陪着就是了。”


    哦，原来是有人要向瑜珺提亲啊。


    “可是世子？”曲三爷也只想得到他了，这段日子世子在外头闹得张扬，所有人都知晓他想重娶瑜珺了，在这样的风头下，难道还有旁人敢向瑜珺提亲？


    “不是他。”


    曲老爷子扔下这么一句，却不再往下说，直将两个儿子的好奇心勾起，不是傅世子，那还能是谁？


    “那……是谁啊？”憋了一会儿后，曲三爷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曲老爷子瞪他一眼，“问这么多做什么？待会儿人就来了，你自己看不就成了？”


    曲三爷顿时噤声，低头暗暗腹诽，问一下都不成？奇怪了，在这关头，还有谁敢向瑜珺提亲，不怕被傅世子给剁了吗？


    一盏茶还未喝完，外头便来了人禀报。


    “走吧，一起去前头瞧瞧。”


    曲老爷子率先起身，曲庭几个跟随其后。


    到了前厅内，曲二爷和曲三爷看到于彦怀的时候还疑惑了一下，等看到裴延裴老的时候就只有震惊了，要知道裴老已经多久不曾在外头露过面了！


    曲夫人则在一旁暗暗打量于彦怀，之前虽也见过几面，可要成为自己女婿了，便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眼看过去，便知他今日用心打扮过，衣服、鞋子，甚至束发的冠都不是寻常穿戴，怪不得当年圣人要赞他一句‘公子无双’，确实是陌上人如玉。


    这位如玉公子瞧着淡定，但还是在喝茶的时候透露出了几分紧张，曲夫人瞥见他悄悄攥紧的手，嘴角不由露出几分笑来。


    这让她不免回想起当初傅凛随其父母上门提亲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傅凛已经领了黑虎营副指挥使的衔，正是意气风发。所以那时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和喜悦，曲夫人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以为他乃是皇室出身，自幼尊贵，又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副指挥使的位置，波澜不惊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再回想起来，其实不过是不在乎罢了。如于彦怀这般才刚二十出头便已是从三品的侍郎，那才真该是恃才傲物、目下无尘。可这样的天之骄子，在提亲这件事上，竟也是难掩紧张的。


    与此同时，曲庭看着于彦怀，想起了许多以前被自己忽略了细节。


    初二那日在书房，瑜珺见了于彦怀，开口说话就好像是老熟人。当时自己虽有过短暂的怀疑，但很快就抛诸脑后。


    再往前捯，瑜珺假死那日，于彦怀很快赶去王府，如今再想起来，显然不是巧合。


    还有，刑部大牢里的那个聂文芃，当时自己还纳闷呢，聂文芃被严密关押，任何人不得探视，瑜珺是怎么见到人的。她说有自己的路子，可她离京三年，哪里来的路子？却原来这路子就是于彦怀！


    至于曲老爷子，在昨日见过曲瑜珺之后，心里就已经在傅凛和于彦怀之间，选择了于彦怀。傅凛虽说是皇室之后、将来的平南王，但观他近几年来种种行径，还是太过感情用事，冲动、缺乏理智。偏他又废了双手，只能改走文官的路子，眼见着将来除了继承王位，未必会有多大的出息。


    于彦怀家世是差了傅凛许多，但好在他自己争气，才这般年纪就已是从三品，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可预料。只是，若是将来的孩子不争气，于家也是起不来的，到底比不得王府世袭的爵位，不管如何地位总是摆在那里。


    两个人各有优缺，但既然瑜珺选定于彦怀，那便就于彦怀罢，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既然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这桩亲事便谈得十分顺利，一旁的媒婆反倒成了摆设。


    这姓王的媒婆是在昨晚被于家找上门的。这于侍郎家嘛，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之前多少人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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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去于家说媒，哪一次不是被人给回绝。


    那时她还在想，这到底要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被于大人看上。哪里能料得到，还有被于大人给请去做媒的一天。


    “不知老爷和夫人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晚了把自己找来，有这么急？


    她问的是于父和于母，眼睛看的却是于彦怀，因为她心里清楚得很，于大人的婚事可由不得旁人做主，就算是他的亲生父母都不行。


    “是曲家的三姑娘。”于夫人应道。


    王媒婆想了想，“是城北帽儿巷的曲家？”京城有些头脸的曲姓，统共不过那么两三家，若不是帽儿巷的曲家，那便是……


    这时于彦怀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索，“是大理寺卿曲大人的长女。”


    王媒婆愕然，“可曲大人的长女已经成亲了……”


    于彦怀闻言蹙眉，“她早已和离。”


    王媒婆心里还没缓过来，嘴上忙应了，“是，是我失言了。”


    这谁能想到最后于侍郎看中的人竟然会是曲三姑娘？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两个人也确实有些缘分在，当初跟傅世子纠缠在一起的就是于侍郎的未婚妻啊。


    ……


    临离开曲府之前，于彦怀取出一枚如意佩交给曲夫人，“这枚如意佩是我自幼时便一直带在身边的，还请伯母将其转交给瑜珺。”


    曲夫人明白，这便是定亲信物了。


    “于侍郎请稍等。”


    于彦怀忙道：“不敢，伯母唤我景淙便是。”


    曲夫人立即转去清风苑，将东西交给曲瑜珺，并对女儿道：“你也拿件随身的东西出来，交给景淙。”


    曲瑜珺扫视了一圈儿，最终取了一只自己幼时佩戴过的长命锁，上头刻着她的名字。她奇怪地问自己的母亲：“怎么当年我跟傅凛定亲的时候，没有交换过信物？”


    “怎么没有？”曲夫人将那长命锁接在手里收好，口中道：“当时都是两家事先准备好的，哪里用得着你们随身的东西？”这次也是看于彦怀先拿了他随身的东西出来，那物件一看就是年岁久远，时常佩戴的，曲夫人便不好将事先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了，只好临时来曲瑜珺这里拿一件。


    于彦怀将长命锁小心收好，在曲三爷的相送下，离开了曲府。


    一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于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于母瞧了他一眼，笑道：“紧张啊？”


    “能不紧张吗？你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刚进去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倒是见多识广的于母很淡定，还能跟曲夫人一起谈笑风生。


    另一边，于彦怀将裴老一路送回了府中，“今日有劳老师您了。”


    裴老笑着捋了捋胡子，“难得你开口跟我求件事。况且，我之所以能跟你有师徒之缘，还全仰赖了曲姑娘，这一趟为师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闭门多年的裴老，竟主动登了曲家大门，真是稀罕事。仔细一打听，更叫人震惊的还在后头，裴老这次登曲家门，竟是为着给自己的关门弟子于侍郎求亲去的，而求的不是曲家旁的姑娘，却是曲三姑娘，那个跟平南王世子和离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