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盛野在医生的要求下在医院又躺了三天。


    黎盛野的大哥黎盛宸来过一次。


    “我没想到你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黎盛宸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弟弟。


    “一个S级Alpha被基因缺陷的Omega标记，弟弟，我是该说你太蠢了，还是那个omega太有手段了？”


    “把你送进莫斯图是让你去上学的，不是让你去乱搞的。”


    “我没有乱搞！”黎盛野激动地反驳，“我只和明绮——”


    黎盛宸无奈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被反向标记了。甚至还不想做手术清除。”


    黎盛野默默地转过头，不去看他大哥：“那又怎么了，这玩意又不影响我日常生活，而且，明绮说了，他会负责每次帮我解决发热。”


    “我没想到……我弟弟还是个大情种？”


    黎盛宸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那个明绮，真值得你做到这一步？”


    病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黎盛野苍白的脸上切出明暗分界线。


    他盯着自己手背上渗血的针眼，很久，才低声说：“哥，你知道我从小要什么有什么。”


    “嗯。”


    “但那些东西，那些玩具、机甲、追捧——拿到手里，爽一下，然后就没意思了。”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黎盛宸从未见过的认真，“可明绮不一样。我越靠近他，越觉得……不够。”


    “不够什么？”


    “不够了解他，不够保护他，不够……”黎盛野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不够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点意思。”


    黎盛宸看着他，许久，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别到时候被甩了还要我开导你。”


    黎盛宸看过明绮的资料。


    黎盛野养在黎家的温室里已经二十多年，从未遭受过什么打击，但是自从遇到明绮之后，从他那里吃了一次次瘪，无论是学习还是在战斗，甚至黎盛野还被那个Omega反向标记了。


    这是黎家无法给予黎盛野的生活经验。


    虽然这些经验对于黎盛宸来说，有点丢黎家的脸。


    但既然黎盛野乐在其中，黎盛宸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弟难堪，毕竟他的背后有黎家做靠山。


    所以，既然黎盛野想玩，那就随他去，只要不把自己玩儿死，黎家都能兜底。


    “下药的那几个家伙我帮你解决了。但是孟家那边不太行，孟家背后是军备部材料司的安陆司长，你动孟家，就是在打安陆的脸。”


    “那就打。”黎盛野冷笑，“我黎家什么时候怕过打脸？”


    “冷静点。”黎盛宸皱了皱眉，“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是在告诉你现实。”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当然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我给你个任务，孟家和安陆那里，你自己处理干净。”


    黎盛宸转身离开病房，走到门口时停住，没回头：“黎家可以给你撑腰，但不能总是替你擦屁股。弟弟，你也该长大了。”


    门轻轻关上。


    黎盛野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忽然笑了。


    笑得牵扯到还没完全愈合的腺体，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在笑。


    +


    明绮从医院回来后第二天，公司就收到了第二封邀请函。


    楚之南拿着信走进实验室时，明绮正调试着新型神经接驳器。


    明绮头也没抬：“放桌上。”


    “我觉得这次你最好看看。”楚之南把信放在工作台边缘，“送信的是凯恩家族的私人管家，等在门口直到我签收才离开。那架势……不像邀请，倒像命令。”


    明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摘掉防护镜，小心地捏起信封。信封上火漆是温热的，仿佛刚盖上不久。


    他拆开封口，里面是一张厚重的黑色卡片，边缘镶着极细的银线。


    卡片上用优雅的手写体写着：


    致明绮先生


    诚邀您出席凯恩家族于本月十五日晚举办的慈善晚宴。


    您的才华与勇气，令我们印象深刻。


    期待与您会面。


    凯恩谨启


    没有冗长的客套，没有虚伪的恭维。


    几句话，简洁得像一把出鞘的刀。


    明绮的指尖在凯恩那个签名上停留了几秒。


    “凯恩家族……”他低声重复。


    “你和他们有什么过节？”楚之南问。


    明绮沉默地放下卡片，重新戴上防护镜：“我不去。”


    “可他们邀请了两次。”楚之南靠在桌边，“第一次你可以说是礼节性回拒，第二次对方还特意派管家亲自送信。明绮，这不是普通的邀请。”


    明绮关闭测试仪，取下防护镜，揉了揉眉心，“信先放着吧。我还要忙工作，之后我会处理。”


    楚之南看了他一会儿，最终点点头：“行。不过我觉得，你可以问问黎大少的意见。他就算再不着调，对这些豪门秘辛也比我们清楚。”


    黎盛野出院后没回黎家，也没去学校，而是在夜明星公司附近买了栋别墅。


    美其名曰作为投资人监督商业发展，实际上每天往实验室跑八趟。


    “今天进展怎么样？”


    黎盛野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纸袋，里面飘出食物的香气。


    明绮正在清洁工具，头也没回：“如果你指的是机甲，正常。如果你指的是你，很吵。”


    黎盛野不以为意，把纸袋放在空闲的工作台上：“给你带了三明治，还有热可可。你中午又没吃饭吧？”


    “吃了营养剂。”


    “那玩意儿能叫饭？”


    黎盛野拆开包装，把还温热的三明治推过去：“尝尝，我排了半小时队。”


    明绮瞥了一眼——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洗了手，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


    黎盛野满意地看着他吃，自己靠在桌边喝咖啡。


    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落在桌上那封黑色的邀请函上。


    “凯恩家的信？”他挑眉。


    “嗯。”明绮咽下食物，“你认识？”


    “算是。”黎盛野放下咖啡杯，拿起信封端详，“银鹰纹章，火漆封缄……这是凯恩家族最高规格的私人邀请。连我大哥收到都得认真对待。”


    黎盛野把玩着那张邀请函：“他们邀请你参加慈善晚宴？你去吗？”


    “不去。”明绮摇摇头，“上一次我拒绝了。他们又送来一封邀请函。”


    黎盛野笑了，笑容里有点无奈：“明绮，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明绮抬起眼。


    “你可能不清楚，但是凯恩家族和别的豪门不一样。”


    黎盛野背着手走到窗边，终于有机会向明绮卖弄一下他的认知：“凯恩是帝国最老的世家之一，当时和黎家齐名。但七年前，因为和虫族在碎星带战役的惨败，声望跌到谷底。即将继任的家主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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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重伤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但他回来了？”明绮说。


    “对，而且是在所有人都快忘了他的时候，高调回来了。”


    黎盛野转过身，靠在窗框上，晃动着明绮栽种的那盆仙人掌的刺。


    “这三个月，凯恩家族悄无声息地回购了散落在外的股权，清理了内部反对派，还拿到了当时与虫族作战时的一份秘密名单。现在的凯恩家族，不是七年前那个濒临分裂的凯恩了。”


    他走回桌边，手指敲了敲那封邀请函：“他邀请你，应该不是看上你的公司——你那点资产，在凯恩眼里连零头都算不上。他看上的，是你这个人。”


    明绮放下三明治：“什么意思？”


    “能自主研发全新技术机甲的Omega……你是独一无二的。”黎盛野直视他的眼睛，“凯恩想见你，是想评估你。”


    “评估？”


    “评估你是否构成威胁。”


    黎盛野说：“老牌世家最忌惮的，就是颠覆性新技术。如果你的机甲真的能量产，并且性能超越现有制式机甲，那凯恩家族会有两个选择，一，将你收入麾下，二，让你消失。”


    明绮沉默地喝了一口热可可。


    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起多少暖意。


    “所以更不应该去。”


    “你不去，他就会自己来找你。”


    他看着明绮微微蹙起的眉头，声音软了下来：“我不是在吓唬你。我只是……不想你吃亏。”


    明绮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许久，他才开口：“如果我去，你会陪我吗？”


    黎盛野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当然！我本来就打算跟你一起去——就算你不问，我也会死皮赖脸跟着！”


    “为什么？”


    “因为……”黎盛野抓了抓头发，撇过脸，“因为我是你的Alpha啊。虽然是被反向标记的那个，但……但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他说得理直气壮，耳根却红了。


    明绮看了他几秒，忽然问：“如果凯恩家主真的对我不利，你能做什么？”


    黎盛野挺直脊背：“我能让他知道，动你这个人，就是动黎家。”


    “你代表不了黎家。”


    “我能。”黎盛野的声音很坚定，“靠我在黎家的地位，足够让凯恩掂量掂量。”


    明绮没再说话，低头看着那封黑色的邀请函。


    他太弱了，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只能依赖黎盛野的帮助。


    可是，如果有一天，黎盛野玩累了，消除了所谓的逆向标记。


    他一个孤儿出身没有任何后台的omega，又有什么能力能在这个世界自保呢？


    也许楚之南和黎盛野说得对，他应该去。


    不是为了攀附，不是为了妥协，而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让自己脱身的机会。


    “晚宴我需要准备什么？”


    “礼服我会帮你准备。”黎盛野说，“你只要人到了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明绮点点头，重新拿起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黎盛野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在医院时，明绮那句轻飘飘的随你，想起他冰凉的手指拂过自己头发时的触感。


    也许明绮永远不会说喜欢，永远不会主动靠近。


    但没关系。


    黎盛野他可以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只要明绮愿意站在原地，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