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暗月
作品:《守寡后被义弟盯上了怎么办》 上官柔仪离去后,萧偃在屋内,远眺窗外热闹繁华的东市,心头思绪潮涌。
他的阿姊爱憎分明,对所信之人皆真心相待,于赵凝清是,于上官柔仪亦是。
正因如此,她们二人均能以真心回馈,会为确保她的安危而做足准备,也会为了替她排忧解难而迎面质问。
她对她们的好,与她对他的好有何不同?
他是她心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么?
还只是因为他占了弟弟的名号,所以她对他多有关爱,亦多有纵容?
上官柔仪离去之前说:“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姐姐,聪慧温柔,又不缺雷霆手段。”
他听到有人夸阿姊,半是得意,半是醋意:“你不也唤她姐姐么?”
明月高悬,总不能独照于他。
可他也恨,为何不独照于他?
上官柔仪讶无意间道破:“可她是因为你才变成姐姐的呀?”
若不是因为萧偃,李宴方便是家中独女,掌上明珠,不必担起姐姐的责任,或许也如上官柔仪一样,家中两位哥哥爱她护她,而她只需要做恣意洒脱的妹妹就好了。
该拿起就拿起,该放下就放下,该两肋插刀就直言不讳,统统问心无愧。
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心意。
而上官柔仪身后,甚至还有许多人为她托底。
没有责任,就无需追求事事完满,更不要考虑身后人,便不会因为一时的行差踏错而悔恨自责,而叹“金身毁弃”,更是对打破人伦的凶险来路担忧警惕。
她心里留下深重溢血、难以复原的伤痕,皆是因为她成了那托底之人。
没有人告诉她,安慰她,“没关系,不必怕,有我在”。
他这个曾受她庇护的共犯来得太迟了!
若是早一些功成名就,早一些成为与她共担风雨之人,该有多好?
萧偃不禁自问,那时阿姊设计嫁入鄂国公府,可是有一丝筹谋,是要替他谋个好前程?
当真如此吗?
他的出现让她生出本不必有的责任心,阴差阳错地推了她一把,跳下那火坑!
而现在,他的炽热爱意,让她的责任心在灼烧炙烤,让她纠结于身份与道德,无法释怀!
她成为姐姐那一年时可有怨恨?
她陷于陆韫之局中之时可有怨恨?
怨恨他加入这个家,改变了她的性情和前路。
萧偃紧握窗牖,几乎要把朱漆木框捏碎。
他怎么到如今才发现症结所在?
今日,他不能回府。
*
午后,侯府。
紫电匆匆来禀。
小憩后的李宴方犹带倦色,却在听到消息时神容一凛。
“你说萧偃在城外坠马?此事可封锁消息?”
“已送回飞捷大营诊治,除主子身边人外,尚无人得知。”
李宴方愁眉紧锁,他一个能骑善射的将军,怎么会坠马?
真的假的?
“照清,替我更衣。紫电,你去备车,我去大营瞧瞧。”
明知可能是骗局,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一趟,她突地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车轮辚辚,已驶出城外,远郊旷野,飞捷大营旌旗迎风。
李宴方的身份,准确说是统帅家属的身份,出入容易。她想,当是有人提前吩咐过。
她下马车后直径前往主帐。
帐中迎她的是萧偃帐下的幕僚,萧偃曾在过年拜会时给介绍过的慕容修,仅一面之缘。
慕容修文质彬彬,儒雅温和,他见过礼后,李宴方直截了当地询问:“听闻慕容先生亦通晓岐黄之术,不知萧侯境况如何?”
“心病。”
慕容修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系铃人便是眼前人,若是能与萧偃把话说明白,二人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宴方见他毫无焦急担忧之色,也能猜出萧偃情况不差,而心病一词更是把萧偃、慕容修二人一同作戏的事实暴露无遗。
她冷言冷语:“既然慕容先生深得萧凭陵信任,不如就由你去治这心病吧。”
她的弟弟又在耍心机了。
凝视慕容修的目光如风雪来时铺天盖地的寒意,将人重重包裹,无处可逃。
慕容修低头,心生惧意。
真不愧是他阿姐,洞察力惊人,两个字就洞明他与萧偃私交不差,对萧偃的心之所求了如指掌,更看透这是一出引她前来的苦肉计。
李宴方拂袖将走。
要是萧偃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把她气走了,慕容修不得围着大营跑二十圈?
慕容修极力挽留:“萧侯坠马,乃千真万确。”
“何故?”
“这就要请乡君自己问了,鄙人撬不开他的嘴,只知他性命无忧。”
李宴方冷笑,这时候还要打什么哑谜?既然来了,可不能白来一趟。
她毫无顾忌地前往内帐,掀帘而入。
帐中悄静无声,她怒气冲冲,走来一路卷着风,把沉静打破。
萧偃躺在床上,这声势,除了阿姊还有谁敢在他面前弄出来?念及此,苦涩地一笑。
他确实伤了,只不过皮肉伤而已。
当时他从繁金楼出来,心气郁结,如遭黑云压城,难以舒啸,出城纵马狂奔,却一时失神险些坠落,但他身体历经百战,早就锻炼出无需意识操控的反应能力,故而只有些擦伤,并未伤及筋骨。
躺在床上之时,他就对自己道,以雕虫小技博得她的关切,这是最后一次纵容自己。
然后就此分家,桥归桥,路归路。
慕容修卜算出来的尚公主他毫不在意,可他说的相看两厌才是击穿萧偃脆弱心防的利箭。
与其令阿姊煎熬反侧,不如他独自承受无尽孤寂愁苦。
她来了,他很高兴。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一点快意得意,只翻涌着酸涩苦郁。
“阿姊,你怨恨我吗?在我四岁那年到洛都的时候,你怨恨吗?”
气势汹汹的李宴方徒然刹住脚步,想要训斥话卡在唇边,再也无从宣泄。
他怎么会这么问?问得那么幽怨,甚至还有一分痛苦。
李宴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靠近,终于见到一次又一次耍心机欺骗她的人。
他眸光放空,了无生机,若不是胸膛在起伏,她简直要以为他撒手人寰。
她突然愠气全消,开始循着他的话头,回忆起旧事,七岁那年,她依稀记得自己生了场大病,先前的事记不太清楚。
但关于收养萧凭陵还有些画面。
她停步于床榻三步之外,絮语:“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据阿娘讲,那时家里要来一个弟弟,我很不高兴。”
“缘由也极为离谱,离谱到我不太能相信那是七岁的我亲口说出话,我对阿娘阿爹说的是,‘我不要弟弟,他会跟我抢房子’。”
李宴方不好意思地笑,其实阿娘亲口对她说起往事时,她也极其难为情,与如今的反应一致。
“所以我想,一开始确实是不待见你的,也许是不满你夺走双亲的爱意和那点家里的锅碗瓢盆。但长大后,我知晓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小时候能说出那句话,也不意外。”
李宴方还知道,那时阿娘跟她说,弟弟的父亲对阿爹有救命之恩,弟弟的父亲死了,弟弟的娘早一步去了,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她接纳了这个弟弟。
如今萧父身份与阿爹真实身份均不明朗,她一直不曾与萧凭陵提及此事。
“我现在也好奇,当初为什么没有欺负你?”
仿佛是她提及旧事,让帐内的氛围轻松些许,床榻上的人绽出微笑。
萧偃想,人人都能爱她如月,皆是因为她光明温柔的那一面,而只有他,能看见她阴暗邪恶的一面,她可以在他面前,轻松无忌地说起小时候对他的排挤和敌意,说起父母之爱,说起那一件并不丰厚的房产归属。
人人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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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其在昏暗中迷失,渴望昭昭;而只有他,拥抱了明月的所有,从朔月,弦月,乃至于氤氲血色的暗月。
他得到了更多。
他可以据此说服自己,她对他,是特殊的吗?
他算她心中独占一方的存在吗?
她不知他心头所想,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可能你太可怜,我不觉得你对我是威胁,或许我也可以打你,打到你服气,打到彻底构不成威胁。”
原来萧偃初见起就会在李宴方面前用可怜来博得她的心软与怜惜,无论是他有意还是无意。
萧偃坐直身,目不转睛地,把她幼时的恶劣与此刻得嚣张收入眼底,尽数珍藏,以供自己在将来的岁月中回望。
“只是后来,我不容你被别人欺负,你名义上是我弟弟,你不能丢我的脸。”所以她教会他反抗,心底却在想,要欺负也只能由她欺负。
“再后来……”
她的话音被他打断,他痴痴地道:“我的出现让你背负太多,对不住。”
让你变成姐姐,让你背负起本不存在的责任。
“你在发什么疯?”李宴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瞬间接下他的话,他今天有些奇怪。
她甚至走到他跟前,以手背贴他的额头,试探温度。
他干脆闭上眼,她对他的关心似乎已成习惯,可他偏生想在这时候问,若我不是你的弟弟,你可还会如此关切?
兴许她对他三番四次的纵容也只是因为他是她弟弟,仅此而已。
但凡涉及利害,踩踏底线,她就会像对陆韫之那般,果断干脆地送他下地狱。
他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藏词于口,贪恋这一份温柔。
他与她之间,成也姐弟,败也姐弟。
缘分由姐弟身份而结,阻碍亦由姐弟身份导致。
因果轮回,苦海无边。
萧偃今日原打算斩缘,可是贴在额前的手背,让他犹豫不决,还是等春猎之后再说吧。
不行,要等灭掉鄂国公府她才安全。
他与她之间,还有一段时日的姐弟可做,真好。
萧偃明明做好决定,又在渴望无限期的拖延,给自己找足冠冕堂皇的借口,默许自己那点儿躲在阴暗处的贪婪生根发芽。
手背的温暖的触感传来,李宴方确定他没发热,似想起什么问道:“你有爹的消息了?”
难道是父亲的真实身份被揭晓?藏有什么隐情?
导致她们二人之间存在利益分歧,甚至分道扬镳,否则怎么会突然追忆往昔,闲谈旧事?
萧偃握住抵在额头上的纤手,将手掌缓缓下移,贴上脸颊,呆呆地抬头望了她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道:“没有。”
话音落后,帐内保持着诡异的宁静,李宴方就任由他这么贴着,高挑的人站立,英武的人闲坐。
就好似误入山林的人前蹲踞着一只安静的大型猛兽,人不存戒备,而兽不曾发威,离奇古怪却和谐相调。
良久,她才道:“崇州萧家一事,确定有人从中作梗,但痕迹被清扫干净,又指控鄂国公府,保不齐要故意挑起什么争端。”
在外人眼中,李宴方萧偃与鄂国公府是无冤无仇的,某个势力没道理故意挑起二者争端,除非他真想给她们透露什么消息,但见她们并无行动,计划落空,就借崇州萧家的线索来离间姐弟二人,也极有可能。
没道理只泄露给萧偃,而故意把李宴方排除在外?
“事到如今,可不能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乱了心境。”
这是李宴方唯一想出来的缘由,除开身世之谜,还有什么能影响他的心神?
他低头直笑,李宴方手上传来震动,接下来就听闻他道:“阿姊,真的没有,你不要多想。”
明明是不愿意当姐姐的人,却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上,肩上的担子压得久了,早已趁机长入她的血肉。
阿姊,这是你未发觉的重责负累吗?
很快就能放下了,他这般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