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靠得住的姑娘。她是江南盐商之女，因家里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只能另辟蹊径，到京城来寻找靠山。她家中正好有有一批合法的官盐，但是被当地地头蛇欺压，她想将盐运到京城附近来出售。她通过申帆信得过的人引荐，想让申帆想办法保这批盐平安入京，无论是补办或是篡改盐引都可。再让他帮忙寻个稳妥的仓库暂存，后续销售之事已经谈妥。不出几月，待这批盐售出，所得之利与他七三分账。”


    苏照月冷冷笑了下：“美人在怀，所求之事又是他职权范围内之事，不过是行个方便，便能坐收巨额钱财。况且搭上这盐商之女，之后这种买卖还会少吗。我想他很难不动心吧。”


    婉娘立刻明白了苏照月的意思：“到时候可以让武哥带人去抓个现行。‘走私私盐’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再加上贪墨证据，即便是吕先也保他不得。”


    “那个时候，再以他的身家性命为筹码，让他开口，会简答许多。”苏照月手指无意识的抚过烛台上凹凸不平的纹路。


    婉娘思索了下，“可是吕先真的会放任他不管吗？”


    “一般情况自是不会。但若是他那个时候也自顾不暇呢？”苏照月起身，“我如今身后跟着尾巴，不能在这多留，申帆的事你就按着这个思路去办。先不急着收网，等我消息。”


    婉娘点头，“你那边不碍事吧？”


    苏照月沉默了一瞬，缓缓摇头，“不碍事。”


    语毕，她就转身进了暗门。


    从城南布庄出来，苏照月只觉有些烦闷，她让琴心吩咐车夫在不远处跟着。自己带着琴心沿着青石板铺就得路，缓步穿行于人流之中。


    江淮势在必行，吴姝妹之事不能再拖了，既然如此，就将日子选在苏天恒大婚之日吧，算是她为苏家送上的贺礼。


    行了一段，她敏锐地发现有人跟着她，她依旧不动声色，借着在卖小饰品摊位前驻足的时机，她飞快向后一扫，是一个头戴斗笠、身行普通的灰衣男子身影，那身影迅速没入人群。


    这定不是韩逯的人，他如今派来的人各个都是高手，断不会如此拙劣。会是谁，吴姝妹？还是……晋阳王？


    前面正好有一家茶铺，“琴心，我有些累了，我们进去歇歇。”苏照月语气平淡。


    茶铺内人声嘈杂，苏照月选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清茶。她的目光扫过门口，那灰衣男子果然跟了进来。观那男子的步伐，看起来虽有些拳脚功夫，但绝不是什么高手。看来也不是晋阳王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货郎，径直走向苏照月这桌，经过她身边时，那货郎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句：“人已入京，在鸿鹄客栈。”


    苏照月抬了抬眼皮，是董虎。是了，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董虎没有停留，仿佛只是向苏照月推销了什么，没有被搭理便识趣的走了，他又转向别桌，没多久就出了茶铺。


    角落里那灰衣男子似乎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他的注意力依旧在苏照月和琴心身上。


    苏照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暗自好笑，派这样的人来跟踪自己，吴姝妹还真是有趣。


    主仆二人从茶铺出来，没走多久，苏照月就发现身后的灰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迹。看来根本不需要自己费心，就已经有人将这个“尾巴”处理干净了。


    *


    从宫里回到苏家，一踏进门，苏照月就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等她回到观荷院，心中猛的一沉，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应门的婆子都没有。


    “小姐，今日怎么这么安静？”苏叶跟在她身后，也发现了异常，声音里带着些不安。


    “去看看。”苏照月吩咐。


    苏叶到院子各个角落找了一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她脸色惨白，走到苏照月身前，“小姐，一个人都没有。”


    苏照月快步走向库房，推了推门，竟然没有推开。


    “我告诉你们，今日只要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踏进这道门！”刘妈妈嘶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有重物摩擦的声音。


    “刘妈妈，开门，是我。”


    听到是苏照月的声音，门里面一阵响动，像是将重物腾挪开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


    刘妈妈一身狼狈，发髻散乱，衣服也被扯破了，脸上还有伤，见到她这幅样子，苏叶吓了一跳，“刘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吴氏欺人太甚！”刘妈妈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小姐，您今日早晨刚走没多久，吴氏身边的那个周老婆子就带着一伙人来了院子里，说是府里为大少爷准备婚事，忙不过来，要来院里借调人手。不由分说便要将所有的丫鬟婆子带走。这那是借调人手，分明是与您过不去。”


    刘妈妈说着激动起来，整张脸都微微泛红，“奴婢自然是不允许，就跟那个老东西掰扯起来。结果没说两句，她就让人动手，奴婢自然也不是吃素了，便打了起来。可他们人多势众，奴婢不是对手。琴心见势不妙，忙出来打圆场，悄悄跟奴婢说，让奴婢守好库房。他们将琴心等人带走以后，果然还想打库房的主意。”


    “奴婢早就有准备，趁他们不注意，进了库房，搬了柜子将门抵上。还放出话来，抵门和窗的柜子上都放了太后赏赐的物件，若谁敢硬闯，将东西砸碎了，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他们担上大不敬的罪名。他们不敢贸然硬闯这才离开了，奴婢不敢懈怠，便一直在库房守着。”


    苏照月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握着门框的手，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叶一脸焦急，“小姐，若是吴氏知道琴心她跟了您，她定是活不成了！您快去救救她吧！”


    “现在不能去。”她的声音很低，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若是现在去了，就是在告诉吴姝妹，琴心真的投靠了我。她非但不会放人，反而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苏叶怔住，刘妈妈立刻明白过来。


    苏照月松开门框，“刘妈妈，你去准备下，二十三日，我要给吴夫人送一份大礼。”苏照月的声音冷得可怕。


    刘妈妈立马就明白了苏照月的意思，“是，奴婢这就去。”她刚转身要走。


    “等等。”苏照月叫住她，“想办法给琴心递给话，‘活着，等我’。告诉她，她受得每一分苦我都记着，我会让她亲眼看看，我是如何连本带利，都讨回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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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刘妈妈躬身领命去了。


    苏叶看向她，只觉得此刻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息，让人心生寒意。


    “苏叶，从今日起，你好好守着观荷院，这库房不准任何人踏进去一步，你可做得到？”苏照月望着库房问道。


    “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定不会让人踏进了一步。”


    苏照月转身，看向吴姝妹院子的方向，双手又紧紧攥住。


    晚膳时分，花厅内只坐着苏知行，吴姝妹还有苏照月苏文曦四人。席间苏照月全程沉默地吃着饭，对于其他三人的交谈充耳不闻，也不插任何话。


    吴姝妹不时用余光瞥一瞥苏照月，却从她脸上看不出半分不同。


    她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里，脸上带着标志性的温婉笑容，“对了，阿月，有件事要同你说下。这段时间，府里忙着筹备你大哥的婚事，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人手严重短缺。我瞧着观荷院里的下人们平日里似乎不忙，便从你那里借调了些人手。事出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你不会怪罪我吧。”


    苏知行闻言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照月夹菜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她从盘子中夹起一片青笋放入碗中，才抬头看向吴姝妹，语气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夫人严重了。大哥的婚事要紧。我院子里那些人都笨手笨脚的，夫人若是不嫌弃，随意使唤便好。”她顿了顿，转向苏知行，“只是刘妈妈和苏叶本是魏家的人，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外祖母那边……”


    不等苏知行说话，吴姝妹忙接到：“他们二人我自是不会动的。”


    苏照月面带笑意，“既如此，其他人，夫人随意使唤便好。”


    吴姝妹看着她，觉得她的反应太过平静了。昨日她从下人口中得知苏照月对她院子中的下人很好，琴心也时常伴在她左右，可她回来这段日子，琴心却很少主动到她院中来告知苏照月的事。她便怀疑琴心投靠了苏照月，今日趁着苏照月离府，将人都带走了。


    她让人将琴心单独关在一旁，动了刑，琴心却一口咬定她从未背叛过她。如今这么一试，看苏照月的反应，吴姝妹心中也拿不定了。


    她还是不死心，“说起来，那个叫琴心的丫头，倒是伶俐，还是阿月会调教人。”


    闻言，苏照月放下筷子，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夫人，琴心还是您调拨给我的呢。平日里在院子里似乎也没见她有多伶俐，想来还是在您院子里待得自在。夫人觉得她用着顺手就收回去吧，我院子里也不差这一个。”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倒像是再说一个物件，而且是他人用过，被她嫌弃的物件。


    苏知行见苏照月如此懂事，夸赞道：“一家人，相互体谅就好。”


    吴姝妹不好再说，只能干笑两声。


    她看着苏照月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暗自生疑，难道是传言有鱼。随即又想，人反正已经在自己手上了，先关着，能忙完她儿子的婚事再来追究也不迟。若是有问题，处理掉就行，若是没问题，还能将她继续放回苏照月院子里，让她盯着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