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还未裉去夏季的炎热，干燥又清爽的风吹得围观百姓们的心都躁动起来了。


    京都城墙内的空地已被布置成蹴鞠场，场边插着的旌旗迎着秋风猎猎作响。


    今日是蹴鞠比赛的第一场，两支队伍中决胜者将进入半决赛。


    两列着红蓝衣甲的队伍分立东西两侧，一队六人，共十二名健儿如绷紧的弓弦，目光紧锁场中那只以熟牛皮缝制的蹴鞠。


    主判官手持铜锣，立在高台之上，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身后香案中，确定三炷长香青烟袅袅。


    “咚——！”锣声破空，比赛开始。


    红队前锋离弦之箭，率先触球。他足尖一挑一拨，球便如黏在脚上，连过两名蓝队拦截，直扑对方半场。场边观战的老球迷禁不住连连点头：“到底是去年的魁首队伍，这招‘燕归巢’使得着实好。今年这魁首怕不是又要让他们拿了。”


    不怪观众们这样说，光是架势，蓝队对比红队看起来气势就弱多了。


    不过正在对峙中时，蓝队忽如闪电般杀出一人——正是温安渝。


    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只现身就立刻卡住刚刚红队那人的去路。


    赵翎其实是认识温安渝的，只是眼前这个温安渝跟他印象中的温安渝判若两人。


    眼前这个温安渝强壮、理智，防守着自己就如一座移动的山岳一样，根本冲不破。


    没有办法，他只得急停变向，但温安渝却早料到此招，右腿横扫，竟将球生生截断！


    温安渝毫不犹豫，扭头就往敌方攻去。蓝队士气大增，纷纷吆喝着回防，赛场上温安渝竟然凭一已之力扭转了局面，


    “好！”看台上的观众们就爱看这些反转，纷纷爆出喝彩。


    红队迅速布防，三人成犄角之势围拢而来。


    还有一红队球员甚至从后面直接攒了劲滑铲几欲抢球。


    四面楚歌，温安渝硬是凭借着强健的体魄挤出一道缝将球传给了蓝队的球员。球才传出去，他自己也被那红队球员铲倒在地。


    趴在地上的他无比庆幸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将球传了出去，现在只希望他的队友们能争点气。


    现在持球的蓝队球员是温安渝的酒肉朋友朱力，原本以为只是来凑个热闹、走个过场，哪成想竟然一开始就遇到了去年的魁首队伍！


    朱力心里苦，开赛前温安渝千叮咛万嘱咐，要拼要赢，但是面对这样强悍的对手怎么赢啊？


    果不其妙，才一分神，脚下的球就被红队给抢走了。朱力被惯性一带，摔了个踉跄。


    他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红队队员看过来时轻蔑的眼神。


    他假装没看到，低下头去揉痛处，本就是纨绔子弟，这种轻蔑的眼神平时也没少看，被瞧不起又怎么样？又不会少块肉。


    球落到了红队脚下。得球后的球员如脱缰野马一般沿边线疾驰。


    温安渝距离太远，回防不及时，只能焦急地指挥蓝队两名队员左右夹击，但是红队球员却不减速，在即将相撞的瞬间，突然将球高高挑起，自己弯腰从两人间隙中穿过！


    球高高地飞过风流眼，得分了！


    看台沸腾了。连素来矜持京都小娘子们也忍不住起身，伸长脖子鼓掌。就连城墙上站岗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扭过头来张望。


    “呵，还以为你换了性子变厉害了，原来还是个废物。”红队的赵翎笑眯眯地走到温安渝面前，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不似脸上的表情那么温和。


    围观的老百姓们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看到他态度谦和地去和对手打交道，十分君子风范。


    温安渝咬着牙挤出一个笑来，然后扭头就走。


    “废物就是废物，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怕多说一句自己就忍不住要把拳头送到这伪君子脸上了。


    狐朋狗友们见到温安渝从赵翎那里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猜就是受气了。


    “我早说了，这破比赛来了干嘛？还不如去听霜楼喝酒呢。”


    “诶哟，我刚刚摔了一跤，痛死了。”


    “要不然我们干脆认输吧？反正再比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怎么可能赢得过他们？”


    七嘴八舌的抱怨让温安渝心中愈加憋闷：“所以香还没有燃尽，你们就准备放弃了？”


    他的声音很平，但是冷得让人无法忽视，狐朋狗友们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没敢吭声。


    “原以为这京都的废物头衔非我莫属，如今看来，我这点不成器在你们面前，倒成了沧海一粟。至少我还没有被人进一个球就琢磨着逃跑！”


    他说完将头上的额巾扎紧就又上前走到了他的位置。


    他要赢，不管这群废物如何拖后腿，他一定要赢！


    一上场就看到清风与明月在场边观战，他们在等着看他赢。


    温安渝不知道今日银沙有没有到场，但是不管到不到场，她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更关心自己的比赛结果。


    不能让她失望！


    清月与明月此时确实就在场边，看到刚刚温安渝摔得结结实实，清风就有些不高兴了：“之前练的时候挺厉害，怎么到了实用的时候就忘了？下盘这么不稳，反应也慢了许多。”


    对此明月倒是不在意：“他现在只是不习惯，不习惯自己的对手从沙袋、木人变成真正的活人。需要时间来适应，只要他适应了，场上的这些球员哪里是他的对手？”


    似是有些惊讶于明月对温安渝的客观评论，清风挠挠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温二。”


    “喜欢不喜欢都不影响他现在为阿蛮所用。我能力微薄帮不了她的忙，但绝计不能拖她的后腿。”


    无人能明白明月对银沙的感情，她们是彼此情感的依托，是这伶仃飘泊路上的慰籍，亦友、亦姐、亦母。


    再看场上，委顿在地的几个纨绔还没有爬起身，温安渝已经脚踩蹴鞠球，以一敌六了。


    “竖子可笑。”趁翎嗤笑一声，温二这烂酒鬼也算是长进了，还知道装模作样。


    温安渝带球至底线，抬脚传中。


    球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是“新月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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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禁区内，六名队员同时冲了过来。红队的头球赵翎身高臂长，率先触到球，一个狮子甩头！


    球飞向风流眼左上角。


    蓝队靠得最近的球员飞身扑救。


    万幸指尖堪堪擦到球皮，改变了方向。球撞在门柱上，反弹回场内！


    球落入蓝队禁区内，红队人前来抢球，十二个人战成一团。


    混乱中，不知谁踢了一脚，球高高飞起，落下时正砸在朱力肩上。重重一击，他痛得惨叫一声，但是还是尽力用肩膀将球顶向中场。


    温安渝早已等候多时。他胸口停球，不等落地，凌空抽射！


    这一脚势大力沉，球速飞如闪电。赵翎虽已扑到极致，仍差了三寸。


    “进了——！”明月与清风齐声呐喊。


    锣声响起，上半场结束，蓝队红队一比一平。


    两队退回场边，大口饮水，汗水浸透衣背。


    朱力一直抱着肩膀哼哼唧唧，旁边的人帮他把衣服褪开，才发现那处已是一片青紫。


    温安渝走过来，看着大夫给他上药，沉默了片刻才递过一囊特制的盐糖水：“还能撑吗？”


    朱力咧嘴一笑：“我倒也没有这么废物。”


    “我……我只是想让我们更努力一些。”温安渝张了张口，想解释，但是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一旁的人围过来，大家都是酒肉朋友，虽然了解不深，但是彼此也算熟悉。


    “行了，知道你小子没有坏心。”


    “就是，对面那个赵翎实在会气人。刚刚当着我面骂我窝囊废呢。”


    没有想到队伍中也有人受了对面的气，这一下子炮火直接朝着面对面去了。


    温安渝抓住机会开口：“我等虽然浪荡于京都酒馆，但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那赵翎不过是因为姐姐嫁得好才靠着裙带关系谋了个好职位。这种人也配在我们兄弟面前趾高气昂？”


    几句火上浇油的话将这支乌合之众的心气拉到了一起，再上场时已然不似刚刚那样跑不动，跳不了的窝囊样子。


    其实论身手，温安渝带领的纨绔们确实比不过对面的队伍。


    但是要论起不要脸，那对面跟蓝对比起来就是孙子对爷爷。


    擦着边的耍赖，即便是裁判也拿他们没办法，竟然这样就又被他们迎了两球。


    场上现在两比一了。


    赵翎的脸阴沉得吓人，红队的人都不敢跟他说话。


    原以为这个初赛不过是手手到擒来的事情，原本以为魁首亦如去年那样是囊中之物，没有想到今年会杀出来一匹黑马。


    他的脸色怎么会好看？目光落在对面的纨绔们身上，谁是他们的领头一目了然，只要干掉这个领头的，剩下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打定主意赵翎冲着红队的其队人使了使眼色，然后对着温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些纨绔们不是爱玩阴的吗？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一群人铆足了劲儿都朝着温二冲了过去，只是脚下的力道不冲着蹴鞠去，而是冲着人腿上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