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回

作品:《惊!主角反派都为我失控!

    但见帐帘陡掀,一员大将昂然而入,他身着玄铁犀甲,猿臂蜂腰,一身遒劲筋肉勾出嶙峋线条,恍若磐石凿就。


    男子龙行虎步入得帐来。


    满帐烛火为之一暗。


    他略一抱拳,冲众人道:“军务缠身,劳诸位久候。”声如寒铁相击,惊得席间丝竹都乱了半拍。


    沈乾石眸中精光一闪,从容招呼道,“贤弟来得正好!巡边使正念叨着你,你快入席来,亲自向公公细说一番!”


    话音未落,帐中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去,视线灼灼,尽数落在霍枭一人身上。


    霍枭闻言眼风微动,他扫了眼李莲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自忖与这阉人素无来往。


    莫非...是跟阿果有关?


    众人瞩目下,却见霍枭目不斜视,他径直撩袍落座,自顾自执壶斟了满盏,执杯,仰颈尽倾喉中,这才悠悠道:


    “公公在此劳军,末将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只是末将些微小事,竟也劳烦公公动问,实在惶恐。”


    嘴上惶恐,面上却不见半点惧色,周身是冷浸浸的寒。


    见他如此作态,李莲芝气得颊上肌理突突直跳,几乎将满口钢牙咬碎。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若非众目睽睽,他早命人将这狂徒拖出去剁了!


    沈乾石将二人一番机锋入耳,暗忖这阉人与霍枭剑拔弩张至此,却也不知是何时结下的官司?


    众人正各怀心思间,李莲芝又阴测测开口了,“说起来,咱家前个儿听了桩趣事,听闻霍将军营里藏了个了不得的‘宝贝’,却不知这玩意儿,将军是从何处寻来的?”


    这没头没脑的言语,直教诸将面面相觑,不觉敛了声息。


    霍枭连眼皮子都未掀起一丝,他悠然执箸,夹起一大块羊腿,“军营重地,唯有赤胆忠心与铮铮铁骨,却不知公公口中这宝贝,究竟是何物件?”


    他抬头看向对方,一双隼眸寒浸浸的,似能摄人魂魄。


    “末将愿闻其详。”


    李莲芝被那目光一刺,似冰水浇头,竟打了个寒战。


    边关大将他见过不少,哪个不是毕恭毕敬?便是沈乾石这等封疆大吏,也得赔着笑脸尊称他一声“巡边使”,这厮不过五品武将,到底哪来的底气!


    他强自镇定下来,再一凝神看去,只见对方周身煞气盈天,眼底更是死寂一片,竟不见半分的活气。


    李莲芝心口突地一跳,只觉一股寒气骤然从脚底蹿起。他常年与东厂周旋,那些番子杀人不眨眼,眼神俱是这般死寂。可番子眼珠子再冷,也终究是活人的眼;而眼前这位,看人如同看牲口,阴煞蚀骨,带着碾碎生灵的漠然,竟似从无间地狱爬出。


    好似多看一瞬,


    都能被摄了魂去...


    正值帐里气氛凝滞,忽闻营外哗然骤起,牛皮帘幕“哗”地被掀飞,但见郑蝎子大步流星闯入,掌中铁爪还掐着一截雪藕似的细腕。


    郑蝎子将那纤瘦人儿拽得踉跄扑地,抱拳一喝,惊得众人纷纷侧首,“启禀公公!小的在霍将军帐外搜得此獠,鬼鬼祟祟的,行迹颇为可疑!”


    “义父!”


    小曲子指着郁芍尖声惊叫,“她果然被人藏了起来!”


    满座将领皆寂。


    众人停杯投箸,朝厅堂正中那少年定睛望去,俱是一愣。


    那小兵不过二十年岁,正歪倒于席间,他一身肥大戎装,空荡荡漏着风,愈发衬得身形伶仃羸弱,仿佛随时要被那身厚重衣袍压折了腰。


    而他一张小脸更是古怪。


    上面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斑驳灰渍,好似在灶膛钻了几个来回,偏生那些污痕间隙中隐隐沁出底下羊脂般的肌理,莹莹然泛着光,倒把那张刻意作践的形容,衬出了几许月下初雪的清艳。


    最勾魂则是那张桃心唇,丰润唇珠沁着盈盈水色,随着喘息一张一翕,好似风中残蕊,凭白惹人遐想...甚至俯身噙住那将坠未坠的露华。


    ——少年通身溢出一股浓烈的秾艳,却又透着几分伶仃易碎的颤音,真真个惊心动魄!


    几个将领不觉吞了吞口水,军中虽常有貌美少年充作“贴身勤务”,却几时遇过这等玉碾就的尤物?


    偏是从霍枭帐里搜出来的!


    烛影摇曳,李莲芝眸中毒信乍现,他将众人惊疑尽收眼底,阴恻恻笑道,“霍将军是吧?这倒是奇了,咱家的小厮,怎会被你藏于寝帐之中?”


    “怪哉!”


    监军使喃喃道,“他素来厌恶男风,怎会做出这...”


    有人冷笑,“台前真君子,帐后狎小童!”


    “真真笑煞判官爷!”


    一时间,众人睨去的眼风渐渐淬出三分讥,四分疑。


    沈乾石却是瞳孔骤缩!


    这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不正是那日走脱的少年!他遍寻未果,岂料竟教霍枭藏于自家灶洞里!


    此刻那少年几缕碎发黏在额角,襟口微敞,露出半截玲珑锁骨,愈发的朦胧勾魂,惹得人心旌乱颤。


    这雏儿媚骨天成的模样,教他府上搜罗的那些玩意儿,尽数衬成了粪土泥浆!


    男人丹田霎时燃起丈高的贪焰,恨不能立时将这稀世美玉锁进帐中,半寸春光都不许旁人沾染!


    *


    郁芍扫过沈霍二人面孔。


    完了,她被那凶汉困了一路,一张脸汗淋淋的,鬓角、颊边、喉结等处的脂粉只怕早融了个净,此刻众目睽睽...


    这副皮相快要兜不住了!


    心口窝里正砰砰乱撞,转睛觑得霍枭眸中寒芒乍现,杀意似鬼火扑面,登时寒毛直竖。


    坏了...


    这阎王只怕是起了杀心。


    电光石闪间,她脑瓜里“唰”地一亮!眼下这光景,反倒于她大大有利啊!


    倘使李莲芝悄没声地将她掳走倒也罢了,霍枭或可佯作不知,然而那阉人偏要当着满堂诸将的面,搅得锣鼓喧天。他岂知眼前这活阎王平生最恨受人胁迫,霍枭可是个连玉帝都敢拉下马的主儿,又岂会容一阉奴在此耀武扬威?


    她险些笑出声来。


    合该是她的造化!


    原本一场《将相和》,偏教那阉人演作了《打金枝》!


    *


    霍枭向来是个天塌不惊的,此刻他死死盯着李莲芝,胸中竟燃起了滔天杀意。


    这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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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得突兀,连他自己都莫名。二十年尸山血海,体内那凶性沉寂多年,仿佛被镇于万丈冰原之下,这世间万物,再难激起他一丝波澜。


    这诺大红尘,他一人寥寥独行,少时也曾怜世人愚痴,随着年齿愈长,孤寂越发如影随形。半生栉风沐雨,他早将心肠炼成了铁,再无人能进。


    偏此刻见那女子蜷在堂中瑟瑟发抖,睫羽湿漉漉垂着,烛光映照下,泛着碎金的光。


    他知她在演戏。


    可已不重要了。


    ——恍若秘不示人的私藏陡然被推至大庭广众之下,那份独属于他的趣致,骤然被人撕裂了。


    他愠怒难当。


    此刻,他只想杀人。


    *


    李莲芝慢条斯理抿了口酒,睨着郁芍冷笑:“小贱种,躲了这些日,可还认得咱家?”


    这蹄子果然刁钻,军中汉子饥渴难耐,她竟遮了女儿身,怪道当初能从他手中溜走!


    谁知那“少年”蓦地抬头,一双眸子漾着三春雾水,“公公怎讲昏话?小的自打进营就跟着将军,从不曾得见公公金面,怎会与贵人有旧?”


    言罢更把身子瑟了瑟。


    那惶惶然的模样,俨然一副雏鸟受惊之态。


    李莲芝闻言愣了半晌,几息后,一股怒火“噌”地窜上胸口。好个翻脸无情的小娼妇!她当真以为,区区一个五品游击将军,就敢跟他叫板?!


    他一张面皮涨得青紫,露出底下道道怒筋,但听“砰”的一声响,他赫然将玉盏掼在案上,登时酒液四溅!


    好哇!这蹄子既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也不必顾念情面了!


    李莲芝嘴角倏地扯出个刀割似的笑,两道目光湿漉漉地朝对面缠了上去,“小贱人,你右腰下藏着颗朱砂痣,敢不敢当场剥衣示众?”


    满座登时哗然!


    众人见那少年言之凿凿,本是犹疑不定,乍闻此言,投去的视线霎时充满了绮丽暧昧。


    方才观他形貌薄胎细瓷,好似风中芝兰,教人不由心生怜意,不料竟果真是那太监帐里泄火的玩意儿!


    郁芍心头冷笑两声。


    造黄谣可是你们男人祖传的勾当了,可边关将士与宦官媚骨势不两立,这辕门之下,又岂容你搬弄是非?


    她把脊梁挺得笔直,眸中泛起涟涟水光:“公公贵为巡边使,何苦栽赃构陷小人?小的虽是粗鄙兵卒,却也知廉耻,霍将军常教导我等,军人风骨犹重逾山河,你...”


    “你怎可如此污蔑!”


    说着,她喉间忽起哽咽,起初仅是眼圈儿泛红,接着,那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


    满堂听得此言,只觉字字金玉。九边将士以血肉铸守边关,守的是家国大义,岂容一阉竖之辈肆意轻侮?


    当下几名悍将已横眉立目。


    李莲芝被郁芍反将一军,恨得腮帮赘肉簌簌乱颤,“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本就是一介逃奴,遭那姓霍的私藏帐中,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


    众人原还作壁上观,这狐媚子不过寥寥数语,竟把众人都说转了弯,搅得人心浮动!


    李莲芝猛地转向沈乾石厉声呵道:“节度使!你这是要包庇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