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永遇乐》 肖奇重重磕了响头。
“和顺就不留了吧。”李旭有些累了:“我这不是收破烂的,处理了吧。”
肖奇面露难色,他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和顺提到了门口。
李旭话音刚落,门就从外边被撞开,和顺跪在门口,浑身直哆嗦:“太子啊,奴才也不知情啊……”
李旭早就发现和顺在门外偷听,说这些不过是请君入瓮,他听着这鬼哭狼号,面上波澜不惊。
“都怪那柴喜,我如今想来才知道中了他的道了,他故意让我知道这差事,诓我来的,亏我还以为我占了便宜……”和顺哭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奴才不是破烂,奴才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啊。”
“你是没有害人之心,但你毕竟是兰林殿的人,你觉得我能留你吗?”李旭慢悠悠的说。
肖奇听着李旭的话,喉结上下滚动后默默抽出了佩刀。
和顺吓得赶忙扑过去,将还未出鞘的刀‘啪’的一声又摁了回去,速度之快,肖奇都为之叹服。
肖奇看了一眼李旭,没想到看见了李旭眼中的笑意,他竟不是真的要杀了和顺。
肖奇在京中见了不少魑魅魍魉,也替娴妃一党做了不少腌砸事儿,在他看来杀了和顺,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李旭罕见的漏出少年人的模样,他晃了晃腿,对和顺说道:“跟了我,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不该听的不要往前凑。”
等待他们走后,东明上前为李旭按肩:“没想到应付下来这么累。”
确实很累,李旭现在才算是松了根弦,他放松的闭目休息,已经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东明比他大不了几岁,也算是看着李旭长大的,他知道李旭厌烦束缚,也清楚他面容下的疲惫,他心中暗暗叹气,同样对回京的事感到茫然。
湛京跟云泽的天气差别很大,九月底的湛京即使入了秋也闷的厉害。
前几日才下了几场雨,也不见凉意,倒是桂花开的及时,呼吸间都有着淡淡的香意。午后阳光正好,院墙后边有几个小宫女在偷闲,七嘴八舌的说着近期的宫廷琐事。
“春香,殿下还在禁足呢?”
一个盘着双髻的小宫女四处望了望,小声回答:“可不是嘛,殿下这刚返京就禁足了,这都十来天了。”
“你可是内殿的一等宫女啊,到底发生何事啊?”小宫女们都好奇的看着春香。
“就是就是,太子殿下十六年来首次回京,天大的好事!我们都还等着领赏呢。”
春香是专门被点到东宫的一等宫女,即便此时受了恭维,也不敢随便乱说,因此支支吾吾的。
“说起来,我倒是能理解太子殿下的感受呢。听闻殿下小时候在云泽那边的小村子乞讨为生,整整六年啊。”
有宫女震惊:“听说那边很冷的,冬季大雪都是常事,听说有一年的雪大的都封山了。”
“这么一听确实!毕竟是皇子,虽说丢了年才找到,可找到后还在乡野间呆了十年才接回来!这摆明了不重视嘛。”
“可是抚玉公子也在那边跟了十年呀。”有人好奇:“这次听说还是娴妃娘娘于心不忍,在步贵妃忌日前将人接回来的。”
“嘘!还不是大皇子受伤了才接回来的!”
“那要是,大皇子没有出事……”
“慎言!”春香作势要打说这话的宫女:“胡说八道!我家殿下是在贵妃娘娘肚子里都定下的太子!在云泽是为了跟着沈先生学习,历练够了,自然要接回来的!再多嘴,休怪我不客气!”
“哎呀,春香姐姐,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这小宫女显然没有春香位份高,忙讨饶。
“不管是殿下,还是抚玉公子,都是我们不能妄议的贵人。抚玉公子在云泽伴读十年,如此可见太子殿下属实是陛下认定的储君。”春香警告众人:“休让我再听到你们这胡言乱语。”
一墙之隔的当事人倒是云淡风轻,他本不是听墙角之人,按理说宫女们躲懒到这里他就要离开的,可无奈平日不亲近自己的小狮子,破天荒的压着自己的衣袖睡香了。
和顺过来添茶的时候,正巧听到墙那边传来声音。
“我听闻…贵妃娘娘是被赤诺掳走,才早产生下的殿下。”
“这赤诺真是可恶,幸好陛下明义,将慕婷公主送去赤诺联姻。”
“是哦,哈哈哈哈哈哈这下赤诺有的折腾了,听说慕婷公主最能折腾了。”
和顺眼瞅着那边就要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了,急忙告退。
不多时,墙那边就听到和顺的声音:“大胆!妄议主子,都给我拿下!”
“你兰林殿的,跑我们东宫做甚!”不用看,李旭都能想象到和顺指着人骂的样子。
“你之前不也兰林殿的?”这宫女眼瞅着没有主子在场,也不甘示弱,还敢还嘴:“不过是攀附了太子才来的东宫,现在拿什么乔啊?”
“我是接驾有功!殿下点名指我前来伺候的!”和顺说道:“再说我是奉娴妃娘娘的命,同司庆营一同去接的殿下。”
“还不是柴喜公公不愿意去,才轮到你的。”
和顺显然不是众宫女的对手,他也不愿再多说,直接下令:“掌嘴各五十!”说着又特地指了春香:“一百!入了我东宫就是我东宫的人了,还敢嚼主子舌根,罪加一等!”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和阵阵哀嚎。
和顺估摸着打也打完了,磨磨蹭蹭回去劝李旭回屋歇息。
李旭拂了拂被小狮子压皱的袖口说:“你还挺好心的。”
“你想着打都打完了,我总该消气,不会再追究了是吗。”李旭抬眼看着和顺。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和顺感觉整个后背都发毛,他扑通一声附倒在地,颤声道:“奴才不敢。”
“你敢得很呢。”李旭问他:“你即认了他人为主,如今还赖在东宫做甚?”
和顺自认为如今跟着太子自是事事以太子为主,并未有过二心,有些不明所以。
他在和顺黄豆般大的汗滑落的间隙说:“你主子昨夜可对你有新的交待?”
原来如此。
和顺脸紧贴地面,对昨夜之事悔不当初,却又只能强装镇定回话:“殿下,奴才心里清楚,云泽一行,因有贼人欲毒害您,兰林殿已是将奴才视为弃子。您返京后讨要了奴才,是救奴才一命。”
“承蒙殿下恩德,奴才是万万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可扶玉公子,是奴才旧识,他相邀奴才御花园一见,奴才出于恩义不得不去。但奴才绝对没有做任何对殿下不利的事。”
“哦?”李旭来了兴致:“我倒是想问问了,昨夜扶玉是要让你对我不利吗?”
返京的途中,和顺被李旭慎的够呛,如今确实不敢有二心。
目前听着这意思,太子不过是要敲打自己一番,和顺缓了口气,却又为难起来,吭哧吭哧不知道怎么答话。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在云泽十年间,有扶玉公子在侧伴读。
可是和顺不同,他是亲自去云泽接殿下的人,他可是亲眼所见,二人并不似传闻般和睦。
一行人到云泽的时候,没瞧见抚玉公子,返京的时候,也没见到扶玉公子同行。
可昨夜……
昨夜收到传信说扶玉公子请和顺御花园一叙,和顺也没多想,揣着袖子着急忙慌就去了。
扶玉公子为人和善,当初还是扶玉公子的一句指引,和顺刚入宫就入了兰林殿,当初得了好差事,如今恩人相邀自然是要前往一见的。
一别十年,扶玉公子却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根玉簪随意的挽着头发,披着外袍未系腰带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扶玉公子和蔼的打招呼:“呀,和顺都长这么高啦。”
当初和顺是七八岁进的宫,虽说宦官身形变化不大,可毕竟是十年过去了。
“问公子安。”和顺嘿嘿一笑,自觉的伺候扶玉喝茶:“公子何时回京的?”
“三日前。”扶玉喝了口茶,眼睛一转:“你是怎么哄的他将你要过来的?”
和顺想着此事无须他遮掩,抚玉公子定然已经知晓些风声,他四处看看,低声道:“那日我们接了殿下要返京,殿下一开始挺诧异的,回屋收拾了好一会儿东西才开始赶路。”
是该诧异,此前他从未同李旭透露这太子的身份。
“嗯。”这些扶玉都知道,只是想再问问细节。
“谁知没两天,殿下吃食里竟有人下毒!”和顺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这万一殿下出事了,我们一行人都完蛋了。”
是挺完蛋,接储君回京,路上一旦出事,全都得陪葬。
“奴才当时都要吓死了!守了殿下两天,许是感动了殿下,殿下当即就说要我以后跟着他。”
......
扶玉轻轻放下茶盏,说:“你没说实话。”
和顺大惊,伏地说:“奴才不敢欺瞒,奴才……”
“无事。”扶玉亲自扶起和顺:“你做的很好,不该说的不说。”
“你之后即已跟了太子,需的细心照顾,不得有失。”
“他每日练功后,须备上一壶清水,还有,过午就不要让殿下饮茶了。”
扶玉交待一番,全是李旭的生活习惯,和顺都一一记下了,临走了,扶玉说:“他明日定会问你,你如实说了就是。”
“他只说了这些?”轮到李旭纳闷了,他同扶玉虽是相处十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自觉并不亲近。
当初要不是抚玉捡了自己回去,有没有命挨过那个寒冬还难说。
二人鲜有交谈的时候,刚遇到扶玉的时候,确实有过几天短暂的愉快时光,自己不过是才六岁,猛地见了天仙般的人物,给自己棉衣穿,还有烘的暖和的被褥,对着抚玉满是依赖。
可后来逐渐能感受到扶玉偶尔的回避,他自小在街巷乞讨,最会察言观色,好不容易有了家,自是不愿意再流落街头,因此只是更加努力的降低存在感。
可是一张桌子上两副碗筷,打开窗户变能看见的身影,每年生辰的长寿面……处处细节又彰显二人生活的气息交融。
他以为扶玉只是个性使然或者不喜自己,万万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般惊天动地的秘密。
返京后发现众人提起抚玉都恭敬有加,如此还有什么不懂的。
亏得自己一腔真心,到头来不过是他人的登云梯,抚玉如今功成身就,自然是不必再有旁的牵扯,连解释一声都嫌多余。
倒也难为他了,骄奢淫逸的浪子,被一道圣旨遣到乡下呆了十年。
“真的只是说了这些,殿下,我已经是您的人了,我去赴约,不过是因为之前旧相识罢了。”和顺焦急的解释。
“吵吵的我头疼。”李旭捏捏眉心:“他如今在何处?”
“应是在皇家别院。”
“皇家别院?他竟居功至此?能入住皇家别院?”李旭很好奇,都说抚玉是贵人,到底多么金贵,能同住淑夫人一起在皇家别院。
“奴才不敢妄议皇家秘事。”和顺又扶趴在地,一副问我我就死的样子。
李旭感到无趣。
他原本在乡野间自由自在,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储君,一言一行都受人监视,自从同寅帝见一面后就禁足在这东宫,估摸有着十五六天了,谁人都客客气气尊敬有礼,却不管问什么,都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罢了。”李旭也没有了兴致,摸着怀里的小狮子,眼睛盯着窗外的竹林,却在想着云泽午后的蝉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