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片浓雾的第二天早晨，宾馆二楼餐厅突发一起意外事故，属于怪物的长手臂突如其来，将一具人类尸体砸进墙面。


    在徐行指出对方的衣着与众人不符后，大家不由得提心吊胆，怀疑此地存在其他幸存者，而且这些幸存者的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


    在场的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怪物掌下的冤魂。


    但此时此刻，林尽愁心知肚明，左顾右盼的男人即将变成几天前的死者。原本她无法百分百信任徐行的推论，可这条裤子——


    “那人身上穿的裤子是不是有点……欸，林尽愁，你记得之前餐厅里的事吗？”


    整个人扑上前，手臂用力扒住栏杆，余畅眼睁睁注视男人拐进一条走廊，很快从视野中消失。“我怎么觉得那条裤子很像尸体上的……”她皱起眉头，转头盯着林尽愁。


    “你记得吧？那具尸体，上半身血呼刺啦的什么都看不清，连长相性别都认不出来，下半身就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就是那个款式吧？是不是？”


    “当时是徐行说……”提到这个名字，余畅眼神一暗，不自觉压低声音，“说他记住了所有人的打扮，运动裤的主人不在我们之中……是这样吧？”


    林尽愁迟缓地点头，她无法同余畅详细解释。现实生活里，这种颜色的运动裤街上一抓一大把，也许只是个巧合？可配合徐行的理论，这巧合堪称蹊跷。


    作为能看见别人灵魂的奇异能力持有者，徐行尚且无从得知未来的人为什么能死在过去，林尽愁又要如何破局？


    “呃……我在想……”


    余畅转移凝望身边人的目光，她眉心挤出细纹，没聚焦的眼睛朝向一楼卖场：“我当时觉得大概还有像我们一样迷路在这的情况，确实是啊，你看，公园里有那么多人的肢体、脑袋，可怎么就偏偏是那具尸体会被砸进宾馆？之后抓走他的真是宾馆保安吗？”


    “餐厅的墙裂开的时候，刚才那个男的正好不在，我……”


    寂静笼罩楼上的三人，余畅嗫嚅片刻，自顾自抓了抓头发：“唉算了，我胡思乱想的，别管他了。”


    她心事重重，不等回应就返回童装店内。刘少婷似乎并不关心什么运动裤，她看看余畅的背影，脚尖踌躇地打转，最后凑近林尽愁，伸手拉扯她的牛仔外套。


    “姐姐，要去跟上那个人吗？”


    这孩子贴心地避开线头，实打实抓着衣角，林尽愁注意到这一点，很想摸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


    “暂时没必要，”她想了想，又问，“你对那样的运动裤有印象吗？”


    “好像……是很像餐厅里的人穿的，可是那个人现在还活着，他们是同一个人吗？是时空穿梭吗？”


    “我也不清楚。”


    公园内离队的男人命在旦夕，如若短时间再死一个，剩余的人不可能心无波澜。人越少，求生的力量越弱，逃出生天的概率越低，即使仅仅从心理角度分析，同伴数量在短期的骤减也相当容易突破精神防线。


    虽然嘴上说不必管照麻杆似的灰裤子男人，可他的生死存亡已经成为关键，林尽愁决定想办法掌握对方的行踪。


    “你们说什么呢？”余畅在店里举起一件高领毛衣，“少婷，你要来试试这个吗？我们抓紧时间买衣服吧。”


    “幸亏你是一等奖，代金券面额大，除了衣服还能买双鞋子。”


    两只脚陷进加绒运动鞋，刘少婷撑着长椅抬腿观赏新鞋，对发出感叹的余畅微笑。她原先的雪地靴不大合脚，鞋头色泽暗沉，像沾着脏兮兮的污渍，从两侧边缘到脚后跟又褪了色。


    内里的棉花磨成硬实的一层，一看便知，穿起来舒服不到哪去，刘少婷却从未就此抱怨过，反而为买鞋的提议惊讶，木愣愣地被大人们说服。


    299放在日常，去超市采购一番就剩不下几块钱了，也不知被雾气覆盖的区域物价亲民还是通货紧缩，刘少婷抱着圆滚滚的超市购物袋，拎上外套内搭长裤与一双鞋，还结余近百。


    比未成年人低一百额度的两名大人各自挑选衣裤，确保凑出一套换洗衣服。她们都没一个有拖延纠结的毛病，带着未成年人买完鞋，集合时间仍未到来。


    小臂上的表带从头到尾不肯饶过林尽愁，纹丝不动紧缚皮肉，她冥冥中感到手表的形状略有变化，表带的粗细不太均匀。


    可惜不便光明正大把袖子翻上去，以免再放出一堆血淋淋的内脏。


    借余畅的手机看过当下几点几分，林尽愁将采购来的物品往地面一摞，背手靠上立柱。


    隔壁的余畅蹲下替小孩整理衣物，把它们叠好统一放入最大的手提袋，紧贴平放的鞋盒。她抬眼漫无目的地遥望，眼神忽然定住：


    “有人回来了。”


    是两名女性。


    为首的女人一身大衣，她把购物袋从左手换到右手，挑眉打量集合地点的几人：“你们还挺快的，其他人还没回来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她四下张望：“欸，男人都不在啊——你们有没有看见这儿的保洁？”


    “保洁？”


    率先到场的三人面面相觑。


    “哦，那你们没遇上，我也只是瞥见一道影子，从岔道口一下飘过去，手上拿着扫把簸箕。”


    “和超市里的保洁一样吗？”林尽愁问。


    “不太一样，”女人抱着胳膊回想，“身高更高，手臂特别长，但好像腿很短，长臂猿似的，穿的衣服像工作服，不过跟超市那身制服颜色不同。”


    “你在哪里看到它？”


    “二楼。我们那时候吓了一跳，她把一家店门口的模特撞倒了，声音不算小，可保洁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搞不好和超市里的差不多，只顾本职工作，不在乎客人干什么。”女人伸出大拇指，示意旁边同伴的方向。


    “这么说，感觉商场里似乎没什么大的危险啊。”


    余畅站直身体：“不提超市，服装城这边连广播都听不见了，目前活动的……怪物，只有一门心思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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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卫生的保洁，并不主动攻击任何人。”


    “我也觉得！商场比宾馆强多了，”大衣女的同伴匆匆跟腔，“难道我们晚上不能在这里过夜吗？我看顶楼有家具店，应该会有床的。”


    “你想得好，但宾馆不是规定晚上必须待在房间里吗？万一保安查房你不在，它追杀过来怎么办？”


    “那……”


    “我们才来商场多久？还是白天呢，我总觉得到了晚上只有被窝里安全。”


    ……


    两位同房间的室友一个理性分析一个乖乖挨训，看她们手上袋子的数量，要么买的非常少，要么是让大部分同类型物品堆在一块，和余畅实属同道中人。


    后续境况未知，正常人一般会倾向于尽量攒下闲钱，抽奖得来的这笔横财更万万不能一次消耗光。毕竟头等奖就一个，手握其他层级奖励的人们必须加倍精打细算。


    林尽愁搓了搓口袋里的代金券，盘算加上兼职工资后的总余额。徐行的脸蓦地浮现在脑海中，他只中了参与奖吧？49……从超市出来，他还剩多少钱顾得上“吃穿住行”的“穿”呢？


    不过这非人类连手表都可以纯手工制作，造件衣服应当不在话下。


    仿佛觉醒了读心术，缠绕手臂的表带一紧，皮肉上紧绷的压迫感毫无减轻之意，林尽愁边佯装无事倚靠柱子，边巧妙避开众人的眼睛，另一只手伸进袖口。


    撕不下来，扯也扯不动。


    它和自己长成一体了吗？


    挣扎无果，林尽愁松开手，走进女人们构成的讨论组。


    不多时，几道手机铃声叮叮作响，包括余畅在内的女人们还没关上提醒集合的闹钟，中学生便独自现身。


    无论怎么探头去看，他后面都空无一人。


    众人分明商量过乘坐公交车回宾馆的时间，没人有义务等待不守时的家伙。余畅问穿校服的男生，路上见没见着另外两人，他果断摇头：


    “刚开始遇见过，打算来集合的时候没看到。”


    “在超市里结账那会儿，他们按时出现了啊，”卷发女人瞧着穿大衣的同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对方眯起眼睛：“你刚才还说商场安全呢……嗯，迟到是让人挺火大的，但不说外国佬一样的年轻帅哥，就是那个怪怪的瘦子倒也没故意拖过大家的后腿。”


    “所以他们……假如是被怪物伤害，不会是商场保洁吧？它没展露出攻击性，我们在商场也没听到温馨提示……”余畅沉思。


    “！”


    表带骤然不安分地扭动，并迅速变厚变粗，它以要吞噬左臂的气势扩大领土，林尽愁下意识一瞧左面，遥遥对上走廊尽头的一双眼睛。


    说曹操曹操到。


    “……他们到了。”


    她的话引发一行人关注，众多视线投入一楼左边的一条长道，刺目的鲜红几乎令每个人心口一滞。


    瘦男人被徐行搀扶着缓慢前行，肩膀处盖着块布，底下仍冒出汩汩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