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贤治七岁】


    【宫泽贤治十四岁】


    白纸黑字，个人信息写得分明的求职者信息收集表中，年龄这一栏在不断地发生变化，直至叶枫的视线长时间停留在那张纸上，信息才停止跳动，定格在十四岁。


    这是叶枫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出了问题。


    当时他将宫泽贤治从伊哈托布村带到自己家，走港口黑手党的程序给了他一个助理身份，时薪可观，只是在收集宫泽贤治的资料，走入职流程的时候遇到了些许问题，明明外表和心智都是正常少年的宫泽贤治，在填写表格之时下意识地在年龄那一栏写下了七岁...


    叶枫当时就坐在宫泽贤治的身旁，看着他在写下七岁后并未察觉出任何异常。宫泽贤治甚至在填完表格后，被叶枫提醒重新检查一遍填写内容时，点头肯定了自己并没有填写错漏。


    认知出了问题？精神类疾病？还是当时的碎石堆也砸到他的脑袋？


    这是叶枫最初的猜测，然而当他拿起那张表格后，纸张上的数字来回跳跃，最后变成了十四岁时，他就肯定了另一个一直以来都有的想法。


    因为那虚假的无法使用占星术的天空，以及时常感到违和的记忆片段，叶枫已经察觉出这个世界有问题，更准确地说是自己有问题，他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有不着边际的揣测都在那年龄变动中得到了证实——世界和他都有问题。


    这样的奇异之处被他记在心里，和其他疑问摆放在一起，只待合适的机会便能串联解答。


    然而不过时隔几日，他便偶然来到[编译室]，遇见织田作，曾被扭曲编造的记忆全数消散，他重新找回了被吞噬篡改的记忆。


    只是当时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过于细琐，许多事情都有较高的不确定性，织田作又是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才让叶枫没有将“宫泽贤治的年龄为何会发生变动”这一疑问说出来。


    此后的大半年，叶枫再也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人体实验基地、横滨的经济与教育改革、港口黑手党的微转型等一系列事件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直至今日，在格式一样的入职申请表中，他重新看到相似的年龄跳动。


    【芥川龙之介 十三岁】


    【芥川龙之介 十五岁】


    【中岛敦 十一岁】


    【中岛敦 十八岁】


    和宫泽贤治一样，这两人的年龄最后定格在更大的那个数字。


    这种情况果然只有自己能够看到，叶枫发现将表格递给他的下属脸上都没有任何异样，他们恭敬地双手奉上表格，在叶枫的点头示意下，将表格摆放到桌子的正中央，而后躬身离开。


    这似乎是一种天然筛选，叶枫将那两张表格抽了出来，仔细翻看。在抽出三份表格后，叶枫将剩下的人选交由下属去面试。


    *


    “让芥川龙之介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有着黑白渐变色发、鬓角微长的少年，他虽然身材瘦弱、脸色苍白，时不时有几声咳嗽，但神情镇定自若，身姿挺拔，他缓步走到叶枫面前，极有礼貌地弯腰，开口说道：“叶先生您好，在下是芥川龙之介。”


    ...肺气不足，还有营养不良导致的眉毛浅淡，叶枫难得见到比太宰治还要体虚的人，又是个未成年，按理比宫泽贤治大一岁，却不像后者那样活力十足，叶枫原本带有审视的眼神和缓了一些，他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芥川龙之介，温和道：“别紧张，我不太在意上下级关系，坐，喝口水我们再慢慢聊。”


    叶枫注意到芥川龙之介双手接过水杯时格外注意不和他发生肢体接触，明白对方是个戒备心极高的人，因此让对方坐在三人沙发后，自己去侧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芥川君，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是我们旗下福利院的孩子，还有一个妹妹，芥川银，也在福利院里生活。”


    芥川龙之介将只抿了一口水的杯子放下，坐得板直，脸上带有感激和崇敬，说道：“是的。在下和妹妹之前一直生活在贫民窟，是御社建立福利院，将我们都带了回去，其中种种照顾，在下和妹妹感激不尽！在看到招聘告示后，在下立刻找了院长，报名参加，无论是什么任务，在下都会拼命完成！不会让御社失望！”


    少年越讲越激动，涨红着脸，一股脑地说完心中准备已久的话之后，才剧烈咳嗽起来。


    他已经习惯咳嗽，也习惯忍耐咳嗽，他将拳头握得发白，抵在嘴边压制住那些咳嗽声后，才哑声说道：“抱歉，在下失礼了。”


    “没事。冒昧问一下，芥川君，你的咳嗽是天生的吗？”


    芥川龙之介鲜少被人关心，误会了叶枫的意思，于是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在下只是偶尔如此，并不会因为咳嗽影响到任务的。”


    “呵，如果芥川君顺利通过面试，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不需要这么紧张。”


    “你是因为想要报答恩情，才打算加入公司的吗？”


    “贫民窟出身的话，你应该很了解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吧。”


    少年正色道：“在下非常清楚，御社是这座城市的阴暗面本身，港口黑手党。”


    芥川龙之介穿着半新不旧、并不算合身的衣服，西装宽大，袖口翻叠，他站起身来，让叶枫得以完整看到他身后张牙舞爪的黑色异能力。


    “这是在下的异能力，[罗生门]，可以操控在下穿着的衣服进行攻击，而且形态多变。”


    虽是如此说，但是芥川龙之介只展示了[罗生门]常见的尖刺和布条形式，他小心地控制着几根锐利得可瞬间夺人性命的尖刺伸到叶枫面前，供叶枫仔细端详。


    “在下并不是单纯为了报恩才想加入御社，在下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而来。”


    他再次激动起来，[罗生门]受他影响，又分裂出了几根不明形状的黑色异能力在身后舞动着。


    “锋芒足够，日后学会收敛会更加强大，芥川君拥有极具潜力的异能力呢。”


    得到肯定的芥川龙之介虽然表情没有巨大的变化，但脸上多了几丝血色。


    “不过，芥川君的妹妹呢。虽然说现在的横滨和平不少，我们也是讲道理的组织，但是血腥和暴力是组织不会变更的底色，祸不及家人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场面话，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不会牵扯到家人，芥川君是否有思考过自己的死亡会对妹妹产生什么影响。”


    少年愣住了，[罗生门]自动消散，在贫民窟之时，朝不保夕，死亡是随处可见的阴影，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他凭借着自己的异能力和不要命的狠劲成了别人不敢轻易欺辱的存在，妹妹芥川银一直被他保护在身后。


    ...他其实并没有思考过自己死亡后妹妹会怎么样，多少次面对强敌，他都是直接冲上去，即使同归于尽被打成重伤，在濒危之际，在他担忧妹妹的安危之前，妹妹就会向他跑来。


    芥川银总是来得很及时，她很坚韧，很顽强，哪怕年龄尚小也能在芥川龙之介受伤之时保护好他，所以叶枫说的那个问题，芥川龙之介的确没有真正思考过。


    如果叶枫是询问芥川龙之介是否会害怕死亡，那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可是涉及到芥川银，他反倒说不出话来。


    “相依为命的妹妹是很重要的存在吧，芥川君如果真的想要加入我们，这个问题要好好考虑清楚，也要和妹妹商量好。”


    芥川龙之介垂着头，乖乖听训，此情此景不像是在面试，倒像是年长者在对自家小辈进行教导。


    “叶先生，在下的面试是不通过吗？”


    “通过了。”


    芥川龙之介猛地抬起头，眼里是茫然和惊喜。


    “我说过，你的异能力很强大。只是心性有待磨砺，你还很年轻，港口贸易公司有适合你的见习岗位。”


    不是港口黑手党...


    少年敏锐地分辨出这两者的区别，朗声道：“是，谢谢叶先生！”


    芥川龙之介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有些同手同脚地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将桌子上的杯子拿走。


    真有礼貌，叶枫感慨了一下，而后在芥川龙之介的申请表后写下面试评语。


    “下一位，让中岛敦进来。”


    这也是一位发型奇特的少年，刘海参差不齐，像是胡乱剪出来的，白发少年努力装作镇定地走到叶枫面前，鞠躬的弯腰角度近乎180度，他大声叫道：“您好！我是中岛敦。”


    这嗓音...叶枫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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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幻视了一秒桂乃芬。


    从戴上手铐的犯人家属到热情似火的街头卖艺人，桂乃芬算是叶枫众多朋友中较为年轻的一个，她并不避讳自己来仙舟之前的事情，大大方方地和叶枫等朋友分享，还给他们介绍过自己正在奋力读书的弟弟妹妹。


    只是叶枫曾听相熟的云骑军说起，少女初被移交到仙舟之时，得到宽恕之后，是如何的心怀感激，如履薄冰地开始新生活。


    其战战兢兢的模样和眼前的中岛敦有几分相似。


    不过是数秒没有得到回应，中岛敦便开始微微颤抖，他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希望可以找出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好立刻道歉，谁知越复盘越紧张。


    他刚才看到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人表情冷淡，眼神凶狠，对视之后便开始有些怯场，只是碍于院长的威严不敢临阵脱逃，再加上立刻就被叫到名字才没有离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还是搞砸了吗...


    叶枫都能听到那牙齿打颤的声音了，他有些纳闷，自己只是神游了几秒吧，这孩子就被吓到了？还一直躬着身子，唉，先安抚一下吧。


    “中岛君，坐。”


    “近日天气炎热，哪怕是室内也多会出汗，来，先擦擦，我们稍后再聊。”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巾，缓缓地松了口气，将冷汗拭去，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他瞄了一眼叶枫，对方正在翻看他刚才填写的表格，眼神温和，还噙着笑，呼，太好了，事情没有一开始就被搞砸。


    在叶枫望过来时，他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注意力高度集中，心中不停地想着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问题。


    “中岛君之前都是在孤儿院长大，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我们的招聘呢？”


    “是，是院长建议我过来试试的。”中岛敦说起院长时带有几分畏惧，掩饰得并不好。


    “那么你对我们公司和这个岗位的工作内容了解多少？”


    中岛敦知道的都是院长提供给他的，属于港口贸易公司的信息。


    而他来应聘的岗位，是安保。


    招聘信息有两个版本，港口贸易公司的招聘信息通过各大招聘网站、媒体宣传出去，主要招纳的是经济型管理型人才，至于港口黑手党，叶枫不做详细要求，只是把消息散播出去，而安保这类明显带有武斗意味的岗位，是属于黑手党的。


    那位院长应该也是同路人，却没有将事情全部透露给眼前之人...


    叶枫不露痕迹地细细审视中岛敦，却得到了对方有些不安的神色。


    又是一个直觉系。


    “对于安保，我们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服从命令，二是能打。”


    “后者可以培养，我们会提供一系列的培训，但是前者，中岛君，我想了解一下，你有杀过人吗？”


    中岛敦的身体抖了一下，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没有。”


    眼神纯澈，他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在孤儿院说不定也是被欺负的类型，叶枫心中微叹，说道：“安保工作难免遇到纠缠不清的人，打斗是不可避免的，中岛君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贸然加入我们公司，会很痛苦。”


    ...失败了。


    中岛敦很清楚叶枫在拒绝自己。


    院长，院长会怎么惩罚自己？


    最近院长就很讨厌我，打骂的次数比之前多了许多，还关了几次禁闭，那些人都说院长计划将我赶出去...连力气活都做不了的废物...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他的嘴还在开开合合，是在骂他吗？


    “你的字迹工整，填写内容条理清晰，可以去——”


    “吼——！”


    低垂着头，身体轻轻颤抖的少年突然变成巨虎，朝他面前的叶枫张开血盆大口。


    原来是被隐瞒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异能力吗？


    化作虎的异能力...速度还行，但攻击力不太够，果然，没有意识的话就只会胡乱挥舞爪子呢。


    叶枫引导着巨虎破坏办公室里自己不太喜欢的东西，躲避了几下攻击后才准备出手。


    然而有人先他一步。


    “罗生门！”


    布条状的黑色异能力将巨虎牢牢束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