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疼痛一阵阵蔓延上来，裴清初阖了阖眼，逼自己冷静。


    对方说得对，这里空间有限，他能借昏暗光线躲避一时，却不可能真正逃脱。


    就在他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侧柜门时，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能量波动，倏地从感知中掠过。


    裴清初指尖一顿，屏息凝神。


    这个柜子……触感和重量与其他柜体不同，似乎没有其他柜体那种沉甸甸的稳固感。


    他摸索到柜门上挂着的机械锁——古典黄铜款式，这种结构在初代机甲上出现过，他当年曾专门了解过。


    黑暗让触觉听觉变得敏锐，锁的内部结构在他脑中清晰成像。裴清初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入外套口袋——果然摸到一枚细长的金属发夹，是裴小小之前乱丢，他顺手收起来的。


    他将发夹前端掰直，将尖端探入锁孔，凭着指尖传递的细微触感，小心拨动锁舌，侧耳捕捉着那细微的机括声响。


    “嗒。”


    一声轻响，机括弹开。


    他无声地取下锁，迅速侧身闪入柜内，反手将柜门轻轻带拢。


    柜内空间比预想中深阔。裴清初紧紧背靠柜壁，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樟木气息涌入鼻腔，激起一阵咳意，他竭力压制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处长，那边也看过了，都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凯路简气急败坏：“这么快？你们怕是只扫了一眼吧？给我一个个柜子搜！打开查！”


    “是！”


    远处的脚步声散开。裴清初呼吸一窒，有脚步朝他的方向来了，大概在前方隔了几排的距离。


    “那个姓裴的不是omega吗？给复古派的Alpha干活，图什么？”一个安保低声嘟囔。


    “钱呗。那些没落贵族，手指缝里漏点都够普通人花了。什么派系不派系，不就是谁给钱多跟谁干……”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排重柜之隔，裴清初垂眸，心跳震如擂鼓，冷汗浸湿了后颈衣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丝极其微弱的凉意，悄然拂过他的背部。


    裴清初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风。


    有风，就意味着有通道。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凭借触觉，小心翼翼地向后摸索。指尖先是触及粗糙的木制内壁，继续向后探去——


    忽然，他碰到了什么。


    ……光滑、微凉，表面覆盖着一层细腻短绒的触感。


    像是经过鞣制处理的皮革，或是……皮肤。


    裴清初全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东西离他极近，体积与他不相上下，只是周遭太黑，他才没发觉对方的存在，但对方，或许一直能……看见他。


    是标本？某种收藏品？裴清初强迫自己冷静。它静默无声，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应该不是活物。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刹那——


    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所有感官被放大到令人悚然的程度。他“感觉”到，那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柜子因外部搜查产生的微震，裴清初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时间在煎熬中一秒秒度过，但那物体再无动静。


    死寂中，裴清初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错觉吗？还是……


    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唤回了神志，求生本能压过了悚然。裴清初强迫自己冷静，再次小心摸索。那带有短绒的物体后方，是柜壁。


    他调整姿势，用后背抵住柜壁转角，让手臂有足够空间动作。手指沿着那物体后侧仔细探查——果然，触到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流，正持续地渗进来。


    这气流比冷库内的循环风更加干燥，风速也更缓。


    ——后面有空间！


    裴清初眸光微动。第一军校仓库也有类似设计：为保护藏品免受频繁进出带来的温湿度波动，有时会在隐蔽处，设置独立的维护通道或缓冲间。


    不是焊死的。指尖触到数个整齐排列的凸起方块——熟悉的触感让他一怔：是标准的机甲操作界面。


    和第一军校仓库里的一模一样。


    那……密码会不会也……


    柜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相邻柜前。有人开始用力拉扯旁边柜门，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这个柜子怎么没锁？”


    手电光晃过，几缕光线从门缝透入。裴清初的手指在键盘上掠过，一组无需思考的指令——那是每个第一军校新生入学的第一课，一套被戏称为“室内健身操”的基础机甲操作指令序列。


    “咔哒。”


    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响。柜壁向内滑开一道窄缝，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入口。


    确实是检修通道。


    与此同时，柜门外，脚步声停住。一只手握住了门把。


    没有任何思考余地，裴清初用尽最后气力，将自己挤进那狭窄的通道入口，反手抓住内侧一个凸起，将柜壁拉回原位。


    “唰——！”


    柜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强光手电直射而入，照亮了空荡荡的柜内空间，以及……柜子角落里，一尊披覆华丽羽毛、在强光下栩栩如生的巨型鸟类标本。正是裴清初刚才触碰到的“毛茸茸”。


    光柱定格在标本那双以玻璃珠镶嵌、透着诡异生动感的眼珠上。


    “这什么玩意儿？”拉开门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嫌恶道，“……鹦鹉异兽的标本？真晦气！”


    光柱移动，扫过柜内其他角落，空无一物。通道内，裴清初紧贴在复原的暗门后，听着近在咫尺的声响，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处长，这里没人！”搜查者高声报告。


    “继续找！他肯定还在这房间里！”假凯路简的声音带着怒火，显然没料到目标竟能在这种情况下消失，厉声催促手下检查更远处的柜子。


    裴清初背靠冰冷墙壁，缓缓松懈下来。他捂住口鼻，将几乎冲出口的剧烈咳嗽和喘息死死压在胸腔。


    冷汗湿透了全身，在低温中迅速变得冰凉黏腻。他定了定神，待外面的脚步声完全远去，开始摸索着向通道深处爬去。


    ——为什么，这里会有与第一军校的密码？


    随着前行，眼前的黑暗似乎淡了些，隐约有一丝光线从前方泄出。裴清初放轻动作，屏息细听，竟捕捉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求救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小爷我一世英名，难道真要交代在这鬼地方？”


    “我的钱还没花完呢！杀千刀的狗议员，杀千刀的议会党争……”


    “救救我救救我，谁要是能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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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我、我愿意出两千……不，一千五！一千五信用点！”


    裴清初微微偏头。都困在这种境地了，讨价还价竟只肯出一千五？


    对方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他抿了抿唇，朝声源方向挪去。


    这条通道似乎是在整个拍卖场上方铺设的通风管网，四通八达。裴清初一边前行，一边在脑中勾勒此处的三维结构。


    这里……或许能通向易重山提到的那个“隐藏空间”。


    但眼下救人要紧。他谨慎地接近声音位置，冷不防看见前方通道被两瓣浑圆的屁股严严实实地卡住。


    “救命啊……有没有活人……”


    “别动。”裴清初忽然开口。


    那两瓣屁股猛地一哆嗦，对方显然十分恐慌：“谁、谁在后面？！”


    “英雄好汉，手下留情！千万别对我的屁股下手啊……我们beta虽然上下都紧致实用，但干燥得很！我、我愿意出三千信用点买我全须全尾的清白！”


    裴清初没完全听懂他话中深意，打量四周。这人卡得不算死，如果能对准角度踹上一脚……凭借臀部脂肪有缓冲，应该能助他脱困。


    “外面的环境安全吗？我现在帮你出来。”裴清初道。


    “安、安全！这边是地面……等等你要干嘛？！别——啊——！”


    裴清初蓄力，在狭窄空间内调整好角度，骤然一脚蹬出。


    那屁股晃了晃，通道里传来一声闷哼。


    “抱歉。”裴清初低声道，随即再次发力，更精准地补上一脚。


    “咚！”


    两瓣屁股终于通过了窄口。对方发出一连串“嘶嘶”的抽气声，手忙脚乱地往前爬了几步，捂着惨遭蹂躏的部位站起身：“疼疼疼……”


    外面果然是相对开阔的地面空间，比裴清初之前探查的几个出口都好不少。他紧随其后钻出通道，一抬头，对上一头极具辨识度的蓝白色挑染卷毛。


    对方身上那身缀满彩色布料的牛仔穿搭也十分眼熟——这种艺术气息过剩的打扮很有记忆点。


    裴清初抿了抿唇，试探道：“凯路简？”


    正揉屁股的年轻人身体一震，猛地扭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裴清初没回答。虽然对方姿态松弛，但不代表这里对他来说也安全。


    “这是哪里？”


    “后台杂物间啊，”凯路简下意识回答，说完立刻捂住嘴，警惕地后退半步，“你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这里确实是堆放杂物的房间，相比方才冷库的阴冷，明显温暖许多。凯路简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


    裴清初心念电转，上前绕后，手臂迅捷截过对方脖颈，形成一个不致命，但足以制住对方的姿势。


    “别出声，”他动身时顺手从旁边杂物堆里摸到一把长柄餐勺，用勺柄不轻不重地抵住凯路简后腰，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会在通风管道里？”


    凯路简浑身一抖，两股战战：“英、英雄，有话好说！别动手！我这人胆子小，万一吓尿了，对您、对环境都不太好是不是？我、我是来传话的，顺便……看看有没有漏可捡——雇主的身份我真不能泄露，这是行规——”


    “雇主是珠可执？”


    凯路简眼睛瞪得更圆了，活像见了鬼：“你、……您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