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作品:《如何手搓一颗心脏

    “你不走吗?”余畅把所买的东西统统装进塑料袋,她见林尽愁呆立原地,绕过购物车靠近她小声问:


    “出什么事了?”


    塞在口袋里的手指触碰到光溜溜的表镜,林尽愁猛地攥拳,却强装镇定,没把手抽出来。


    “没什么事,”她望望自己堆在车筐里的购物袋,将另一只手同样伸入外套口袋,“感觉有点冷。”


    余畅瞧着她,满脸怀疑,她的视线下移至林尽愁的袖口,终究瞧不出其中玄机。


    “你还剩下钱吧?待会儿买件厚点的衣服,我看你的外套确实不太抗冷。”余畅索性收回目光,上下端量林尽愁的穿着。


    她扫视过牛仔外套下摆脱出的线头,神情有些微妙,被她审视的人下意识以为她还有话要讲,但余畅并未就此话题再说什么,只拎起袋子,拉上刘少婷,招呼林尽愁一同离开。


    众人临走前,林尽愁扭头一望,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正擦拭最后的收银台,两只被空洞替代的眼睛几乎贴着台面。


    它像视力下降的老年人,费劲功夫找出每一块污渍,手上的动作虽慢但稳。


    恍然间,一道同样沉默的佝偻身影与奇形怪状的工作人员交叠,映入林尽愁的眼帘。


    无法准确说出年份时间,但大概是小学高年级,和家人逛超市的林尽愁撞上一位超市保洁。


    彼时临近大型节日,超市里处处染着喜庆的红,广播里欢快的歌声无法掩盖人群的热闹。林尽愁从小有乱跑的毛病,东窜西窜,一不留神被人流冲离家人,回过神,眼前尽数是陌生的面孔。


    她在人堆里艰难地穿梭,躲过男人挺着的大肚子,避开小孩到处挥舞的手脚,眼看要钻进一方相对空荡的角落,脑袋却“咚”地顶上毫无预兆冒出头的扫帚杆,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哎呦这谁家小孩?”


    “咋回事?”


    ……


    因这起突发的小小事故,人流短暂地停滞一瞬,几只手提起林尽愁,她抬手捂着泛红的额头和鼻尖,不哭不叫,只从指缝中注视被她的莽撞殃及的保洁。


    那家超市有位五六十岁左右的妇女,身穿保洁人员工作服,每天带着清洁工具踱来踱去。不知是上了年纪驼背,还是年轻时受过伤,她的腰从未挺直过。


    不仅如此,她的眼神似乎也不大好,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半边眼珠,为了分辨地面上的是垃圾还是顾客落下的物品,她常常躬身贴近地面,从背后看仿佛要一头栽下去。


    没防住横冲过来的林尽愁,保洁身子摇晃着靠在旁边的货架上,松懈的手抓不住扫帚,又是“啪”的一声。


    周围人七嘴八舌询问意外的缘由,林尽愁到底要脸,也清楚自己做错了,正准备老老实实道歉,寡言少语的保洁慢慢挪近,相隔指缝与她对视:


    “……没事儿吧孩子?不好意思啊,我没瞅着你。”她声音嘶哑难辨,像是很长时间没开过口。


    不好意思的是自己才对,年少的林尽愁惊讶不已,连忙认错并坦白自己横冲直撞的原因,她很快便被热心围观群众拖去超市服务台,通过广播同焦急的家里人汇合。


    这么一撞,反倒撞出林尽愁和那位保洁之间微妙的友谊。保洁在同事之间不受欢迎,顾客也不会注意到她,据林尽愁所知,她在家中更是个不停贴钱的工具人隐形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春节期间超市关了几天门,难得拥有自由出行权利的林尽愁带着包奶糖下楼,把糖分给为数不多跟她讲话的几个女孩子之后,她沿大路漫无目的地逛,恰巧遇见裹着旧棉衣的保洁。


    一老一少挤进庙会,保洁给林尽愁买了根糖葫芦,她边看着未成年人咬碎山楂,边絮絮叨叨自己的丈夫多么懒惰粗暴,儿子儿媳多么不孝顺,末了添上一句:


    唉,大过年的,干嘛还跟孩子唠这些有的没的。


    她松弛的眼皮将眼睛挤成三角,林尽愁看不清从中射出的目光。


    年后没过几个月,保洁被超市辞退,林尽愁不记得理由,她逐渐泛起隐痛的脑海闪过最后一段画面:


    傍晚的河水。岸边很多人。救护车的灯光。林尽愁再也没见过年纪能当她姥姥的保洁。


    “嘶——”


    裹在袖子里的小臂忽地凉了一圈,冷意将林尽愁拽回现实,余畅听见她的气音,侧过脸问:


    “你真的没事?有这么冷吗?”


    “……没有,呃,我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表带犹如防不胜防的蚁虫,待坐在草坪上的人意识回笼,早已爬进裤腿衣袖攻占皮肤。它缠绕上距林尽愁掌根约十厘米的部位,紧紧扣住她的皮肉。


    林尽愁情急中扯出的借口半真半假,她确实一合牙齿咬上舌尖。


    余畅凝望她的眼神越发深邃,碍于众人前前后后在场,她仅仅说:“小心点,我们快走吧。”


    得益于顺利的超市之行,一行人决定趁返回宾馆前逛一逛嵌在商场里的服装城。


    服装城面积不小,装潢透着股零几年到一零年代的怀旧气息,进去的每家店里,都见不着近几年时兴的衣服款式。


    和超市类似,服装城里没有任何看守摊位门店的工作人员,印着折扣标语的牌子插在衣架间,价格通通张贴于墙面上,墙根放了只笨重的木箱,让林尽愁想到雾气缭绕的小吃街。


    有关代金券的使用说明借由告示板指出,如果需要以此结账,只需找到总服务台的电脑,手动输入代金券编码和对应消费金额,系统将自行结算。


    “请勿输入与实际消费情况不符的金额。”说明中这样强调。


    虽然没一个字提到后果,见识过别处违反规则的代价,也没人敢冒险挑战规则背后的意志。


    定好第二个集合时间,众人各自分散。


    这回徐行形单影只早早消失在走廊中,仿佛对超市内的所作所为怀有自觉,故意避开林尽愁。


    可是他的手表分明卡在林尽愁小臂上死不放松,那块皮肉被勒得发麻。与余畅及刘少婷踏上前往三楼童装区的扶梯,林尽愁忍不住隔着袖子抓挠手臂。


    她特地将手背到身后,余畅并无察觉,唯独刘少婷好奇地望了她一眼,视线似有若无掠过她装模作样藏起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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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睹表盘开裂钻出内脏,手表便不再是手表,此时此刻它的温度冷得像死物,古怪的触感却神似爬行动物的皮。


    林尽愁偷偷探去手指企图剥下它,然而这东西好似与小臂粘连,掀开一小片表带,对应的肌肉骤然烧起尖锐的刺痛。


    不像解下一只表,像撕下林尽愁自己的一块肉。


    那个伪装成人的家伙打算和她撕破脸了吗?为什么?


    冥思苦想不得结果,林尽愁悄悄叹气收起心绪,随身前的两个人走进三楼。人有三急,刘少婷先冲进卫生间消耗掉少数时间,林尽愁和余畅在隔间外等她出来,才一同前往童装店。


    她们挑选的童装店门面稍显拥挤,一半空间挂上各式加厚裙装,另一半则是日常的长衣长裤,完全与时下季节相匹配。


    甫一入店门,刘少婷的双眼流露出克制的激动,她如同第一次得到玩具的幼儿,忍不住上手小心翼翼的捻起一套连衣裙的裙角。


    “你喜欢裙子吗?”余畅问。


    刘少婷踟蹰不决,点点头再摇摇头:“学校里有同学穿,我觉得漂亮,但是平常很不方便。”


    “穿裙子是挺不方便的,”余畅随口接道,“你……呃,你之前穿过裙子吗?”她险些脱口问这孩子家里人有没有给她买过裙子,还好及时住了口。


    刘少婷家庭情况复杂,唯一关心她的人无法接近她。小孩子容易受到学校之类封闭环境中同龄人的影响,她提起穿裙子的同学,语气里含着的是本人都察觉不到的羡慕。


    究其根本,并非羡慕美丽的连衣裙,而是渴望拥有愿意给自己买这买那的亲人。


    “没有,我不太喜欢穿这个。”刘少婷否定得很快。


    “这里也有毛衣,还有棉衣羽绒服,我看标价不算太高,”林尽愁遥指墙上的价目表,“不过买羽绒服的话,就剩不下钱了。”


    “这个天气还不到穿羽绒服的地步吧?”


    余畅挑眉:“少婷,你很冷吗?”


    “不冷,还好。”


    “林尽愁,你是觉得很冷对吧?”余畅抱着手臂,“你突然怎么了?又说冷,又把手背在后边……”


    “嗯?”


    这才发觉身后的手没归于原位,林尽愁瞬间恢复正常的姿势,面上若无其事:“刚刚在超市里不知怎么有点冷,现在好多了,背手是因为上楼的时候在整理袖口,忘记放下了。”


    “行,没事就行,你搞得我像你班主任似的,我还以为辞职后没机会教育学生了呢。”余畅笑笑。


    “你是老师?”


    “对啊,以前是,后来不干了,辞职以后我就觉得,幸好是不干了。”


    “当老师很累吗?”


    “嗯——”余畅面露难色,游移不定的眼神飘向店门外,“累不累可能也分教哪个阶段的学生吧?我……”


    “欸!看那个人!”她自己打断自己。


    举起的手指指向下方对面。


    她们的位置紧挨三楼边缘,从护栏往下能看见二楼,瘦男人从一家男装店慢悠悠晃出来,他换了身衣服,下半身的新运动裤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