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深山中休憩了数日。苍梧的“收藏”越来越丰富，她身后新做的背篓装的满满当当，走起路来叮叮咚咚。


    守夜‘鸦’则背着自做的暗器，高效地清除掉所有被苍梧无意识吸引来的麻烦：无论是窥探的野兽还是显然冲着“无心蛊”传闻而来的江湖客或宗门探子，都被她一一解决，手段干净利落，从未惊扰到这片山林。


    然而追踪而来的势力越来越大，远比之前的散兵游勇要强。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山雨欲来。


    她们刚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前方是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这地方已经暴露了，她们正准备转移。


    苍梧正低头将一片有着诡异纹路的鸟羽塞进口袋，突然她抬头：“鸦。”


    无需解答，答案已然揭晓。


    山谷两侧的岩石后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数十道身影，他们穿着统一的深青色劲装，胸口绣着云纹标志，动作整齐划一，气息沉凝，显然训练有素，绝非之前的乌合之众。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手持罗盘，罗盘指针正死死地指向苍梧的方向。


    赤瞳！无心蛊已成！


    “钦天监缉拿妖女，闲杂人等，滚开！”中年人声音冰冷，带着官家的傲慢与杀意。他扫过守夜‘鸦’，带着一丝估量和忌惮，但人数和阵势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守夜‘鸦’将苍梧彻底护在身后，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度危险，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刃。她没有说话，杀意已经凝实，让那些钦天监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兵器。


    苍梧看向守夜‘鸦’，果然，只要待在她身边，任务就会自动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的记忆闪回到进任务前，主神对她说的话：


    “主线任务：渗透此世界核心观测机构‘钦天监’，获取‘星轨秘匣’。”


    “钦天监表面观测天象，修订历法，实则沟通天外、监测异常波动的节点。‘星轨秘匣’内藏有该节点核心密钥。”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对你有帮助，此任务世界存在直属皇权、行踪诡秘的特殊机构‘幽影卫’。其成员代号皆与夜色相关，擅长潜伏、暗杀、情报搜集，是钦天监在暗处的最大对手与潜在合作者。”


    “小心点，此世界存在高维干涉痕迹，可能存在其他候选者或原生抵抗力量，谨慎行事。”


    “任务失败的话，抹除……”


    ——记忆闪回结束


    苍梧指尖无意识地将一根干草捻成碎末。


    钦天监神秘，一次打完的目标如镜花水月，她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无心蛊”的特殊性，慢慢织网，寻找契机。


    然而，守夜‘鸦’的出现，以及她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无疑是一条潜在的通往钦天监的捷径，风险即是机会。


    “钦天监……”苍梧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次声音里带上了若有所思的玩味。她抬眼，目光落在守夜鸦挺拔而孤寂的背影上，那超越性别的美貌即使被护面遮掩，也难掩其风华。“鸦，你知道钦天监吗？”


    守夜‘鸦’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缓缓转过身，琉璃灰的眼眸透过护面看向苍梧，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权衡。苍梧也不催促，只是用那双赤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指尖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干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血契的束缚与暗卫的忠诚在守夜鸦内心激烈碰撞。


    不过几息，守夜‘鸦’那略显低沉的声音谨慎地吐出两个字：


    “……知道。”


    苍梧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而危险的弧度。


    她站起身，直视钦天监术士，赤瞳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流转着一丝近乎愉悦的诡异光彩。她轻轻推开守夜‘鸦’紧绷的手臂，向前迈了半步，声音空灵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钦天监不在观星台仰望苍穹，却来这深山老林里学人拦路打劫，是星轨错乱，还是你们，心术不正？”


    那手持罗盘的阴鸷中年人脸色一沉，厉喝道：“妖女休得猖狂！你身负‘无心蛊’此等至邪之物，扰乱天机，乃天下大害！罗盘所指，绝不会错！束手就擒，或可留你全尸！”他手中罗盘光芒大盛，指针剧烈震颤，散发出无形的压力，试图锁定苍梧的命运。


    “扰乱了谁的天机？”苍梧轻笑，指尖看似随意地在空中划过一个扭曲的符号，带着一种原始、混沌的力量。空气中有无形的涟漪荡开，罗盘指针猛地一滞，像是失去了目标般疯狂打转，几名靠前的钦天监术士闷哼一声，脸色发白，显然他们的探测术式被更强大的力量阻挡，造成了反噬。


    “结阵！”中年术士见状，知言语无用，立刻下令。数十名钦天监人员迅速移动，步伐踏着特定的方位，隐隐对应天上星宿。他们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深青色的光芒从他们身上升起，在空中交织，竟隐隐形成一张闪烁着星点的大网，向苍梧笼罩下来。


    “星罗地网阵！”借星力镇压邪祟。


    星术什么都好，就是施法前摇时间太长。


    “鸦。”苍梧只是淡淡唤了一声。


    守夜‘鸦’第一次展现出身为幽影卫的能力，


    “蛇影缠丝。”


    瞬间袭向阵眼所在的中年术士！她的速度快到极致，幽影卫体术施展得出神入化，试图打断施法。然而钦天监显然防了一手，两侧立刻有四名术士补位，手中甩出符箓，化作金光锁链，缠绕向守夜‘鸦’，虽未能完全困住她，却成功拖延了她的脚步。


    空中那张星光大网已然成型，轰然压下！强大的压力让地面微微下陷。


    苍梧伸出食指，指尖沁出一滴殷红得妖异的血珠，弹向压下的星光大网。


    “无心蛊血，万法皆空。”


    血珠触碰到星光网络的瞬间，如同沸汤泼雪，星力大网以血珠为中心，迅速消融、崩解！钦天监众术士遭受反噬，东倒西歪，阵法瞬间告破！


    阵眼所在的中年术士警惕起来，法则侵蚀！她竟已摸清“无心蛊”的特性！


    但强行催动蛊血破此大阵，代价立现！苍梧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比平时更加苍白，她闷哼一声，一缕鲜红的血迹从嘴角溢出，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刺眼夺目。她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仿佛失控的潮汐，时而暴涨，时而萎靡。


    过度使用“无心蛊”的力量，会反过来侵蚀她自身。


    中年术士拿出一个装有星盘的弩箭机，只要把握这个时机射中“无心蛊”，先将其抓回去，后面再好好调教即可！


    他狞笑着将最后的力量激发，一道凝练的星光如箭矢般射向看似虚弱的苍梧！


    守夜鸦想也没想，身体爆发出极限的速度，几乎是用瞬移的方式挡在苍梧身前，直直握住那根弩箭，箭头穿透了她的掌心。


    “嗯。”


    一声压抑的痛哼，指套上瞬间渗出血色。


    但她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转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苍梧，触手是一片冰凉的颤抖。护面之下，守夜‘鸦’的呼吸变得粗重，回头，那双琉璃灰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当我是死的吗？”


    她向前迈出一步，脚下的积水瞬间冻结成冰莲般的纹路。


    第二步，她手中的短刃泛起幽蓝光芒，刀身上的雾气蒸发。


    最后一步踏下，已出现在首领面前。速度之快，连微弱的阳光都被撕裂出一道轨迹。


    首领瞳孔猛缩，仓促间术士们纷纷结印。


    守夜‘鸦’的刀直接劈开了前面半成形的阵法，像热刀切过黄油，刀锋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被驱散，法阵被冻结、碎裂，化作冰晶尘埃。


    首领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出现的透明窟窿，那里的血肉被低温封存。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剩下的钦天监人员见首领最自豪的一击未能奏效，如今目标重伤，可首领都没打过，他们……


    慑于守夜‘鸦’此刻散发出的恐怖煞气一时没人敢上前。


    守夜‘鸦’寒冰一般的锐利目光扫过残余敌人，让幸存的钦天监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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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后撤。


    她没有再纠缠，当务之急是后面那个不知轻重的小祖宗！


    她回身一把将苍梧打横抱起，这个动作让苍梧微微怔了一下。


    身形几个起落，守夜‘鸦’便迅捷无比地消失在了茂密的竹林深处，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钦天监残兵。


    雨水开始落下，冲刷着血迹。


    直到确认绝对安全，守夜‘鸦’才在一处隐蔽的岩缝下将苍梧放下。她动作算不上温柔地检查了一下苍梧的伤势，确认只是力量反噬而非致命伤后，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她猛地摘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护面，露出那张超越性别、此刻却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逼人的脸。雨水顺着她完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苍白的脸上。


    “你疯了吗？！”守夜‘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低吼，琉璃灰的眼眸死死盯着苍梧，“那种阵法，我可以破！谁让你强行用蛊血？！你不要命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手心处的伤口因为情绪激动而渗出血迹更多，但她浑然不觉，比起身体的伤痛，苍梧那不惜自身的举动更让她感到恐慌。


    苍梧靠在岩壁上，看着守夜‘鸦’因愤怒而熠熠生辉的眼眸，感受着她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怒气，她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面对这个仿佛失控猛兽般守护着她的“影子”，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疑惑。她伸出沾着血滴的手指，粉唇沾染上鲜红。


    “鸦，”她轻声问，语气里听不出恐惧，“你在生气吗？”


    守夜‘鸦’的动作因她这轻轻的触碰和话语而猛地一滞，她低下头，那双充满怒意和怜惜的眼睛对上了清澈却略带笑意的瞳孔。


    残留的杀意与天真的残忍在这一刻以一种扭曲而紧密的方式交汇在了一起。


    生气？不，幽影卫怎么会有情绪。只是任务需要，确保目标安全是最高优先级，是的，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一道明显的吞咽声响动在咫尺之间。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敲打着寂静。


    苍梧反而向前倾身，逼近了守夜‘鸦’，带着湿冷雨水气息的身体靠近。


    守夜‘鸦’本能地想后退，手却被苍梧看似无力地扣住。


    ——正是那只流血的手，疼痛从喉咙溢出一声，动作瞬间僵滞。


    苍梧的目光从剧烈闪烁的灰眸缓缓下移，定格在那异常鲜红的唇上，一种孩子般打量新奇玩具的专注，却让守夜‘鸦’看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的颜色，”像自言自语，“比血还好看。”


    话音未落，她抬起手，并非温柔擦拭，而是用拇指带着些许力道，碾过守夜鸦的下唇瓣，将那抹湿润的红色揉开。“这下，我们的血融在一起了。”这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偏偏执行它的人，脸上却是一派天真的探究。


    守夜‘鸦’呼吸一窒，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能感觉到苍梧指腹的薄茧，但更让她战栗的还在后面。


    像品尝糖果的孩子，苍梧自然而然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面前的红唇。


    这个动作缓慢、直接，与残酷格格不入，却散发出一种致命的魅惑。它剥开了所有世俗的伪装，直白地触碰到某种原始而危险的边界。


    舔舐之后，苍梧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守夜鸦，嘴角勾起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弧度。


    “是暖的。”她得出结论，语气平淡，却像重锤敲在守夜‘鸦’心上。“原来你是暖的。”


    守夜‘鸦’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守护的，是一个能轻易用纯真姿态践踏她所有防线的主人。


    苍梧松开了手，重新靠回岩壁。


    “下次，”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不要质疑你的血主，鸦。”


    守夜‘鸦’站在原地，唇上被碾磨过的触感灼烧着她最后的理智，她看着苍梧，最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注入了更深的执念，单膝跪地，垂下头，声音沙哑：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