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 36
作品:《亲爱的莉娅》 该做什么事?
利奥眼睫缓慢地眨了一下,他想起不久前,一个来修皮卡的邻居闲聊时得知莉娅之前在东海岸一所很好的大学念书,而且还在自己写东西。
邻居用羡慕的语气说:“老天,那可是个文化人儿。米勒你记得吗?小时候她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你。现在可不一样了,人家以后是要用脑子吃饭的,是作家。跟我们这些摆弄铁疙瘩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学历、前途、世界。
莉娅寄来的信里提到过她参加的读书会,去纽约看的画展。她信里的词汇变得越来越丰富,而他每天打交道的是故障的引擎、生锈的螺栓和永远洗不掉的机油味。
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值得更好的、更好的生活,更好的人。
一个能和她讨论书籍音乐,能穿着体面衬衫出入像样场所,而不是像他这样一身油污,满手老茧。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摆弄着电路板,声音低沉:“反正不应该跟我在这里,做这些事。”
莉娅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渐渐变成了不解。
她站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利奥,我不明白。我以前一个人在外面为了省点钱,什么没做过?自己通下水道,自己换轮胎,为了赚点生活费我可以在船上一坐一天,就为了钓几条鱼卖给酒馆。我能照顾自己,我能做很多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还有一丝委屈。
想起自己如何笨拙地学习修理公寓里坏掉的水龙头,如何在陌生的城市里兼职打工,如何一个人应对那些琐碎而麻烦的生活难题。
她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不该做的。
利奥没有看她,只是沉默地拧紧了电视机后盖上的最后一颗螺丝。
他的沉默像一堵墙。
莉娅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
一种从未有过的隔阂感,横亘在他们之间。
从小到大他们拌过嘴,闹过别扭,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对“她该做什么”的看法不同,而产生如此深刻的意见不合。
她抿了抿嘴唇,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去看看米勒太太。”
她留下这句话,声音有些发闷,然后消失在了门外明亮的阳光里。
利奥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终于停下手,看着刚刚修好的电视机。他拧开开关,清晰的画面伴着偶尔的雪花出现,他没有在执着地继续修理。
*
莉娅并没有立刻去米勒家。
她先是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让清晨微凉的风吹散心头的闷气。路边的房屋大多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漆色更斑驳了些,有些门前多了陌生的车辆。几个早起的邻居认出了她热情地打着招呼,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能待多久。
莉娅一一回应着。
走到米勒家那座熟悉的、带着前廊的白房子前时,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门虚掩着,她敲了敲然后推门进去。
“米勒太太?”她轻声唤道。
“在这儿呢,厨房。”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莉娅走进厨房,看到米勒太太正拄着拐杖,慢慢地从冰箱里往外拿牛奶。她的腰背佝偻着,动作迟缓,但脸上依然是莉娅记忆里那种慈祥的笑容。
几年前那次摔伤,彻底改变了这个曾经利落能干的女人的生活。
“莉娅,快让我看看你。”米勒太太惊喜地放下牛奶,张开双臂。
莉娅赶紧走过去,小心地避开她的腰,拥抱了她。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利奥那小子,嘴可真严。”
米勒太太拉着莉娅的手,坐到餐桌旁,仔细端详着她,“瘦了,但也更精神了,在外面肯定很辛苦。”
“还好,米勒太太,您的腰怎么样了?我看您走路还是不太方便。”莉娅关切地问。
“老样子啦,能撑着拐杖自己走动,已经是上帝保佑了。”米勒太太摆摆手,叹了口气,“就是苦了利奥,店里忙还得顾着我这个老太婆。”
她看着莉娅,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怜爱,“你呢?这次回来,能多住些日子了吧?”
“嗯……可能吧。”莉娅含糊地应着,帮米勒太太把牛奶倒进杯子。
“那就好,那就好。”米勒太太欣慰地拍拍她的手,“你不在,这镇上连个能跟他说说话的同龄人都没有。他整天泡在修理铺里,都快跟那些机器一样变成铁疙瘩了。”
聊了一会儿家常,米勒太太像是想起什么,看着莉娅,眼神期待:“莉娅我的好孩子,念故事给我听吧?念你新写的故事,我这眼睛看一会儿字就花了。”
莉娅一怔。
“米勒太太,我的故事……没什么好念的,这次又没有得奖。”
“胡说,”米勒太太佯装生气,“怎么不好?我看就好得很,比杂志上登的某些玩意儿好多了。”
“记得你第一次把写的故事拿给我看,紧张得像个等待考试结果的小学生。我就说,我们莉娅是有天赋的。别管那些纽约的编辑怎么说,他们懂什么?我就爱听你写的故事。”
莉娅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吸了吸鼻子,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最新写的一页。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泛黄的桌布上。莉娅开始轻声朗读,米勒太太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时不时点点头。
这种近乎亲情的牵绊,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从米勒太太家出来已是中午,莉娅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打扫自己家的老房子。她用钥匙打开那扇大门,客厅里的家具都蒙着白色的防尘塑料布,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光痕。
她卷起袖子,找到水桶和抹布开始打扫。先是揭掉塑料布,灰尘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咳嗽,她打来水,浸湿抹布开始擦拭家具表面。
她擦拭着父母留下的旧沙发、餐桌、书柜,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过去的记忆。灰尘被一点点抹去,原本的颜色渐渐显露,仿佛时光也在倒流。
她干得很投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工装裤的膝盖处也沾上了灰尘。
莉娅爬上梯子,打算清扫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和积灰。就在她伸长手臂用鸡毛掸子去够最高处的房梁时,脚下微微一滑,她赶紧扶住梯子站稳,但手中的掸子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戳到了屋顶的瓦片。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几片年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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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早已松动的瓦片竟应声脱落,从屋顶内侧掉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碎瓦和灰尘簌簌落下,屋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刺眼的阳光瞬间从洞口投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疯狂舞动的尘埃。
莉娅目瞪口呆地站在梯子上,看着那个破洞。
*
“你不该在这里做这些事的。”
那句话在利奥脑子里回响,像一颗生锈的螺丝卡在齿轮里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他又能怎么说?
难道要他说,“嘿莉娅,你那双拿笔的手不该碰这些油污,因为我们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宁可让她觉得他是个不可理喻的混蛋。
这时,一辆老旧的福特皮卡喘着粗气停在了门口,司机探出头来喊道:“嘿,米勒。我这破车的刹车软得像棉花糖,帮忙看看。”
利奥应了一声,他需要工作,需要这些实实在在的、可以触摸和解决的故障来填满时间,让大脑停止思考那些无解的问题。
他让车主把车开上升降机,自己熟练地钻到车底检查刹车分泵和油管。油污沾了他的手臂和脸颊,这里才是他的安全区。
问题出现然后被解决。
不像人心,那样复杂难测。
他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锈死的刹车油管接头,一点点地把它拧松。当他终于测试刹车恢复坚实有力的反馈之前,他不去思考任何的问题。
但当车主道谢离开修理铺,那种空虚感便又立刻卷土重来。
莉娅现在在做什么?在母亲那里吗?
母亲一定很高兴,她总是把莉娅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
他又想起莉娅说的,“我以前一个人在外面……什么没做过”。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莉娅从来不是娇气的女孩,她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他还是固执地认为,她应该远离一切粗糙和艰辛。
下午天气变得闷热起来,利奥心不在焉地修理着一个割草机的轮子,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把同一个螺栓拧上又拧下时,他恼火地扔掉了扳手。
工具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决定去莉娅家的老房子看看。
走到那座久无人居的房子前,四周很安静。前院的杂草长得有些高了,他听到屋后有动静看到莉娅正费劲地把一些清理出来的垃圾。
主要是把朽烂的木板和破旧的塑料布拖到垃圾桶旁边,她脸上沾着灰尘,系在腰间的T恤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块。
看到利奥后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没跟他说话。
利奥沉默地走过去,伸手接过她手里那捆沉重的、满是钉子的旧木板。
“我来。”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莉娅没反对,松开了手,转身又进了屋子。
利奥把垃圾扔进桶里,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的景象让他有些吃惊,大部分家具上的防尘布已经被揭掉,虽然还蒙着灰,但已经能看出原本的模样。地板被粗略地清扫过,窗户也擦亮了几扇。
但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