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是在周一早晨开始蔓延的。


    当明绮抱着教材去上课时，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以往那些对他敬而远之的同学，今天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轻蔑。


    甚至有几个平时被孟夏欺负过的omega，此刻也带着一种你也有今天的快意。


    “看，就是他……”


    “听说明绮为了攀上凯恩家族，把黎少给甩了？”


    “真的假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好不容易傍上黎家，结果见到更大的树就赶紧往上爬。”


    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在明绮经过时会短暂安静，但那些隐约的目光依旧追着他。


    楚之南在教室门口等着他，脸色难看。


    “听说了吗？”他压低声音，“现在整个学院都在传，说你上周在凯恩家的宴会上攀上了凯恩家主，回来就跟黎盛野划清界限了。”


    明绮的脚步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谁传的？”


    “还能有谁？”楚之南冷笑，“孟夏那几个跟班，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到处说。绘声绘色地描述你怎么在宴会上对凯恩家主献殷勤，怎么冷落黎盛野，最后怎么委婉地提出分手。”


    明绮的指尖在教材封面上轻轻划过。


    他想起上周五晚上，在楼梯间孟夏那双怨毒的眼睛。


    “黎盛野那边什么情况？”他问。


    楚之南说，“他没来学校，好像家里有事。不是……你们两个，真的闹掰了？’”


    楚之南虽然看不惯黎盛野一直缠着明绮，但是他清除知道，黎盛野是夜明星最大的投资商。


    就算是看在黎盛野的钱的份上，楚之南也不想黎盛野这么快就和明绮分手。


    “算不上闹掰。”明绮说，声音平静，“只是把话说清楚了。”


    楚之南盯着他看了几秒，叹了口气：“你这人……有时候真摸不准你什么意思。”


    明绮没接话，抱着教材走进教室。


    刚坐下，前排就传来刻意压低却足够让他听见的议论：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看谁有权有势就跟谁。”


    “这种omega就是不知足，以为自己有点才华就能上天了……”


    明绮充耳不闻。


    翻开教材，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今天的笔记。


    笔尖很稳，没有颤抖。


    课间休息时，一个平时很少说话的Beta女生犹豫着凑过来。


    “明绮……”她声音很小，“那些传言……不是真的吧？”


    明绮抬起头，看着女生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


    “那就好。”女生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你小心点孟夏，他好像特别恨你。”


    “我知道。”明绮说，“谢谢。”


    女生匆匆离开了，像是怕被人看见她和明绮说话。


    楚之南下课后又凑过来找明绮，眉头紧锁：“这事儿得处理。谣言越传越离谱，现在连alpha学院那边都开始议论了。再这么下去，会影响夜明星的声誉。”


    明绮看着窗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三天后，夜明星一号机正式上市。”


    楚之南一愣：“你是想……”


    “用事实说话。”明绮转过头，黑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比起解释一百遍，不如让他们看看，我到底需不需要攀附谁。”


    +


    凯恩庄园。


    书房里，莱维特·凯恩坐在轮椅上，面前悬浮着三面光屏。一面显示着股市行情，一面是军部人事架构图，还有一面是夜明星机甲的预售数据。


    管家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平板，将目前的信息阐述：


    “预售数据出来了。上线24小时，预订量突破三千台。其中百分之四十是军方采购，百分之三十是各大机甲俱乐部，剩下的是私人收藏家和科技公司。”


    光屏上的数字还在跳动，不断攀升。


    “比预期高出百分之两百。”管家补充道，“媒体评价也很高。《帝国机甲周刊》给了五星推荐，称其为近十年来最具革命性的民用机甲设计。”


    莱维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这个数据比我预想的还要高。”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家主，恕我直言。明绮先生的能力越强，安陆那边就会越重视。一旦他正式进入军部的视线……”


    “那就让他进去。”莱维特打断他，目光落在军部人事架构图上，锁定安陆那个名字，“安陆想要他，我也想要他。既然如此，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莱维特操控轮椅转向窗户，看着外面精心修剪的花园。


    管家沉默了。


    碎星带战役的真相，他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莱维特脸上的伤，腿上的残疾，还有那些永远无法消除的后遗症都是拜安陆所赐。


    “那您的计划是？”管家问。


    “邀请明绮加入深空计划。”莱维特说得很干脆，“给他最高级别的权限，给他最好的资源，让他专心做研究。同时，利用凯恩家族的力量，把他从安陆的视线中保护起来。”


    管家明白了。


    把明绮纳入凯恩家族的羽翼之下，既得到了他的技术，又能够控制住这个变数。


    “但明绮先生会同意吗？”管家问，“他看起来……不像是愿意被束缚的人。”


    莱维特笑了：“他不会同意被束缚。但他会同意合作，只要条件足够好。”


    “我很了解这个孩子。”


    管家回忆起那天见到明绮时的画面。


    明绮能在家主的威压下丝毫没有动容，甚至能够和他有来有往。


    管家不认为明绮能够甘愿成为家主的棋子。


    但，既然家主想要，那就按照家主的意思来。


    莱维特摸索着手里的身份牌：“孟家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孟振上周见了安陆。”管家调出另一份报告，“两人密谈了两个小时。之后，他的omega儿子孟夏就开始在莫斯图散布关于明绮先生的谣言。”


    莱维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跳梁小丑。”


    “但跳得太高，也该敲打敲打了。”


    “您的意思是？”


    莱维特云淡风轻道：“给孟家一点教训，他们在南三区的那个矿场，手续好像有点问题。让税务部去查查，查仔细点。”


    “明白。”


    管家退出书房，轻轻关上门。


    莱维特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那枚身份牌，在日光下反射出沉寂已久的光芒。


    +


    黎盛野这一周都没有去莫斯图。


    那天和明绮分开之后。


    黎盛野就收到了自己老父亲的命令，回去吃了一顿家宴。


    在家宴上，黎父对黎盛野最近胡闹的事情狠狠批了一顿。


    黎盛野正因为明绮的事情郁郁寡欢，因此就算是父亲把他骂了一顿也没有多大反应。


    回来之后，黎盛野就把自己关在私人训练室里，对着高强度机甲战斗程序发泄着过剩的精力。


    汗水浸透了背心，肌肉在每一次出拳时绷紧又放松。


    他的动作狠厉得近乎自残，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砸进虚拟敌人的身体里。


    “我早知道不对劲！”


    一拳，机甲外壳凹陷。


    “明绮就是在利用我！”


    又一拳，关节处火花四溅。


    “只是和明绮睡了一觉而已，他对我又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我怎么会……怎么会……”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停在训练室中央，大口喘着气。


    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


    黎盛野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咬牙切齿。


    “明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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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凭什么！”


    “凭什么就两三句话就把我推开？！”


    “嘭！”


    黎盛野一拳捶在墙上。


    “我他妈就是贱。”他喃喃自语，“明绮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我还……”


    还想着他。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明绮的脸就会出现在黎盛野的脑海。


    无论是在床上的，还是醉酒脸红傻笑的，还是那天在车里冷漠说出真相的明绮。


    甚至他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莫斯图，明明知道在莫斯图里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明绮，但是黎盛野却选择在家里发泄情绪。


    他只是，不敢面对真相。


    训练室的门滑开，黎盛宸走了进来。


    他看着满地狼藉，三台训练机甲被打得几乎报废，墙壁上还有拳印，眉头皱了起来。


    “不去学校，整天泡在训练室。为了一个Omega，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黎盛野的声音带着怒意。


    如果不是他大哥多嘴，明绮也不会这么早和他闹掰。


    但是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明绮会说出真相是迟早的事。


    黎盛宸只是将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黎盛宸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控制台上。


    “帝国最顶尖的信息素科医生。”他说，“专门处理标记清除手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预约，你被明绮留下的标记影响太深了。”


    黎盛野盯着那张名片，忽然伸手，将它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我不需要。”


    “阿野——”


    “我说了，我不需要！”黎盛野猛地转身，眼睛通红，“大哥，我的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


    黎盛宸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他最终说，“那个明绮，他不是你能掌控的人。他太清醒，太理智，也太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玩不过他。”


    “我没想掌控他。”黎盛野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想在他身边。”


    看到自己弟弟这不值钱的样子。


    黎盛宸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次将一张新的名片放在桌上：“阿野，你需要去看看医生。”


    随后，黎盛宸转身离去。


    他给自己的弟弟留下了选择的余地。


    黎盛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开始出现幻觉。


    不是视觉上的，是嗅觉上的。


    他又闻到了那股极淡的海盐味。


    黎盛野知道，这是标记后遗症。


    医生说过，反向标记会导致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产生病态依赖。严重的话，会出现幻嗅、失眠、情绪失控，甚至影响神经系统。


    “要么清除标记，要么建立稳定关系缓解症状。”


    医生是这么说的。


    但现在，黎盛野只能选择第三条路——硬扛。


    他拿出通讯器，点开加密相册。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颁奖典礼上，他和明绮的合影。


    照片上，他微微侧头看着明绮，而明绮目视前方，嘴角带着极淡的笑意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着明绮的侧脸。


    “明绮……”他轻声说，“我该怎么办……”


    【滴。】


    忽然，黎盛野的私人通讯器突然弹出了条来自赵晟光的信息，他点击查看。


    信息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老大，您这几天没来学校。学校里到处都在传明绮把你甩了？】


    【老大这么有魅力的人怎么可能被人甩了啊！】


    【一定是有人传谣！我费了点功夫，找到传谣的那几个家伙了！是孟夏的几个跟班，我要不要把他们揍一顿给您出气？】


    黎盛野几乎将手里的通讯器捏碎。


    “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