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呀，费佳，我以为你更想看到太宰或者乱步先生。”


    叶枫穿着老头背心和短裤，遛弯似的走向费奥多尔·D，后者看到他这身打扮，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点头说道：“同类的想法我大致可以推测出来，您才是我目前最关注的人。”


    “真荣幸，嗯，我把这句话录下来了哦，难得在某一个方面胜过了太宰和乱步先生呢。”


    叶枫顿了一下，伸手扯了扯自己那通风的背心，看向裹得严严实实的费奥多尔·D，纳闷道：“你不热吗？”


    “多谢您的关心。”


    “话说你上次的大红棉袄呢，那套衣服很有特色，衬你。”


    费奥多尔·D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下沉了几个像素点，他那所谓的挚友难得成功给他下套，弄出如此令人难堪的片段后大肆传播，许多视频还未流传出去就被他先一步拦截住了，唯有和叶枫他们联系的通道被他自己安装了坚固的防火墙，破坏的时候不过晚了零点几秒，那视频就成功发送到叶枫等人的手机。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也想要止住叶枫愈加发散的思维，费奥多尔·D直接扔出一个炸弹，开门见山地问道：“您是神明吗？”


    欸？


    叶枫愣了几秒，惊讶却又不觉得荒谬，只是心生疑惑，这个世界还有神明这类高维生命存在的吗？


    第一个猜测错误，费奥多尔·D根据叶枫的表情变化，立刻做出第二个推断。


    “您是更高维的存在。”


    “...这样的理解有些偏差，但这应该是比较符合你目前认知的解释。”


    叶枫没有任何的否认和辩解，也不去探究费奥多尔·D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只是笑着点点头，眼里是欣赏和赞叹。


    就是这种游刃有余，任何时候都置身事外的态度，让费奥多尔·D起了疑心。


    *


    一个人的性格离不开周遭环境的影响，哪怕是世人眼中的疯子，其行为也符合自己特定的逻辑。费奥多尔·D漫长的生命生涯中，几乎没有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是不能从他/她之前的经历归纳整理成一个模板，一个可预测的模型。


    除了叶枫。


    迄今为止，叶枫的画像分析和其他人的几乎没有重合的地方，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与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因过于聪明而与世界产生隔阂的无法融入不一样，那两人是非常鲜明的异类，是难以伪装自己的特殊存在，但究其本质，他们的特殊仍然由这个扭曲的世界造成。


    就连他自己，他自诩为神，自认为是不凡的存在，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这样狂妄悖逆的想法何尝不是由此前遭受的种种黑暗造成。


    只有叶枫。


    他的格格不入并不是那么明显，他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被划分成一个大的群体。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奋力工作和享受生活，但身处的却是没有正常人的横滨，他像个疯子一样为了自己的喜恶和善恶标准肆意杀戮，却又不沉浸于此，他切换得过于迅速，且没有丝毫违和，这不是人格分裂等精神类疾病可以造成的。最关键的是那一直都无法被彻底证实查明的过去，他缺少能形成这种行为模式的环境因素。


    织田作之助、江户川乱步、太宰治...费奥多尔·D连中原中也成为实验体之前的资料都收集齐了，而叶枫的那些信息还是如此的粗略，是简单得能令人发笑的程度。


    他最开始并没有往世界之外去思考。


    他只是将那些微妙的违和之处记在心里。


    直到他的“挚友”，果戈里，利用自己的异能力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用着浮夸的肢体语言和抑扬顿挫的语气说话，费奥多尔·D才猛地想到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如果叶枫是突然出现在戏剧中的演员呢？


    如果叶枫不是和他们同维度的人类呢？


    甚至有没有可能，叶枫不是人类。


    他知道世界上有非人类的存在，千奇百怪的异能力和种种实验能将人类异化成怪物，一段时间前风靡全球的吸血鬼他也杀过几只，但是他不认为叶枫是那样卑劣的生物。


    神明，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词语。


    他呼吸急促，面色潮红，仿佛疯狂而虔诚的信徒终于在生命的最后目睹信仰的降临。


    *


    令人遗憾，叶枫的神情举止都在说自己并不是神明，但他却没有对费奥多尔·D出格的猜测面露鄙夷和不屑，他没有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他认为神明的确存在。


    费奥多尔·D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说出他的第二个猜测，更高维度的存在，这一个概念并不新奇，许多科幻小说都会提及，异能力的根源无法追溯，一些宗教群体也会将其归因于高维的恩赐。


    现在，费奥多尔·D的猜测被叶枫肯定了一部分，他虽有些失落，却还是求知欲十足地开始询问。


    更高维度的世界会是更美好更和平的世界吗？


    那里的人类没有异能力者和普通人之分，是否就会更“好”？


    要如何定义好，费奥多尔·D并没有可以量化的标准，他潜意识似乎也明白，这个世界的扭曲和黑暗，根源并不在于异能力。


    叶枫也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只是将自己过往的经历分享一二。


    “无论是什么生命体，哪怕是智械，也是如此。他们都喜欢随心所欲地采取行动，而根本不希望按照理性和利益指明的那样去行动，他们想要做的事也可能违反自身的利益，而有时完全应该违反。”[1]


    “你可以认为，当生命体进化到一定程度，这些情况是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有人做过返祖实验，将一个星球的人都变回猴子，人为干涉进化，但结果无非是行尸走肉。”


    “大部分的生命体都是庸人。他们既成不了凶狠之徒，也成不了善良之辈；既成不了流氓无赖，也成不了正人君子；既成不了英雄，也成不了虫豸。只有极少数人是天才，无论是发起战争还是推动和平，他们也只是一面旗帜，甚至只是一根导火索。”[2]


    “就像这里一样。”


    这些事情费奥多尔·D真的不明白吗？


    叶枫不知道，正如他最初听到太宰治复述费奥多尔·D的理想一样，他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是，不作评价。


    他没有引入星神的概念，那是更高维度的存在，极大可能会让费奥多尔·D陷入虚无，叶枫不想给这个世界添加更多可供燃烧的柴薪了。


    *


    “滋——滋——”


    那是一段没有意义的杂音，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一边听着这样的噪声，一边在打牌。


    他们今天上午参观阅兵，下午稍作休息后，便直奔各大非遗美食店铺，晚上九点才肚皮圆滚地回来，十点半左右，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便已睡下，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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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直在客厅坐着，从下棋到打牌，已经玩了近两个小时。


    两人一直都沉默不语，沟通交流全靠眼神。


    “...阿嚏——”


    混乱无序的电流声终于消失。


    “太宰帮我泡杯红茶吧，夜里还是有些凉啊。”


    叶枫是十一点出门的，当时也纠结过要不要披件外套，嫌麻烦就没有穿，连太宰治递给他的窃听器都是直接揣裤袋里，小小的不算显眼，但当时费奥多尔·D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窃听器的存在。


    三人对于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


    并不是夜猫子的江户川乱步叮嘱叶枫早点回来，毕竟他们明天下午就要返回横滨，上午是仅存的畅享美食的时间。


    叶枫一直都很信守承诺，赶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回到了四合院。


    他一回来就抄起椅子上的外套，快速穿上，看到桌子上滚烫的红茶后，笑道：“谢啦。”


    仙舟人极少生病，他也不例外，只是在这个世界，他到底是被压制了，一丁点的冷热变化都会受不住，本以为出去不过一两个小时没问题，没承想这里夜间是跳崖式降温，费奥多尔·D又选了那样通风的位置，直吹得他微微打颤。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等到叶枫回来后就着手收拾牌局，他们聊起明天的行程，回到横滨后的计划，唯独没有去询问叶枫究竟和费奥多尔·D聊了什么。


    那款窃听器是经过改造的，寻常的干扰器无法彻底将其屏蔽，虽然夹杂着沙沙声，但是最开始，两人都能听到叶枫那几句调侃，只是一阵沉默后，通讯彻底被影响，杂乱刺耳的电流声出现，他们再也听不到叶枫和费奥多尔·D的谈话。


    这很明显是叶枫的手笔，叶枫判断接下来的内容不能透露给他们。


    基于信任，两人没有去询问叶枫，出于自信，他们知道凭自身的能力，叶枫背后的秘密早晚会被自己查到。


    ...但是否有这个必要呢？


    两人对视一眼，知晓了彼此的想法，如果有必要，叶枫会告诉他们的。不去探究朋友的秘密，算是聪明人的必修课。


    反正真的需要帮忙的话，叶枫肯定会将他们绑上贼船，两人如此相信着。


    *


    “唔，避开了所有监控，专挑死角位置前进呢，真亏他能想到这样的路线，噢，有一些是用了干扰器，几秒钟的屏蔽，也够他快速通过了。”


    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最近接到的任务是去留意新入境的外国异能力者，费奥多尔·D是其中一个关注对象，男人在他的身边放了具有人工智能的微观粒子，这些粒子属于异能力产物，不会受到科技产物的影响，因此男人可以清楚地知道费奥多尔·D今晚的一切行动。


    不过居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男人将粒子最后传输回来的画面放大，那是一个清瘦的男人，样貌有些熟悉...在内部系统里找到了——叶枫，观察期，可信任度三颗星。


    他将两人秘密见面这一情况反馈上去，收到了继续盯着费奥多尔·D的指令。


    略过了叶枫吗？


    男人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按命令行事，不过他的任务也没有持续很久，在叶枫等人返回横滨的次日，费奥多尔·D也离开了首都。


    男人的粒子只能覆盖一个城市，再远的距离，他就跟踪不到了。那位特殊关注的对象，将由其他同事继续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