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岳驰安顿好辛文芝，乔楠才从家里离开。


    她看看手表，已经临近十二点。


    本准备回学校，可一想到学校有门禁，十二点之后就不能再回宿舍了，干脆便打消了了回去的念头。


    陡然间，她竟发现自己无地可去。迟到的悲伤与疲劳瞬间涌了上来，似乎要将她吞没。


    她没有终点，只能漫无目的地走，走了好一阵，等再抬眼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明明眼前的街景似曾相识，可又叠着些初次造访的陌生。


    乔楠注意到不远处有供行人休息的长椅，走近便坐下了。


    金属材质的凳子意外地冻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极致的温度刺激到了泪腺，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眼框中涌了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泪水犹如脱缰的野马，完全控制不住。


    片刻之后，她抬手试图擦掉眼角的泪水。冰凉的手掌与滚烫的泪水接触的瞬间，她便明白了眼泪止不住的理由……


    那些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又要再一次与她擦肩而过了。这一回，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在听到岳驰说，他们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她恐惧惊讶，可这些情绪转瞬即逝过后却变成了习惯。


    那一个瞬间，她彻底明白，她在泥泞中呆得太久，早成为了泥泞的一部分。


    曾经那么渴望的光亮，到头来才发现，她生活的暗夜里，那里不会有光亮，她也不该期待的。


    忽然吹起的一阵寒风，让原本还带着余温的热泪变得冰凉，叫她分不清，到底是眼泪更冰还是手更冷。


    就在这时，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来声响来。


    会在这个点找她的，也就只有江聿了。


    拿出手机后，她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果然如她所想。


    不知为何，看到那个名字的睡觉，鼻头的酸涩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酵起来。


    可在按下接听键前，她还是吸了吸鼻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喂。”她的声音冷冷的，比街边的气温更低。


    “你在哪里？”男孩急切地问。


    “我在家。”她撒谎道。


    “没出什么事情吧？”


    他的声音温柔地不像话，让女孩隐忍地情绪几近崩溃，泪水不受控制地再次划过面庞，她下意识抬头，深吸一口气后开口：


    “我没事。”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后说：“那我可以来找你吗？”


    “不用了，现在很晚了，更……何况我打算睡了。”乔楠的眼泪有些止不住，只想早点结束他们之间的对话。


    “乔楠。”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与女孩的冷漠不一样，他的语气耐心，不急不缓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之前去便利店找你，李苏溢说你一下班，就神色匆忙地回家了，是不是家里发什么了？”


    他的声音好像冬日里的阳光，似乎要将所有的寒意驱散。乔楠甚至产生了想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倾吐而出的冲动，可她还是忍住了。


    “没有。”她依旧用冷漠推开了他。


    电话那头的人好一阵没有开口说话，但也没有要结束对话的意思。


    乔楠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只想早早了断，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后开口：


    “江聿，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说。”男孩的声音沉稳如常。


    乔楠紧咬着嘴唇，霎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明明她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这段时间，他们……早就逾越了朋友的界限，做着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在她回到家，听到岳驰说的那些之前，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开始变得幸福的。


    可是……现在的她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过去她为了还债，一天24小时，甚至要掰碎了再用。她哪里还会有时间去谈恋爱，去变得幸福。


    想到这里，眼前的街景在视线前慢慢变得模糊。


    她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做了一场美梦，而现在美梦的体验券到期了，该从梦中清醒回到现实的生活中来了。


    回到她泥泞、不堪的生活中。


    ……


    乔楠轻咳一声后，强忍着泪意开口道：


    “江聿。”


    她再次轻唤他的名字，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留恋。


    乔楠心想：而如今往，她应该没有什么机会再叫他的名字了吧，此刻悲伤已经蔓延至全身。可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真心视而不见：


    “你之前问我，可不可以给你追我的机会。”


    “嗯。”男孩点头，“那你的答案是？”


    乔楠眼角通红，视线落在白的刺眼的灯光上。她的目光似乎与之在做对抗，白惨惨的灯光强而有力的刺激着女孩的视线，她没有躲开。


    眼睛虽痛，可她的泪水似乎被一张网全部阻拦住。


    “不可以。”她不由得紧握双拳，似乎这样会给她带来撒谎的勇气。


    电话那头许久的沉默，让她原本漂浮而恐惧的心不停地向下跌落，那是一片黑暗而空旷的深渊。永不见底，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江聿终于开了口：


    “为什么？”意外的是，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乔楠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难熬，“因为……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男孩追问道，语气依旧平静。


    “哪里都不合适！”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尴尬而难堪的对话。


    江聿也没有紧追不舍，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那你还喜欢我吗？”


    乔楠紧紧咬住嘴唇后，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早就不喜欢了。”


    “是吗？”


    男孩的语气让她觉得意外，本以为自己的拒绝会换来他的歇斯底里，然后两个吵得不欢而散。


    这是她以为的，他们之间的结局。


    可没想到，再度开口的时候，江聿的还是沉稳如常：


    “那你可以告诉我，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为什么拒绝我的时候，还会流眼泪？”


    等反应过他的话，乔楠错愕地瞪大了双眼，转身回头。


    那个熟悉的面孔陡然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男孩接电话的手已经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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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


    牛仔外套拿在另外一只手上，大概是跑动的时候不方便脱下来的。


    他的额头上还有微微的汗液，为来找她，他应该是跑了很长一段路。他的气息还有些急促，呼出的白气萦绕在面庞边。


    大脑乱做一团，乔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这样的场景，于是在眼泪要冲破所有的禁忌之前，转过头想要一走了之。


    那个男孩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女孩便跌落进了他的怀里。


    那个微暖的怀抱击退了她所有的固执。泪水先于理智，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愈演愈烈。


    那男孩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泣不成声的女孩，任凭她宣泄所有的委屈。


    好在他的怀抱足够温暖，能够充分地给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安慰。


    二十分钟后，乔楠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


    江聿没有松开她，反倒是抱得更紧了，靠在她的耳边轻声地对她说：“跟我回家好不好？”


    许多年后，乔楠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在忏悔。


    那个时候她就该拒绝的，而不是随心而动，让他们之间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那时的她，望着那个眼眶里满眼写满心疼的男孩，就这样无所顾忌地点了点头。


    ……


    江聿从高三毕业后，就开始做一些模特和演员类的兼职了。


    因为出色的外形，即使是兼职，他的收入也一直都还不错。


    虽然和姚家曾经给的相差甚远，但应付生活也算足够，为了方便兼职，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不算大的公寓。


    午夜已过，地铁公交已经停运了。


    江聿打了一辆车将两个人送到了他的公寓。


    从车上下来后，乔楠一路跟在江聿身后门。


    江聿的公寓不算大，大概也就是五十多平的样子，一室一厅。


    装修简单却不落俗套，简单的工业风倒也很是符合江聿留给别人的印象。冷冰冰的，满脸写着生人勿扰，整洁却看不出太多的生活气息。


    江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递到乔楠目前。


    乔楠也没多想，结果就准备穿上。倒是江聿急不可耐地解释：“新的，没人穿过。”


    “哦。”乔楠语气淡淡，不是很在意。


    江聿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又说道：


    “因为我知道你早晚会出现在这个家里，所以一直都备着。”


    乔楠刚巧穿进拖鞋里，鞋分外合脚。等反应过他的话来，有一瞬错愕：


    “可……那时候我们……”


    失了联系。


    江聿微微一笑，靠在玄关柜边：“是，我找不到你了。”


    回忆起那段时光，他看起来还是很失落，嘴角的笑看着让人觉得心疼，他抬眸看向乔楠，重新开口，“但我就很有自信，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却带着些倔强。


    见乔楠许久不说话，江聿再次开口道：


    “这双拖鞋从两年前就开始等你了，和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