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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别人科举我科学

    第161章 愈演愈烈


    泉城, 知府府邸


    压抑的气氛无声蔓延,泉城知府金文山一直以来口碑不错,是难得愿意为民做事的好官, 这与他的出身背景有关。


    金文山是祖籍泉城,是泉城最大世家金氏子弟,一路从小小的灵师走到知府地位,他对泉城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同时, 金家的根就在泉城, 故而金文山做官这些年, 颇有发展泉城的心思,不像其他地方的父母官那般穷凶极恶, 只看眼前利益。


    赵怀与姜元良等分析天下大势的时候,便曾点评过这位泉城知府:是个知道可持续发展, 能中和世家与百姓矛盾的人。


    出发点不纯,但不能否认金文山为了泉城做了许多, 这才保住了泉城在战乱中没有败落。


    可现在, 金文山费尽心思, 千辛万苦才保住的这一切, 都要毁了。


    他怒火中烧,俊俏的脸庞都扭曲了:“曹错, 曹错, 曹错,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敢如此害我!”


    泉城官员都是一脸苦涩:“大人, 现在该怎么办, 瘟疫已经在泉城内蔓延开来了, 若是不赶紧阻止, 恐怕泉城危矣!”


    金文山额头青筋直爆,怒道:“派人将他们单独关押,若是不行,杀了焚毁。”


    这固然残忍,却是自古以来对付瘟疫的最好法子。


    金文山的速度不算慢,可惜的是瘟疫的蔓延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且防不胜防。


    一切的开始,是那驱赶坟林疫病人员的随行官兵。


    曹错打着好算盘,想用这种方式前行驱赶,让疫病人员快速进入瑞阳,直接把这个大包袱丢给瑞山王处理。


    一路上,他不但派遣了灵师和官兵看守,挑着羊肠小道远离行人的地方走,就是为了快速将染病之人送到瑞阳。


    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未抵达瑞阳,远远押送染病之人的灵师和官兵居然都被感染了。


    原本的施害者,一下子变成了受害者。


    与手无寸铁,只能任人驱赶的病人不同,这些灵师和官兵不甘死去,于是便在泉城停下来,偷偷潜入城内寻医问药。


    他们做得隐秘,等一切爆发的时候,泉城从一家医馆作为中心,直接爆发了疫病,不少百姓已经被感染,出现了发烧、发疹等症状。


    疫病的厉害出乎预料,发病的患者三到五天就会全身溃烂而死,而传染性极高,一开始被传染的人毫无症状,一旦开始发烧,出疹子,再救却迟了。


    这中间的潜伏期,导致坟林疫病极难防治,曹错在知道疫病之后直接封锁了整个坟林,只将一部分人送往瑞阳,谁知泉城反而成了第一个受害者。


    还未等泉城官兵封锁焚毁,外头匆匆进来一人,脸色慌张:“大人,不好了,老夫人发疹了!”


    “什么?!”金文山大惊失色。


    “本官不是下令近些日子不许出入,老夫人怎么会感染疫病?”


    下人颤抖着禀告:“夫人查到,是一个厨娘隐瞒了自己去过医馆,结果回来之后传给了厨房的人,厨房的人又传给了老夫人的丫鬟,这才导致老夫人犯了疫病。”


    “夫人已经请来大夫,但大夫也束手无策,如今已经封了院子,还请大人示下。”


    金玉树跌坐下来,示下,大夫灵师都毫无办法的疫病,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此时,屋内一人惊叫起来:“陆大人,你,你的脖子上是什么?”


    那陆大人神色大变,伸手一摸,只觉得脖子上瘙痒不止:“我……我没去过疫区啊!”


    周围惊叫一片,纷纷想离他远一些,陆大人扯开自己的衣服查看,却见胳膊上冒出一颗颗扁平的浅红色痘点,万分可怖,如同死亡之血。


    金文山神色阴沉,挥手先将那人隔离出去,可同僚被感染这件事,让整个泉城的衙门班子都跟着惊慌失措起来。


    金文山捏了捏眉头,猛然起身朝后头走去。


    一进门,金文山便急声问道:“姜先生,泉城危急,还请瑞山王出手相助。”


    坐在室内的正是瑞山王旗下姜元良。


    若是再早几日,姜元良听见这话肯定大喜过望,金文山如此求助,等同于要将泉城纳入瑞山城范围,可是现在,他拧紧了眉头。


    姜元良叹了口气:“此事怕是难办了。”


    金文山心底咯噔了一下:“怎么会?本官听闻瑞山城有神药,可以起死回生。”


    姜元良看了他一眼,将一根根玻璃药管放到了桌面上:“这就是瑞神药,出发之前,王爷担心我等安危,特意让我们随身携带了一些。”


    金文山眼睛一亮:“姜先生,我母亲被感染了瘟疫,还请姜先生出手相救。”


    姜元良将瑞神药推过去:“金大人尽可拿去,可是瑞神药也不是万能的,起死回生只是传闻。”


    金文山心底一沉,但还是千恩万谢的取过了瑞神药。


    藏起瑞神药,金文山微微安心了些,又说道:“姜先生,泉城瘟疫现状,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不知瑞山王可否出手相助。”


    姜元良看着他,笑道:“金大人可想好了?”


    瑞山王的帮助,自然不可能是免费的。


    金文山只觉得心都在痛,可泉城内的瘟疫愈演愈烈,到底是他发现的太晚,以至于发现的时候瘟疫已经彻底失控了!


    想驱逐烧死几个百姓简单,可现在还有世家子弟和官员被感染,难不成也都一起烧了。


    至少金文山是万万不可能烧死自己亲娘的。


    他只觉得口中发苦,金家盘踞泉城自然有好有坏,在今日之前,有金家帮助他在泉城如鱼得水,可今日之后,金家却很可能成为他的桎梏。


    瑞山王对世家的态度,金文山心知肚明。


    姜元良也不催他,等他自己想明白。


    泉城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为危险,金文山想起那染病人数,甚至不少官兵也被感染,再要驱逐难上加难,这疫病像是能飞,还有潜伏期,实在是防不胜防。


    方才那么一会儿,金文山便频频听见坏消息,而在场官员家人多有感染,一时间人心大乱。


    如今已有人想逃出泉城,可泉城瘟疫的消息已经传开,哪边都不允许泉城人进入。


    很快,金文山一咬牙,道:“金某愿意唯瑞山王马首是瞻,共伐伪帝奸佞。”


    奸佞之人,自然是远在京城的曹错,一想到曹错一招祸水东引,却害得泉城受难,金文山更是恨之入骨!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投靠赵怀,还能免去这场动乱。


    终于得到金文山的准话,姜元良嘴角微微勾起:“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是一家人,瑞山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金文山僵硬的笑了笑。


    姜元良转身便想将消息传出去,谁知还未动手,却得到一个坏消息,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


    “怎么了?”金文山忙追问。


    姜元良脸色阴沉:“我带来的人也被感染了。”


    金文山神色大变:“怎么会!”


    姜元良皱眉思索,心底略有忌惮,疫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带来的人都配备了口罩等装备,且随身携带着瑞神药,即使如此也被感染了。


    如此一来,倒是不好直接让人回去,以免将疫病带入瑞阳城,反倒是引发范围更大的疫区。


    金文山见姜元良脸色变幻莫测,心底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姜大人乃是瑞山王左膀右臂,瑞山王即使看不上泉城,也不会丢下大人不管吧?”


    姜元良听见这话,只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金文山却已经顾不得了:“姜先生,用了瑞神药后,我母亲确实是好了一些,但这药太少,难免反复,若是有大量的瑞神药的话,疫病肯定不堪一击。”


    姜元良提醒道:“瑞神药炼制不易,根本不可能大量使用。”


    他们出瑞山城出发之前,赵怀下令工匠坊那边日夜赶工,赶制出来的瑞神药也只有那么多,根本不可能大范围大剂量的使用。


    金文山听见这话,心底也是一沉。


    即使问题重重,泉城的瘟疫也不能放着,否则只要有人逃出去,这疫病蔓延的范围就会愈演愈烈。


    “还请金大人下令封城,不许任何人出入,以免瘟疫扩散。”姜元良开口道。


    金文山脸色一变,姜元良又道:“姜某会立刻通知王爷,设法施救,瑞阳距离泉城不远,想必医药很快就会到。”


    金文山眼神闪烁,似乎并不信这话。


    姜元良按住他的肩,道:“金大人不相信姜某,难道还信不过自己,你不是说过瑞山王可以不管泉城,却不会不管姜某吗?”


    金文山心底叫苦,暗道我就是奉承你一句,谁知道瑞山王知道这瘟疫这般厉害,传染性极高不说,还有潜伏期,一旦发病十不存一,到时候会不会直接来一个灭城。


    要知道瘟疫爆发之前,金文山也知道坟林那边的动静,心底却不以为意,还觉得坟林控制不住是因为当地官员无能。


    可现在呢,泉城蔓延的瘟疫,狠狠打了他的脸。


    赵怀正担心身处泉城的姜元良,下一刻便接到了这一位的传信。


    这次的讯息是通过特殊路径传递,赵怀一打开书信便皱起眉头来:“泉城的情况太严重了。”


    沈巽扫了一眼赵怀递给他的信件,也大皱眉头:“传染性高,还有潜伏性,一旦发病便会高烧不退致死,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疫病,难不成真的是冤魂诅咒?”


    陆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那这冤魂也太厉害了些。”


    赵怀捏了捏眉心,先时无症状,慢慢出现高烧、疲惫,从脸部道身体出现大片大片的块状淡红色疹子,病灶会越来越严重,一直到化脓,患病者全身溃烂而死。


    这些似曾相识的症状让赵怀眉心发疼,他迅速翻找科技树,终于在医疗的纸条上找到了对应的一条——天花。


    这么好听的名字,却带来无数的灾难。


    赵怀忽然问道:“坟林一带,百姓们是否以畜牧业为生?”


    沈巽脑子飞转,迅速回答:“是,坟林一带不适合种植,尤其是坟林坑杀发生之后,大量土地被污,百姓依靠畜牧为生,与蒙地略有相似。”


    赵怀心底叹了口气,如此,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最让他头疼的是,即使是科技树也并未提到天花的治疗方法,或者说,在科技树出现的时代,天花依旧是无法针对性治疗的一种传染病。


    赵怀微微合上眼睛,想从中找出应对之法来。


    沈巽担忧的问道:“传染性如此之高,一旦有人逃出泉城,恐怕瑞阳也危险了。”


    尤其是这其中的潜伏期,谁知道大夫能不能发现,万一不能的话,一个人进入瑞阳,就会感染一大片的人。


    陆池倒是说道:“幸好瑞阳城外有灾民营,灾民必须在城外待满十天才能通过入城,这般以来风险就小了许多。”


    沈巽也道:“属下会盯着他们带好口罩,中间不允许摘下,以防万一,至于泉城……”


    赵怀猛然睁开眼睛:“泉城不可不救。”


    沈巽担忧道:“可是泉城疫病已经蔓延,恐怕不大好处理。”


    “不好处理也得处理。”赵怀说道,“姜先生说服金文山暂时封城,等待救援,可一旦救援久久不至,城内百姓肯定会恐慌,到时候在求生之心下会出大乱子。”


    沈巽哑然:“也许我们可以封城,不许灾民再出入。”


    赵怀却不赞同,看着他反问:“瑞阳能封城,可瑞山却不行,总有人能闯进来。”


    如今瑞山王与朝廷领地之间,可没有一道长城直接封锁起来,瑞阳城进不了,百姓自然能找到其他的小路,总有一条是能进来的。


    赵怀怕的是一旦泉城失控,瘟疫蔓延,会导致整个大周陷入其中。


    他心底大骂曹错的馊主意,只靠染病之人自己,其实是无法长途跋涉的,他们的身体就不允许,可曹错却硬生生派人送了过来,现在倒好,害得泉城深陷其中。


    赵怀从来不是犹豫不定的性格,很快便下定了决心:“瑞阳继续接受灾民,但将灾民营隔离时间加长,加强管理,不允许随意走动。”


    “另外先将准备好的医药和瑞神药送往泉城……务必要让泉城百姓知道,封城不代表他们被抛弃了,相反,本王正在想办法救他们。”


    蓦然,赵怀看向陆池:“陆池,你可还记得在瑞山时,有一次林木脸上长了许多水痘。”


    陆池一愣,不知道赵怀为何忽然问起此事,但还是点头道:“确有此事,林大人喜欢亲力亲为,据说是从牛身上感染了这种水痘,也会传染,不过幸好有瑞神药,很快他的病就好了,只是脸上留了疙瘩,林大人自己倒是不以为意。”


    “当时城中大夫还说了,看着像是水痘,但其实是牛痘,这东西是牛才长的,不知为何传到了人身上。”


    因为牛痘很快被制住,几乎没有在瑞山城引起波澜,甚至那些在牛场做事的工人见得病能拿到补贴,还觉得得病也是一件好事,毕竟都是男人不怕丑。


    陆池脑中一闪,惊喜喊道:“对啊,林大人也是长了许多丘疹,这莫不是一种病?”


    沈巽听他描述,也惊喜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泉城瘟疫就不可怕。”


    赵怀却摇了摇头:“听着相似,但肯定不是同一种,泉城那边的死亡率太高了。”


    牛场那边陆陆续续有工人感染,偶尔还有传染家人的,可一个死亡病例都没出现过!


    赵怀心底有猜测,决定冒险一试:“陆池,你亲自走一趟,尽快将林木等生过牛痘的人调遣来瑞阳,这件事非得他们来做。”


    陆池点头,立刻领命出去。


    沈巽不知赵怀是何打算,但瞧着瑞山王镇定如常的脸色,心底的慌乱也瞬间安定下来。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泰山崩于前,瑞山王也能巍然不动,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这位王爷解决不了的。


    林木等人还未到来,瑞阳城外的灾民营却一下子紧张起来,原本宽松的政策也变得极为严苛,一旦违反便会被驱逐出去,再不允许进入瑞阳。


    逃难到瑞阳城的百姓都是走投无路的,恩威并施之下,心底有怨言也只得忍着。


    张老汉安顿至今已有十天,原本明日就能进城,谁知新令一出,他们又得待满五天。


    老头心底有些不满,倒不像一开始那般一惊一乍,这段时间有吃的,有住的地方,祖孙三个的脸色还好看了一些。


    犹豫再三,张老汉还是寻到新兵,就是那个心软给他孙子孙女糖的那个,悄声问道:“这位爷,能不能告诉小老儿这是为啥子不能进了?”


    上头下了死命令,新兵自然不能说,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看着张老汉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开口安慰道:“放心吧,与你们无关,你们只要好好待着就肯定不会有事。”


    “回去吧,记得多在屋里头待着,别到处乱逛。”


    张老汉只得皱着眉头回去了,一会去,邻居那女人便探头出来问:“打听出什么来没有?”


    张老汉摇了摇头:“只说让咱们别乱跑。”


    女人一听送了口气,他们家比张老汉早来一天,也被卡住了,想了想便说:“再待几天就待几天,在这儿有人管着吃有人管着喝的,还有住的地方,也不算差。”


    张老汉却说:“我听说进城之后能找到活儿,别看我年纪大,其实我力气大还能干活,到时候好歹攒点家底。”


    女人听了忍不住八卦道:“老头,你听说过没,瑞山王的地盘上有好多工厂,都是工匠坊分出来的,瑞阳这边也有一处,那可是人人争着抢着要进的地方,进去之后不但每个月能领工钱,还有米啊面啊油啊鱼肉发,听起来就跟神仙过的日子似的。”


    张老汉听了也羡慕,但一想到自己的年纪就叹气,谁家工厂能要一个老头子,他只盼着进了城,能有人家看中他当个长工。


    想到这里,张老汉摸了摸孙子孙女的脑袋,低声说道:“爷爷这辈子是没指望喽,将来就盼着你们能出息。”


    听说在瑞山女人也能进工厂,他家孙女自小聪明乖巧,说不定也能进去。


    瑞山城外的灾民营还算安定,毕竟除了不能进城,这里有吃有喝有住,灾民们还能看见希望,多待几日也不算坏。


    可泉城封城之后,里面的情况却每况愈下。


    金文山将府内大夫和灵师都征集起来,诊治病人,却无济于事,甚至不少大夫和灵师都直接感染了。


    可怕的是即使病人隔离了,疫病却还在继续感染。


    姜元良不得不一起治理疫病,很快便发现这瘟疫的传染并不只是人传人,有时候即使没有直接接触也会被感染。


    于是病人用过的碗筷,衣物等都成了烫手山芋。


    瘟疫造成的死亡,使得百姓们闻之色变,甚至一度出现将犯病的病人扔到外头等死,甚至扔到河中溺死的现象。


    这样不但没能遏制住瘟疫,反倒是进一步加快了扩散。


    金文山焦头烂额,这时候哪还有心思保全金家利益,不得不一次次逼问:“姜先生,瑞山王到底何时派人来救,再不来的话就太迟了,城里很快便要控制不住了!”


    姜元良也不轻松,但还是安慰道:“瑞山城的人已经在路上,金大人稍安勿躁。”


    “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再这样下去,恐怕泉城就要变成死城了。”


    更让他担忧的是,他家中母亲的疫病好了一些,近几日却又开始发热,可见瑞神药对疫病也是束手无策。


    姜元良按住他的肩头,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已经回信,人和药都在路上,还请金大人安抚百姓,让他们不要自断生路。”


    金文删拧着眉头,叹了口气。


    姜元良又说道:“瑞山城医师推测,此次瘟疫通过飞沫和接触传播,病人使用的贴身物品也可传播,还请金大人将死去的病人集中焚毁,再将活人隔离,等待救治。”


    金文山叹了口气,看着他说了一句:“等待救治……如今泉城之内,已经无人敢去照顾……”


    就连他也不敢回去看望母亲,只有签了卖身契的下人迫于性命,才不得不留在那屋中。


    姜元良安慰道:“金大人放心,能照顾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来了。”


    金文山嘴唇哆嗦了一下,并不相信这话,即使是瑞山王,也不能让手底下的人悍不畏死,前来照顾会传染疫病的病人!


    第二日,金文山依旧没等来瑞山城的人和药,却等来一个坏消息。


    姜元良竟然发病了!


    第162章 神眷神眷


    一块块斑疹从脸颊蔓延而下, 如毒瘤一般潜伏在棉服之下,被感染后,高热造成的乏力头疼, 会让感染者全身酸痛,无法思考。


    姜元良靠在床头,脸色平静,双目锐利,若不是他脸颊带着异样的潮红,脸上的丘疹连口罩都藏不住, 恐怕不会有人察觉他病了。


    “找到了吗?”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


    下属身体一颤,连声回答:“已经找到了,是金大人那边的小吏。”


    姜元良点了点头:“那就处理干净, 告诉金大人,曹错不想让他活下去了。”


    “是。”


    姜元良微微合上眼睛,高热让人虚弱,他强撑着寻找潜伏的奸细,已然花费了最后的力气。


    在察觉自己发病时,姜元良便暗道不好, 泉城瘟疫蔓延的厉害, 但知府衙门不该如此, 金文山十分怕死,知道母亲感染后连后院都不去了, 为何深居简出的姜元良会被感染。


    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故意动了手脚!


    可惜……姜元良拉起袖子, 手臂上的斑疹已经化作了脓包, 注射的瑞神药略有压制, 却起不到绝对的作用。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姜元良自问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如今却现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吏手中,让他十分恼怒。


    很快,带着口罩的下属便回来了,即使有口罩防护,下属也不敢靠他太近。


    “大人,金大人十分恼怒,当场处置了那人。”


    姜元良并不意外,这当头,金文山能容忍有人将瘟疫带进衙门才怪。


    下属又低声道:“金大人问,王爷何时才能派人来。”


    姜元良冷冷的看着他:“怎么,你也觉得王爷不会来了?”


    “小的,小的不敢……只是过去这么久,小的真怕来不及啊。”谁人不敢死,谁人想要死。


    姜元良却冷笑一声:“放心,要死也是本官先死。”


    下属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


    姜元良靠在枕头上,身体到处都在疼,但向来要强惯了的他紧咬着牙关不肯露出丝毫软弱,昏昏沉沉之间,他一度觉得自己大约也是要死了。


    昏沉了不知多久,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姜元良挣扎着想爬起来看看。


    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推门进来,让姜元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心底奇怪来的为何是林木,在瑞山城,林木实在是不起眼,毕竟这位专心致志的养家畜,存在感还不如会说话的李大郎。


    不过林木也是瑞山城的那一批老人,姜元良在赵怀身边见过,知道赵怀对这一位老人十分照顾,偶尔还会特意去庄子上看望。


    但林木擅长的是家畜养殖,为何出现在这里。


    来的人就算是赵云倾,姜元良也不会那么奇怪,可偏偏是林木。


    “林大人……”高热让姜元良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林木三两步来到他床前,伸手铁了铁他的额头,皱眉道:“太烫了,用药了没有?”


    姜元良强撑着回答:“药已经用完了。”


    前些时候赵怀又派人送了一批过来,泉城百姓知道那些都是救命药,一时间造成动乱哄抢,以至于送药的人不敢擅自再进来。


    林木二话不说,直接取出药物使用,姜元良拒绝道:“林大人,你把药放下我自己来吧,这疫病厉害的很,大人不要在屋内久留,以免感染。”


    谁知林木按住他的手,淡淡说道:“无碍。”


    “怎么会无碍,林大人,不要小看此次瘟疫。”姜元良眉头大皱,他就是栽在了疏忽大意上。


    林木却迅速的给他用了药,才说道:“出发之前,王爷亲自祭神请灵,我们受王爷庇护,绝不会有事。”


    “什么?”姜元良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听见这么荒谬的话。


    林木却一板一眼的给他用了药,扶着他卧倒休息,才说:“姜大人安心休养,王爷送了足够的人员和药物过来,您一定会没事的。”


    不等姜元良发问,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木见状才走出去,金文山等泉城官员等在外头,却不敢靠得太近,见他出来便问:“林大人,瑞山王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诸位等等不就知道了。”说完,他竟然直接摘下口罩。


    “最严重的疫区在哪里,带林某过去。”


    金文山吓得倒退一步,下意识的劝阻:“林大人,你还是小心一些吧,这瘟疫可不会挑人,万一呢?”


    林木却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瑞山王说了我们不会感染,必然就是不会。”


    金文山想劝也劝不住,林木很快便带着人往疫区走。


    他们一走,泉城便有人骂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瑞山王祭神管用的话,泉城早就烧香拜佛了。”


    因为传言坟林瘟疫因冤魂诅咒而起,瘟疫散播开来之后,泉城求神拜佛的不在少数,结果该传染的还传染,该死的一样没留住。


    也有人担心问道:“金大人,真的让他们过去吗,万一这些人感染瘟疫而死,那瑞山王会不会责怪。”


    虽说闹了半天,结果瑞山王就送来这么一批脑子有病的人,但泉城官吏都知道朝廷靠不住,他们唯一能求救的只有瑞山王。


    金文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闹不明白这群人怎么想的:“本官劝也劝了,该说的都说了,他们自己偏要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都说瑞山王如有神眷,莫非是真的?”


    金文山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意味彰然。


    在场的不管是不是灵师,出身是否世家,显然都不信这一套。


    金文山叹了口气,淡淡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送过来的药不假,有药总比没有药来得好。”


    “也是,瑞神药虽不能根治瘟疫,但还是有点效果。”


    金文山嘴上说着不信,心底却还是期盼着奇迹降临,否则就算逃出去,感染了瘟疫的人也没几个能活下来。


    忽然,人群中有个小吏低声道:“瑞山王送过来的人,怎么十个里头八个都长着麻子,难不成瑞山城特意将长得丑的派过来送死?”


    原本无人注意林木等人的长相,听他这么角度清奇的一说,倒是都品出几分奇怪来。


    金文山皱了皱眉头,心底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又想到赵怀身边受宠的陆池姜元良之流,都是容貌出色的,莫非瑞山王爱美色?


    金文山摸了摸自己最近有些沧桑的俊俏脸庞,心底叹气,若能扛过这一招,说不定他也能得到重用,他这会儿倒是选择性将马汉吴鸿等人都忘了。


    林木带着数百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疫区走去。


    其实瑞山王府派遣过来的,能够入城的人并不算多,但几百人齐刷刷的一道儿走,尤其是在死气沉沉的泉城街头,还是引人注目。


    队伍里头,吴小树紧紧的抱着手中的药箱,跟随者前面人的脚步。


    “小树哥,咱们真的不用害怕瘟疫吗?”他身旁的少年有些害怕,低声问道。


    吴小树却对瑞山王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从漳州逃难过来的,这些年在瑞山城安家立业,靠着大舅子的关系才进了牛场干活儿,拿的待遇十分不错。


    感染牛痘的时候,吴小树压根没当一回事儿,拿着王府补贴的奶糖只顾着高兴了。


    如今王爷既然说用得上他们,吴小树便义无反顾的跟着一道儿来了。


    听见耳边的问话,吴小树便冷声喝道:“这可是王爷说的,瑞山王难道还能骗我们?”


    少年忙道:“我没说王爷骗人,我,我就是心里害怕,这可是瘟疫。”


    吴小树冷哼道:“怕什么,王爷总不会让我们白白送死!”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少年才安心了一些,他摸了摸脸上的口罩,又想到药箱里头的好多药,又安心了不少。


    吴小树这还算是理智的,队伍里头有几个少年对瑞山王满目仰慕,一听见自己能帮上忙就忙不迭的来,甚至还有没出过牛痘的嚎啕大哭,冲去牛场想现场得一个的。


    有人忐忑不安,有人踌躇满志,但等瑞山城的这些人进入疫区,见到真正的患病者时,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


    与姜元良的状态不同,重疫区的病患情况更差、更危险,甚至还有死去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却没有人去处理,恶臭传出,蝇虫缠绕。


    他们愣在了原地,甚至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林木皱眉,冷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将死去的抬到一起焚烧,活着的分别救治。”


    这时候出发之前的简单培训起了效果,即使害怕恶心,他们还是带上手套,迅速的动了起来。


    隔离区域原本是有焚烧尸体的地方,只是随着病人越来越多,死去的越来越多,传染性大的让人害怕,就再也没有健康的人愿意进来。


    很快,金文山准备的焚烧炉再次派上了用场。


    不只是尸体被搬走,连带着他们的衣服,睡过的床都被一一清理,清理之后,还有人用高浓度的酒精喷洒消毒。


    这番动作对瘟疫有没有作用无从得知,但却迅速让隔离区域变得干净清爽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也比之前的恶臭好闻许多。


    一开始,那些发病的百姓只奄奄一息的躺着,即使只是刚刚发病的轻症也是如此,似乎一旦开始长疹子发热,他们便看见了死亡,放弃了自己。


    但随着周围变得干净,空气中变成了好闻的酒味,瑞山城来的人还架起一个个大锅灶,熬煮出肉粥来,肉粥的香味吸引着他们。


    苗小花觉得自己快死了,她躺在肮脏的稻草上,身上长出了难看的丘疹,他们开始化脓。


    她心底万分的后悔,明知道泉城有瘟疫,就不该任由后娘使唤她出门买菜,少吃一日新鲜的菜又不会死,而她呢,她得了病,家里只会忙不迭的将她扔出来自生自灭。


    一想到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惦记,说不定席子一卷,两个坟冢都不会有,苗小花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落。


    忽然,她眼前一花。


    高烧让她眼睛雾蒙蒙一片,看不清人影,却听见一道清润的声音问:“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然后,一个力道将她扶起来,靠在墙壁上,一碗热粥塞进了她手中。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嫌弃和犹豫。


    苗小花呆愣的捧着肉粥。


    清润的声音问道:“怎么了,自己没力气喝吗,要我喂你吗?”


    苗小花连忙低头喝了一口,又抬头想看清楚眼前的人:“你,你不怕我吗?”


    “怕什么,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怕的?”男人似乎笑了。


    苗小花怯生生的蜷缩成一团,低声道:“我感染了瘟疫,我会传给你的。”


    谁知男人哈哈一笑,不在意的说:“别人会被传染,我可不会,我是从瑞山城来的人,来之前王爷亲自祭神,会眷顾我们,使我们不被瘟疫传染。”


    说完这话,男人起身走开,又去照顾下一个人。


    苗小花呆愣在哪里,连喝粥的动作都忘了。


    她听说过瑞山王,后娘就曾在家里头说过瑞山王是个傻子,自己挣钱养着一大堆的老百姓,又说要不是害怕死在路上,她也想逃过去瑞山。


    原来瑞山王竟还有如此神眷,能避讳治下百姓不受瘟疫侵害吗?


    苗小花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了肉粥,恍惚想着,如果他们泉城也在瑞山王治下,是瑞山王的子民,那他们是不是也就不会得瘟疫了?


    这么的想法像一颗颗种子,随着瑞山城人的行走洒落在泉城百姓的心中。


    林木率领一批人进入疫区的时候,金文山担惊受怕却又有几分等着看结果的意思,若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怎么会直接将疫区封锁,任由那些人自生自灭。


    对于林木,金文山是不看好的,这位瑞山王旗下默默无闻的官吏,八成是被当做了弃子。


    与其期待林木,金文山觉得还不如多看看姜元良!


    谁知一日日过去,林木一行人居然毫发无伤。


    “这怎么可能?”金文山百思不得其解,偷偷的派人过去打听,暗道瑞山王莫非是研制出对症的药物来了?


    下人一番打听,回来却满脸惊奇:“大人,那位林大人没事,而且他带过来的那些人都没事,一个个都好好的,完全没有被传染瘟疫。”


    金文山惊讶道:“你确定,是一个都没被感染,还是被感染了看不出来。”


    下人忙道:“真的是一个都没被感染,他们看着精神着呢,就是这段时间累了瘦了一些,但脸上干干净净,看不到一颗疹子。”


    “小的大着胆子,故意靠近了一些一个个查看,确实是都没被传染。”


    金文山在屋内来回踱步,又问道:“会不会是还未发病?”


    下人无奈道:“这都快半个月了,若是染上了瘟疫,总该有人发作了吧。”


    据之前泉城的大夫推测,感染瘟疫之后顶多十天就会发病,不可能半个月都毫无动静吧?


    “大人,会不会他们说的,瑞山王的眷顾是真的,瑞山王真的可以庇佑治下百姓不被瘟疫伤害,所以这群从瑞山城来的人才不会感染瘟疫。”


    金文山却不信,反问道:“那姜元良怎么会生病?”


    下人却被洗了脑,信誓旦旦的说:“要么是他没参加祭神,要么是他对瑞山王的心不够忠诚。”


    得,姜元良还背上了一个黑锅。


    偏偏金文山听了,也觉得或许有些道理,再一想,自从林木等人来了之后,泉城之内的瘟疫情况确实是越来越好,之前姜元良病的都快死了,现在也好了起来,脸上的丘疹都快结痂了,人也已经能够自己下地行走。


    金文山一直派人在旁边盯着,也确实没见姜元良用什么特别的药物,除了瑞神药之外,都是寻常医馆可见的药材。


    金文山脸色阴沉的来回踱步,他母亲的病情比姜元良严重许多,早在三日之前就熬不住去了,随后妻子也感染了疫病,如今的金家一片大乱。


    他求来不少瑞神药,但效果却微乎其微,难不成起作用的其实不是瑞神药,而是神眷?


    此时灵师虽然走到了末路,可神灵的信仰却还在,神眷两字的分量不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出发之前,赵怀会特意在瑞阳城祭神。


    他猜测瘟疫就是天花,通过科技树知道感染过牛痘的人可以免疫,可别人不知道,这生物医学知识解释起来太过繁琐,恐怕出了赵云倾其他人都无法理解。


    赵怀不想让林木等人担惊受怕,甚至觉得是去泉城送死。


    若林木等人自己都没有信心,那更加不可能给泉城带去希望,按理来说,瑞神药是极好的抗生素,天花致死率是高,但也不该全军覆没才对。


    唯一的可能便是,得了疫病的人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且在担惊受怕之中,这样能好起来才怪。


    赵怀一边让沈巽将所有能用的酒精调过来,再集合药材和瑞神药,出发之前,还亲自上场跳大神,演绎了一场所谓的祭神。


    结果,神眷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牛场的工人基本都是瑞山城本地人,他们耳濡目染,从小都是听着瑞山王府的传说长大,而赵怀当年继位之时的神迹,新婚之日的神眷,他们都还历历在目。


    连带着林木在内,这群人从心底仰慕瑞山王,对瑞山王是天选之子的说法深信不疑。


    祭神彻底安了他们的心。


    没有祭神,便没有林木等人面对患病疫情的镇定和从容。


    也正是林木他们太过于镇定和从容,影响到那些患病的人,让他们以为瑞山城真的找到了救治的法子,亦或者瑞山王的庇护真的有用。


    求生的欲望,相信自己能好起来的信心,以及源源不断的药物和营养丰富的肉粥,为隔离区带来了生的希望。


    第一个好转的是苗小花。


    小姑娘年纪小,身体也好,之前已经病得迷迷糊糊了,但几针药,几碗肉粥下去,居然便慢慢的好了起来。


    慢慢的,她眼睛不花了,高烧也退了下去,脸上身上难看的丘疹也在慢慢消失。


    如果赵怀在这里,肯定知道这属于天花的幸存者,因为年纪小身体好,自身产生了免疫抗体,所以才能撑过去。


    可落到旁人的眼中,这就是瑞山城的人一来,瘟疫就有治了。


    随着苗小花一日日好起来,大家都是一起喝粥,一起吃药,有的人却越来越严重,死亡并未停止,每日都有许多尸体要抬出去燃烧。


    生的渴望和死的威胁,在这里发酵。


    有一日晚上,几个刚被传染的病人围住了苗小花,逼问道:“为什么你能好起来,除了那些药,你是不是吃了其他的东西。”


    苗小花被堵在角落瑟瑟发抖:“我,我跟大家一样,没有吃其他东西。”


    “骗人,都是一样的药,为什么你能好起来,我却越来越严重,快说,你到底吃了什么!”


    甚至还有人说:“那些瑞山城的人也不会得病,他们肯定是吃了一样的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救我们?”


    “对,她跟瑞山人走得很近,一定是这样才吃到了。”


    苗小花被他们推来推去,口中喊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求生欲却让其他人不肯放过她,他们不敢为难瑞山城的人,却要对弱势的女子下手。


    也有人在旁边跪求:“小花,我是你婶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难道你现在要见死不救,你看看你弟弟,他才六岁,你忍心看着他死吗?”


    忽然,苗小花惊叫道:“要说不同的话,是有一样。”


    “你快说!”


    苗小花眼底冒气了光:“是瑞山王。”


    “什么?”


    “一定是瑞山王,他们说了,因为出发之前瑞山王祭神,施展了神眷,所以他们有神眷在身不会被瘟疫传染。”


    “那天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发毒誓说只要能活下来,从今往后我就是瑞山王的子民,绝对不会背叛他,然后,然后我就慢慢好起来了!”


    苗小花一开始也是不确定的,但越说越觉得是这样一回事:“一定是这样,是瑞山王感受到了我的诚心,所以才会眷顾我的!”


    围住她讨要说法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相信。


    苗家婶子却不管不顾,跪下来磕头道:“瑞山王,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只要你能救他,从今往后我也是瑞山子民,你才是大家的皇帝,别人谁来我都不认。”


    顷刻之间,屋内跪下了齐刷刷一片!


    第163章 天降甘霖


    信瑞山王者得神眷!


    这个传言以雷鸣闪电之势, 飞快的席卷了整个泉城。


    绝望中的患病者们,伸出手紧紧的抓住这跟稻草, 为了活下去,别说成为瑞山王的子民,就算让他们三跪九叩也在所不惜。


    苗小花已经慢慢痊愈,她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甚至主动放弃离开隔离区,愿意留下来与瑞山城的大夫一起,为瑞山王治愈剩下的患者。


    她分明从未见过瑞山王,却成了瑞山王最为狂热忠诚的信徒, 在隔离区撒播着信仰的种子。


    很快, 林木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拧起了眉头。


    “大人,可否要禁止泉城百姓私下祭拜的行径?”


    传言愈演愈烈,已经开始有患者私底下供奉长生碑,上面赫然刻着瑞山王三字, 他们私底下雕刻的长生碑十分简陋,面前却香火不断。


    林木皱了皱眉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心底也坚信王爷是有神眷之人, 可现在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


    王爷似乎并不喜欢老百姓求神拜佛,林木心底隐隐有感。


    但是很快, 林木便接到了姜元良送进来的信件。


    自从林木等人到来,姜元良的病症也一日一日好了起来, 如今虽然还未痊愈, 但脸上的水痘都已经结痂, 眼看便能好了。


    林木打开信件一看, 先是皱眉,随后又舒展了眉头:“不必理会。”


    “是。”


    林木伸手将信件点燃,火光在他眼底跳跃舞动,他心底叹了口气,暗道怪不得姜元良才来王爷身边几年,地位却已经远超过自己。


    他自问一直勤勤恳恳的为王爷办事,王爷一声令下,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便赶来泉城,对付瘟疫。


    可论机智才能,他却远不如姜元良。


    就像是这次,神眷之事在泉城广为流传,百姓们偷偷供奉,他为之困扰,姜先生却已经想到如何因势利导,转为对王爷最为有利的局势。


    林木转头看向属下:“王爷派人送来祭神之水,一日之后便能抵达,到时候分派给患病之人,或能缓解疫病。”


    属下一听,忙道:“莫非就是瑞神药中的灵泉神水?”


    林木心底一笑,暗道姜先生说的没错,一提到神水,就连瑞山城的人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他并未回答,只说:“神水来之不易,你们做好万全准备。”


    “是,属下听命。”


    瑞山王送来祭神之水,能够驱逐疫病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隔离区。


    正跪在简陋的长生碑面前,祈求瑞山王庇护,让他们能够痊愈的病人们,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苗小花站在前头,一字一句的说:“瑞山王定是感受到了我们泉城百姓的仰慕和诚意,所以才特意送来祭神之水,这次大家都能得救了。”


    “有了神水,我们肯定能熬过去。”


    角落处,有一个男人嘀咕道:“什么神水,什么神眷,都是骗人的,不然我怎么一直不好。”


    恰巧这话被苗小花听见,她怒气冲冲的喊道:“一定是你不够诚心,三心两意,所以才得不到神眷。”


    不等男人反驳,苗家婶子立刻应和道:“对,前几日我还听见你说瑞山王的坏话,神眷会庇护你这种口蜜腹剑之人才怪。”


    她搂紧怀中独子,得意的笑道:“我就不同了,我对瑞山王的敬意没有半分虚假,所以我儿子很快速就好起来了,你们瞧瞧我,我跟那些瑞山城的人一样有神眷,所以才不会被传染,大家不想死的话一定要诚心,心不诚就不灵!”


    信誓旦旦的一番话,顿时让众人的祈求更加诚心诚意起来。


    若有人去查一查这位婶子,便知道她年幼时候也曾发过牛痘,幸运熬了过来,连她自己也已经忘却了。


    时隔多年,她唯一的儿子得了疫病,要被送到这里隔离,婶子舍不得,拼死跟着一起来了,谁知进来之后跪了瑞山王,儿子好起来了,她自己也没的病。


    苗婶子决定,以后什么神佛她都不信,只信瑞山王!


    等到第二日,一桶桶冷泉被送进了隔离区,原本重病要死的那些病人,忽然间也爆发出求生的欲望来,就算爬也想爬出去得到神水。


    吴小树打开一桶神水,只觉得里头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药香味,让人闻了精神一震。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克制住自己低头喝一口的冲动。


    “大人,可以发神水了吗?”


    吴小树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便瞧见一张忐忑不安,却又充满了渴望的脸,男人脸上还有已经发脓的水痘,看起来十分可怖。


    就是这么一张摆在外头人人畏惧的脸孔,吴小树见了却神色如常,在隔离区,他见过无数张更加可怕的脸。


    “把碗拿来。”


    吴小树拿出一个大勺子,给他打了一碗神水。


    男人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神水看起来清澈见底,喝进嘴却带着一丝清甜的药香,冰凉的味道从口腔到腹部,让他因为疫病一直昏昏沉沉的身体,忽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神水,这真的是神水!”男人惊喜的叫道,“大人,可以再给我一碗吗?”


    吴小树却摇头道:“多喝无益。”


    男人只得讪讪的走开了,但他依旧觉得精神好了许多,逢人便说:“瑞山王送来了神水,我喝了便觉得身体好了许多,疫病肯定很快就会好了。”


    有人深信不疑,争着抢着要早一些喝到;也有人将信将疑,但神水还是要喝的,万一有用呢。


    但凡是喝过的人,都觉得喝下去之后精神一震,似乎整个人都好了许多,甜丝丝的味道冲淡了口腔内的苦涩,让他们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神水送来之后,隔离区痊愈起来的病人越来越多,那争抢着第一个喝道神水的人便好了起来,他到处走到处说,宣传这神水的奇效。


    林木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对姜元良越发佩服。


    被林木大加赞叹的姜元良,此刻正在喝药,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将一碗苦药一饮而尽。


    姜元良毕竟有最好的医药,瑞神药使用的也早,脸上结痂不如重症者厉害,如今看着已然是差不多好了。


    “大人,听说王爷刚送来的神水有奇效,喝了之后便能痊愈,大人要不要也喝一碗?”下属提议道。


    姜元良一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反问道:“哦,竟有如此奇效?”


    下属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是真的,之前泉城的百姓还不信王爷有神眷,可如今神水一来,只要心诚之人喝了神水立刻便能好起来,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姜元良淡淡问道:“那如果喝了还没能好起来呢?”


    下属毫不犹豫的回答:“那自然是他心不够诚,这般心思歹毒之人也不值得救。”


    姜元良笑了一声,点头道:“是啊,正是如此。”


    瑞山王怎么可能有错,错的自然是不够虔诚的信仰者。


    下属忙道:“大人待王爷忠诚无二,绝不是外头那些百姓可比的,喝了神水定然会有效。”


    姜元良点了点头:“不必担心,王爷送来神水,自然是不会忘了我的。”


    “原来大人早已喝过,怪不得大人的病好的这么快,也是,大人可是王爷的左膀右臂,王爷自然不会忘了大人,是属下多虑了。”


    姜元良笑了笑,不置可否。


    神水到底是什么,在泉城除了姜元良之外的人一无所知。


    但神水出现之后,隔离区的病人确实是迅速的好了起来,病愈的人数越来越多,虽然间或也有病痛而死的人,但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不够虔诚的标签。


    金文书是不信神眷神水的,就算瑞山王自己有神眷,但怎么可能厉害到能够庇佑他人?


    如果瑞山王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他就不是人,是神了!


    可是神明早已消失,这个世间不可能存在神灵!


    愚民百姓不懂,身为灵师,且在世家长大的金文书却看得通透。


    可随着一个个百姓被治愈,神眷神水一说湁潗鼎沸,对瑞山王的信仰不再局限于那小小的方寸之地,而是迅速的在泉城蔓延。


    金文山的家中,妻子也感染了疫病,她知道夫君并不信这些,却还是偷偷的摆下香案。


    一直到神水的出现,金夫人不想死,她还年轻,膝下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为了活下去,金夫人丢下了脸面,委托丫鬟让自己的哭诉送到了夫君面前。


    金文山听完丫鬟涕泪横流的哭诉,到底是长叹一口气,求到了姜元良面前,换来一碗神水。


    至此,金文山便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泉城撑过这一次瘟疫,百姓的心也已经全部落入瑞山王手中,他们金家再无利用价值,只能伏低做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求来神水的那一刻,金文山长叹一声,如今他再跟人说神水是假的,神眷也是假的,又有谁会相信呢?


    即使是他心爱的妻子,也只会认为夫君不甘人下,所以才故意诋毁。


    神水如天降甘霖,滋润了这座即将枯萎的泉城,再一次焕发出生机勃勃来。


    镇守在瑞阳城的赵怀接到疫情缓解,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消息,也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


    瘟疫最怕的不是缺医少药,而是里面的病人不听话到处乱跑,将瘟疫传播的越来越广泛,以至于彻底失控。


    幸亏金文山有些本事,在发现瘟疫之初就控制住,又在姜元良的说服下封城,这才在第一时间遏制住蔓延的苗头。


    不管他是不是自愿,这确实是帮了赵怀大忙,否则瘟疫一旦蔓延到瑞阳城中,恐怕就不那么好处理了。


    赵怀合上书信,笑道:“这次辛苦林大人和姜先生了。”


    沈巽立刻识趣道:“是啊,虽说有王爷神眷在,可疫区到底是疫区,林大人和姜大人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如今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泉城,两位大人当居首功。”


    赵怀笑了一声,看向沈巽:“沈大人也是世家子,难道也信神眷这一套。”


    沈巽脸色不变,坦然说道:“若是旁人,属下自然是不信的,可若是王爷,属下心悦诚服。”


    赵怀笑了笑,才说:“既然泉城的疫情控制住了,那瑞阳城这边也能放松一些,灾民你安排好,不要出差错,等泉城解封之后,还得沈大人辛苦走一趟。”


    等一切结束自然得派人接手泉城,但现在泉城百姓对瑞山王推崇至极,简直是将他当做人间神明在信仰,想必到时候政令会无比通常。


    沈巽忙道:“属下会尽快安排好,绝不会给王爷添乱。”


    赵怀点了点头,等人走了,才笑道:“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是人精,神水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是心知肚明。”


    陆池依旧陪在他身边,听见这话便道:“正因为是聪明人,王爷用起来才会顺手。”


    就像金文山,那也是个聪明人,他心底难道不知神水里头的把戏,但看破不说破。


    赵怀一听,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临了,他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怕瘟疫失控,死的人越来越多,本王也不想用这种法子,愚民之策不可滥用。”


    什么神水,不过是加了药的糖水罢了,对天花的治疗作用几近于无,不过糖水确实是能提神,补充能量,是一种极好的安慰剂。


    天花根本没有特效药,瑞神药产量有限,隐隐也快有些跟不上,赵怀必须在短时间内掐断传染的苗头,才能有时间准备接下来的战役。


    所以在神眷一说绵延开来后,身在泉城的姜元良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又特意求去“神水”。


    让人没想到的是,神水的作用居然比想象中更好。


    赵怀一想便明白过来,瘟疫传播的厉害,林木等人赶到的时候,其实那些重症患者和抵抗力低的人,都已经死在了疫病之中。


    而林木等人抵达之后,带去的医药和瑞神药,虽然并不是特效药,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治疗效果,只是这效果有些缓慢,且并不直接对症。


    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最怕什么,是病人自己都失去了信心,认为疫病必死无疑。


    此时出现一个痊愈的苗小花,将神眷的概念传播开去,神眷神水玄乎其神,却像是给生病中的人一针强心剂。


    随着一个个病人痊愈,“神水”的作用越来越强,简简单单的糖水,却能让被感染的人误以为自己真的好了起来。


    前期的治疗,有抗生素作用的瑞神药,叠加在神水之上发挥着作用。


    泉城瘟疫,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的平息。


    痊愈的病人越多,越是给了承受瘟疫之苦的百姓信心,似乎只要虔诚的相信瑞山王,喝下神水,不管病得多重他们都会好起来。


    一时间,泉城之内,无论是贫民百姓,还是世家贵族,都以瑞山子民自称,瑞山军不战而胜。


    赵怀却苦恼的对陆池说:“以人为神灵,以人为信仰,是愚民之策。”


    陆池笑了一声,他跟随赵怀多年,自然是懂他的心思:“王爷的顾虑属下明白,若此人是王爷,对天下黎民而言定然是好事。”


    赵怀听了,奇怪道:“陆池,你什么时候也学了他们的花花口子?本王是人,人便是有七情六欲和私心的,被抬得太高不是好事。”


    陆池却坚持道:“可王爷辛劳多年,无一例外都是为百姓谋利,从未有过私心之举。对百姓而言,救他们出水火之人便是神眷之子,除了王爷,谁还能承担。”


    这话让赵怀愣了一下,他幽幽叹了口气,看着陆池道:“你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怎么可能没有私心,相反,一切的开始就是源于他的私心。


    赵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有旁人看不见的科技树,正因为科技树的存在,他才会推动瑞山城的一切变化。


    赵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相反,他这么努力所作的一切开端,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若他是个圣人,那就早该缴械投降才对,何必因为一己私利让大周陷入混乱。


    赵怀淡淡说道:“本王走到今日,所有政令看似为民,实则只为提升瑞山实力自保而已,只是两者正巧在一条道上,合二为一。”


    “等到将来某一日,本王铲除了一切危险,也许便不是他们心中的神明了。”


    陆池却笑了起来。


    赵怀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陆池这才说道:“王爷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人生在世,哪里有永远为别人而活的统治者?”


    “陆池只知道,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做的比王爷更好了。”


    这话让赵怀微微拧起眉头看着他,不得不说,陆池的肯定让赵怀心中愉悦,但愉悦之后却有更大的担心,他怕将来某一日,自己忘了初心。


    许久,赵怀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拍着陆池的肩头说:“陆侍卫,你是跟随本王最久的人,你可要一直盯着我,提醒我,别让我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陆池眼神微微一动,却又显得那么的明亮。


    “愿王爷所求皆如愿,所得皆所期。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赵怀释怀,也跟着笑了起来:“谢你吉言。”


    泉城的瘟疫控制住了,甚至不少人开始痊愈,全依托于瑞山王的神眷。


    这个消息传播的比灾民还要快,迅速抵达京城,传入了曹错的耳中。


    曹错刚知道阴差阳错之间,瘟疫居然快了一步在泉城爆发,他心底可惜泉城的粮草,却又憎恨金文山不听话,暗骂他活该受罪。


    泉城就在瑞阳城旁,曹错认定瑞山王不会不管,如果他不管,曹错也大可以再动手脚,让瑞阳城变成第二个泉城。


    谁知还未等他动手,事情的发展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起来。


    “什么神眷,什么神水,瑞山王把泉城百姓当傻子骗,他们居然信了?”曹错愤怒的吼道。


    下属战战兢兢,却又说:“可,可属下听说泉城的瘟疫真的被控制住了,还有不少患病的人已经痊愈。”


    曹错一脚踢翻了他,骂道:“废物,不是你说坟林瘟疫不可治,既然不可治,瑞山王怎么可能治得了?”


    下属被踹的倒退几步,敢怒不敢言,低头道:“也许传说的神眷是真的。”


    曹错冷笑道:“屁个神眷,这世间若真的有神,那也该住在皇灵院里,而不是鸟不拉屎的瑞山城。”


    下属心底暗道,瑞山城早已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曹错越想不觉得不对,他冷笑道:“指不定是金文山胆小怕死,联合瑞山王将染病的百姓全部杀死焚烧,所以才抑制住了瘟疫。”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心底痛骂金文山这个叛徒。


    下属不敢反驳,又说道:“大人,最近京城也有瑞山王身负神眷的传言,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除了问怎么办你还有什么用,老子要你何用!”曹错怒吼道。


    坐在了这个位置,小皇帝不过是傀儡,曹错痛快了几日才知道其中艰难。


    曾经曹错觉得周帝倒行逆施,换成他来做皇帝定然能做得更好,可现在,曹错却体会到其中桎梏,他甚至能理解周帝坐在龙椅上,为何会日渐疯狂。


    愤怒过后,曹错不得不面对现实,他跌坐在椅子上,颓丧道:“泉城,看来是保不住了。”


    金文山显然已经投效赵怀,且赵怀背负神眷之名,在泉城收揽人心,不用等瘟疫过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下泉城。


    曹错额头阵阵绞痛,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却为他人做嫁衣。


    忽然,曹错脸色一冷:“泉城不保,石城却不能再丢,让他们加快速度浇灭起义军,否则便提头来见。”


    下属一颤,提醒道:“可是粮草……”


    曹错脸色阴冷,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允许他们屠戮世家充为粮草。”


    “是,大人。”下属低下头,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笑容,有了这句话,他知道王爷的大计已经成了。


    第164章 天下归心(二)


    石城起义军


    罗大虎从怀中掏出大饼, 狠狠的咬了一口,三俩下干掉了两个巴掌大的大饼,他才觉得咕噜噜作响的肚子好受了一些。


    吃完一个还不算饱, 但罗大虎摸了摸口袋, 只得咽下口水忍着。


    “大哥,是不是没吃饱,你吃我的。”罗小虎见他靠喝水混饱肚,连忙将自己的大饼撕了一半递过去。


    罗大虎拍了一下自己弟弟, 粗声粗气的骂道:“你自己吃, 整日跟小鸡仔似的吃得那么少, 怎么有力气打仗?”


    罗小虎习惯了大哥的“疼爱”,也不生气, 强塞了一半给他才说:“我胃口没大哥大,吃半个就够了。”


    “大哥, 你快吃,你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我。”


    罗大虎听了这话才接过去吃了。


    吃完了饼子, 罗小虎贼眉鼠眼的四下环顾, 见无人才低声问:“大哥,咱们真的要跟着大王继续打仗吗?”


    罗大虎反问道:“咱家都被烧光了, 不跟着打仗还能去哪儿?至少跟着大王能吃饱。”


    罗小虎却冷哼道:“这就算给咱吃饱了?大哥您力气大, 当初能冲入官府衙门全靠了你, 结果呢, 他们自己喝酒吃肉, 穿丝绸带珠宝,却故意排挤咱们哥俩。”


    打量着他大哥脑子笨, 不知道争抢, 他又年纪小力气小说话没分量, 所以才故意欺负阿门哥俩。


    罗大虎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摸着弟弟脑袋说:“小虎,你放心,我答应过娘会好好照顾你的,大王答应我只要打赢了,就会给我钱和粮食,到时候大哥帮你娶媳妇。”


    罗小虎心急的拉住他的手:“大哥,他算哪门子的大王,根本靠不住,要不咱偷偷逃走吧。”


    眼看朝廷前来镇压起义的大军越来越近,罗小虎心底着急得很,生怕大哥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罗大虎皱眉道:“可咱能逃到哪里去?”


    罗小虎眼神一闪,低声道:“大哥,咱们可以去瑞山,投靠瑞山王。”


    罗大虎却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大王不会放我们走的。”


    罗小虎却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只要你愿意,我有办法带你走。”


    “大哥,你仔细想想,咱俩兄弟为那家伙卖命,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面,结果他呢,自己吃好喝好,连小舅子都吃得脑满肠肥,却根本不顾我们。”


    “大家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他让我们喊大王,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那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得了三分颜色便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跟着他混迟早都是一个死,瑞山王就不同了,瑞山王领地里面老百姓只要肯花力气干活就饿不死。”


    罗大虎心底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念头,也不知道孰是孰非,但最后一句话他心动了。


    他摸了摸肚子,真的好饿,如果跟着瑞山王就不用挨饿,那他愿意。


    看似揭竿而起,原本因为共同的出生,相同的遭遇而应该万众一心的起义军,却在不知不觉中四分五裂。


    吴鸿遵从赵怀的命令,率人潜入石城偷偷与起义军接触的时候,便知道直接招安的可能性不大。


    石城起义爆发至今还不到三个月,首领居然直接在石城称王,这倒也罢了,可以视作农民出生没有远见。


    可偏偏这位大王有了几分地位,全然将当年的苦难忘记,他既没有为民做主,也没有发展实力,而是迫不及待的享受“帝王”生活来。


    大肆收罗美女,封妃纳妾不提,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举止,与朝廷大军也并不不同。


    甚至朝廷大军还心有忌惮,不敢直接动大世家,他却视世家贵族为眼中钉肉中刺,每到一地便要大肆屠杀,收敛钱财,淫辱贵女。


    石城原本就遭了灾,百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才会在朝廷的镇压之下奋起反抗。


    谁知百姓奋起迎来的不是黎明,而是更深的黑暗,吴鸿带人潜入的时候,便瞧见石城之内人人自危,世家不得不联起手来对抗。


    一时间小小的石城,倒是比大周争霸还要热闹,混乱不堪到了极致。


    吴鸿一开始还心怀希望,但了解首领的为人性格之后,便彻底放下了招安的打算。


    这样的人若是招安,给瑞山王带去的不是便利,而是麻烦。


    吴鸿自然不可能无功而返,他很快调整了方案,首领不行,但他手底下的人或许可行。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很快吴鸿便找到了瓦解起义军的办法,当然,他不急着彻底搞垮起义军,等朝廷的大军到了,消耗一波也不是不行。


    合纵连横的小把戏,陆远涛才是高手,但吴鸿的手段也十分不错,至少对付起义军足够。


    当瑞阳城大肆招收灾民,让灾民进入瑞山王领地填补劳动力缺口时,泉城在抗击瘟疫。


    当泉城瘟疫慢慢消失,百姓休养生息开始恢复,自动划入了瑞山王领地时,石城却还乱成一团。


    暗地里,起义军旗下不少大将都被策反,暗暗投向了瑞山王。


    明面上,起义军却跟朝廷大军胶着,实际上却已经被步步蚕食。


    曹错还为朝廷大军的捷报而洋洋得意,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步入瑞山陷阱之中。


    等朝廷大军深入石城,压着到处逃窜的起义军打时,一支精兵异军突起,用□□和火炮直接彻底粉碎了曹错的美梦。


    曹错派出去的一万人,在瑞山营的精兵面前不堪一击,连抵挡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成为了瑞山营的俘虏。


    吴鸿见事情过于顺利,一开始还担心有诈,谁知一打听便笑了起来。


    原来朝廷的大军也不好过,尤其是这些被打发出来做苦力活的士兵,过的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在看见火炮才时候,他们根本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甚至成为俘虏之后,朝廷大兵第一声问的便是:“能吃饱吗?”


    吴鸿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一顿饱餐,这群人便安安心心的在瑞山营留了下来,甚至还有人自告奋勇,想要投效瑞山王,转过身去打曹错的。


    这倒是让吴鸿哭笑不得,但用还是不能用,这批人变脸的太快,吴鸿可不敢直接让他们去打仗,万一到时候再来一个阵前倒戈,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让马汉吴鸿惊讶的还在后头,连下泉城、石城之后,马汉与吴鸿正要整顿一番,再继续前行,却接到一个消息。


    隔壁宁城的守卫知道瑞山王大军在即,竟然直接扛着白旗打开了城门!


    马汉骑在骏马上,遥望着敞开的城门,挥舞的白旗,忍不住骂了一句:“他么的,这什么情况?”


    吴鸿在旁边皱起眉头,谨慎道:“统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以防有诈。”


    马汉眯起眼睛,抬了抬手。


    身后的一群士兵放下手中□□火炮,事实上没有灵师的阵法,城池在火炮的面前也脆弱不堪,瑞山军一直以来的战无不胜,与工匠坊出产的这个神器不无关联。


    瑞山军原地不动,想看看对方在弄什么把戏。


    随着时间过去,敞开的城门内走出一排排士兵,看衣裳便知道是当地驻守的士兵,他们走出城门,扔掉武器,为首的将领扛着一面白旗,正朝着他们走来。


    “商都王志欢,率人来降。”


    王志欢豁出去,直接半跪下来,高举白旗,将投降做到了极致。


    马汉与吴鸿对视一眼,前者点了点头,驱马上前接过了白旗,吴鸿则率人越过这些投降的士兵,冲去了商都。


    一路上,吴鸿心底戒备,生怕这是商都王志欢的计谋,但很快他便知道对方的投降真心实意。


    商都城内没有埋伏,没有陷阱,更没有针对瑞山营的反抗力量。


    被称为商都的这座城池,看起来居然有些寂寥,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热闹,道路两旁藏在屋子里的百姓面黄肌瘦,看起来便知道日子并不好过。


    很快,吴鸿便查清了王志欢为何会率人投降,因为商都——断粮了。


    石城动乱开始的时候,近在咫尺的商都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世家携带大量粮草逃离,朝廷还屡屡征粮,再加上商都受到旱灾的影响,以至于王志欢连部署都养不活。


    更糟糕的是,自古以来商都能产量的土地少,多靠商路养活百姓,可连年的战乱,瑞山城成为了大周最大的商业中心,商都来往的商队都大量减少。


    零零总总的原因,促使王志欢这个聪明人择木而栖。


    商都的百姓一看,当官的都投降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反抗的,每个人都欢欢喜喜的迎来了瑞山军。


    马汉瞧着满脸讨好笑容的王志欢,牙都酸了。


    很快,马汉就知道这白旗也不是好拿的,王志欢热情的将他迎入了商都,甚至将自己的府邸让出来给马汉吴鸿等人居住,结果没等他们安置好呢,王志欢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上了。


    “马大人,吴大人,你们是不知道我心里头的苦啊,商都这些年每况日下,偏偏朝廷那伪帝佞臣还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要几十万的粮食,我能怎么办,我能从哪儿来,还不是从老百姓嘴巴里头抠出来。”


    “石城起义军事发后,我在商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哪天夜里头有人闯进来割掉我的脑袋,幸亏两位大人及时赶来,我总算是能保住这条狗命。”


    “两位大人,实不相瞒,如今商都的百姓遭了难,连稀粥都已经喝不上了。”


    “不过现在没事了,瑞山王仁慈为民,心怀天下,定然不会坐视商都百姓活活饿死。”


    马汉牙根都痒了,感情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是要把城里头的百姓推给瑞山军,让瑞山军养着,啧,打着好算盘。


    王志欢似乎知道他们的不悦,又说道:“两位大人放心,王某可以保证,城里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一门心思盼着瑞山王来的,绝不会有二心。”


    等打发了王志欢,马汉转头便说:“又是一只老狐狸,这是从一开始就打着咱们手中粮草的主意。”


    吴鸿叹了口气,心底满是佩服:“幸亏王爷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大量粮草,若都能兵不血刃的收服城池,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马汉挑眉,他虽然骁勇善战,但也不是嗜杀嗜战之人,再者他知晓王爷的心思,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不就是粮草吗,他们瑞山军有的是!


    若说泉城金文山不占而降,还在情理之中,石城的溃败也能证明瑞山军的强盛,那么商都王志欢举着白旗打开城门,则为接下来的攻城战开了一道好口子。


    瑞山军并未在商都停留多久,很快便继续北伐,铁骑踏向京城。


    曹错与伪帝的孱弱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名不正言不顺的伪帝,压根就压不住下面的地方大员,他们对伪帝朝廷没有任何忠心可言。


    瑞山军也曾遇过拼死抗战的,可这些人为的不是朝廷,而是自己,他们怕一旦失守,瑞山王会采取瑞山政令,剥夺他们的特权和财富。


    遇到这样的城池,马汉与吴鸿便拿出真正的势力来,在□□和火炮的辅助下,瑞山军势不可挡,没有一座城池能够抵挡住瑞山的铁骑。


    瑞山军如一杆□□,势若破竹,锐不可当。


    攻城之前,马汉与吴鸿会先行威胁,要求城池投降,若不从才会强行进攻,一路下来竟然呈现出三七分,七分都选择投降。


    他们自然也遇到过诈降的陷阱,可马汉与吴鸿,一文一武,配合默契,还有无数工匠坊的法宝克制灵师能力,每一次都能反败为胜。


    拼死抵抗的,瑞山军自然也不会手软,进入城内便要搜捕世家贵族,用他们的鲜血来警醒世人,认清楚与瑞山王作对的下场。


    马汉与吴鸿的瑞山军,瑞山太妃的德川军,双管齐下围攻北伐,相比起来,蒙王军反倒是沉寂下来,颇有几分按兵不动的意思。


    瑞山军与德川军横扫前行,姜元良与沈巽两人都忙不过来,不得不将陆远涛与王长吏人人调遣过来收拾残局。


    这时候便凸显出陆远涛的厉害来,在此之前他便收集了大周各地的世家大族分布,甚至将当地官员与世家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


    陆远涛与姜元良两人确实互补,一个扮红脸一个白脸,配合默契恩威并施,将这些城池收拾的服服帖帖。


    那些死扛到底的世家,自然是被收拾彻底,早已死在了瑞山军的手中。


    商都之后,瑞山军分为两营,马汉持续北伐,吴鸿却绕过京城,往西边攻克,与瑞山太妃的德川军汇合,横扫北地。


    北方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加严重,干旱使得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瑞山王有粮食的传言到来,甚至不用一兵一卒,老百姓先打开了城门迎接。


    随着攻占的城池越来越多,瑞山王的德政传遍天下,对于世家而言,这是坏事,但对百姓而言,这却是大大的好事。


    神眷一说更是让老百姓深信不疑,某种程度上为瑞山军扫平了障碍。


    秋收之后三个月中,瑞山军已经领军北上,一路攻克看石城、商都、并州、永州等地,北方第一场雪洋洋洒洒落下之时,瑞山军终于兵临城下,围困京城。


    赵怀此时在石城,他驻扎在石城,自然不是因为石城难收拾,而是方便他统领各地兵马,作为一个中转站存在。


    接到瑞山军围困京城的消息,赵怀脸上总算露出几分笑意:“看来很快就能结束了。”


    陆池笑道:“王爷若是愿意,靠枪炮也能轰开京城的城门。”


    赵怀摇了摇头,说道:“京城是一国之都,若用火炮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毕竟重建花费的可都是他瑞山城的银子,不到万不得已,赵怀可不想使用这种强力轰炸的手段,到时候门打开了,城也怕是毁了。


    瑞山军的战争太过于顺利,以至于赵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陆池笑道:“王爷做了多年的准备,瑞山军兵强马壮,深得人心,自然不是朝廷的伪帝佞臣可比的。”


    赵怀听了也是一笑,这场战争从一开始道现在,完全呈现出碾压之势,这与瑞山城多年以来修生养息,积攒了足够的实力是分不开的。


    赵怀心底明白,瑞山军兵强马壮是一部分,他的好名声也是一部分,但归根到底,还是大周皇帝不得人心,弄得百姓苦不堪言,旱灾之下,老百姓自然是谁能让他们吃饱饭,那谁就是老大,根本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情绪。


    瑞山王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终于也派上了用场。


    那些来往瑞山的商队,都被陆远涛埋入了细作,往日里这些底层的细作派不上什么用场,可现在不同了,正因为底层,他们的话才更容易影响身边的老百姓。


    瑞山城的美好生活,通过这些人的嘴传遍了大周,又有实实在在的瑞阳等地摆在那里,还有泉城传过来的神迹,老百姓怎么能不信。


    种种原因之下,多年的努力,才换来今日瑞山军的势若破竹。


    赵怀又想起远在南越的丁浩然,开口问道:“丁浩然那边可有消息?”


    陆池脸色有些古怪:“陆大人说,这位丁大人是颗铜豆子,绝不会冒然参战,等一切结束之后,这位丁大人自然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赵怀对陆远涛的判断还是很信任的,一听便道:“既然如此,派人盯着以防异动,不必再多做手脚。”


    处理完政务,赵怀才有心思打开家书,算算时间,他离开瑞山王府已有小半年,孩子都要满四个月了。


    戚玫的家书依旧厚厚一叠,将王府之内的事□□无巨细的说来,倒是让他宛如回到了王府,见到了最亲近之人。


    赵怀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等本王回去,晖儿怕是都要不记得我了。”


    原本还说着要给孩子办满月、百日,结果他刚过洗三就离开了瑞山城,如今都错过了,也不知道周岁能不能回去。


    亲娘瑞山太妃跟他前后脚离开,如今正在外头打仗打得风生水起,自然不会回去照顾孙子,一切就落到了戚玫自己身上。


    赵怀心底有些愧疚,想想戚玫一个人从蒙王府嫁到瑞山王府,身边没有熟悉的人,生了孩子还得一个人带,夫君常年在外,定然是辛苦的。


    但赵怀也只是感叹了一声,自然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回去。


    他不但不能回去,还得前往前线,短兵相接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出发之前,赵怀写了一封厚厚的家书,派人送往瑞山王府,免得留在瑞山城的戚玫担心。


    被围困的京城,如同一只困兽垂死挣扎,此刻的曹错已经后悔了,早知今日,他就不该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更不该贪图享受和权利留在京城。


    若他没有扶持伪帝,直接回到淮北好好经营,即使不能打赢赵怀,也还有退路。


    可现在呢,摆在龙椅上的伪帝,证明他曾经做过什么,赵怀绝不会放过他。


    曹错心知此时投降也迟了,别人投降还能活,他若投降便只有一个死字,除了死守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办法。


    伪帝发出去的圣旨音信全无,不管是蒙王还是丁浩然,这两位手中有兵,尚且能对抗瑞山王的势力,都在此刻装聋作哑。


    也是,蒙王一向跟瑞山王一个鼻孔出气,双方还是联姻,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背叛赵怀。


    丁浩然就是个孬种,只会空口白牙说忠君爱国,他爱个屁的国。


    曹错绞尽脑汁,甚至派人联系了蛮族,为了活命,他已经豁出去了。


    可蛮族还未到来,瑞山军却先到了,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也慌了神,都是出身高贵的灵师,此刻却如菜市场一样吵闹起来。


    “瑞山王仁慈,从不滥杀无辜,眼看要敌不过,不如直接投降。”


    “放屁,他是不杀老百姓,可收拾世家从不手软,尤其是犯了事的官员,在他手里一个也落不到好处,难道你就清清白白。”


    这话让众人沉默下来,此刻还能留在朝堂之上助纣为虐的,显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都怕赵怀会秋后算账。


    坐在上头的小皇帝一脸茫然,似乎压根听不懂他们的话,朝堂之上,也没有人把这个小皇帝当一回事儿,谁不知道他是伪帝,曹错扯出来的棋子罢了。


    眼看朝堂上吵成一团,曹错厉声喝道:“诸位大人是觉得自身清白,能在瑞山王面前讨得好处?”


    “恕本官直言,瑞山王破城而入,在场诸位一个也别想活着!”


    文武百官脸色铁青,却知道曹错的话是真的,他们已经犯下了太多的过错。


    曹错冷笑道:“既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诸位就该好好想想办法对付瑞山王。”


    对付瑞山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底下众人心底腹诽。


    就在这时候,一人出列喊道:“微臣有一办法,可退瑞山之兵。”


    第165章 覆灭


    喧闹的早朝终于结束, 麻木着脸的小皇帝回到寝宫,才露出几分异样的神色来。


    从小贴身伺候的太监立刻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


    小皇帝抿了抿嘴, 满脸苦涩:“曹将军打算诈降,阵前偷袭瑞山王。”


    “什么?”


    太监听见这法子吓了一跳,忙道:“这可如何是好,曹将军若是失败了, 瑞山王恼怒之下肯定会大开杀戒,若是成功了, 瑞山王部署岂会善罢甘休, 定然也会攻打京城。”


    “到时候, 到时候陛下怎么办?陛下, 您得劝住曹将军啊。”


    小皇帝越发苦涩:“他们哪里会听我的话。”


    别人不知道, 他自己还不知道吗,这皇帝都是假的,不过是曹错推出来的筏子罢了,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会听他的话。


    太监一听,也是满脸愁苦,忽然道:“陛下, 要不我们逃吧。”


    小皇帝脸色一动。


    只听太监继续道:“曹将军如今一心对付瑞山王,肯定顾不上陛下了, 陛下可以装作小太监偷偷离开皇宫。”


    小皇帝有些犹豫:“可是……外面也很危险。”


    太监却说:“哪里能比这皇宫能危险, 只要能逃出去,外面兵荒马乱的, 谁会知道陛下的身份, 我们可以寻一个安稳的地方, 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小皇帝心动起来, 他根本也不想当皇帝,是曹错将他推上来的。


    在被曹错发现之前,小皇帝不过是一位皇室成员的外室子,且他母亲乃是青楼出生,身份不明,若不是这周姓之子早已没落,与大周皇室的关系已经疏远道极致,也看不上他母亲。


    但即使如此,他父亲依旧死在了秦祗之乱中,倒是他幸存下来。


    小皇帝一开始不懂自己为何能活下来,一直到母亲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自己压根不是父亲的儿子,母亲也说不清他到底是谁的血脉。


    正因为如此,秦祗清扫皇室血脉的时候,才会错漏了他。


    这一点他知道,曹错也知道,根本也瞒不住文武百官,外室子的身份不过是遮羞布。


    小皇帝什么人都不敢相信,唯一依赖的便是身边这个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太监。


    “陛下,我们可以多带一些细软藏起来,等天下安定之后再出来,到时候就安全了。”


    小皇帝皱眉问道:“那瑞山王呢,他会不会派人找我,他会不会要杀我?”


    太监却安慰道:“怎么会,瑞山王连大皇子都留下了,他为何要杀陛下?”


    “可是……”


    虽然懵懵懂懂,小皇帝还是知道,他与逃亡瑞山城的大皇子是不同的。


    太监握紧他的手,继续劝说:“陛下,咱们还得早做准备,不然就迟了。”


    小皇帝迎着他关切的眼神,到底是点了点头。


    曹错还不知道跟个木头人似的小皇帝居然也会有自己的打算,从头至尾,他从未将小皇帝放在眼中。


    毕竟这所谓的外室子血脉不明,被他找到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一个太监伺候,日子过得十分穷困潦倒,曹错甚至觉得小皇帝应该感谢他,没有他,哪里有小皇帝的荣华富贵。


    此刻的曹错正寻找着最好的灵师,为诈降偷袭一事做准备。


    那文官说的对,瑞山城的一切都建立在瑞山王赵怀的身上,赵怀才是瑞山城的核心,只要赵怀一死,瑞山营必乱。


    赵怀唯一的子嗣还未到周岁,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子,战功赫赫的马汉、吴鸿能服气?陆远涛、姜元良这般的有才之士能同意?


    赵怀一死,瑞山城部署恐怕自己就乱了起来,为了争抢瑞山王的位置而争论不休。


    这个时候,他曹错便能修生养息,培养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反败为胜,成为大周帝王。


    美好的前景,让曹错失去了理智和谨慎,他迫不及待的想看赵怀去死。


    曹错一边逼迫文武百官与他合作,逼迫世家拿出压箱底的宝贝,一边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赵怀围困京城而不攻,想必也是打着不占而降的打算,而他正好将计就计。


    京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曹错不知道的是,达官显贵碍于自己的黑历史,对瑞山王尚有几分惧怕,京城的百姓却恨不得立刻打开城门,欢迎瑞山王进来。


    谁当皇帝他们不在乎,可瑞山王来了,老百姓就再也不用受到欺压,能吃饱喝足,家中万一出现了灵师,也不会被皇灵院抓走尸骨无存。


    曹错手下亲兵巡逻防控的时候,偶尔背脊一凉,回头却见不到任何异样。


    殊不知暗中藏着的百姓,盯着他们的眼神不是感谢,而是憎恶。


    若不是碍于他们手中的刀枪盔甲,京城的百姓会如石城那般一拥而上,生啖其肉!


    京城又落下了一场雪,这一场雪分外的大,一个夜晚过去,厚厚的积雪便让京城变成了白色,遮盖住所有的污秽。


    百姓们躲在四面透风的矮小屋子中瑟瑟发抖,这段时间京城的异常,让他们不敢出去谋生,生怕一出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在无数京城百姓的心中,这一年是京城最为黑暗的一年,他们迎来一个比一个疯狂的统治者,日子如同泡在苦水里。


    这一年没有一家百姓敢吃团圆饭,除夕和新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气,就连大户人家的门口也没有红灯笼,喜悦从京城消失了。


    城墙之上,曹错手底下的亲兵也不好受,这么冰冷的天气,他们的衣裳却依旧单薄,今年的棉衣不够,许多士兵都没分到新棉衣,只能穿去年旧的,结块的棉服已经失去了保暖的能力。


    冷倒也罢了,可怕的是饿。


    随着瑞山军围困的时间越来越长,京城之内的粮草也飞快告急,士兵们的吃食一落千丈。


    城墙上的士兵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只觉得牙齿都要崩下来了,他不得不一边喝水一边嚼这才能勉强咽下去。


    城墙上自然没有热水,冷冰冰的水灌着馒头,让吃完的士兵觉得从嘴巴一直凉透到了心。


    就在此时,对面瑞山军的营地却点燃了一个个土灶,临时搭建的灶头有些简陋,却挡不住上头那一个个大锅里弥漫出来的香味。


    “好香啊,这是肉味。”士兵猛地吞咽这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大锅。


    不只是一个士兵如此,站在城墙上的士兵都盯着对面的大锅,沸腾的锅子将肉香味传递的很远,无孔不入的钻入他们的口鼻。


    “瑞山营的兵居然还能吃到肉。”士兵忍不住唾了一句,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


    就算是最好的时候,他们也是吃不到肉的,现在就更别提了,能不能吃饱肚子都是问题,哪里来的肉。


    可瑞山营的人呢,他们驻扎在京城附近都半个多月了,每天换着法子的吃,不是大米饭就是大锅肉,喷香的味道让他们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


    不少士兵心底的信仰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曹错行铁血手段,一旦发现叛徒便要处以极刑,恐怕早就有人忍不住投敌了。


    但即使被曹错下了死命令,每次到了饭点,士兵们依旧纷纷望梅止渴,恨不得以身代之。


    叛徒就叛徒,如果能天天吃肉,还要什么花架子?


    曹错走上城墙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手底下的亲兵像是一辈子没吃饱饭似的,一个个盯着对面的大锅猛吞咽口水。


    “一个个站着干什么!”曹错一声厉喝。


    众多士兵这才猛然回神,见到曹错惊慌失措,一个个低头不敢再看。


    曹错冷哼一声,望着瑞山营的双眼像是淬毒,赵怀真是好手段,小小的瑞山城居然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让瑞山营这般挥霍。


    他哪里知道,曾经对他阳奉阴违,十分不听话的江南氏族,如今早已成了瑞山王府的忠犬。


    瑞山营的大锅里头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香味扑鼻的诱人,以至于曹错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居然也口中生津。


    他连忙掩饰住一样,心底冷笑,等赵怀死了,这些人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心思吃肉。


    瑞山营中,马汉也正在大口吃肉,与京城士兵猜想的不同,其实瑞山营的士兵也没法天天吃肉,肉是精贵的东西,哪里挡得住天天吃。


    不过今日是元宵,赵怀深知士兵们行军打仗的辛苦,提前从瑞山城调过来一批猪肉,这才有了大锅吃肉的场景。


    马汉也吃得高兴,三俩口干掉了一大碗,倒是吴鸿斯文一些,但吃肉的速度也不减。


    他们与士兵同吃同住的,这段日子也馋了。


    吃完,长叹一口子,马汉才问:“王爷是不是快到了?”


    “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马汉遗憾道:“本想着在年前拿下京城,送给王爷当新年贺礼,谁知曹错属乌龟的这么能等。”


    吴鸿倒是笑道:“等王爷来了也不迟,有马统领建功立业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来报:“马统领,吴副统领,曹错在城墙上喊话,说愿意向瑞山投降,但需要王爷亲自接降书。”


    赵怀抵达京城瑞山营地的时候,京城的积雪还未化去,倒是城外因为瑞山军的行动,积雪已经被清理一空。


    翻身下马,赵怀一边走,一边询问马汉京城事宜,见瑞山营中的士兵面色红润,便知道他们过的还算不错。


    为了这场在冬天进行的战役,赵怀可是做足了准备,士兵穿戴的棉服不提,光是粮草就花费了前后一年的时间。


    瑞山营中最为精锐的部队,大多是南方人。


    充足的准备,才让原本生长在瑞山城的士兵抗住了北方寒冷的气候,这也是赵怀为什么不想直接强攻的原因之一。


    马汉一路迎着赵怀进入营帐,便开口将两日之前曹错的要求禀告。


    赵怀一听,便知道曹错八成没安好心,否则的话为何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偏偏在这个时候投降,且指名道姓的要他来接降书?


    显然马汉也这么想,他对曹错完全没有好感:“曹错此人最是阴险狡诈,当年能从周帝手中逃脱,一直活到现在,可见是个首鼠两端之人。”


    吴鸿对曹错的评价也不好:“早些年曹错还有一些底线,可如今他拱卫伪帝,行事作风越发向周帝靠拢,心狠手辣且阴狠歹毒,不可不防。”


    赵怀见他们目露担心,便道:“曹错深知本王执政风格,他一定明白落到本王手中,他绝对他讨不到任何好处,这般轻易就范确实让人怀疑。”


    马汉提议道:“王爷,京城之内现在定然缺粮少食,咱们大可以置之不理,等熬不住了,曹错只能打开城门投降。”


    再不济,用火炮直接轰开也是可以的。


    吴鸿也开口道:“就算曹错想熬下去,到时候自然有人熬不住,逼着他同意。”


    赵怀却不想继续等下去了,摇头道:“曹错既然说要投降,定然会将消息散播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本王不接这降书,倒像是怕了他似的。”


    “可曹错指名道姓的要王爷亲自出面,怕是有诈。”


    赵怀却哈哈一笑,看向两位得力干将:“既然要投降,自然要来本王的地盘,难不成在瑞山营中,马统领和吴统领还会让这小人伤了本王不成?”


    他话里话外,都是对马汉以及吴鸿的信任,倒是让两人立刻说道:“这是自然,在瑞山营内,无人可伤害殿下。”


    赵怀点了点头:“那就通知曹错,本王愿意接受他的降书,记住,让他亲自来送。”


    众人听令。


    马汉看了眼一直站在赵怀身侧的陆池,但在陆池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到底是将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


    他在瑞山王府的时间长,且与陆池是旧相识,自然是知道一些春柳的事情,此刻京城近在咫尺,他们马上就能进入皇灵院,也不知道陆池是什么心思。


    陆池镇定如常,从面子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事实上,在秦祗死去那时候,他心底便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寻到春柳了,衣冠冢已经立起,此刻的陆池少了年轻时候的那股执拗。


    就如赵怀猜测的那般,曹错定下诈降计谋之时,便将自己愿意投降,以瑞山王为尊的消息散布出去。


    百姓们不知真假,还以为曹错真的坚持不下去,愿意打开城门投降,一时之间欢欣鼓舞。


    甚至城墙上的守卫们也暗暗自喜,只等着曹错投降之后,他们能分瑞山营的肉吃,吃不到肉,能喝到一些肉汤都是好的。


    毕竟那么多被瑞山营占领的领土,却从未听说过瑞山营苛待俘虏,刁难百姓的,有的都是瑞山王仁慈,在当地开仓赈灾,帮百姓渡过难关的传闻。


    曹错将即将他即将投降的消息传播出去,自然是心怀不轨。


    一来是他察觉到京城之内人心惶惶,缺衣少食的处境让民心动荡,而他用强制手段,从世家征收粮草填补虚空的行为,也让世家的不满越来越大。


    若不是京城百官无一干净,怕死了瑞山王秋后算账,不得不跟曹错一条路走到黑,恐怕现在的局面都无法维持。


    二来,曹错自然是怕瑞山王惜命,不肯亲自接受降书,用这舆论来逼一逼。


    瑞山王若敢不从,他便要帮他好好宣传,让天下百姓知道瑞山王不过是沽名钓誉、胆小如鼠之辈,根本无视京城无数挨饿受冻的百姓。


    曹错颇为自己的一番策略鸣鸣得意,谁知道瑞山王还未抵达,宫里头却传来一个坏消息。


    被他推上伪帝之位的小皇帝,居然失踪了!


    曹错大怒,恨不得将看守宫门的侍卫杀了:“一群废物,竟看不住一个十岁稚童。”


    一番搜查,小皇帝与他贴身太监一起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一些不值一提的金银珠宝和两套小太监的衣裳。


    想而易见,小皇帝早有预谋,扮成小太监偷溜出宫,该死的居然没被发现。


    也是这段时候人心惶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城外的瑞山军身上,再加上宫内只有一个小皇帝,看守宫门的侍卫如论如何都想不到,小皇帝居然会逃走。


    曹错发泄了一番怒气,厉喝道:“还不派人搜查,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但是很快,他自己收回了命令:“等等,先不用查。”


    曹错心思一转,伪帝的作用不大,此刻兴师动众的搜查反倒是容易动摇人心,让文武百官知道底细,到时候又会惹出一些乱子来。


    倒还不如先隐瞒此事,等投降之日,赵怀一死,大可以将伪帝之死推给瑞山军。


    等到那个时候,谁人会关心伪帝的死活,没有了大周小皇帝,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一时之间,曹错心思百转,立刻道:“罢了,先封锁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


    很快,曹错彻底没了追查的心思,瑞山营送来书信。


    瑞山王赵怀已于今日抵达城外营地,愿意接受他的降书,但要求他亲自走出城门送上。


    曹错一听,立刻脸色一变。


    刺杀一事自然危险,能在秦祗手中活下命来的赵怀,绝不是区区之辈。


    曹错深知此行冒险,若赢,也只能赢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可赵怀让他亲自去送降书,可见并不尽信。


    曹错皱紧了眉头,暗骂小皇帝走的不是时候,若小皇帝还在,他大可以推出小皇帝,让大周的皇帝亲自送降书,岂不是比他这个大将军更有诚意,瑞山王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惜小皇帝消失了,现在去抓也迟了,拖久了赵怀肯定会心生怀疑。


    曹错咬了咬牙,决定冒一次险。


    小皇帝带着老太监偷偷离开了皇宫,如今京城被困,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装在普通百姓回到母亲留下的一栋小院子,这院子十分偏僻,此刻倒是无人注意。


    老太监买了一些干粮回来,眼神中带着兴奋:“陛下,外头传闻曹将军要投降,想必马上便会有结果了。”


    小皇帝拧了拧眉头,低声道:“徐爷爷,您以后别再叫我陛下了,我从来都不是陛下。”


    老太监拍了一下脑袋,嘿了一声:“小少爷,是我没反应过来。”


    小皇帝又说:“徐爷爷,你说谁会赢?”


    老太监毫不犹豫的说道:“那肯定是瑞山王,人人都说瑞山王有神眷,当年皇帝和皇灵院联手,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都奈何不了他,曹错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拉着小少爷离开那艘马上要沉的船,再者曹错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好好做,小少爷留在宫中迟早都是一个死,还不如出来碰碰运气。


    小皇帝忍不住有些仰慕:“不知道瑞山王是个如何厉害的人物。”


    老太监怕他难过,安慰道:“少爷也很厉害,夫人当年一直夸你聪明。”


    小皇帝笑了笑,倒是比在宫中活泼了许多,忽然,他说道:“徐爷爷,或许我们能给瑞山王示个好,这样等他入城之后就算发现了我们,也不会再追究。”


    老太监惊讶道:“小少爷,您打算做什么?”


    小皇帝眼睛一动:“我知道京城里面有暗道,是——父亲当年偷偷告诉我的。”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秦家子嗣,是父亲的儿子。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法子可行。


    赵怀一来,曹错投降便摆上了日程。


    这一日清晨,日光洒落在积雪之上,散发着森冷的反光。


    赵怀正了正发冠,忽然看见陆池阴沉着脸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怀冷笑一声,倒是并无陆池那般的愤怒:“预料之中的事情。”


    陆池皱眉道:“王爷,不如还是属下来接降书吧?”


    赵怀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看来秦祗的教训还不够,趁着今日,本王便要让天下人知道,魑魅魍魉对本王毫无用处。”


    京城之内,曹错也已盛装打扮,他冷冷看向身边的灵师:“待会儿要怎么做,不用本官再提醒你吧?”


    “你可别忘了,你的亲爷爷,曾经的太医院院正,可就是死在赵怀手中,血海之仇不可不报!”


    灵师皱眉道:“只求曹大人遵守诺言。”


    曹错笑道:“这个自然,赵怀一死,本官自然会好好重用你的家人。”


    灵师长叹一声,低头掩住眼底的嘲讽:“既如此,张某听令。”


    第166章 大业


    时隔一月, 京城那刷着朱漆的大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城门发出咯吱咯吱陈旧的声音,就像大周皇朝一般,腐朽不堪。


    瑞山军按兵不动, 驻守在一里地之外,他们手持□□,身穿铠甲,气势汹汹, 远眺的京城守卫瞧了,便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对手。


    他们心底松了口气,幸亏曹将军不打算死扛到底, 投降虽然丢了面子,可总比送命要强。


    甚至还有士兵私底下偷偷问:“你们说等曹将军投降之后, 瑞山军会不会给咱吃肉?”


    旁边的士兵不但不生气,反倒是一脸轻松的说:“做梦吧你, 能喝到肉汤就不错了。”


    “肉汤也行啊,再不济能吃上暖和的饭就成。”


    与城门口的剑拔弩张不同,城墙上的守卫们不但不紧张,甚至带着一种期盼。


    殊不知就在他们的身下,曹错紧张到了极致, 脸色绷得紧紧的。


    周围不知内情的亲兵见了, 只以为曹错是觉得即将到来的投降有失身份,丢了体面, 但他们无人劝慰, 都觉得丢面子是一时的,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唯有张灵师等人对曹错的打算心知肚明,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大人, 该出发了。”亲兵提醒道。


    曹错点了点头, 目光落到了张灵师身上,后者迎上他的目光,似乎给出了保证。


    曹错心底稍安,驱马往前走。


    距离城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瑞山营的马汉吴鸿亲自护送赵怀前来接受降书,这还是曹错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瑞山王。


    赵怀年轻,俊秀,身上穿着轻甲英姿飒爽,因为手中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非凡的气度一眼便能让人认出来。


    在这一刻,曹错心底弥漫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为何赵怀年纪轻轻却能坐拥瑞山城,甚至兵临城下,而他辛辛苦苦经营了一辈子,却落到了这般的下场。


    嫉妒吞噬着曹错的理智,让他一时差点没控制住露出愤恨之意。


    赵怀身高颀长,骑乘的又是最好的骏马,占据高地的他将曹错眼底的愤恨不满看得清清楚楚。


    眼神一扫,赵怀便分清楚前来的都是谁,他的目光在张灵师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曹错见瑞山王等人停留在几米之外不再前行,显然对他们心怀警惕,眼神一闪,朗声道:“瑞山王,曹错无能,为宫中陛下,城中百姓,愿意递上降书,还请瑞山王网开一面,宽容以待。”


    赵怀朗声一笑,似乎对他的打算一无所知:“曹大人识时务知进退,本王自然也不会追穷猛打,既已投降,悉从轻典。”


    如此看来,倒是颇为优容。


    曹错一听,脸上狰狞一闪而逝,他心底暗道赵怀果然是沽名钓誉之人,为了好名声愿意冒险,殊不知却给了他机会。


    眼神扫过马汉吴鸿两人,曹错心底忌惮这两位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将领,心底一动,下马半跪以示尊敬:“罪臣曹错,愿为瑞山王效犬马之劳。”


    不等赵怀反应,曹错回头喝令:“还不快呈上降书,以示敬意。”


    张灵师立刻走上前来,手中揣着的正是降书。


    曹错继续说道:“降书上已有玉玺印章,原本该由陛下亲自递上以示尊敬,只可惜陛下年幼,受惊病了,只能由我等代劳。”


    话语之间,张灵师已经走到了瑞山王身前,高高举起降书。


    赵怀微微一笑,弯腰伸手便要来接,此时他的要害尽在张灵师手中。


    曹错的呼吸急促了一瞬,眼底爆发出强烈的野望,似乎下一刻便能看到赵怀人头落地的画面,他瞳孔收缩,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幕,生怕错过这好风景。


    张灵师慢慢打开卷轴,诵读着降书,一直到最后一刻,图穷匕见。


    “快动手!”曹错几近凄厉的喊道。


    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他的预料,只见张灵师反手一晃,匕首朝着伸手射出,正中曹错的心口,封住了曹错凄厉的喊声。


    做完这一切,张灵师稳稳当当的深深作揖,带着尊敬和仰慕:“属下张淮,参见王爷,淮幸不辱命,识破这狗贼诈降偷袭奸计。”


    “你……你……你……”曹错不敢置信的盯着张灵师,眼底是被欺骗的愤怒和悲怆。


    张灵师赫然站在赵怀马前,一甩袖子,面对曹错一脸的正义凛然:“曹贼,你想不到吧,张某的祖父早已投效瑞山王,这些年都在瑞山王府效力,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我与王爷关系,简直痴心妄想。”


    曹错绝不会想到,当年赵怀杀了朝廷派去的徐灵师,却留下了张太医等人。


    一开始张太医自然也是不情不愿,但这一位是十分识相,时间久了,便也成了半个瑞山王府的人。


    后来陆远涛与姜元良先后潜伏入京挑动京城各方关系,便通过张太医的关系联系了张家。


    张家在京城很不起眼,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家族,那时候根本无人关注,便暗地里直接投靠了瑞山王。


    正因为如此,当年秦祗进行灵师大扫荡的时候,张灵师才能提前得到消息,潜逃出去留住了性命。


    谁知峰回路转,曹错居然找到了张灵师头上,让他来刺杀瑞山王。


    张家正发愁投靠瑞山王之后无法效力,曹错便递上了枕头,张家自然是乐滋滋的接过去,还要在这枕头上绣上牡丹花。


    曹错听完这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委顿在地。


    “大人!”一群不知内情的亲兵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想要拔刀,伸手一摸空才想起来今日投降,他们并未佩戴兵器。


    马汉伸手一挥,立刻便有无数刀剑对准了他们这群人,毫无反抗余地。


    赵怀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口中朗声道:“多亏张灵师高义,才戳破了这奸人诡计,可恨曹错身为大周臣子,欺上瞒下,立伪帝,杀忠良,倒行逆施人人诛之。”


    “曹贼伏诛,天下太平。”张灵师也是个秒人,听见这话立刻大声喊道。


    他一喊,吴鸿也跟着喊起来,瑞山军中一片喊声。曹贼伏诛,天下太平之声不绝于耳。


    马汉立刻拱手道:“马汉愿为王爷拿下京城。”


    赵怀仰头瞭望近在咫尺的京城,即使是他,此刻也有几分热血沸腾之感:“去吧。”


    马汉立刻喊道:“瑞山军好儿郎,随本将攻占京城,为王爷定天下太平。”


    轰然而至的马蹄声,让守卫京城的士兵们终于察觉不对劲。


    距离不远,他们方才便觉得事情不太对头,为何张灵师反手给了曹将军一刀,为何瑞山军要拿刀剑对准他们,难不成是谈判破裂,瑞山王变卦了。


    如今再看瑞山军马蹄扬起的尘土,城墙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还是曹错一位留下接应的亲信暗道不好,知道曹错的计划肯定被识破,并且失败了,他连声怒吼道:“快,关上城门,关上城门!”


    偏偏周围的士兵都愣着不动,心底犹豫并不想要关上城门,那亲信不得不自己去推。


    一切都太迟了,瑞山军的铁骑就在眼前,马汉一路飞驰,口中喊着:“缴械投降者不杀!”


    一刀下来,直接断送了那亲信的性命。


    鲜红的颜色惊醒了众人,士兵们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反抗,而是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守城的士兵们不占而降,甚至让马汉觉得没啥成就感,但顺利接管京城依旧是具有重要意义的大事儿。


    抓捕曹错余党,清点国库私库,暂时将世家看管以待清查,以及安抚民心。


    一连串的事情整顿好,赵怀才有空关注宫中情况。


    让他意外的是,皇宫之外守卫空虚,或者说压根没有禁卫军可言,也是,以前的禁卫军都死过几轮了,曹错手底下的亲兵都被派出去守卫京城,哪里还有人可用。


    “伪帝不见了?”赵怀意外挑眉。


    马汉禀告道:“属下派人清查,确定在城破前几日,那伪帝就带着贴身太监消失了,曹错曾查找过一阵,但没找到。”


    赵怀一想便知道,一定是曹错当时想着刺杀一事,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找这个小皇帝。


    马汉又问道:“京城被围,伪帝定然还在城内,王爷,是否要派人搜查?”


    赵怀倒是想起那日收到的消息,之前他还在想是谁有这个本事送出消息来,如今看来倒是他名义上的“表弟。”


    想了想,赵怀便道:“不必了,走了就走了吧。”


    伪帝身份不明,存在的价值还不如身在瑞山王府的大皇子,既然他要隐姓埋名,自己又何必穷追不舍。


    “对外宣布,就说伪帝惊吓过度过世了,不必再提。”


    马汉立刻应下,心底也对伪帝的存在不以为然,毕竟论正统,瑞山王府还有一个大皇子,伪帝算得了什么,京城那些世家都不把他当一回事儿,倒是找回来处理麻烦。


    毕竟背着一个皇帝的名头,偏偏又是个孩子,杀了有损王爷的仁慈名声,不杀又有后患,倒不如直接对外公布受惊致死。


    就在这时候,吴鸿进来急报:“王爷,蛮族袭边。”


    赵怀听见这话,眉头一皱,心底却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之前京城被围,赵怀便怕曹错豁出去勾结外族,跟当年周帝一样疯狂,周帝尚且有皇灵院的秦祗帮忙兜底,坟林坑杀固然害死了自己人,却也扎扎实实让蛮族重创。


    这些年蛮族毫无动静,可见当年也是元气大伤。


    可曹错却不同,曹错手里可没有让蛮族忌惮的实力。


    正因为如此,当初戚顾远道而来,与他商讨大事的时候,赵怀提出的要求便是戚顾回到蒙地,戍守边疆,以免蛮族趁虚而入。


    这般安排,戚顾心底定然也有意见,但在瑞山军的强势之下到底答应下来。


    如今看来,赵怀的一般布置并非多虑。


    赵怀很快道:“吴鸿,你留下来整顿京城,马汉,你立刻带人驰援蒙王。”


    吴鸿性子圆滑,适合留在京城与那些人打交道,马汉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赵怀才如此决断。


    瑞山太妃手底下的德川军还在修整之前攻占的领地,此刻也是分不开身,只能让马汉继续辛苦。


    马汉一听,果然不忧反喜,连声道:“是,属下定不辱命。”


    在京城略作修整的瑞山军,再一次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整理的穿戴,响彻云霄的口令,让围观瑞山军拔营出发的京城百姓啧啧称奇。


    “瑞山军这般厉害,怪不得曹贼不是对手。”


    瑞山王的名声极好,但在京城被迫,曹错计谋失败的时候,百姓们瞧见攻占京城的瑞山军也是心底畏惧害怕。


    之前他们盼着瑞山王来,可来了之后又担心起来,生怕传言是假的,瑞山王也并不把老百姓的性命当一回事儿。


    幸好瑞山军军纪严明,入城之后并不滋扰百姓,他们一进城便接管了京城的治安,反倒是让原本混乱不堪的场景一日之间统统消失。


    达官显贵人人自危,居住的宅邸被团团围住,普通老百姓却无碍,能够自由的行走,甚至还能得到瑞山军的保护。


    慢慢的,连除夕过年都不敢热闹的老百姓们,终于大着胆子走出房门。


    街道上开始有了小商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再是行色匆匆神色紧张,甚至开始有孩子在街头打打闹闹,口中是欢声笑语。


    “这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无数的百姓这么想着。


    换一个皇帝怕什么,只要瑞山王一直这么下去,他们认了!


    与百姓们不同的是,达官显贵人人自危,躲在宅子里吓得战战兢兢,甚至有人试图推出美貌的女儿嫁给赵怀,来换取家族利益。


    不得不说,其中有几个世家女美貌动人,让守卫的瑞山士兵瞧了都觉得心动。


    吴鸿将这一消息呈给赵怀,暗道如今京城都是瑞山王的地盘,下一步王爷想必就要称帝,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


    瑞山王妃远在瑞山城,虽说出身贵重,但听闻性格强势,并不是娇弱惹人怜爱的美人。


    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怜香惜玉,吴鸿心底琢磨着。


    谁知赵怀接过来一看,便直接放到了一边:“依照惯例来判,有罪者偿罪,无罪者依法处置,至于要给本王送女人的那些人,意图贿赂,罪加一等。”


    吴鸿一听,立刻便知道了瑞山王的打算。


    他心底并不认为瑞山王不近女色,天底下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只是王爷心底有天下,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这些美人。


    有了瑞山王的话,吴鸿便干脆利落起来,再不听那些求饶之话。


    也不知多少世家算盘珠子落空,藏在暗处的金银财宝都被一一搜出,倒是将国库填充了一部分。


    就连赵怀瞧了,也忍不住说:“果然抄家灭族才是发家致富的好办法。”


    他想起当年的慕容家,抄家之后让瑞山王府的仓库都塞满了东西,这些世家大族如同仓鼠一般,多年下来不知道积攒了多少财富。


    之前赵怀还担心国库空虚,攻占京城之后又是一个空壳子,得靠着瑞山城来补贴,如今倒是他多虑了。


    倒是可惜曹错之前已经搜过了一波,不然吴鸿的收货会更多。


    京城正在进行清查整合之时,蒙地的情况却不甚好。


    戚顾满面风霜,脸上都带着一丝苦闷,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当王爷,自从大哥死去,父王决定传位给他,蒙地就没有过一日顺心的日子。


    当时蒙地蝗灾,不得不求助瑞山王府才养活了那么多士兵,结果第二年又遇到了旱灾,收成大减,老百姓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老蒙王死后,戚顾不得不再一次低头,向瑞山王府借粮,他心底也明白这部分粮食大概率是还不上了。


    可除此之外,戚顾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幸亏那一次赵怀也并未为难,只提出了一个条件:“三哥,实不相瞒弟弟也有一事相求。”


    听见这话的时候,戚顾心头一跳,生怕他提出大难题。


    赵怀却只是说道:“秋收之后,瑞山与朝廷必有一战,当年周帝所作所为尚且历历在目,弟弟生怕蛮族趁虚而入,还请三个戍守不离。”


    这话让戚顾微微松了口气,随机又皱起眉头来。


    朝廷和瑞山大战的时候,蒙王军却停留在蒙地,这等于是放弃了争霸天下的打算。


    但很快,老蒙王临死之前的话让戚顾眼神一黯,到底是答应下来:“蒙王府建立之初,便是为了戍守边疆,抗击蛮族乃是历代蒙王之责,当不得瑞山王这声求。”


    赵怀微微一笑,又说道:“大周内乱,到底是因为瑞山而起,那此事就劳烦三哥了,有三哥和蒙王军在,瑞山才没有后顾之忧。”


    戚顾看着赵怀的眼神十分复杂。


    赵怀还贴心的说道:“阿玫刚刚生下孩子,定是最想念家人的时候,三哥可要先去探望?”


    戚顾有些犹豫,低声道:“本王此次秘密前来,倒是不好让其他人知晓,以免生出乱子来。”


    “自家人,不妨碍的。”赵怀笑道。


    戚顾到底是去见了戚玫。


    生产完的戚玫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看着便知道没有被亏待,襁褓之中的便宜外甥也活泼可爱,看着十分健康。


    戚顾家常了几句话,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戚玫主动问道:“三哥,可是蒙王府遇到了什么难处?”


    戚顾摇头,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三哥知道你产期临近,心底担忧,所以才特意来看看。”


    戚玫却说:“三哥,你又何必瞒着我?”


    “父王病重你们瞒着我,如今蒙王府有事,你们依旧瞒着我,难道我嫁人之后就不再是蒙王府的七郡主了吗?”


    说着这话,戚玫眼底也有几分伤怀。


    戚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起老蒙王临死前的话,看了一眼那孩子,到底说道:“阿玫,瑞山王势不可挡,或成天下之君,蒙王府——差之甚远。”


    戚玫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


    她心底一时间闪过许多念头,还有父王临死前留下的话语,最后化作了对戚顾的担心:“三哥,那你……”


    戚顾看着妹妹,长叹了一口气:“我不骗你,三哥心底也是不甘心的,但蒙王府拿什么跟瑞山城拼呢?论治世才能,论识人用人,论心机胆魄,论兵强马壮,蒙王府都不是对手。”


    “甚至赵怀若不给粮草,蒙王府自身难保。”


    他心底也不甘心,可事实摆在面前,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偶尔戚顾会觉得赵怀是老天的亲儿子,做什么事情都事事顺利,他则是后娘养的,事事不顺心。


    可次数多了,戚顾也就认了:“之前蒙王军与瑞山军同行,我见瑞山军中有□□火炮,用起来威力不凡,锐不可当,乃是攻城略地的神器。”


    戚玫有些紧张,竟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我曾在德川军中见过。”


    戚顾已然懂了,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叹气道:“蒙王府,将是瑞山王府永远的朋友。”


    这话让戚玫松了口气,临了,又有些心生愧疚。


    戚顾却已经站起身来,笑着说道:“阿玫,你好好休养身体,赵怀不是池中之物,想必马上便会一飞冲天,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事实就如戚顾猜测的那样,不用蒙王军插手,光靠着瑞山营和德川军,瑞山王便以势若破竹之姿态一路向北,横扫大周。


    等京城被困的消息传来,戚顾一点都不意外。


    想必用不了多久,皇位便要换一个人来坐了,此刻他不得不佩服老蒙王的眼光,将妹妹嫁给瑞山王,换来的不只是二十万的粮草,还有蒙王府的未来。


    唯一要担心的便是赵怀登上皇位之后会不会见异思迁,可妹妹已经生下嫡长子,赵怀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小人,倒是不必急着心慌。


    正在此时,探子传来蛮族异动的消息。


    戚顾立刻打起精神来,蒙王军虽说在坟林坑杀中损失严重,但修生养息几年,可不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蛮族想要趁人之危,还得问他同不同意!


    第167章 改革


    城墙之外, 一个高高的祭台被搭建成型,充满蛮族彪悍之风。


    蛮族大祭司苁身披礼服,端坐在祭台之上, 遥望着城墙的方向。


    距离太远, 他看不清城墙上站着什么人,但却能肯定戚顾一定身在其中,正在与他对峙。


    大祭司微微勾起嘴角,等他蛮族大阵建成, 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他们蛮族的铁骑。


    一阵寒风袭来, 大祭司苁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拧起眉头,心底将周帝和秦祗恨到了极致。


    若不是当年周帝背信弃义, 一边与蛮族勾结,承诺要将半壁江山相让, 骗的他孤身前去对付瑞山王,另一头却设下坟林坑杀,害死了蛮族万千好汉。


    当年为救回蛮族剩余力量,苁不得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些年来一直在养病。


    而如此, 蛮族卷土从来, 定要让大周付出血的代价。


    苁眼神阴鸷, 秦祗一死,大周再也无人可胜过他。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城墙上忽然一阵动静, 却见两个士兵押送着一人到了城头, 逼迫那人面对他们的祭台。


    苁下意识的觉得不妙。


    城墙之上, 戚顾的脸色也不轻松。


    在赵怀提醒之后, 戚顾果然收回了蒙王军镇守边疆,还派出许多探子监视蛮族动静。


    谁知蛮族的攻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猛,还要快,几日之间兵临城下,强攻不退,可见早有准备,甚至他们很有可能知道大周内乱,此时蒙王军很难迎来援兵。


    戚顾不能退,只能死守。


    幸亏瑞山城承诺的粮草早已送达,蒙王军倒是不必饿着肚子上阵,如此,戚顾不得不佩服赵怀的先见之明。


    瑞山王府送来粮草的同时,还运送过来一部分火炮,甚至配送了会使用火炮的士兵,人数不多,却能成为蒙王军的后盾。


    除此之外,赵怀还送来一份出乎预料的大礼。


    寒冷的北风吹入城墙,蒙王戚顾冷哼道:“把人带上来。”


    很快,两个士兵押送着一人走上城墙,定睛一看,这人人高马大,有些微胖发福,大约是常年见不到太阳的缘故皮肤很白,胡子拉杂的看不清模样。


    一上城墙,这人便激动的扭动起来,奈何被堵住了嘴。


    戚顾瞥了他一眼,心底感叹赵怀的手段。


    蛮族大皇子落入他的手中,赵怀居然能忍住不杀,一忍就是好几年,还好吃好喝的养着,愣是把当年那个好战分子,养成了这幅怂样儿。


    士兵将一个喇叭递到戚顾手中,戚顾清了一下嗓子,朝着对面喊道:“蛮族祭祀,你们的大皇子在本王手中,速速投降,否则便拿他祭旗!”


    “大皇子!”


    蛮族人顿时发生一阵骚扰,作为继承人的大皇子在蛮族之中,还是很有一番名声的,当年大皇子偷袭瑞山,结果被瑞山太妃一个女人压着打,最后还被赵怀俘虏,这让蛮族人大感丢脸。


    原以为瑞山王早就已经处死了蛮族大皇子,谁知竟在此刻被推上了城头。


    苁手中没有喇叭,但他灵力深厚,无需喇叭也能让对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大皇子乃可汗之子,宁死不屈,你手中那是个冒牌货。”


    戚顾冷笑一声,朝着大皇子道:“看来你们的大祭司巴不得你早死。”


    大皇子疯狂的挣扎起来,戚顾一个示意,有人拿掉了他口中布条。


    大皇子一把抓住喇叭就喊:“苁,你敢以下犯上!”


    “我还活着,还没死!你快告诉父亲救我回去!”


    大皇子一开口,苁便知道那人是真的,但听见大皇子毫无骨气的话,他倒是宁愿大皇子早就死了,而不是在此刻打击士气。


    苁坚持道:“大皇子已死,你就是个冒牌货。”


    说完,他挥手示意族人们加快速度,不想给大皇子时间。


    偏偏城墙上的大皇子嘶吼道:“我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该死的苁,我早知道你跟老六眉来眼去,早有勾结……”


    曾经的风骨,在这几年的关押生涯中被磨灭,大皇子如今只想回到蛮族,再也不想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不能让他继续这么说下去,苁眉头一皱,忽然一道诡异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


    若赵怀在这里,定能认出当年在长岭古道之前,苁也是用同一种语言伏击他们,逼得他们进入朝廷的陷阱。


    大皇子显然也知道苁的厉害,他尖叫着躲在蒙王身后:“他想杀我灭口,快救我!”


    不用大皇子提醒,蒙王也察觉不对,他腰间的铜铃一直在震动。


    蒙王只觉得面前一冷,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就在面前,下一刻,一道无形冷箭凭空出现,竟是一副要将他们两人同时刺穿的狠厉架势。


    戚顾飞快举起刀剑挡住,冷箭碎裂开来,戚顾定睛一看,他从瑞山王府带回来的神兵上,居然也出现了一道裂痕,可见苁这一招的厉害。


    蓦然,戚顾暗道一声糟了,猛然回头去看,却见大皇子抠口吐鲜血,已然是不成了。


    戚顾脸色一沉,想到当年秦祗的手笔,对灵师的忌惮更深,尤其是秦祗与苁这种站在最顶端的灵师,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下一刻,戚顾冷笑道:“大祭司心狠手辣,连蛮族大皇子都杀得毫不手软,可真是厉害。”


    “也不知道在蛮族,到底是皇族厉害,还是你大祭司更高一筹。”


    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苁自然也听懂了,尤其是杀死大皇子之后,他身边的蛮族人一阵骚动,苁不得不厉声喝道:“别听这中原人花言巧语,那人伪装大皇子,便是为了击破我蛮族大军。”


    苁在蛮族之中威信极高,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但他心底并不高兴,反倒是皱了皱眉,冷眼看着城墙上的戚顾,方才那一招他花费了十分力气,却只杀了大皇子,甚至没伤害戚顾。


    苁微微咳嗽,方才动用了全力一击,带动了旧伤,让他有些不适。


    更糟糕的是,恐怕之前打探到的事情是真的,瑞山城却是有侦查和抵御灵术的办法。


    苁眼神冰冷,看来得加快速度,否则等中原事情了解,瑞山王抽出人手来,他们蛮族想要攻入大周就更难了。


    苁不想在等,却不知道蒙王戚顾也不打算继续僵持下去了。


    几门大炮被抬到了城墙之上,对准了蛮族的祭台。


    火光四射的那一刻,苁开始怀疑自己怂恿趁机攻入大周的计划是对是错。


    从大周袭来的火光,如同陨星一般落入刚刚搭建好的祭台,将他们费心费力组装好的阵法毁灭的一干二净。


    失去了阵法的扶持,光靠苁和几个蛮族灵师,压根无法对那坚固无比的城墙造成毁灭性破坏!


    火光在苁的眼底明灭不定,若不是他躲得快,方才便会如同其他灵师一样,在炮火中化为灰烬。


    “那是什么?”苁第一次失神的望着陨星之火。


    他脑中闪过坟林坑杀,闪过秦祗,却找不到这些火炮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快,苁再也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因为戚顾他反击了!


    马汉千里奔袭,到底是没赶上打仗最精彩的那部分,戚顾一开始不知道火炮的厉害,一试之后才知道赵怀送过来怎么样的利器。


    他不得不承认老蒙王的先见之明,赵怀手中有这般战无不胜的利器,蒙王府拿什么跟他拼,还不如早早的投诚,至少赵怀当皇帝,那他好歹也是皇帝的大舅子。


    靠着火炮的加持,戚顾愣是将蒙王军一次次失利的怒气,一股脑儿发泄在这些想要趁火打劫的蛮族人身上。


    谁让蒙王府与蛮族人是老对手,自然是杀了个天昏地暗。


    边疆捷报连连,赵怀终于将心底最后一丝担忧放下,他笑道:“没想到蛮族人这般好对付。”


    在此之前,他可是提心吊胆,生怕蛮族人忽然来袭,打蒙王一个措手不及。


    陆远涛已经赶到京城,此刻听见这话便道:“王爷一直在变强,蛮族却在当年坟林坑杀中元气大伤,这几年能恢复元气都是难事,更别提变强了。”


    想必那位大祭司以己度人,觉得大周内乱内战不停,实力肯定也大不如前,所以才想在这种时候来占便宜。


    殊不知如今的瑞山,可不是当年的周帝可比的,这软柿子挑的不好,直接掐中了一块硬骨头。


    赵怀听了这话,脸上的疲倦都褪去几分,笑着说道:“若让外族入侵,那本王就是大周的罪人,幸亏蒙王守住了。”


    “有马统领支援,也许蒙王殿下气势如虹,不但能守住疆土,还能将蛮族彻底打怕了。”


    旁边的姜元良甚至说道:“可惜蛮族领土大多都是草原和沙漠,驻守艰难,否则趁势夺下也不是不行。”


    赵怀听了便笑,捏着眉心道:“京城各地的财务状况,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本王早知道国库空虚,但没想到堂堂京城,情况居然差到了这种境地。”


    前有周帝和秦祗的肆无忌惮,后有曹错的疯狂敛财,几番下来,硬生生让这原本天下最繁荣的地方,变成了一艘烂船。


    陆远涛负责这一块,更能体会到赵怀的不满和无奈,也跟着叹气:“能把京城折腾到如此境地,也难怪王爷入城的时候,百姓们夹道欢迎。”


    姜元良倒是打趣道:“幸亏京城世家多行不义,抄家之后倒是能填补国库空虚。”


    三人就此讨论了一番,都觉得既然天下已定,其余事情都能按部就班的休养生息,倒是不急。


    与之相反,催促赵怀登帝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


    此刻陆远涛也问起:“王爷,如今天下尽在王爷手中,边疆也是捷报连连,正是王爷登基的好时候。”


    姜元良第一次没唱反调,显然他也这么想。


    赵怀心底叹了口气,忽然道:“也是,尘埃落定,便该论功行赏了。”


    话音未落,身边几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难免有些激动。


    谁知下一句,赵怀的话锋一转,开口问道:“陆先生,姜先生,如今天下可还需藩王?”


    陆远涛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抬头朝着赵怀看去,却见他双眼幽幽。


    姜元良倒是神色不变,坦然说道:“若以属下个人而言,自然是需要,若以国之大策,绝不可再为。”


    陆远涛心底一叹,起身说道:“自古进来,改朝换代多因藩王动乱而起,藩王特权比灵师特权危害更甚,可取缔之。”


    赵怀观察着他们的神色,见他们目中没有为难和愤慨,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来:“你们说的没错。”


    “当年若不是因为瑞山城乃本王领地,远离朝廷,能招兵买马,哪里还有今日。”


    赵怀从不避讳自己的出身,说到底当年大周动乱,便是因为藩王之乱而起。


    没有藩王会束手就擒,也没有皇帝能够忍受自己的国家内,存在着另一个王,这矛盾是一直存在的,只看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英王输了,韩王输了,蒙王也输了,但瑞山王赢了。


    赵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面前两位最为重任的谋士,又让陆池在旁坐下旁听。


    陆远涛打开册子,脸色微微吃惊。


    只见这小小的册子上,详细的规定了军队和政治的各种条例,针对功劳和罪名各自制定奖惩制度。


    陆远涛一直知道瑞山王有治世之能,现在在瑞阳等地推行的政令,便是脱胎于当年赵怀针对瑞山城的政令。


    这些政令既具有高瞻远瞩,一直到现在依旧适用。


    而现在,赵怀更是针对性的进行了改良,陆姜两人不知道赵怀得益于科技树,这些政策是在将来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心底越发佩服。


    原本瑞山城的法令进行了完善,若这本册子公布出去,将来的大周便有一本极具可行性的律法,再不是当年律法一般偏移太过。


    如此一来,遵纪守法便能融入于民。


    陆远涛目光往下,落到了爵位制度上。


    赵怀直接废除了藩王,甚至连亲王也直接废除,而是通过功劳将爵位从高到低,分为:公、侯、伯、子、男,五个档次,且还要分为世袭和不世袭两种。


    相比起大周□□的大方,赵怀如此做法简直抠门。


    但与爵位相反,赵怀在爵位对应的私产奖赏方面,却又堪称大方,似乎有一种——重金养廉的意思在。


    陆远涛看完,便知道赵怀是什么心思了,他不愧是跟随赵怀多年的人,将他的心思摸得很透,立刻便道:“是长远之计。”


    姜元良也是一目十行的扫完,却说:“只怕有人会不满。”


    姜元良伸手指着其中一条,反有功者,皆可获赏,不计出生,不计身份。


    在此之前,只有灵师才能得到封赏,身居高位,大周□□封赏的八位藩王,无一例外都是灵力高深的灵师。


    普通人穷尽一身,即使有天大的能耐,到了爵位这一步都只能退让。


    如今赵怀一句话,却是将无灵者也容纳进来。


    赵怀微微一笑,问道:“时至今日,两位先生还觉得无灵者不如灵师吗?”


    陆远涛自然摇头,他与姜元良都不是灵师,怎么可能抗拒这条法令:“只是如此一来,王爷或惹非议。”


    赵怀却完全不在意,甚至笑道:“天下人都知道本王是无灵者,且喜欢用无灵者,对无灵者极好,那本王出这样的政令也理所当然。”


    “再者,跟随本王至今的属臣之中,无灵者也大于灵师,若不改周例,岂非寒了你们的心?”


    就连姜元良听见这话,也露出几分动容来。


    赵怀继续说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这条规矩迟早都是要改的。”


    一瞬间,陆远涛懂了赵怀为何先跟他们透气,因为在赵怀身边,地位最高,还是无灵者的下属,就是他跟姜元良,只要说服了他们站在一条线上,那反对的人再多也不怕。


    姜元良却想的更不多,他一直觉得王爷正在潜移默化的提升无灵者地位,如今修改政令,看似是为了他们,实则计谋深远。


    赵怀又说道:“如今正是最好时机,错过了,便要重新谋划。”


    姜元良立刻便道:“正是如此,如今王爷名声鼎沸,只要王爷提出的政令便能推行,无人敢反对,无人会反对。”


    要在等下去,这土地休养生息的同时,灵师们也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就难了。


    只是这政令一出,定然会造成轩然大波,打破了自古以来的印象。


    古往今来,灵师高人一等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赵怀在瑞山城经营多年,城内灵师不敢肆意妄为,但平日里也常有高人一等的姿态。


    更别提瑞山城之外的地方,灵师与无灵者之间,犹如天阙。


    而现在,这些爵位不再是皇亲贵胄,甚至不再是灵师等级的专属,这等同于打破了千年以来的惯例。


    陆池对此毫无意见,他也觉得此时是最佳时机,错过了,推行起来反倒是更难。


    赵怀又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他们。


    有了方才的册子打底,陆远涛深吸一口气,继续看起来。


    这册子看起来倒像是方才那本的解说,定下士农工商的等级之后,又针对朝廷官员的考核录取,以及不同岗位的人如何定功劳一一说明,极为仔细。


    荣誉与赏金,爵位与官职,晋升与录取,细致的就像从一个成熟的世界搬过来一般。


    陆远涛看得眼神越来越亮,最后道:“陆某羞愧,不如王爷远矣。”


    姜元良看完,倒是说:“王爷妙计,只是得一步步实施,若是一下子落实下去,恐怕会有反弹。”


    赵怀笑道:“这个自然,万事都需徐徐图之,不急。”


    暖室之内,几个人细细盘着这两本册子,将未来的一切补全。


    后世之人并不知道,从瑞元帝开始,持续了近百年之久的政治改革,就是这么随意的出现了,在君臣几人的笑语声音中定了下来。


    京城失陷,大周看似平定,却也有宵小出没,想趁着混乱杀人敛财。


    为此,只要不是罪过之人,赵怀都会将本地力量收编,化为防守力量,以免大周内部失控。


    如今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京城,而是瑞山城。


    外面的天灾人祸并未影响到这座繁华的城池,风风雨雨中,瑞山城依旧欣欣向荣,像一颗明珠一般,坐落在瑞山的脚下。


    曹错诈降被杀,伪帝受惊而死,这两个消息都已经传到了瑞山王府。


    戚玫看完家书,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曾经她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另一个人牵肠挂肚,明知道他身边多的是守卫之人,却依旧怕他受伤。


    抱起已经能坐得稳稳当当的儿子,戚玫笑道:“父王赢了,晖儿高不高兴?”


    赵晖不知道听懂了没有,露出无耻笑容,开心的拍着手。


    “晖儿也很高兴对不对,娘也为你父王高兴。”


    这时候丫鬟问道:“王妃娘娘,外头人都说王爷赢了,以后就是皇帝,那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啊?”


    瑞山到底偏远,即使这些年发展的不错,可也比不得京城,以赵怀的心思,自然不会直接迁都道瑞山城,也不现实。


    戚玫一听,便露出柔和笑意:“王爷的意思是略等一等,等各地平定之后,便接本宫跟晖儿入京。”


    赵怀信中提起各地不太平,再等一等清扫干净了,他们母子俩赶路他才放心。


    丫鬟一听,低声说道:“娘娘,外面传言说等王爷成了皇帝,就会广纳后宫,您可得小心一些啊。”


    谁知戚玫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丫鬟一愣,忙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戚玫却不依不饶的问道。


    察觉到她身上的冷气,赵晖咬着拳头不敢咿咿呀呀了。


    丫鬟连忙跪下请罪,戚玫却冷笑道:“王爷尚未登基,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倒是都忍不住了,来人,把她带下去查清楚,依例责罚。”


    看似强硬的戚玫,心底不是不担心的,但她依旧相信赵怀。


    也许赵怀成为皇帝之后会有后妃,但戚玫并不觉得他会被美色迷了心,与其担心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拈酸吃醋到时候坏了夫妻感情,还不如做好自己的本分。


    戚玫抱着赵晖哄着,口中说道:“晖儿,我们很快就会见到父王了,到时候你可要乖啊。”


    第168章 变化(二)


    大周归入瑞山手中, 只是边疆蛮族战役不停,大周内部也是满目疮痍,连年战乱加上天灾人祸, 以至于最为繁华的京城都差一些就成了废土。


    赵怀称帝的呼声不断,他却并未急着登基, 或者说,赵怀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


    与此不同,从瑞山城蔓延出来的基层管理团队, 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整一个大周。


    赵怀在瑞山城经营多年的厚实家底,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各地吏治被接管之后, 首先被提上行程的便是农业, 赵怀从未轻视工商两道, 但他依旧定下了士农工商的分层,可见心底对农业的重视程度。


    更为优良的粮种,更加科学的耕种手法,层出不穷的沃肥办法,几套连环拳下来,各地的农业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唯一让人为难的是北方旱灾严重,越是往北越是厉害, 好一些的地方尚且能通过水利工程来缓解, 差一些的却让人头疼不已。


    即使派出去所有的灵师施展甘霖术, 也是没办法让大片的土地恢复湿润。


    正当赵怀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缓解北方干旱的时候, 一场甘霖从天而降, 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将万千干涸的土地变成良田。


    这一场甘霖不但直接化解了赵怀的难题, 还让瑞山王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瑞山王身负神眷, 这个思想深入人心,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与此同时,以瑞山城为中心,工匠坊也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出去,赵怀甚至工匠坊即将爆发出的巨大力量,特令陆远涛与赵管家负责此事。


    京城附近,几个讨生活的汉子正脸色奇怪的看着那一大袋一大袋的东西:“这就是瑞山城传过来的水泥?看着就跟灰尘似的。”


    不怪他们心中怀疑,水泥产地在瑞山城,且这些年被赵怀严控,除瑞山王领地之外从未出现过。


    而现在,京城也是瑞山王的地盘了。


    之前吴鸿提到攻防战中,京城的城墙略有损坏,京城毕竟是将来的一国之都,这城墙自然是得修缮的。


    实际上这些损坏并不是瑞山军造成的,而是此前周帝与秦祗带来的大混乱中被损坏,因为国库空虚一直留着没法修补,看着也是寒碜。


    赵怀一听,索性大手一挥,在京城附近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工匠坊,专门产出重建所需的东西,而水泥便是重中之重。


    工匠坊那边加班加点,产出终于跟上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上手啊。”这是工匠坊特意派来的熟手,就是怕前来服役的人不会用。


    只见他往水泥里头倒入一桶水,挥舞着铁锹飞快的和泥,很快,水泥的颜色变深了,男人伸手一摸,觉得可以了。


    他拿起两块转头,用水泥一贴,稳稳当当的放入需要修补的地方,再往里头糊上一层水泥。


    他的动作极快,很快一片地方就修补完毕了。


    后头的劳役不免奇怪,开口问道:“老大,这么糊上去就行了吗,这伸手一拉不就下来了,以后这城墙岂不是跟纸糊的似的。”


    熟手冷哼一声,道:“都干活,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初秋的烈日还晒得很,水泥中的水分很快被晒干,颜色变得浅淡起来,有人好奇的伸手去拉,却发现两块砖头像是严丝合缝,他用尽了力气也损害不了分毫。


    熟手一看,顿时笑道:“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水泥,从瑞山王府的工匠坊出来的东西。”


    众人围观着啧啧称奇,纷纷说道:“原来是瑞山王府出来的东西,怪不得这么厉害。”


    “害,说什么瑞山王府,以后那就是陛下的龙兴之地了。”


    “陛下跟以前那几个完全不一样,是个心底有咱老百姓的,自从他来之后大伙儿的日子好了多少,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早点投靠。”


    “除了陛下,谁还能给劳役发工钱,我来这边干半个月的活儿,家里头就有钱买粮食吃,等地里头的庄稼收成,今年是不用饿肚子喽。”


    “是啊,真羡慕那些瑞山城的人,他们比咱们多过了十几年好日子。”


    “听说瑞山城的路都是水泥铺成的,走起来十分平坦不说,下雨天也不用担心沾了一脚的泥,跑马跑车都走的比寻常快一倍。”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一阵羡慕,一个个恨不得去瑞山城看看。


    “哎,你们听说过没有,工匠坊那边招人不拘一格,而且咱们这位陛下用人也不拘一格,就算不是灵师也能当官。”


    “我还听说陛下要给身边的无灵者封爵!”


    “真的吗?若是真的,那无灵者以后再也不会被欺压了。”


    话题越来越偏,甚至有人开始提起定在几日之后的登基大典,心底充满了期盼。


    京城百姓道听途说,尚且对瑞山城充满期待,更别提从瑞山城出来的人了,尤其是从瑞山城一路往京城走,他们的感受更深切。


    护送瑞山王妃与瑞山王世子进京侍卫们就深有体会。


    等靠近京城,侍卫们忍不住嘀咕道:“这里就是京城吗,看着也太落魄了一些,官道都是土不说,城墙都破破烂烂的。”


    都说京城是大周最为繁华的地方,如今一看,他们心底大失所望。


    人没有瑞山城多,楼没有瑞山城高,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瘦削,看着不如瑞山城富裕,最重要的是来往的行人脸上缺少瑞山人那种自信和喜悦。


    而这,还是被瑞山军占领之后的京城。


    一群侍卫左看右看,心底都觉得还是瑞山城更好,不过他们倒是知道分寸,只是私底下吐槽几句,不敢大声议论。


    虽被瑞山侍卫看出种种不足,但城门口的守卫倒是很有规矩,再不是前朝周帝时期那般肆无忌惮,任意苛刻了。


    眼看悬挂着瑞山王府旗帜的马车靠近,两个门卫脸色一变,立刻行礼。


    很快,几辆马车通过城门,朝着皇宫的方向慢慢驶去。


    “那好像是瑞山王府的旗帜,一定是,我认识那猫熊的脑袋。”周围的百姓见状,不由窃窃私语,猜测着里头到底是什么人。


    瑞山王登基在即,听闻他的妻儿和妹妹都还在瑞山城,会不会是她们被接来京城了。


    百姓们的猜想没错,坐在马车内的正是赵怀的家眷,时隔几个月才从瑞山城过来。


    原本他们倒是能走得快一些,但赵晖刚刚周岁,年幼体弱,不管是赵怀还是戚玫都不敢拿他的身体冒险,便选择一路慢性。


    即使如此,戚玫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孩子在路上病了。


    幸亏赵晖的身体比亲爹小时候可好多了,一路走下来别说生病,连个喷嚏都没有打过。


    此时进了京城,赵晖忍不住从窗户探出去一个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街道,他年纪还小,不知道对比,每次看到热闹就觉得高兴。


    戚玫顺着他的心思,让他瞧了一会儿,这才把人拉进来:“好啦,别一直趴在窗口,小心跌出去。”


    赵晖已经会说话了,此刻满口道:“好看,好玩,不会。”


    戚玫亲昵的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道:“看了一路,你也不嫌烦。”


    赵晖立刻拍着小手道:“不烦不烦。”


    戚玫露出笑容来,将他搂在怀中:“晖儿,马上就要见到父王了,你开心吗?”


    赵晖显然已经不记得亲爹了,毕竟赵怀在他洗三后不久就离开了瑞山王府,期间虽有书信,人却从未回去过。


    时隔一年,赵晖就算早慧,也对亲爹毫无印象。


    不过他是个聪明孩子,知道父王是经常会写信回家,每次接到信母妃都会很高兴,于是他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立刻便喊道:“开心,我想父王啦。”


    戚玫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捏了捏他的脸颊也笑:“父王肯定也想你了。”


    小家伙露出大大的笑容,忽然扑到一个毛茸茸身上,大喊道:“父王想圆滚滚。”


    原来圆滚滚正趴在他们车里头,大咧咧的占据了最好的地盘昏昏欲睡,此时有小崽子扑到他身上,他也只是哼唧了一声,没有其他反应。


    当初赵怀出门打仗,考虑再三还是留下了圆滚滚,一来是带着圆滚滚行军不易,二来也是想给戚玫母子留下一个保护。


    秦祗一事解决,王昊便不肯继续留在瑞山王府中,反倒是跟着瑞山太妃冲锋上阵,赵怀一直将王昊视作长辈,也不好强行改变他的心意。


    如此一来,王府里头便只剩下女人孩子,固然有侍卫在,戚玫也不是软弱的性子,但赵怀依旧担心他们的安危。


    好说歹说,圆滚滚闹腾了一顿,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对于赵怀的小崽子,圆滚滚倒是宽容的很,平日里赵晖最喜欢在他身上撒娇打滚,但圆滚滚从来没有阻止过,被闹得烦了,最多也就是叼着他衣领扔给戚玫。


    赵晖一路没有生病,也有圆滚滚贴心当靠垫,当玩具,当灵师的作用在。


    见儿子跟圆滚滚滚作一团,戚玫看了也是乐不可支,暗道儿子的话倒是没错,毕竟赵怀的家书总会提到圆滚滚,若是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圆滚滚是赵晖之外的第二个儿子。


    后头的马车上,坐着的是赵氏姐妹和白姨娘姐妹俩。


    赵云梦向来是活泼的性子,赶路了这么久早就烦了,此刻忍不住撩开帘子往外看新奇。


    白姨娘皱了皱眉头,这次连红姨娘也觉得不妥当,伸手给她放下来:“做什么做什么,你以后可是要当公主的人,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


    这话一出,白姨娘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斥道:“瞎咧咧什么。”


    红姨娘却不在意,满脸笑容的说:“我可没胡说,王爷向来疼爱两个妹妹,如今王爷马上就要变成皇帝了,那云溪云梦姐妹俩可不就是公主。”


    说完还拉着女儿的手说:“幸亏这些年没给你们定下亲事,谁能想到我女儿还有这样的福分。”


    赵云梦扭捏的叫了一声娘。


    白姨娘微微皱眉,倒是赵云溪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姨娘不必太过担忧,小姨的话虽然糙,但有一句说得对,大哥对我们姐妹向来都是好的。”


    白姨娘反握住她的手,叹气道:“我知道,我就是怪她口无遮拦,也不想想我们俩身份尴尬,当皇帝的是你大哥,我们俩算什么呢?”


    说得好听点,她们是瑞山王的庶母,可说得难听点,那就是瑞山王死去父亲的小老婆,如今要当皇帝的是瑞山王,可不是他亲爹。


    白姨娘和红姨娘是双生姐妹,但一直以来性格南辕北辙,白姨娘想得太多,红姨娘却想的太少,故而常常起争执,幸亏红姨娘习惯了听姐姐的,少有跟她较劲的时候。


    就像现在,红姨娘喜滋滋乐颠颠,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公主,嫁入豪门,过上一辈子养尊处优的生活。


    白姨娘却握紧了女儿的手,忧伤感叹:“到底是我拖累了你,让你没个好出生。”


    赵云溪靠在白姨娘肩头,笑着说道:“姨娘怎么又说这样的话,没有姨娘哪来的我,这些年来,姨娘对我的疼爱,云溪都是知道的。”


    “再说了,云溪的日子已经比天底下大部分人都好,太妃宽容,大哥怜爱,连嫂嫂也都是和气人,哪能求十全十美的日子呢?”


    白姨娘听着这话,到底是安心了一些,也笑道:“是啊,王爷和太妃待我们没的说。”


    说完,她又抚摸着女儿的长发,笑道:“是姨娘又瞎操心了,姨娘只想着请太妃和王妃掌眼,为你挑一个如意郎君,那姨娘这辈子就再也不求其他了。”


    白姨娘诉说着未来,却没看到她怀中的女儿微微垂下眼帘,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


    赵云梦却没察觉姐姐的情愫,还在旁边颠颠儿说:“马上就能进宫了,那咱们立刻就能见到大哥了,我都快一年没见到大哥了,不知道他想不想我。”


    这话倒是击散了赵云溪的愁思,警告道:“以前的事情便罢了,等入了宫见了大哥,你万万记得不可与大嫂为难。”


    赵云梦噘着嘴,说:“我什么时候与她为难了。”


    也许一开始是有过,但后来瞧着大哥与大嫂感情好,后来还生下了晖儿,她哪里还敢真的别苗头,早就收了小姑子的心思。


    赵云溪只说:“没有就好,你记住,大哥的身份不同以往,大嫂自然也不同了。”


    一句不同,倒是让赵云梦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还未等他们入宫,戚玫一行人倒是遇到了赵怀派出来迎接的人,一连来了三波,可见赵怀也是极为思念家人。


    即使如此,等戚玫走下马车,抱着赵晖,带着圆滚滚和赵氏姐妹等人进宫的时候,依旧觉得皇宫陌生无比。


    红色的宫墙,汉白玉的台阶,连带着宫殿都带着一种瑞山城没有的巍峨和冷意。


    这是一个与瑞山王府截然不同的地方。


    陌生的宫殿让戚玫下意识的有些紧张,但是下一刻,她看见宫门口站在一个人。


    北斗之尊,旋转乾坤,身穿常服的赵怀依旧那么英俊,身上却平添了几分尊贵之气。


    下一刻,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一如当年在瑞山城的模样。


    “阿玫,你们到了。”赵怀三俩步走出来,竟是要迎接的架势。


    谁知意外突发,圆滚滚嗷呜一声,朝着赵怀就冲过去,若不是周围侍卫多是瑞山人,知道这是赵怀的灵宠,非得直接把这家伙射成筛子不可。


    赵怀倒是习以为常,伸开双臂一把抱住圆滚滚掂量了一下,笑道:“沉了。”


    被戚玫抱在怀中的赵晖忽然挣扎着下地,学着圆滚滚的模样朝着赵怀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赵怀伸手将他也一把抱起,左手圆滚滚,右手亲儿子,他笑着亲了一口赵晖的额头:“晖儿也长大了,沉了。”


    于是方才还尊贵无比,让人觉得陌生的帝王,此刻被一左一右两只崽子霸占,陌生感荡然无存。


    戚玫心思一松,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夫君。”


    赵怀很想拉住妻子的手软语几句,偏偏许久没见他的圆滚滚搂着他脖子不放,赵晖也有样学样,让赵怀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只得口中说道:“阿玫一路辛苦了,走,我们进去。”


    戚玫倒是想伸手接过孩子,但赵晖不肯,他其实并不记得赵怀,但却死死的搂住他脖子不放。


    赵怀也喜欢孩子的亲近,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抱得动。”


    戚玫看出来了,赵怀在外许久,身体倒是比在王府的时候更结实了,一手一个抱着也不算吃力,招呼了一声赵氏姐妹和两位姨娘,他迈着大步子便走了进去。


    赵云梦忍了一路,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大哥,这就是皇宫吗,看着好威风,这宫殿比咱瑞山王府的大。”


    赵怀将圆滚滚和赵晖放下,往他们手中塞了果子,这才回答:“那云梦觉得哪里好?”


    赵云梦笑嘻嘻的说:“京城挺好的,但我心底还是觉得瑞山城更好,瑞山王府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因为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赵怀笑了一声:“那你可得慢慢习惯,以后这里也是我们的家了。”


    白姨娘进了大殿便在观察,等看见赵怀虽然气势更甚,但对待赵氏姐妹一如既往,心底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


    倒是戚玫左顾右盼,也没瞧见瑞山太妃的身影,便问道:“怎么不见母妃?”


    赵怀笑道:“母妃还在外,不过这几日也会进京,否则她可要赶不上登基大典了。”


    戚玫一听也松了口气,方才不见瑞山太妃在,她还以为太妃对她不满,所以故意不出现。


    转念一想,到底是赵怀一步登天,她口中不说,心底还是有些不安,否则怎么会如此揣测瑞山太妃,毕竟相处了近三年,瑞山太妃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


    许久不见,赵怀看儿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就连他把果子吃的满是口水,也觉得厉害无比。


    看着喜欢了,忍不住便要伸手捏一捏,掐一掐,临了弄得赵晖吃也吃不安心,鼓起胖乎乎的脸颊欲哭不哭。


    戚玫看得直笑:“夫君继续这么逗下去,晖儿可是要哭了,到时候夫君可得自己哄。”


    赵怀一下子想起当年弄哭孩子,被亲娘追着打的画面,一个哆嗦放过了小家伙,转头揉捏圆滚滚去了。


    还是圆滚滚皮糙肉厚不怕摸,哼唧一声自顾自继续吃,只一直要贴着赵怀,一副生怕他再走的样子,看得赵怀心都软了。


    果然,戚玫他们来了,圆滚滚在了,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因为早知道戚玫等人今日抵达京城,赵怀早就命人将宫殿整理出来,直接入住就好。


    他还特地空出一日的时间,陪伴刚刚抵达京城的家人。


    殊不知在宫闱内务方面,赵怀远不如戚玫,甚至还比不得赵氏姐妹。


    戚玫一来,这座巍峨古来的宫殿终于有了女主人,瞬间便活了过来,倒是平添了几分生气。


    就连赵怀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其中不同,连带着他处理公务的时候都觉得顺手了许多,可见一个女主人对于宫廷的重要性。


    赵怀忙于公务,戚玫也没闲着,事实上她甚至比赵怀还要忙碌一些,因为赵怀的登基大典与皇后的册封大典放到了一起。


    戚玫来得晚,所需要的礼服都还未齐全,一切都得赶时间。


    即使赵怀下令一切从简,但如今大周已经平定,开国帝王的登基大典和皇后的册封大典,甚至赵怀还打算一次性将太后、公主、太子的一块儿办了,免得零零碎碎来回折腾,自然是让刚刚组建的礼部忙得脚不沾地。


    戚玫一开始还不知道,等确定赵怀要一块儿册封太后、皇后、公主,甚至是太子的时候,心底先是感动,又是无奈。


    感动自然是赵怀夺得天下之后,毫不犹豫的册封皇后和太子,这等于承认了戚玫和赵晖的正统身份,此后若无意外,戚玫再不用担心其他。


    无奈的则是有些乱来,恐怕古往今来,也就他们家这位天马行空的陛下,会为了节省银子和嫌麻烦这么干。


    就说大周开朝时期,□□皇帝登基之后,先后举办了追封先帝、追封太后、册封皇后和嫔妃等大典,一度让国库空虚。


    戚玫不得不怀疑赵怀这么干,纯粹是为了省钱。


    再有一个,戚玫很快还从赵怀那边得知,他还打算在登基大典上直接封赏功臣,竟是一副要把自己登基大典的价值利用的一干二净的架势。


    戚玫能怎么办,面对频频前来请令的礼部官员,她也只能将这一团乱麻整理顺堂。


    第169章 登基为帝


    【史记·瑞元.帝】


    【瑞□□皇帝, 讳怀,先瑞山王独子也。母曰广孝太后秦氏,先大周德川郡主。】


    【□□生于瑞山之城,时有龙凤戏于九天, 三日乃去。时有灵师进言:此子贵不可言, 龙凤之资, 必能济世安民。】


    【周景帝忌惮, 责德川与□□入京为质, 五年受尽苦楚,贿皇后太子而归。】


    【□□幼聪慧, 玄鉴深远,临机果断, 时人莫测, 归瑞山后折节下士,推财养客, 属臣莫不效死力。】


    【周哀帝深忌之, 使皇灵院毒客秦祗千里狙杀, 奈何上天眷顾, 秦祗败走。】


    【毒客死前惊呼:大气已成,羽翼丰满,大周亡呜呼哀哉。】


    【时年,瑞□□登高一呼:本兴大义,斩除奸佞, 以救苍生。】


    【瑞山军一路高歌, 路遇城池无不缴械降服, 百姓竞相开城门, 以迎新主。】


    【大周亡。】


    【时年秋, 瑞□□登基为帝,改国号为瑞,次年为元.帝元年,曰:朕承皇天之眷命,欲兴适致治,革陈鼎新,以敬天之志向。】


    【大周亡而瑞朝兴,千年强盛,皆为元.帝始。】


    在登基之前,赵怀便知道登基是个复杂而繁琐的仪式,且还有多种多样的规矩。


    但到了登基这一日,赵怀依旧觉得皇帝登基还真的是体力活,但凡是身体差一些的,非得晕倒在半路上不可。


    天还未亮,皇宫里头便是一片灯火通明,赵怀被身边的侍从唤醒,被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礼服,相比起来,当年他作为瑞山王继承王位的庄重,与此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不过等赵怀见到了戚玫,便忍不住庆幸自己是皇帝,而不是皇后,因为皇后除了厚厚的礼服之外,还得带上沉重的发饰。


    在这一刻,赵怀隐约看到了一句话: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厚厚的礼服,何尝不是一道枷锁,直接将他锁在了皇位之上,从今往后,他是赵怀,也是瑞.元.帝,是天下之主,注定要为大瑞负责。


    “陛下?”戚玫打扮妥当,瞧见赵怀微微失神的模样,开口唤道。


    赵怀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来:“走吧。”


    这其实不符合规矩,虽说今日要同时举办登基和封后大典,但终究是有主次的。


    戚玫并未拒绝,笑着握住了赵怀伸出的手,因为她心底明白赵怀此刻所作的都是出于真心,那她又何必严守规矩,反倒是伤到了陛下的心。


    宫墙之内,宫女侍人无一例外,躬身屈膝站在两旁,等待着圣驾出行。


    赵怀与戚玫登上銮驾,銮驾并未封住,能清楚的看见周围的一切,从皇宫通过祭台的路上,京城的百姓们纷纷前来观礼,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道路两旁。


    细细一看,百姓们脸上带着敬慕和喜悦,显然都是为了恭贺新帝登基而来,赵怀心底升起一股股暖意,他微微勾起嘴角。


    至少这些年他在民生上做的不错,赢得了百姓们的爱戴,所以此刻才能迎来如此场景。


    灵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这个天下,得民心才可得天下,只要手握民兴,豪族、世家亦或是灵师,迟早都能收拾。


    这般一想,赵怀心底又升起无限的野望来,既然一步步走到今日,那他便要为这天下做些什么,才不愧对黎民百姓,不愧对科技树,不愧对来这尘世走一遭。


    就在这时候,赵怀感受到戚玫手掌在微微发颤,他转头朝妻子看去。


    戚玫紧紧的握着赵怀的手,她惯来是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性子,但不知为何,坐在銮驾之中,迎着百姓们的目光,此刻却忽然紧张起来。


    因为连日赶路,外加上这段时间忙于宫务,戚玫比怀孕的时候还瘦了一些。


    赵怀微微收起手指,安抚的握了握妻子的手。


    下一刻,戚玫忽然就心定了,她微微勾起嘴角,身上多了一种母仪天下的从容仪态。


    銮驾走得不算慢,很快便抵达了祭台,此刻新上任的文武百官正在祭台下等候着,主持祭礼的正是王昊。


    他身为灵师,且是赵怀身边待得最久的老人,倒是十分合适。


    陆远涛亲手掀开銮驾珠帘:“请陛下与皇后入祭台,行祭礼。”


    皇帝登基,自然只需要向天地行祭礼。


    赵怀走下銮驾,依旧向戚玫递出手掌,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一步一步朝着祭台上走去。


    浓郁的礼香味道蔓延开来,赵怀闻了便知道是工匠坊的出品,其他的香味不会如此贴合他的审美。


    朱漆柱子巍峨无比,这是京城最高的地方,也是全天下百姓所认为的,最能够联通上天,祷告祭祀之所。


    曾经摆放在这里的,属于大周朝的历史已经被全部抹去,烟消云散,如今唯一摆放着的牌位,上面是先瑞山王的名讳。


    祭天地,拜祖先,三跪九叩的大礼之下,以酒水六畜行天地之礼,礼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已经从便将赶回来观礼的马汉首先朗声喊道,台阶之下,文武百官齐齐鞠躬行礼,以示尊敬。


    声音传出祭台,前来恭贺的百姓们顿时也高呼万岁,一时间万岁之声响彻京城,成了无数百姓心中挥之不去的狂热印象。


    从今往后,大周朝已成历史,天底下只有瑞山来的瑞王陛下,他们都是大瑞的子民。


    站在高台之上,俯首皆是朝拜,赵怀心底也忍不住热血沸腾,站在高处的滋味难以言表,却会让人沉浸其中。


    他朝着身边的人看去,眼底是浅浅的微笑,幸好,即使站在高台之上,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在恭贺声中,这场登基仪式才算完美落下帷幕。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文武百官脸上皆有几分兴奋,因为他们早已知道,赵怀与戚玫的祭祀仪式之后,便是封赏百官的大典。


    赵怀并未让他们久等,坐在龙椅之上,赵怀很快拿出圣旨,这次是由陆池来宣读圣旨。


    皇帝不打算分封异姓王的消息早已传出,自然也引来一阵非议,毕竟自古以来开朝皇帝分封藩王是惯例。


    赵怀之前的名声太好,御下颇为优容,从来奖惩分明,如此一来,便有人揣测这位瑞元.帝会不会上位之后来一个大变脸,过河拆桥斩杀功臣。


    开国皇帝杀功臣,对于历史而言实在是太常见了。


    此前陆远涛与姜元良等人犹豫不决,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陆池的声音响起,朝上文武百官立刻竖起耳朵来听,这一听,倒是微微安了心。


    赵怀确实并未大肆分封诸侯,但对跟随他多年的老人却并不吝啬,先后分封了四公,六侯,八伯,以及其他爵位。


    跟随赵怀最久,功劳最高的马汉、陆远涛、王昊、陆池分别成为国公,而后续进入瑞山城队伍的一些属臣,又占据了侯爷和伯爷,像是之前只是瑞山王府管家的赵管家,也一跃而上,混了个伯爵。


    只一点,爵位无世袭,皆为虚职,若后代无功皆需要将等。


    至此,天下除蒙王之外,再无一异姓王,而蒙王早已递上奏折,恳请戍边,王位世袭降等,他早知今日,反倒是接受的坦然。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不是这些爵位,而是被赵怀单独拉出来,册封为护国神兽的圆滚滚,金晃晃的名头厉害的紧。


    相比于爵位,赵怀在其他赏赐上却大方的很,土地是不用想了,但是宅邸、奇珍异宝和金银赏赐,却是大把大把的撒出去。


    光从这一点上而言,能让跟随赵怀一路走来的人,都变得富裕。


    若不是之前抄了那么多世家,赵怀恐怕还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


    大约也是有科技树的缘故,赵怀对世间的奇珍异宝,金银钱财并无多少眷恋,看到珍惜的也就把玩一下,趁着这次又送了出去。


    可对于接到赏赐的人而言,这般丰厚的奖赏,足以打消他们对其他的疑虑。


    再者,赵怀重新组建朝廷,文武百官从六部开始分封,各凭实力各有用处,难道不必虚有其表的爵位好?


    就连陆远涛也私底下对妻子解释:“陛下不大肆分封是对的,爵位太多,便会给后世留下弊端,如今看似单薄了一些,实则稳当。”


    “再者,你观历代历朝,但凡子嗣不孝无能的,即使是藩王又能如何,还不是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场,可见爵位是死的,好好教导孩儿才是真的。”


    “只要陛下还信我,愿意用我,将来我们的孩子也能出头,又何必死盯着一个爵位。”


    陆远涛的妻子出身吴氏,自然也有几分见识,听了这话便道:“国公爷还不知道妾身吗,我怎么会不识好歹,家族延续,看的不是爵位,而是孩子是否出息。”


    陆远涛一听也放了心:“你知道就好,我们好好教养孩子,陆家就不会没落。”


    临了,他低声暗示了一句:“陛下革故鼎新之心十分坚决,过几日你回家一趟,让老丈人收敛一些。”


    当初瑞山城的世家,除被连根拔起的慕容家族之外,其余皆趁势而起,乱国而兴家,之前陛下忙于大事无暇兼顾,等一切平息,恐怕便要腾出手来。


    曾经的瑞山王能否容忍瑞山世家,可如今的陛下可就不一定了。


    吴氏一听,连忙答应下来。


    她堂哥吴鸿从军,如今也得了伯爵的位置,十分得信重,吴家俨然成了瑞山世家之首,连带着伯父也难免洋洋自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陆远涛点到为止,他冷眼看着,陛下对于世家和灵师十分警惕,亦或者是不放心,相比起来,工匠坊出生的赵云倾、林木、瘪老刘等人,看似出身低微,此次得到的封赏也不甚起眼,却实实在在简在帝心。


    有陆远涛姜元良这般看得通透的,自然也有看不明白的。


    马汉回到家中便叹了口气,朝着曲氏道:“还以为能混个王爷当当,可惜了。”


    曲氏脸色微微一变,确定四下无人才劝道:“老爷,这话以后可万万不能说了。”


    马汉也自知失言,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国公也不错,一共四个国公爷,陛下能分我一个,可见还是看重我的。”


    曲氏有些无奈,心想跟随王爷打天下的武将中,只有马汉从一开始便在王爷旗下,且功劳不少,其余人要么是后来投靠,要么是身份特殊,比如瑞山太妃和蒙王,如今一个是太后,一个依旧是蒙王,所以国公这位置才空的出来。


    她柔声道:“是啊,老爷跟随陛下多年,自然是简在帝心。”


    马汉一拍脑袋,无奈道:“只可惜以后是没得仗打了,蒙王是陛下的大舅子,他守着边城,压根不用我去帮忙。”


    “你也知道我是个大老粗,论起心眼来压根不是老陆他们的对手,以后也不知道会如何。”


    这便是武将的困境了,一旦天下太平,他们的用处就消失了,并不如文臣那么有用。


    曲氏只得继续安慰:“怎么会,依我看,蒙王如今成了天底下唯一一个异姓王,陛下会放心才怪,他才该心慌。”


    马汉眼神一跳,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说陛下会……”


    但是很快,马汉摇头道:“宫里头还有皇后和太子,陛下就算忌惮蒙王,三五年也不会动手,不过等再过几年,后宫里头热闹起来,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让曲氏微微皱眉,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她看了看自家夫君,总觉得瑞山军一帆风顺的攻占京城之后,夫君的心思也跟着大了起来,似乎有些——飘了,也不耐烦听她说话。


    曲氏不想跟夫君争吵,便笑着帮他捏着肩膀,柔声道:“老爷不必着急,这几年你忙着东奔西走,确实也该歇一歇了,如今瑞山王成了陛下,身份也不同了。”


    马汉不知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没说话。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回到后宫的帝后二人,首先迎来的便是宫人的跪拜。


    赵怀入京之后,只针对皇宫做了简单的修整便入住了,他显然觉得没必要花钱在这种地方,毕竟大周宫殿又没有经过掠夺,还是完好无损的。


    而且周哀帝性情奢侈,这宫殿原本就造的富丽堂皇,比起瑞山王府精致庞大许多,当初后宫可能装下这位皇帝的三千后宫,可见厉害。


    赵怀压根不觉得有继续修建扩大的必要,奏请修建皇宫的折子都被他压下了。


    此时帝后一块儿回到了皇后的寝宫,一众宫女和宦官分列两排,躬身行礼。


    赵怀扫了一眼,才意识到后宫里的人可真不少:“免礼。”


    在此之前,他所居住的寝宫由陆池率人保护,身边伺候的人多是瑞山城附属,自然是瞧不见前朝遗留的这些宫女太监。


    赵怀知道周哀帝就是死在宫女太监的手中,又担心这些人不干净,身后牵扯太多,当时是想索性一股脑儿放出去的。


    但宫女尚好,大部分还能找到家人,太监就惨了。


    会进宫当太监的,多数是无家可归,亦或者是被家人卖出,离开皇宫无法求生不说,还容易受到歧视,一个个都哭着喊着不想离开。


    赵怀摸了摸下巴,当时他怎么做来着,似乎是大手一挥,直接先关起来。


    如今再见,自然是戚玫到了之后整顿过后,将能用的挑选出来。


    当然,站在最前面的眼熟,都是瑞山城带过来的,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够谨慎伺候的亲信。


    像是膳房、茶房等真正能接近帝后的位置,依旧牢牢掌控在瑞山城侍从手中。


    等帝后落座,戚玫看了眼皇帝,见他笑盈盈的喝茶不说话,便心知他这是要把后宫完全交给自己,便正色看向宫人们。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大瑞宫人,是侍奉陛下之人,本宫忘你们牢记圣恩,不可欺上瞒下,不可造谣生事,不可吃里扒外,犯宫规则一律严惩不贷。”


    “遵皇后娘娘懿旨。”宫女和太监们忙齐声应下。


    戚玫见状,才露出几分笑容,示意身边的宫女:“今日陛下登基大喜,大赦天下,你们这段日子也有功劳,统统有赏。”


    早已准备好的荷包一个个送出去,恩威并施之下,宫女和太监们都看起来乖巧无比。


    但不管是赵怀还是戚玫,都知道皇宫之内,是没有绝对的乖巧可言的,尤其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一部分人,心思更难猜测,不过现在这般就好,其他的还得等待以后慢慢收服。


    成为皇帝之后的一顿饭,赵怀是在慈恩殿用的。


    这里如今是太后的寝宫,相比起帝后的寝宫来,慈恩殿更大更宽敞,位置也十分好,显然是赵怀为母亲特意挑选的。


    曾经的瑞山太妃,如今的太后,因为常年带兵打仗的缘故,看着少了几分雍容华贵,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瞧见帝后携手而来,便开口道:“不必多礼,快坐下歇一歇吧。”


    比帝后还早到一步的太子赵晖,此刻正依偎在太后怀中,满口喊道:“父皇,母后,坐下歇一歇。”


    不等戚玫说话,赵怀便哈哈一笑,大步走过去一把抱起儿子,毫不见外的坐下来:“谢母妃体恤。”


    说完摸着儿子小脑袋问:“晖儿累不累?”


    赵晖册封太子,也是需要走一个过场的,不过因为年幼提前退场了,后头也不需要跟着帝后走完全程。


    赵晖立刻说:“孩儿不累,祖母和父皇母后累,喝茶歇一歇。”


    小模样可爱的很,惹得赵怀笑着去亲他脸颊。


    第170章 科学强国


    入秋之后, 登基为帝的赵怀反倒是更加忙碌起来,他打算在来年春天开恩科,融合灵师与无灵者的科举制度, 从而选拔人才, 这件事是重中之重, 也将成为融合的开端。


    除此之外,各地土地改革、散乱的起义军、干旱后续、世家处理等等民生问题也是费时费力, 又不能简单粗暴的处理,以免生出后患来。


    幸亏赵怀身边有陆远涛、姜元良和沈巽等人,无一例外都是处理内务的好手, 数人手段不同,却各有所长, 倒是让赵怀舒心不少。


    瑞元帝元年,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偌大的朝堂已经架构好六部制度,如同一台机器,在赵怀的手中产出,开始为大瑞工作。


    为了尽快安定朝廷, 赵怀拿出铁血手段, 亦或者说, 如今大瑞尽在他掌控之中,他再也不需要为了安定而退让。


    在瑞山城时, 赵怀尚且能够采取怀柔之策,愿意与世家磨合,而现在, 世家再也没有了这个资本。


    若不乖乖听话,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蒙王在京城停留了一个月, 见状也是心有余悸,暗道若他冥顽不灵,死扛到底,先不说能不能挡住瑞山营的火炮,光看这架势,如今这妹夫也不再是当年那么好说话了。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赵怀当年的承诺还在,蒙王府保留了下来,即使后代世袭需降等,好歹也是唯一的亲王。


    再者,他亲妹妹是皇后,亲外甥是太子,未来可期。


    离京之前,蒙王再一次见到了妹妹,当今的戚皇后。


    戚玫脸色红润,一看便知道日子过得舒坦,也是,后宫之中没有嫔妃,只有皇后,新上位的太后不理公务,只喜欢练女兵,三天两头都扎根在德川营中,而那两位公主也不是刁蛮任性的性格,如今后宫谁敢跟戚玫掰腕子。


    蒙王一见便放了心,笑道:“看来陛下待你很好。”


    戚玫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才道:“陛下对我向来是好的,从未食言。”


    蒙王喝茶的动作一顿,心底暗道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想想只要太子健康成长,就算将来宫中有了其他的孩子,戚玫也根本不用担心。


    他并未直言,只说:“陛下一诺千金,还允许我随意入宫觐见,可见确实是信任皇后。”


    戚玫知道他的心思,便说道:“三哥,陛下应允的事情不会更改,但本宫还是想请三哥将侄儿送入京城,由我教养。”


    蒙王下意识的皱眉。


    戚玫柔声道:“三哥想必也知,陛下迟早都会派人接掌蒙王军,侄儿留在京城,反倒是安全,免得生出其他的事端来。”


    蒙王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显然是有些不甘愿的,归根究底,他心底还是有些不情愿,只是碍于瑞山王势大,才不得不低头。


    蒙王府是例外,但这一份例外不可能持久,这是赵怀从一开始就摆出来的态度。


    戚玫又劝道:“天下大势,不可抵挡。”


    蒙王苦涩道:“可是蒙地一直是蒙王府的领土。”


    戚玫却反问道:“三哥,世间是先有了蒙地,才有了蒙王。”


    这话让蒙王哑然,大周还未建国的时候自然也是没有蒙王的,蒙王的藩王之位也是当年跟随周帝打下来的江山。


    作为赵怀的枕边人,戚玫深知赵怀的性格,他大方、仁慈且宽容,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政令通畅的情况下,但凡陛下想做的事情,就绝不会放弃。


    就如当年的瑞山,现在的京城,将良田还给百姓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但赵怀执意去做,并且也做到了。


    看着戚玫的眼神,蒙王一时心底升起来了果然女生外向的心思。


    半晌,他幽幽叹了口气:“罢了,我知晓了。”


    “父王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陛下的对手……只是我习惯了蒙地苦寒,倒不适应京城的繁华,这辈子不想离开边疆。”


    戚玫笑着说道:“陛下既然答应了三哥,就不会再反复。”


    蒙王松了口气,心底却不是滋味,但还是说:“罢了,我回去便会将你几个侄儿送来,他们生长在蒙地,性格粗俗,到时候你多看顾一些。”


    戚玫立刻笑着保证:“三哥放心,有我在,断不会让侄儿们受半点委屈。”


    蒙王也是个果断的性子,决定之后,反倒是松了口气,还笑着问起太子赵晖最近的情况来,俨然是个和蔼可亲的舅舅。


    正在这是,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蒙王脸色一变,拉着妹妹就要往外跑:“地动了!”


    戚玫也是一惊,却很快镇定下来,果然到了外面,她朝着皇宫的西面看去,只见那个方面烟雾腾腾,显然是发生了什么。


    皇宫那个方向原本就是皇灵院的地盘,后来秦祗一死,那些死去灵师的家人愤怒冲入皇灵院,却只看到森森白骨。


    因为无法区分白骨到底是谁,最后只得直接掩埋,后来曹错入京,也觉得这地方不吉利,并未启用。


    等到赵怀占领京城之后,瞧着皇灵院位置好,地方宽敞,修建的也十分结实,放着实在是浪费了一些,便大手一挥归入了工匠坊。


    当然,工匠坊的主体不可能放在皇宫旁边,这里主要是赵云倾的地盘。


    为此,朝中不少人都觉得赵云倾出生慕容家是谣言,又是姓赵,名声这么差偏偏得到重用,说不得真的是赵家人,不然为何与两位公主同名。


    身为皇后,戚玫自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不得不说,赵怀与赵云倾的关系极好,甚至有时候超越了陆池,让戚玫心底也觉得惊奇。


    一看烟雾滚滚的方向,戚玫便笑了起来:“三哥稍安勿躁,不是地动,大约是工匠坊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跑出宫殿之后,蒙王也镇定了下来,毕竟那一下之后宫殿就不再摇晃,显然跟地动截然不同。


    但一听到工匠坊的名头,蒙王拧眉问道:“难不成工匠坊那边在研究比火炮更厉害的武器不成?”


    戚玫摇头笑道:“别的工匠坊倒也罢了,但赵先生处都是陛下亲自管着,旁人都不知道里头在做什么。”


    这么一说,蒙王心底倒是更确定了,除了武器还有什么值得赵怀大动干戈,亲自上阵的。


    蒙王不知道的是,工匠坊里头爆炸的压根跟武器无关。


    原本在办公的赵怀也被爆炸声音惊动,出来一看,便瞧见那边浓雾滚滚,想了想便带着人朝那边走。


    路上,陆池还在说:“陛下,待会儿你可得劝着赵先生一些,以前在瑞山王府倒也罢了,如今到了京城还三天两头的爆炸,陛下办公都不能安心。”


    赵怀一想,也说:“确实是该劝着赵先生小心一些,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陆池哑然,他可不是这个意思。


    一到曾经的皇灵院,现在的工匠坊,就发现这个地方如今大变样了,曾经的奢华被水泥地迫害的一干二净,赵云倾对工匠坊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实,改造过后倒是十分符合要求,审美则直接被牺牲了。


    “陛下。”原本行色匆匆的工人们立刻行礼,有几个手里头还提着水桶。


    “发生什么事了,赵先生呢?”


    工人们七嘴八舌的回答起来:“赵先生还在里头。”


    “方才赵先生在做实验,不知为何锅炉忽然就炸了。”


    “赵先生被热水烫伤了,幸好不是很严重。”


    锅炉、热水,几个关键词让赵怀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赵云倾最近在折腾什么了。


    他大步迈进工坊,心底也有些着急,别的倒也罢了,锅炉炸了还能重新造,可赵云倾是他手底下最适合做科研的人,实打实的技术骨干,万万不能伤到了。


    穿过人群,赵怀很快看到了里头的场景,锅炉被炸得四分五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来,而赵云倾黑着脸站在一旁,倒是有一个大夫帮他处理了伤口,已经绑上了纱布。


    赵怀松了口气,之前他便告诫过赵云倾蒸汽实验的危险性,没想到还是炸炉了,幸好看起来损失不大。


    “云倾。”赵怀开口叫了一声。


    赵云倾这才注意到来人,脸色一缓:“殿下。”


    刚要行礼,却扯到了伤口,让他龇牙咧嘴起来。


    “不必多礼,仔细扯到了伤口。”赵怀走近一看,便发现他肩膀处烫伤了一大片,此刻包着纱布看不出到底多严重,但从周边泛红的皮肤可见一二。


    赵怀忍不住皱眉:“不是让你做实验的时候带上灵师,以防万一吗。”


    赵云倾倒是并不在意,还说道:“带上了,是我靠得太近没反应过来。”


    若不是那灵师反应快,护住了他,这会儿伤到的就不只是肩膀了,而是直接毁容。


    赵怀见他精神还好,便劝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赵云倾方才也吓了一跳,火炮炸了不奇怪,但他没想到蒸汽锅炉炸了也这般厉害,临了反省道:“陛下,这次是我急功近利了,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赵怀笑了笑,随后走近那被炸的锅炉,赵云倾跟上去,口中道:“还请陛下仔细看看,给我提提意见。”


    外人都说赵云倾有一双鬼斧神工的手,总能造出神奇之物,但赵云倾却知道自己的一切成就,都是建立在赵怀的点播之下。


    偶尔他甚至觉得自家陛下是不是上天赏赐给他的伯乐,总能为他拨开迷雾。


    这一次也不例外,赵怀靠近一查,便看出其中不对来:“不是锅炉不对,是上面的压力表不对,你仔细看,结构错了。”


    赵云倾凑近一看,果然如此,他皱眉道:“结构图与成品差了一些,量度就有偏差。”


    平时有偏差没关系,但做实验的时候偏差一二,造成的结果就很致命了。


    赵怀皱了皱眉头,叹气道:“到底是生产的工艺不行,普通的钟表倒也罢了,但凡精细一些就容易出错。”


    赵怀身具科技树,可科技树上只有理论,从理论到实践之间的距离,就像赵云倾跟工人之间的察觉那么大,其中重重不可控太多。


    赵云倾听了也道:“之前在瑞山城的时候,通过火力发电其实已经可行,但是效率太低,产能差不说,耗损也太大了,而且隔绝器是大难题。”


    其实不只是隔绝材料有问题,制造电线需要用到的材料也昂贵且稀少,赵云倾想了想,到底是先放下了。


    “到了京城之后,属下调整了优先顺序,想先将蒸汽动力造出来,偏偏又遇上了大难题。”


    赵怀一听,也是无奈,发电容易利用难,隔绝材料他首先想到的是橡胶,可大周陆地上压根没有产橡胶的地方。


    他忍不住想到远在南越的丁浩然,这位倒是个识趣的,等赵怀占领京城之后就飞快的送上了降书,南越偏远,又是瘴气横行之地,赵怀便依旧任命他为当地知府。


    橡胶似乎就生长在热带,不知道南越有没有。


    赵怀下定决心要打听打听,口中却笑着安慰道:“倒也不算什么,工匠坊失败的次数还少吗,只要你们人没事,以后总能成功的。”


    “倒是云倾你得注意身体,你要是真的受伤了,那这个项目也只能暂停,没有人可以接手,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赵云倾心底感动,难得露出几分笑意:“陛下放心,属下略休息几日就好了,有瑞神药在,这点烫伤不算什么。”


    赵怀这才问了问他们研究蒸汽机的进展,虽然锅炉炸的厉害,但其实赵云倾的进度并不算慢,毕竟有赵怀这个金手指在,他有科技树,自然能避免手底下的人走歪路。


    在康庄大道上研究,就算有失败,也会将效率大大提高。


    一提起研究进展,赵云倾便兴致勃勃的滔滔不绝起来:“陛下,蒸汽这东西日常可见,没想到居然有这般大能量,只要加以利用再释放出来,加上活塞起落,蒸汽的压力就能使得机器运作起来。”


    “只是属下研究的粗浅,手底下的人对蒸汽的远离也一知半解,所以才慢了一些,如今只能摸到一些简单的规律,再难的,就得继续研究下去。”


    他讲起理论来的时候双眼冒光,专业的名词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以至于除了赵怀之外的人都觉得在听天书。


    在工匠坊干活的下属还能听懂三分,陆池站在第一线听着,却像是在听天书,好悬才没打出一个哈欠来。


    陆池心底十分佩服皇帝,能跟赵大人聊到一起实在是太难了,偏偏陛下还能接到话,甚至还能针对性的发表意见,引来赵大人的惊呼。


    一来一往,赵怀聊完,还对底下的工人们说了一番激励的话,免得他们被炸炉吓到。


    再次从工匠坊离开,西边已经满是彩霞,赵怀竟是停留了小半天的时间。


    不过他显然心情很好,嘴角都带着笑意。


    忽然,赵怀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陆池:“陆侍卫想问什么?”


    陆池摸了摸鼻子,实话实话:“不瞒陛下,方才您与赵大人说的话,我听了十句就十句都没懂,蒸汽不是每次烧锅都有的东西吗,轻飘飘的能有什么厉害?”


    赵怀也不解释,笑着说道:“它的厉害就在于,可以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陆池更迷糊了:“让无灵者入朝,已然开辟全新的时代了,蒸汽莫非比这政令还厉害。”


    无灵者入朝,冲击了灵师的地位,让这些年来越发摇摇欲坠的灵师坠入凡尘,大瑞的天下,灵师再也没有了特权。


    不是没有反抗,而是到了这一刻,灵师们才恍然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灵力能发挥的作用极为有限。


    每当看到他们无可奈何的表情,赵怀都想感谢一下已经死去的秦祗,若不是他疯狂到搜集天下灵师,将那些天赋好,灵力强的灵师全献祭了,直接让灵师队伍出现中空,无法抵御外力,更无法齐心协力,赵怀的政令也不会推行的这么顺利。


    赵怀哈哈一笑,点头道:“不一样,无灵者入朝,是大势所趋,即使没有朕这也是历史必然,可蒸汽却不同。”


    “它会带来全新的改革,当大瑞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


    陆池也被赵怀的话感染,笑着说道:“陛下,蛮族败北,大祭司苁重伤,如今周边无敢再来犯,可见大瑞已然是最强大的国家了。”


    赵怀却摇头道:“这还不够,这世界上除了大瑞,蛮族,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也许在大瑞停滞不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大步超前了。”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科技的力量,工业的脚步,却不是薄弱的灵师可以阻挡的。


    陆池忽然问道:“大瑞之外的世界——这就是为什么陛下坚持要出海远航吗?”


    江南曹家时隔两年,终于打造出初步符合要求的大船,能够承受得住最起码的海航。


    接到消息之后,赵怀便迫不及待的下令远航。


    当时朝中还未安定,也有官员觉得太过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说,也不知能带来什么。


    第一次,赵怀枉顾他们的反对,坚持要远航。


    赵怀听见这话,只是笑道:“算是吧。”


    陆池也没有继续问,他向来是知道分寸的。


    主仆两人继续往回走,陆池身为国公,原本该是住在国公府,但他身兼御前禁军统领之职,常常伴随在赵怀身侧,简在帝心,一时倒是比马汉等人更受关注。


    陆池居住的敦国公府,也是四大国公中最靠近皇宫的宅邸,只可惜陆池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国公府冷冷清清的。


    四大国公中,只有陆池与王昊还未娶妻,但是后者是灵师,且为人孤僻,在得到国公之位之后越发少出门,有避世之意,其他人想套近乎都难。


    倒是也有脸皮厚的求上门去,但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久而久之,众人便知道王昊的意思,不再上门打扰。


    陆池就不一样了,他三十有余,四十不大,是不小了,但这年纪在男人里头不算大,听说有个原配,但十多年前就死了,无子嗣不说,埋的都是衣冠冢,压根不算什么。


    不提陆池简在帝心,是个日日陪伴皇帝的红人,且看他武将出身,样貌挺拔俊秀,也是值得托付的好对象。


    于是乎一夜之间,敦国公府人来人往,上门送礼的不少,探听消息的更多,但最多的,却是要上门来给陆池说媒。


    这可不比当年赵怀还未龙兴的时候,那时瑞山城前途未卜,旁人尚有犹豫,而现在陆池就是热饽饽,看见的都恨不得咬一口。


    陆池被弄得心烦意乱,偏偏伸手不打笑脸人,倒是羡慕起王昊来,这位是大门一关,谁来敲门都不开,除非皇帝召见,否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某一日他回到国公府,竟然还看到一对被强行塞进来的姐妹花,管家也是一脸苦涩:“那人大人把人放下就走了,属下也不好让她们在门口哭哭啼啼,只得先带进来。”


    陆池大怒,直接把人退了回去,严令非府内之人不可擅入,这才断了根子。


    如此,陆池宁愿在宫里头待着,就算为皇帝巡逻站岗都好,都不乐意回国公府,生怕被哪个推拖不得的人逮住了说媒。


    赵怀见他不肯下班,也忍不住打趣道:“敦国公,时隔多年,你真的不考虑成亲生子吗?”


    别的不说,这年头都讲究一个子嗣传承,以免膝下凄凉。


    往日里赵怀问起,陆池都是一口回绝,但是这一次,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没找到合适的。”


    一听这话,赵怀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朕让皇后帮你做媒。”


    陆池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羞涩,犹豫了半天只说了一句:“看着顺眼的。”


    赵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陆侍卫,你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不一样,虽说朕提倡女子走出家庭,能入工匠坊为女工,可是大户人家能让夫人小姐出门的都少,哪能让你看顺眼。”


    不过他心思一转,立刻说:“不如这样,眼看就要春天了,到时候朕让皇后办一个踏青宴,宴请所有的官员家眷入宫游玩,到时候你就跟朕躲在暗处瞧,看看到底是哪一个最顺眼。”


    这话实在是不着调,也只有赵怀想得出来。


    陆池脸颊涨红,连声推脱:“陛下,你可别这么做,我不着急,缘分到了就有了。”


    “哎,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等着,咱得主动一点,不然你的缘分,就成别人妻子了。”赵怀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毕竟好不容易陆池松口,他怎么能放过!


    陆池欲言又止,又不好打破他兴致勃勃,心底懊悔不跌,他就不该在陛下面前松口,谁知道长大之后看似沉稳的陛下,会神来一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