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苗被“救”出来之前，在博士露面抢夺三月力量之前，他们曾在[镜子的迷宫]有过很长的交谈。包括但不限于如何改造渊界力为光界力；狂暴原始而纯粹的光界力又如何细致分化为七元素；妖精诞生的必要因素；元素力对应的职权；如何利用元素力特性为已死之躯再塑肉身；再塑的躯体要如何避免被神瞥视以至于被天空岛的命运锚定；凌驾于生死时空之上的[理]到底是什么，要如何利用……


    最核心的课题只有一个：如何打破这染血的、傲慢的、不公的命运。


    多托雷说：“我要成为人中之[理]，登上神之座，让他们的力量为我所用，掀翻所谓的[命运]。”


    多托雷看向当时的少年体谢苗，那个惯来会撒娇耍横的，少年体谢苗仰着头，用崇敬的目光看向自己——多托雷承认他很受用，这大概是这具被征用的青年切片改不了的偏好。


    少年体谢苗真心实意夸奖他，然后厚着脸皮问：“我能学吗？博士大人，我也想学。”


    谢苗就像一块刚拆封的海绵，如饥似渴的吸收知识。什么都要问，什么都要学，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三个脑子全力开搓。


    这要是一般的蠢货发问，哪个切片都懒得搭理。但谢苗本身拥有镜子的属性，学习对他来说就像馋妞炫饭一样欢喜又自然，关键是聪明、一点就透、举一反三，多托雷叭叭叭讲完他能迅速接话提出猜想和可能，纵然有些许瑕疵，但瑕不掩瑜，进步速度快到多托雷手痒痒——想切开谢苗脑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架构。


    可是他拒绝了谢苗的要求：“你应该从进阶的课程学起，直接接触这些，庞杂的信息洪流会在一瞬间塞爆你的脑子，让镜子再碎一次。”


    少年体谢苗亮出一口小白牙：“没关系，我能把自己拼好。”


    多托雷嗤笑了一声，脸侧的荧蓝试管耳坠轻轻摇晃，无暇的镜壁映照出各个角度的他：“现在的你太过孱弱了，将自己切割为四份，想如臂指挥但有心无力。纵然有两个成年体留守这座迷宫的中枢，真正能拥有智慧的也不过只是一个。而且分裂越久，最后愈合的时候排斥也就越痛苦……你还能像这样碎上几次呢？”


    “唉……谁让我从小没了爸妈，没人疼没人爱——又被库嘉维娜硬摁着学杀人技巧，好不容易长大了能学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居然连摸门槛的机会也没有吗？真让人伤心。”少年体谢苗装模作样的抹眼泪，不时偷看多托雷的态度。


    演技拙劣，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多托雷注视着这个孩子，不由得回忆自己幼时在教令院求学的经历，当初愚人众招揽他的时候，自己有这样装可怜试探对方底线吗？


    好像是有的。


    这具青年体切片难道还在对幼时的经历耿耿于怀？


    成熟的多托雷将意识转移到青年切片体内，怀疑自己受到了过去的影响。


    “你太贪心了，谢苗。”


    “这叫好学，博士大人。”


    “你模仿的足够拙劣，但正是这种拙劣让我容忍你耍横到现在。如果你还是人类，我会很乐意为你展现构想中的一切，但你已经不是了。”


    “我没办法呢，不这样的话，我活不下去。想活下去也是一种罪孽吗？”


    “当然不是，那是生命的本能。”


    “所以你更应该教授我这些知识呀。”


    “但你不会用到推翻命运上面，因为你只想给你效忠的那位龙族的王重塑躯体和肉身——简直是大材小用。”多托雷汲汲营营，可不是为了让龙重新回到世界的主舞台上的。


    谢苗垮起脸：“讨厌。”


    “看来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多托雷得意的笑，“你的精神世界构筑出的空间被命名为[镜子的迷宫]～地上流淌的银蓝色的水，不时映照出人影的镜壁，这两样对应着外界的海水与雪花，又对应你自身的血与肉，元素力中的水与冰。这是属于你和你那位同伴的力量。我一直在想，除了这些以外，天上看见的那枚无机质的银月对应着什么？到底是你的人格还是灵魂？”


    “那你现在猜到了吗？”少年体谢苗收敛了笑意，仿佛真的被冒犯了似的。


    但多托雷知道他没有生气，因为谢苗生气的时候通常直接发疯发癫。


    “呵——一件事物具有多重象征意义，尤其当你学会了古枫丹的神秘哲学，知道了相似即可攀附，就会希望自己的用途可以更多更广……真是了不得的想法。生死时空，地水火风。你用冰取代岩元素对应的[空]，切割出安全的产房。用水联系物质与精神的世界，让[生]一直流动，正如血液在人体内奔走。火焰焚烧了你的过往，让你在物质世界[死]。但迷宫没有火的象征……那枚银月，只是你破碎的残肢占据的［死］。”


    少年体谢苗短暂沉默，多托雷只当是默认，很快听见对方又问了一个问题：“在我的构想里：水充当血液，雪塑造皮肤，让冰作为肉和骨骼——这是对手头资源整合后的方案。但这样的话，因为雪和冰相性太好，很容易融合不分彼此，从而造出没有皮肤的怪物，导致没有东西能锁住血液，最终溶血而死……要怎么改进？”


    多托雷摇头：“这个构想错在分配失衡。虽然寻常生物的肉、筋和骨贴附在一起，实际上那是三种组织。如果你要用元素力塑造龙的躯体，骨骼最好使用单一元素，例如冰。雪毕竟只是冰的衍生物，做皮肤就够了，多的承受不住。血与肉才是水元素发挥的重点。”


    多托雷侃侃而谈，聊起这些来口若悬河：“冰元素和岩元素一样具有稳定性，可以抵御外界空间的扭曲变化，纯粹的冰元素构成生物的骨骼，自带天然内骨甲胄，保护内脏。而在神秘派系里，水本身就是血肉的体现，强硬分离能用，但效果不怎么好……越是强大的龙，躯体就越强悍，你得选对材料，而且必须充足——越多越好。”


    谢苗为难：“我没有那样多的冰。”他能大规模使用的只有霜雪。不然封锁挪德卡莱的就不是雪花，而是纯粹的冰。


    “那就抵达［过去］找到原材料。提瓦特没有哪个本土生命不能溯源过去。”多托雷抱臂，“


    少年体谢苗点头：“原来如此……所以我们需要推动风与[时]下场？”只有时间的能力可以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来回跨越。


    “想谨慎些那就选少女哥伦比娅，她是新生的月神，时之执政要确保她代表的新月会在未来升起，但现在她被排斥，所以会暗示她从过去解决问题。按计划，让哥伦比娅进入月之门回到过去，逼迫[时间]出手。届时我就可以捕捉到这份力量，你可以借此回到过去——这是两全其美的交易，而你一定会答应。”


    “当然。”少年体谢苗一瞬间抽身为成年体，彬彬有礼道，“我会推动这样的结果产生。届时迷宫强制登出他们的精神体，博士大人蹲守就好。”


    多托雷笑了一下：“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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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和他们关系很好吗？这么快就倒戈向我了。”他以为像谢苗这种人不会和自己一样。


    “这是必要的选择，我只做符合身份的事。”所以一点思想斗争都没有，转变接受得非常迅速。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从我死的那一刻。”


    谢苗得到了更多信息，迅速构想之后要怎样做：战胜猎月人，让博士吸引台前火力，自己在暗处推波助澜，让少女不得不做出最优选择：跳进月之门。为了确保提瓦特未来一定会升起一枚新月，时之执政必定会出手，让少女抵达最完美的那段时间。


    挪德卡莱有记载，尼伯龙根曾囚禁了四枚月亮……那就是葬火之战前，尼伯龙根归来的时间段。卡吕普迪斯说过那个时间段兹梅伊还没有诞生——材料会在那里，让卡吕普迪斯去挑选。由他塑造王的血肉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一切顺利进行，旅行者会想要带回少女，正好博士也需要少女，他们之间的矛盾产生点就是自己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如果少女一回来就被博士抓走提取新月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天钉——卡吕普迪斯隐晦的告诉过他，天空会强势镇压反派者。


    博士要是挨了钉子，挪德卡莱和至冬的全部人都会遭殃——那可不行！


    “你在想什么？”多托雷好奇，“在想如何杀死我？”


    “那倒没有，我还打算学更多东西。只是在想假如博士大人失败了，要怎样活命。”


    “我不会失败。”


    “就算这个世界全部的人和神都在阻止你？”


    “会有人支持我、理解我。”多托雷冷哼一声驳斥他的猜想，“天上不公的神对尘世的影响终归是有限的，寒天之钉下落的程序极其严苛：要满足深渊入侵、窥探天空岛过去两种要求。也不会当着旅行者这种降临者的面砸下天钉——你大可以放心。”


    谢苗：“哦——但我的意思是，你拿着三月的力量也打不过他们呢？如果新月的女神拥有了足以驱逐你的力量，你想在挪德卡莱这块土地多留一秒都会受到无情的打压呢？毕竟挪德卡莱大概率就是尼伯龙根未升起的第四枚月亮，不然何以解释这里的月矩力为什么如此浓郁繁多，为什么新月的女神会在这里诞生——月神只会诞生在自己的月亮上，这一点博士大人应该是清楚的。”


    博士可疑的沉默了。


    谢苗微微惊讶：“什么，原来你不知道这一点吗？”他真的以为博士什么都知道。


    “现在知道了。这并不丢人，知识的求索本就无穷无尽。”多托雷解释说，“有关月亮的记载已经很少，哥伦比娅又是一问三不知，我只能从挪德卡莱过去的文本记载推测她的命运轨迹，知道月神眷恋自己的月亮，就像人类眷恋故乡一般……你成为龙的族裔那一刻，就什么都知道了？”


    “嗯，同一族群的龙会共享智慧。”


    “看来纳塔那边的记载的确无误，只可惜技术失传人类无法复原——”


    “别看我，我不会这个。我只是有阅览这些智慧的权限。”而且不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只有卡吕普迪斯知晓的技术才能通过同族同阵营的联系分享给他，大多数时候谢苗脑子懂了但没理解，需要慢慢消化。


    多托雷很失望：“要你有什么用。”


    “你就是酸。”


    “你的礼貌和尊敬呢？”用完就丢？


    “……我们应该换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