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何意满面悚然：“她什么时候上那去的？”


    叶岑与金行之异口同声：“不知道啊！”


    叶岑：“……”


    金行之：“……”


    云何意：“…………”


    宋显：“………………”


    关于我们一不留神没看住小师妹/师侄，她就冲出去和别人打架斗殴这件事，实在是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一时之间，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所幸他们站立不远处就是一个小渡口，众人赶紧走过去，于是得以瞧清楚这打架斗殴的全貌。


    原来江莳并非与一条蛇打架斗殴——


    只见一艘巨大的游船横在水面上，船头立着个红色劲装的姑娘，身后立着两排侍女，虽着淡粉色的衣裙，也都是收了袖子的劲装，身后都还背着一张弓。


    金行之探头一看：“啊，是荀家人。”


    叶岑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没想起来：“荀家人？”


    金行之：“荀家擅长驭兽。看这出行的排场，应当是本家的哪位大小姐吧。”


    他一说驭兽，叶岑想起来了，这不是与青云门齐名的长庆荀氏吗！


    仙门有五绝，其他四绝，都是宗门，长庆荀氏却十分特殊，并不招收外姓弟子，乃是唯一一个位属五绝的世家。


    但是——


    作死，说不定明天试剑大会擂台上就能遇见了，何苦现在就打起来了！


    叶岑仔细一瞧，这才发现，船头一身红衣的荀家大小姐手执一根碧色短玉箫，正横在唇边吹呢！那大蛇看似毫无章法地挣扎着，实际上，分明听从的是荀家大小姐笛音中的指令。


    反观江莳，她胸前也不知藏着什么，鼓起高高的一团，右手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的，垂在胸前，没什么力气地搭在那一团鼓起上，于是只能用左手握着重剑。然而她惯常用的是右手，如此一来，巨大的剑反而成了累赘，让她大受掣肘。


    滦河对面早就乱做了一团。


    临川城中的凡人虽然见惯了仙人，但是仙人打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果真是不要钱就可以看的吗？


    于是他们纷纷涌向河岸，有的家里带了小孩的，就将小孩驾到自己的脖子上，众人一齐仰头观看，瞧至精彩处，还拍手称好。


    叶岑站在小渡口上，瞧着对岸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麻了。


    这……这么大的蛇，难道他们毫不担心自己被误伤吗？


    凡人们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修道者却要有以维护天下苍生的安全为己任的觉悟。叶岑扭头看向云何意：“师父，难道让他们就这样旁观下去？”


    云何意若有所思：“说得对啊。”


    他拿手指摩挲下巴，呆了半晌，双手一击掌，看向宋显：“隐之！”


    宋显好似猜到他心中所想，专心观战，看也不看他：“要去你自己去。”


    叶岑：“？”


    他们在对什么暗号？


    她奇怪的目光在宋显和云何意两个人身上逡巡，最后看向云何意时，正对上他的目光。


    云何意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算了。”


    叶岑：“？”


    怎么就算了？


    又看向金行之：“金师侄！”


    金行之：“我懂！”


    叶岑：“？？？”


    为什么这个暗号你也知道？


    就见金行之轻松飞跃河面落在了对岸，然后不知从哪里翻出个锣，凹面朝上，向人群吆喝开了：“神仙打架！货真价实的神仙打架！啊！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道声喝彩诶——”


    叶岑：“？？？？”


    为什么你们才像一对师徒啊狼狈为奸这么熟练的！！！！


    你们岂止是不担心围观的群众啊！你们根本连正在打架斗殴的江师妹也不担心吧！！


    这真的是青云门的长老应该有的德行吗？？这是青云门之耻吧！！！


    青云门之耻云何意的手指又托到下巴上了，他一脸欣慰地笑看着金行之忙碌的背影，赞道：“真是孺子可教也。”


    叶岑：“……”


    叶岑只好求助于唯一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宋显：“宋师兄，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宋显瞥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


    往一边挪了几步，将自己与云何意拉开一些距离，当自己不认识他。


    叶岑：“……”


    叶岑：“……………………”


    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啊喂！


    懂了，青云门没有正常的人。


    叶岑看向艰难与巨蛇相斗的江莳，忧心忡忡。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宋显嘴角翘起来一个很小的弧度，又很快被压下去，重新正色道：“放心吧，她自己有分寸的。”


    他说的“她”，自然指的是江莳。


    因为青云门中的人大多有病，叶岑将信将疑地继续观战，但看了一会儿，也逐渐品出了门道。


    这段河床上虽然热闹，但是仔细一看，实际上早已被荀家人清空了，后面还跟着几艘小一些的游船，船身上涂的都是荀家的标志。


    而江莳，之所以与巨蛇打得难舍难分，主要是因为，每当巨蛇要砸向人群，都让她揪着鳞片，拉回到河面上了。


    这么一看，完全还在江莳的掌控范围之内。


    叶岑稍稍松了一口气。


    突然听到笛声声调一变，那长蛇似有所感，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一扭，蛇尾就向江莳扫了过去。


    江莳仿佛背后长眼睛，反应极快，但禁不住蛇尾更快，只来得及躲开半个身子，左手让蛇尾一扫，重剑便脱了手。


    ?


    不是说好的在掌控范围之内？


    叶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那坠向河面的重剑，仅仅擦出一道水痕，便又重新向上飞去，回到了江莳的手中。


    只见她单手执剑，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笛声陡然破了音，那巨大的长蛇，竟就这样，被分毫不差地劈成了两半。


    长蛇轰然落水激起足有三人高的水花，岸上的观众安静下来，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江莳轻飘飘落在水面上，足尖点水而立，让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将重剑收入剑鞘，这时才露出怀中那一团鼓起的真容，竟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儿。


    岸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叶岑也疯狂给江莳鼓掌。


    啊！江师妹原来是为了救一个险入兽口的婴儿，行侠仗义！见义勇为！


    谁说青云门没什么正常人！小师妹为人如此热忱，如此古道热肠，岂非正道之光吗！


    叶岑鼓掌还觉得不够。


    她生怕自己的鼓掌声被对面的盖过去，因此上蹿下跳，张牙舞爪：“小江师妹！小江！你就是最棒的！”


    一旁的宋显睨她一眼：“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叶岑泪流满面：“你不懂，冷面暴力大刀萝莉就是最【哔——】的！”


    叶岑将双手笼在嘴边做扩音器，对着江莳喊到声嘶力竭：“小江！！！师姐爱你！！！！！”


    宋显：“。”


    宋显又往旁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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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两步，假装自己也不认识这个人。


    河面上，江莳脑海里紧绷着的一根弦松了下来，这才察觉到岸边掌声如雷。


    她望过去，岸边站着许多凡人，他们都望向她，眼中满是赞赏与崇拜。


    但是很快，她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从她身后传来，凄厉、嘶哑、几近疯狂。


    江莳疑惑地转过身去，就瞧见滦河另一边的小渡口上，站着格外端庄的宋显师兄，和格外不端庄的白涟漪师姐。


    白涟漪师姐动作夸张，嘴里念念有词。


    江莳听不清楚她在喊什么，但是从她的动作看，隐约也能弄明白，她似乎也同对岸的观众一样，在嘉奖自己。


    江莳不善言辞，虽然与师姐一同从青州行来，但一路上，其实并没说过什么话。


    但她听说过这位师姐的事迹——应当说，他们这一辈新弟子无人不知晓，这位师姐，可是一入浮屠塔，就上了五百层，还以一己之力，屠杀了上古灵兽白矖。


    她方才屠的那条蛇，同白矖比起来，可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白涟漪师姐这样厉害，却还能这样诚恳地为她鼓掌吗？


    江莳是个冷面暴力大刀萝莉，但首先是个萝莉，纵然冷面，却也终归是个小孩子。


    因此，在这震天的掌声与赞赏声中，江莳难得露出了几分罕见的赧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荀家大小姐。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驯养的灵蛇被劈成了两半，毫无生气地落入了水中——虽然灵蛇不过是她豢养的众多灵兽中十分普通的一只，可那小姑娘一身黑衣平平无奇，怎么敢打他们荀家的脸！


    她怒气上头，顿时神色一厉，不管不顾道：“张弓——”


    荀家大小姐身后的侍女们得了指令，顿时站成一排，齐刷刷张弓，箭头对着江莳。


    荀家大小姐：“放箭——”


    十箭齐发。


    岸边的群众顿时静默下来，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江莳。


    而江莳紧盯着那些箭。


    她几乎是在瞬间做出反应，足见点水，飞快地向后退去，然后侧身一躲。


    谁知那箭却并未同江莳所预料的一般，落入水中，而是也转了个弯，继续向她追去。


    竟是也同被驯养了的兽一般，成了灵箭！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江莳感觉自己的血液隐隐沸腾。


    但她素来理智，清醒地记得自己此刻还怀抱婴儿，更记得明日便是事关青云门名声的试剑大会，因此，实在不该为贪一时之趣，而受无畏之伤。


    只能速战速决。


    而水面之上，毕竟施展不开，想要速战速决，还是得先上岸。


    于是江莳一面躲，一面观察两岸地形。


    一面，是手无缚鸡之力且密集的凡人。


    而另一面，是亲云门新一辈中的翘楚宋显师兄，与天之骄子的新起之秀白涟漪师姐！


    该作何选择，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江莳想也不想，就向着小渡口掠去。


    荀家的十支灵箭，紧随其后。


    于是，正在小渡口上卖力为江莳鼓掌的叶岑，忽然就看到那十支箭镞，气势汹汹向自己而来。


    而在它们的前面，是满脸严肃的江莳，她脚下踏起圈圈涟漪，正向她飞身而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江莳坚定地向叶岑点了点头。


    叶岑：“？？？”


    不是，你那眼里的坚毅与信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谁有跟你约好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