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番外
作品:《别人科举我科学》 第171章 选妃?!
“游春宴?”戚玫听见赵怀的建议, 有些惊讶的朝他看去,心底有些莫名愁绪。
不怪她多想,赵怀是个待不住的人, 但他更喜欢带着家人出去踏青, 而不是办什么游春宴,当年在瑞山城的时候,瑞山王府除非必要就没有宴会,堪称宴会最少的王府。
但此刻赵怀兴冲冲的提出来,不免让戚玫想多了,暗道陛下这难道在暗示她大方一些?
不等戚玫深想,赵怀接着说道:“是啊,弄一个游春宴, 让夫人们带上小姐参加。”
这话让戚玫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拽紧了衣袖。
赵怀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皇后已经在担心了, 继续说道:“到时候你帮我好好看看,有没有适合赐婚的,陆池一直不肯成亲, 如今总算是松口了。”
戚玫猛然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笑容来:“陛下这是要为敦国公赐婚?”
赵怀点了点头, 继续说道:“以前倒也罢了,如今偌大一个敦国公府总不能一直没有女主人, 别的不提,陆池每日回去冷冷清清的可不好。”
戚玫是知道赵怀与陆池感情深厚, 亦父亦师亦友,这份感情是旁人比不上的。
见他一心只为陆池赐婚, 戚玫彻底放心下来, 还笑着打趣了一句:“陛下, 难道只为敦国公赐婚,不需要再挑几个人吗?”
这话难住了赵怀,他奇怪问道:“再挑几个做什么?给王灵师吗?”
他犹豫的皱了皱眉,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儿,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感受到王灵师对母妃的一些心思,只是……
“王灵师那边先罢了……”他何必再去做恶人。
戚玫不知他怎么跳到了王昊身上,瞧着赵怀略有些愁眉的模样,也没再问,只笑着说:“好吧,那等日子再暖和一些,桃花开了,再举行游春宴吧。”
说定了此事,赵怀也安了心,又说:“那就劳烦皇后了。”
戚玫温柔笑着,只要不是皇帝想要选妃,那她就不怕劳累。
帝后要举办游春宴的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戚玫自然不好直说是为敦国公选妻,只说趁着春日踏青热闹一番,于是消息传出去之后,自然引来各方猜测。
赵怀身边的近臣不提,其余人一个个热切不已,暗地里都觉得这是赵怀要选妃的前兆。
想想也是,瑞山王只有一个王妃,登基为帝之后后宫空虚,只有一个皇后,古往今来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以前尚且能说重视皇后,且一路征战没有时间选妃,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大瑞蓬勃发展,可不得腾出时间来开枝散叶了。
虽说皇后地位稳固,膝下已有太子,但自古以来太子就是个危险的职位,赵怀还年轻的很,谁知道往后几十年会是如何模样?
送一个女人进宫,若是得宠生下皇子,即使不能成为皇帝,也能给家族带来极大利益。
至于得罪皇后,这都不算事儿,就算得罪了又能如何,有陛下庇护,皇后还能吃了他们不成?
于是乎有心想送女人进宫的,不免动了心思,一时间品香斋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夫人小姐们热衷于梳妆打扮,恨不得争奇斗艳,来一个一鸣惊人,直接带动了品香斋的收入翻了一番,可见其中厉害。
赵怀忙于政务,闲暇时间光顾着去工匠坊追进度了,以至于没察觉这暗潮汹涌。
一直到某一日,太后听说了这消息,将儿子叫道了跟前问:“怀儿,你要选妃吗?”
赵怀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奇怪的反问:“母妃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太后无奈的看着他:“难道不是你让皇后举办春日宴选妃?”
瞧着儿子满脸无奈,太后还以为他真的动了心思,叹了口气说道:“怀儿,你现在是皇帝,想要选妃也理所当然,但你要记住,阿玫是你的皇后,晖儿是你的太子,即使将来你有宠爱的妃子,也万万不能顾此失彼,以至于乱了纲常。”
作为皇帝的生母,太后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她十分重视皇后与太子。
赵怀大觉冤枉,他什么时候要选妃了,怎么听着这话就像是他马上就要始乱终弃,宠妾灭妻似的?
赵怀连声解释:“母妃,朕让阿玫办春日宴,是为了给陆池选一个合适的妻子,跟我选妃有什么关系,我完全没有选妃的心思。”
“啊?”太后听见这话,也愣在了当场。
赵怀继续说道:“朕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选妃,后宫女人多了事情也多,事情多了就得耽误朕办公的时间,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去几趟工匠坊,与云倾谈谈技术改革。”
太后一时有些无语,拧着眉头看着自家儿子。
这天底下还有男人登基为帝之后,不想着选美入宫,只想着去工匠坊的吗?
工匠坊里头都是满身大汗的臭男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她儿子连美女都不要了。
一瞬间,太后脑中甚至冒出几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幸亏她很快克制住了。
太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后宫冷清?”
赵怀奇怪道:“后宫怎么会冷清,朕忙得很,连陪圆滚滚玩的时间都得每日挤出来,再多几个女人的话岂不是得冷落了它?”
这么一说,赵怀真心觉得自己亏待了圆滚滚,好大一只国宝,老是孤零零的留在宫中,是不是也该给圆滚滚找一个伴儿?
太后顿时更为无语,感情你不愿意选妃,想的不是皇后,不是太子,是圆滚滚?
赵怀没体会到亲娘的无语,继续说道:“母妃,是不是你最近老待在宫里头,闲着没事所以就胡思乱想?其实你可以继续训练德川军,朕支持你。”
太后忽然有些头疼,她捏了捏眉心:“罢了罢了,随你吧。”
再说下去,是不是要说她这个当婆婆的苛刻,硬要给儿子塞小老婆了。
太后心思不在后宫,其实也不乐意管皇帝的房中事,这次提起还是怕儿子选妃之后宠爱妃嫔,以至于冷落了皇后。
如今看来是她想太多了,哎,这儿子都二十多了,怎么还跟没开窍似的。
赵怀一头雾水的来,理直气壮的走。
太后瞧着他又往工匠坊那边去了,忍不住摇头:“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幅不着调的样子。”
伺候在身侧的翠云听了,笑道:“娘娘,陛下也才弱冠,已经远胜过天底下的人了。”
太后一笑:“平日里是沉稳的模样,但私底下却还是个孩子。”
当然,这天底下也只有太后会觉得皇帝还是个孩子,在其他人的眼中,身为皇帝的赵怀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绝不是可以糊弄之人。
赵怀从政仁慈,从不肆意责罚官员,可谁要敢仗着他好脾气就装神弄鬼,那就会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帝王一怒。
想了想,太后又叹气道:“怀儿心底能存一分童心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时间久了,这分初心还在不在。”
现在不愿意选妃,那以后呢?
赵怀回到御书房,便对陆池打趣道:“敦国公,为了给你选个合适的妻子,朕可是背了好大的黑锅。”
陆池一脸无奈:“陛下,那不如就取消游春宴吧?”
赵怀却摆摆手说:“那可不行,黑锅都背了,半路取消岂不是白费了朕的一番心意。”
临了还拍着陆池的肩头,笑着说道:“你放心,朕一定好好选,帮你选一个合心意的。”
尽管如此,赵怀还是露出了口风,免得大家伙儿都以为真的是选妃,到时候白瞎了皇后一番心思,弄得不尴不尬。
陆远涛在朝中人缘好,赵怀大手一挥,直接把这差使交给他。
成国公能怎么办,难不成他能满天下拉着人说,皇帝让皇后办游春宴不是要选妃,而是要给最宠信的敦国公选老婆?
他只能拉着吴氏交代:“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陛下给敦国公选媳妇,他们一个个凑什么热闹,还真以为送一个女人进去,就能取代皇后的位置了?”
吴氏笑盈盈的听着他抱怨,临了倒是好奇道:“陛下难道真的不打算充盈后宫?”
陆远涛摸了摸刚蓄的胡子,挑眉笑道:“谁知道呢,左右现在陛下对女色不在意。”
吴氏笑容更甚,她们这群瑞山城出生的内眷,与皇后的关系都是极好的,自然也希望皇后的地位巩固,而不是被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占了位置。
她眼神一动,又故意眯着眼睛看陆远涛:“怎么,陛下没有这份心思,难不成老爷你有?”
陆远涛听了,连忙搂着妻子赌咒发誓,保证自己没有二心。
游春宴的真相传出去,自然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想要送女人入宫的大失所望,倒也有人觉得敦国公也不错,没瞧见日日夜夜都待在皇帝身边,还是禁卫军统领,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胜过马汉等人。
再者,敦国公年纪是略大了几岁,可并未娶妻,也无子嗣,嫁过去之后立刻就能当家做主,掰着手指头算也是门好亲事。
游春宴放到了三月底,四月初,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戚玫觉得宫中难免拘束,征求了赵怀的同意,将游春宴摆在了城外的皇家园林,这里头种满了上千颗桃树,是大周留下来的遗产之一。
不得不说,周帝将国库造了个精光,但留下来的皇宫和庄园,却是实打实的富丽堂皇,经典雅致。
上千颗桃树盛开着,层层叠叠的粉色带着梦幻的色彩,用来作为游春宴极好,桃花树下才子佳人一相逢,谱写出一段浪漫传说也是常有的事儿。
等到这一日,夫人小姐们携手而来,庄园门口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戚玫强大的组织能力在这一刻彰显无遗,侍女们行事颇有章法,这么多人同时过来,依旧显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瑞山城的夫人倒也罢了,这让还未见识过皇后厉害的夫人小姐们心底称奇。
吴氏与曲氏,一个是成国公陆远涛的夫人,一个是碌国公马汉的夫人,两人同是瑞山世家出身,可以说自小熟识的世交,夫君又都是赵怀身边的属臣,这一日两人也是携手而来。
因为知道游春宴的底细,吴氏与曲氏都未带上孩子,毕竟她们俩的孩子都还年幼,现在看亲事还早了一些。
两家国公府都有锦绣前程,一下车,两人便被围了起来,夫人小姐们热络的不像话。
好不容易推脱了一二,吴氏见曲氏脸上有几分倦意,便提议道:“不如先进去坐坐,你怀着孩子,久站会累。”
曲氏没推辞,她肚子里头怀着第三个孩子,闻言笑道:“还是妹妹体贴人。”
两人坐下来,曲氏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问道:“这次陛下真的不打算选妃吗?”
吴氏见她这么问,心底奇怪,也压低声音说:“陛下若有心思,何必多此一举?”
曲氏抚摸着肚子,微微叹了口气:“我心底也这么想,偏偏……”
偏偏她夫君却想太多,甚至私底下对她抱怨说皇后善妒,才弄得陛下不敢扩充宫廷,却也不看看陛下若是自己愿意,天底下谁人能拦得住。
曲氏心底有些不安,自从陛下登基称帝,马汉成了碌国公,被人日日吹捧着愈发有些骄奢之向,她劝说的多了还要被嫌唠叨。
如今她身怀六甲,精力不济,夫君便纳了两房小妾。曲氏并不把这两房小妾放在眼底,她忧心忡忡的是马汉的变化。
到底是家事,曲氏并未说下去,转开话题:“这院子倒是好风光,堪比瑞山城的风景。”
吴氏见她没说完,也不追问,顺着这话提起瑞山城的时光来。
很快,又有夫人小姐过来套近乎,吴氏与曲氏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来应付。
幸亏不久,皇后便带着两位公主来了,吸引走了全部的视线。
桃花林中莺莺燕燕,热闹无比,姹紫嫣红迷人眼。
戚玫只是雍容大度的笑,似乎看不到那些跃跃欲试的眼睛,行礼客套之后,她便对身边的两位公主道:“难得出来松快,你们也随意走走,别拘束。”
赵氏姐妹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虽然不同母,但作为大瑞的两位公主,她们的婚事自然也不能轻忽。
戚玫今日将她们带上,也有几分相看的意思。
一听这话,两位公主款款起身,果然朝着林子里走去。
赵云梦向来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自从进了宫不能随处乱走,她便憋的很,今日难得出来,兴奋的像一只想要上树的猴子。
这会儿得了皇后的话,赵云梦走路都蹦蹦跳跳起来,拉着姐姐道:“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这花儿开的真好,不知道到时候桃子好不好吃。”
赵云溪却有些神思不属,只被她拉着走。
赵云梦慢慢察觉出不对劲来,拉住她到一个亭子坐下,开口问道:“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完还伸手贴了贴她的脑门,想看看是不是发热了。
赵云溪连忙拉住她的手,微笑道:“我没事。”
赵云梦眼睛滴溜溜一转,促狭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皇后在宴会上看中个贵公子,到时候来一个乱点鸳鸯谱?”
听了这话,赵云溪脸上羞恼一闪而过。
赵云梦哈哈抱住她胳膊,笑道:“哎呀,姐姐你就放心吧,你要是不喜欢就跟大哥说,就算皇后看中了也是成不了的。”
赵云溪皱了皱眉头,点着她的额头道:“又瞎说,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八成还以为你挑拨帝后的关系。”
赵云梦不在意的撅起嘴巴:“我说的是实话啊。”
“太后娘娘都说了,咱俩的婚事让皇后做主,但一切都得咱俩自己点头才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没瞧见姐姐眼底的挣扎,继续说道:“不过照我看,这天底下的男儿就没一个比得过大哥的,哎,这么一想就觉得没劲儿,我就想要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宫中。”
赵云溪没好气的说道:“做梦吧你,你想当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
赵云梦却说:“那也没什么不好,左右大哥会养着我。”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赵云溪提醒道:“你还真想让大哥养你一辈子?就算大哥答应,母妃能答应吗?”
赵云溪伸手掐了一朵桃花又扔掉,撅着嘴道:“真没劲,凭什么公主还得嫁人。”
说完又不知为何高兴起来:“嫁人也没什么,我随时能回宫,待会儿我就去跟大哥说,他瞧上哪个就嫁给哪个。”
赵云梦被她叨叨的头疼,一时又羡慕起妹妹来,这么没心没肺的才没烦恼,不像她……
见姐姐再一次愣神的模样,赵云梦再粗心也察觉不对,她奇怪的盯着姐姐看。
赵云溪猛地回过神来,掩饰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赵云梦嘿嘿笑着靠近她,枕在她肩头问:“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赵云溪脸色一变。
“真的有了?”赵云梦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见状惊叫道。
“你小声一些!”赵云溪下意识的捂住她的嘴。
赵云梦却扒拉开她的手,追问道:“你有心上人了?是谁,我认识吗?”
“怪不得你不开心,原来是因为这个,不对啊,你有心上人为何不告诉大哥,直接让他赐婚不就好了?”
“难道说那个人身份特殊,大哥听了肯定不能答应?”
赵云溪脸色发白,怒道:“你别瞎说。”
但她越是这样,赵云梦越是脑洞大开:“真的是这样,他是什么人?”
“这不管是什么人大哥都不反对啊,除非……那个人是太监?”
赵云溪脸色惨白,这一次是被气的:“云梦,你再瞎说我就不理你了。”
“不是太监,那是什么人,总不可能是王灵师吧?那可不行,王灵师根本无心俗事,一心向道,连上朝都不肯,你跟了他八成是要守活寡的!”
“不是王灵师,你快闭嘴。”
“不是王灵师那是谁,难不成是碌国公和成国公?这,姐,这可不行啊,他们俩年纪那么大,而且都有正室,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大哥肯定不能同意。”
赵云梦越说越觉得像,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谁大哥肯定不能答应?
这下子她脸色也发白了,连声道:“姐,你可得清醒一点啊,你是公主,嫁给谁都是正房夫人,可不能平白无故去给别人当小妾。”
赵云溪被她气得仰倒,用牙缝中憋出几个字:“不是碌国公!”
“那就是成国公了,虽说成国公是挺帅的,但他……”
“也不是成国公!”
赵云梦忽然灵光一闪,拍案而起:“总不会是敦国公吧!”
赵云溪脸色一红,抿着嘴不说话了。
赵云梦瞧着她的脸色稀奇,惊讶道:“还真的是敦国公……敦国公尚未娶妻,也无子嗣,还是大哥的左膀右臂深受信任,这么合适的人选你为何不早说?”
“你说了,大哥肯定乐意给你们赐婚。”
赵云溪抿了抿嘴角,扭过头不想跟她说话。
偏偏赵云梦不放过她,缠着问道:“姐,敦国公虽然年纪也大了点,但好歹也算是合适的人选,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以前在瑞山王府敦国公老是来后院,你们俩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赵云溪一下子爆发了,喊道:“我是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
赵云梦鲜少看见姐姐发怒,一下子愣住了,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低声说:“什么啊,我姐姐这么漂亮,这么贤惠,哪里配不上他了?”
赵云溪含着眼泪,凄然欲泣。
赵云梦一下子愤怒起来,站起身道:“我找他去,我倒是想问问他凭什么不喜欢你。”
赵云溪连忙死死拽住她,连声道:“别去,你是想让我从此不能见人吗?”
一个哭得不能自己,一个义愤填膺,闹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赵云溪擦了擦眼泪,释然笑道:“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陆池宁愿让大哥做主,为他挑选妻子,也不愿意选她,可见对她没有一点心思,她又何必上赶着自取其辱呢?
赵云梦心疼不已,搂住姐姐安慰起来。
好一会儿,姐妹俩才离开了亭子。
殊不知他们离开之后,桃花林中走出来两人,赫然就是赵怀与陆池。
赵怀拧着眉头,冷眼看着陆池,眼底赫然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对我妹妹始乱终弃的字眼。
第172章 沉疴
陆池脸颊涨的通红, 游春宴上皇帝觉得不能出现搅和了大家的性质,于是便拉着他在林子里头瞎转,美其名曰放松放松。
谁知道人没放松, 倒是听见了赵氏姐妹的一番话。
陆池不是不知道赵云溪的心思,只是他们俩相差许多岁,他只以为小女孩单相思, 很快便会放下了,谁知她居然还念着自己。
一时之间,陆池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酸酸甜甜中又带着一分承担不起的苦涩。
看见陆池的眼神越发复杂,赵怀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陆池, 今日咱俩不论君臣, 你就把我当做相处多年的好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云溪?”
陆池哑然,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要是直接拒绝, 赵怀也就算了, 毕竟他不可能为了云溪的心思就勉强陆池,可现在陆池犹犹豫豫, 倒是让赵怀觉得奇怪。
赵怀于是开口追问:“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或者不喜欢,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陆池叹息一声,只说:“陛下, 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而不是不喜欢?
赵怀挑了挑眉:“那就是喜欢了?”
陆池脸颊一红, 忙解释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赵怀双手环胸看着他,淡淡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真像云梦说的瞧不上云溪?”
“当然不是……”陆池连忙打断他的话。
“臣,臣的意思是,公主年轻貌美,出身高贵,她值得更好的人。”
而不是喜欢上一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老男人,年少慕艾的时候自然觉得样样都好,可等在一起了呢,日子久了,想必便要后悔了。
这番话落到赵怀的耳中,却实在是听不明白。
要按照他的心思,喜欢的女人自然是要娶回家的,何必考虑那么多,觉得亏欠完全可以对她更好一些。
赵怀摸了摸下巴:“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陆池闷闷的点了点头。
赵怀更是无奈,他惊讶的看着陆池,反问道:“陆池,你还记得自己是朕钦定的敦国公吗?”
“论身份,论地位,大瑞朝能有几人比得上你?”
陆池却沉默了下来。
赵怀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他大约知道陆池在犹豫什么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见了朝中的那些闲言碎语?”
自从他分封了四大国公之后,朝中难免有些闲言碎语,马汉战功赫赫,陆远涛乃新帝第一谋臣,王昊是灵师,且是如今实力最为强盛的灵师,只有陆池在四人之中最不起眼。
常有人私下议论,觉得陆池文不如陆远涛,武不如马汉,还是个普通人无灵师天赋,不过是仗着跟随赵怀多年,深得赵怀信赖才会占了一个国公的位置。
陆池从来不是个特别自信的人,这一点不难从他的性格看出,孤儿出身,瑞山王府侍卫的身份,让他向来谨小慎微。
甚至相比起建功立业,他更愿意留在赵怀身边,作为贴身侍卫保护。
赵怀吐出一口气,盯着陆池问道:“陆池,你知道朕为何让你掌管禁卫军吗?”
陆池微微一愣:“是陛下信赖臣。”
赵怀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着满园桃花,忽然笑了起来:“登基为帝还不到一年,朕却觉得大家变了许多。”
“在朕面前,陆先生与姜先生说话总带着几分谨慎,不只是他们,身份一变,朕身边的人都在变,只有你跟云倾好一些。”
这一点在赵怀登基之后,便敏锐的察觉了,即使他自觉依旧是当年的瑞山王,可手底下的人却不这么想。
身份的转换势必带来关系的转换,赵怀早已做好了准备,倒是没有那么多悲春伤秋,亦或者,在这个转换的过程中,赵怀自己也起到了主导的作用。
不管是陆远涛还是姜元良,亦或者是陪伴他时间更长的马汉,在他的面前都变得更为委婉谨慎一些。
赵怀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开国皇帝杀功臣的事情,向来是不少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也成为其中之一。
“陛下?”陆池见他露出几分伤怀,忍不住开口唤道。
“他们都在猜朕的心思,不像以前,猜不到就会来问,他们都怕问了朕就会生气了。”
赵怀哈哈一笑,不在意道:“所以啊,你坐上敦国公的位置不是因为朕的偏爱,是因为在朕身边,你是如今仅有的,能毫不犹豫说真话的人了。”
“陆池,朕希望你一直都这样。”
恍惚之间,陆池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孩子,将将十岁便敢带着他突袭追兵,救回被困的德川郡主。
陆池心底有些波动,眼神微微闪烁。
赵怀只笑着看着他,又说道:“好啦,朕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世上最难得的是有情人,其他的没那么重要,至少云溪肯定不觉得重要。”
当初他与戚玫定亲的时候,只想着瑞山王府与蒙王府的联姻,这会儿倒是乐意妹妹能与陆池有一份好姻缘,只可惜因缘天定,他这个天子也不好乱点鸳鸯谱。
不过赵怀已经下定决心,再为亲妹妹争取一把,至少今天不能指婚,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他方才那一番口舌。
说完,他故意上下打量着陆池,笑盈盈的说道:“再说了,敦国公才过而立,正值壮年,长得英俊潇洒器宇不凡,怎么能说自己老呢?”
陆池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赵怀笑道:“走吧,再继续逛逛,别白费了皇后一番心思。”
戚玫是花了大力气举办游春宴的,这园子里头到处都是风景,只是陆池的心思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再好的美景也不能入眼了。
赵怀笑眼旁观,心底觉得陆池对妹妹不像是全然无心,否则不会如此犹豫。
谁知道这一逛,倒是又逛出一件事来。
赵怀既然没打算指婚,也就不再有带陆池看姑娘的心,一路往后头走避开了人群。
没料到他们越走越偏僻,居然还遇上了人。
瞧着跌倒在地,娇艳如花却凄然欲泣的美人,赵怀微微挑眉。
陆池在自己的事情上迟钝,这会儿倒是敏锐的很,迅速挡在了赵怀身前:“什么人?”
那女子正凄凄哭着,听见有声音猛然抬头,正巧露出半张洁白的小脸,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就像一颗颗珍珠似的动人。
只听见她惊呼一声,用帕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陆池皱了一下眉头,回头便瞧见赵怀似笑非笑的模样,便没有回答这话。
女子见他不答,又含着哭腔喊道:“我是工部左侍郎家嫡女,今日来参加游春宴,谁知道被桃花迷了眼,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还不小心崴了脚,不知二位可能告知我家丫鬟一声,让她过来接我。”
说完还盈盈做了个礼:“多谢两位公子了。”
陆池下意识的看向皇帝,后者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告知一声。”
说完,自己慢悠悠的往另一条路走。
女子脸色微微一变,啊了一声。
赵怀转身问道:“这又怎么了?”
女子低声道:“没什么……我……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谁知赵怀没有顺着这话说,反倒是道:“是该害怕,没有自保的本事还甩开丫鬟乱走,这次就当是教训了。”
说完也不看她的脸色,径直走了。
女子还坐靠在桃花树下,花瓣一片片落到她身上好不美丽,只可惜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有些羞恼。
走出去几步,赵怀忽然冷声道:“回去查一查工部左侍郎。”
陆池脸色微微一沉:“陛下怀疑他?”
赵怀冷声道:“这庄子桃花林逾千亩,皇后为免意外特意分成两块,前头才是游春宴的场所,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走到这里?”
要知道赵氏姐妹身为公主,说话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近,以贵族小姐的脚程,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才是,更何况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唯一的解释便是,工部左侍郎因权谋私,在之前修整庄园的时候,将地形告诉了自家女儿,才有今日这一出好戏。
再说了,皇后办游春宴可没邀请男子,来的都是夫人小姐,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这姑娘要么是真傻,要么是装傻。
瞧她的模样就知道是后者。
陆池显然也想通了其中关键,再一想如今的工部侍郎是进京之后重新任命的,顿时更是皱眉。
有了这么一出,赵怀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思,早早的回宫去了。
他一走,立刻有人将消息传到了皇后耳中。
戚玫听说了途中发生的事情,微微皱眉,只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面色无异的继续主持游春宴。
很快,戚玫便见到了这位毛遂自荐的姑娘。
长得确实是弱柳扶风惹人怜惜,眉头一皱,便能让人心中怜爱,也怪不得她豁出去拼一把。
只可惜——戚玫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那头,侍郎夫人见女儿眼角还红彤彤的,低声问道:“可见到陛下了?”
少女微微点头,欲言又止。
侍郎夫人却松了口气,笑着安抚着女儿:“这就好。”
之前老爷便打听过了,当今陛下并不喜欢循规蹈矩,反倒是对特立独行的女子分外喜欢,皇后戚玫就是如此,两位公主也常常如此。
既然这样,那么桃花林中偶遇,想必是符合陛下的喜好,再者,他们家女儿的模样一等一,男子见了就没有不喜欢的。
少女心底却忐忑不安的很,她想起方才陛下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绝对不是怜爱和喜欢,但瞧着亲娘乐滋滋的模样,她又不敢直接说。
左侍郎一家信心满满,殊不知今日之后,整个侍郎府都得挨批。
赵怀可以接受手底下的官员想往他后宫塞人,却不能忍受居然有人通过职务之便,人为的制造偶遇。
第二日,龙案上便摆上了左侍郎的资料。
赵怀随后一番,便皱起眉头来,扔下奏折道:“这才多久,竟然就有人以权谋私,实在可恨。”
他冷笑一声:“传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赵赟,乃是曾经的赵管家,他一直以来兢兢业业的负责工匠坊示意,这些年来也从未出过差错。
赵如今是国姓,可赵怀并未让赵赟和赵云倾改姓,可见其中信任。
但让赵怀没想到的是,赵管家管得了工匠坊,却管不住工部。
作为瑞山王府的老人,赵赟自然也是熟知皇帝的性格,一进来便知道他心情不好,连忙躬身行礼。
赵怀将折子一扔:“你自己看看。”
赵赟上前打开一看,脸色就是一沉,连忙请罪:“陛下恕罪,是臣失察,才让底下的人做出这般事情来。”
赵怀冷声道:“这件事往小了说,是逢迎媚上,往大了说,是窥探圣踪,他这次只送了一个女人,下次呢,直接安排人刺杀你是不是也会失察。”
赵赟脸色大变:“微臣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赵怀只说了一句:“将他撤职查办,以儆效尤。”
“你若管不住这些人的手脚,朕不介意换一个人来做。”
“是,微臣遵旨!”赵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底将那左侍郎恨到了极点。
挥退了赵赟,赵怀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陆池见他神色不好,低声劝道:“陛下何必因为区区一个左侍郎伤神?自古以来从不缺想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人,杀鸡儆猴便是。”
赵怀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游春宴那日,朕本来想替你相看媳妇,故而将庄园守卫交付给了碌国公。”
陆池神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但见赵怀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意思。
陆池心底也拿不准马汉有没有掺和这事儿,至少他没有查出蛛丝马迹来,可庄园内侍卫不少,一个弱女子即使知道了路线,也不该能走到那地方才对。
可是马汉……陆池与他是老交情,心底觉得不至于,但又不敢往深处想。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赵怀的感慨,自从陛下登基,大家都已经变了。
赵赟离开皇宫,回到工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工部左侍郎叫道跟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工部左侍郎还坐着国舅的美梦,被骂得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赵赟不觉得可怜,反倒觉得可恨,最可恨的便是通过这件事,陛下定然对他不满,觉得他能力不足以掌管整个工部。
从瑞山王府的管家爬到如今的位置,赵赟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如今却毁在一个下属的手中,真是恨不得拿刀砍杀了他。
“滚吧,回家好好反省,等待查办。”骂完了,赵赟才开口骂道。
左侍郎猛地跪下来,连声道:“大人,属下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啊,那日真的是意外……”
赵赟恨不得唾他一口,冷笑道:“时到今日你还嘴硬,这番假话你自己都不信,还指望陛下会信?”
他嗤笑一声,冷冷的看着狼狈的左侍郎:“本官不知道以前大周是什么模样,但是在大瑞,陛下绝不会吃你这一套。”
听见这话,左侍郎委顿在地,脸色凄然。
工部左侍郎做的事情不算隐秘,很快文武百官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心底都在腹诽这位左侍郎也太心急了一些,送女儿进宫不算什么,问题是你倒是送进去那才叫本事!
就连赵赟在内,都不觉得皇帝会一辈子守着皇后过日子,只觉得左侍郎这一次被罚,只是因为他窥探圣意触霉头了。
碌国公府内,马汉烦躁的一次次转圈。
曲氏安顿好两个孩子,挺着大肚子回到正房,便瞧见马汉一副热锅上的蚂蚁架势。
曲氏心底咯噔一下,再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脸色微变:“老爷?”
马汉一屁股坐下来,骂道:“这狗东西害死我了!”
曲氏神色一变,伸手握住马汉的手,柔声问道:“老爷,此事于你有关吗?”
马汉一拍脑袋,到底是告诉了她实情:“不瞒夫人,事前我确实是不知情,是他买通了我手底下一个兵,这才……”
“你说他想送女儿入宫就送入宫,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法子,结果陛下看不中,反倒是要查他的失职之罪,要不是我手脚快,恐怕就得查到我身上来。”
曲氏眼底闪过火光,却压住脾气问道:“老爷,你掩盖了这件事?”
马汉皱了皱眉,似乎恼怒她逼问的口气,但还是说道:“这原本就不关我的事情,我要不是不动手岂不是白白替人背了黑锅,到时候难免被陛下迁怒。”
“此事过后,我定会狠狠责罚下属,让他们知道其中厉害,绝不可再犯。”
曲氏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老爷,你糊涂啊。”
马汉脸色一黑。
曲氏却已经顾不得了,继续说道:“陛下让您来守卫,原本是信任,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陛下定然会彻查,查出来倒好,查不出来岂不是会更加疑心?”
“原本只是那左侍郎胆大包天,收买了侍卫将女儿送进去,是私德,是小事,老爷您最多是失察和御下不严之罪。”
“可掩去其中关键,陛下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其中异样,如此定然会疑心了老爷,陛下的疑心大过一切罪责。”
随着曲氏的话,马汉也想通了其中关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懊悔不跌。
曲氏急怒攻心,肚子都在一阵一阵的抽痛,还得劝诫夫君:“老爷,您是从王爷潜龙时期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人,定然知道他的性子。”
“在陛下手底下做错事情不怕,怕的是知错不改,怕的是执迷不悟,陛下若起了疑心,那就会与老爷您渐行渐远,后果不堪设想。”
赵怀对身边的人是宽容的,这一点从瑞山城跟随他的老人,无一例外都得到奖赏,即使没有什么才能,也能得到良好的安置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同时,他也是大瑞的皇帝,杀伐果断,坚定无比。
若没有实实在在的才能,得到的待遇也只有金银和荣养,皇帝是绝不会讲一个不合适的人,摆放到不合适的位置。
马汉确实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军中还有太后,有蒙王,有吴鸿等一众渐渐冒头的武将,皇帝并不是非他不可。
曲氏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家夫君居然昏了头做下这等糊涂事情。
马汉神色委顿,黯然道:“可我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迟了。”
当时他只想着不能让陛下知道,下意识的掩盖住此事,却忘了掩盖之后的后果。
曲氏却坚定起来:“老爷,不如您进宫一趟,亲自告知陛下事情始末吧?”
马汉神色一顿。
曲氏继续说道:“陛下只惩处了左侍郎,并未提起其他,显然不想牵连他人,可事情容易平息,心底的怀疑却难。”
“与其让陛下心存疑虑,倒不是老爷自行请罪,虽说迟了一些,到底真诚。”
“您毕竟是跟随陛下多年的老人,陛下绝不会因此责罚,也解了他心底怀疑。”
曲氏说得颇为有理,但马汉却犹豫不已,下意识的反驳:“万一陛下并未多想吗?”
曲氏幽幽叹息:“老爷,您比妾身更了解陛下,你觉得他不会多想吗?”
马汉哑然,他自然知道不可能。
陛下年幼的时候,便是个高瞻远瞩心思缜密的性子,更别提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半晌,马汉咬牙道:“我现在就进宫请罪。”
等马汉大步离开之后,曲氏才发出一声低吟,显然是忍受不了腹痛了。
这一晚,曲氏早产生下了他们的三子马屹。
而宫中的赵怀,却等来了痛哭流涕的碌国公。
听着马汉的一番话,赵怀脸色微微动容,到底是亲自扶了他起来,长叹道:“碌国公,你也算看着朕长大,如何能这般糊涂。”
“朕的心思,别人不懂,难道碌国公也不懂吗?”
“瑞山军整合之后,其中士兵参差不齐,如今大瑞太平,才更应该花大力气狠狠整顿,才不至于落到大周末年的境地,否则一旦起战乱,一切都太迟了。”
一番连敲带打,马汉自然连连应下,赌咒发誓会好好整顿,绝不会让此事再现。
君臣相得,看似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烟消云散。
赵怀心底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第173章 技术革命
“陛下?陛下?”
赵云倾喊了两声也不见有回应, 抬头朝皇帝看去,只见他坐在一旁微微出神,眉头微皱, 似乎有些苦恼的模样。
身在工匠坊的赵云倾与世隔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道:“陛下,可是累了?”
赵怀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见他目露担忧的看着自己,摇头笑道:“没事, 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说完他揉了揉眉心, 叹气道:“明明一切步入正轨, 却总觉得更忙了。”
赵怀一直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赵云倾鲜少见他这幅疲倦的模样,便劝道:“陛下总劝我注意身体,自己却不在意,朝堂之事放一放又能如何。”
赵怀一笑:“云倾, 你三天两头的熬夜, 这会儿倒是说起朕来。”
赵云倾笑道:“属下熬夜,是兴致所致,但陛下熬夜,大抵是要求过于完美。”
这话让赵怀一愣, 下意识的反问:“你觉得朕过于苛刻了?”
赵云倾摇头,解释道:“不是苛刻,是完美主义, 陛下总想把每件事都做到尽善尽美, 可人生在世, 总有不能为者。”
也许是两人常常商讨技术问题, 赵云倾十分懂赵怀的完美主义,偶尔,赵云倾也会觉得陛下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了一些。
赵怀沉默下来,心思开始反思。
科技树的存在让他的视线看得太远,是不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他真的过于苛求了。
赵云倾见他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便笑着提议道:“陛下既然累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实验进度,说不定看完了,陛下就会高兴一些。”
一听这话,赵怀果然顾不得犯愁,兴致勃勃的问道:“哦,是不是蒸汽机有进展了。”
赵云倾带着赵怀进入实验室,眼底也带着几分激动:“陛下请看。”
摆在赵怀面前的蒸汽机还不算完善,但已经具有基础的模型,气缸、底座和活塞等结构应有尽有。
锅炉燃烧之后,里面的水很快沸腾起来,蒸汽升起,通过管道被运送到气缸部分,然后就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赵云倾费尽心思才制作出来的滑阀起到了绝佳作用,控制好时间和动力,蒸汽在气缸里头推动活塞,大瑞朝的蒸汽机第一次进行了活塞运动。
“成功了!”赵怀惊喜的叫道,他原以为蒸汽机还得折腾一顿日子,没想到赵云倾这般厉害,迅速的展示了成果。
赵云倾谦虚的开口:“这只是最简单的活塞运动,只能用于机械性活动,稍微灵活一些就不行,想要实际使用还需要调整。”
赵怀大力气拍打着他的肩头,笑着说道:“这已经很厉害了,有了成功的开始,还怕没有成功的果实吗?”
“云倾,这次你又为大瑞立下了大功。”
赵怀看着那蒸汽机,就像是看到工业革命开始的曙光,许多复杂的器械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似乎下一刻大瑞就变成了工业强国。
他甚至直接开口道:“云倾,你可要什么封赏,只要你开口,朕绝不反悔。”
赵云倾听见周围一群下属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起来,心底无奈摇头,口中道:“陛下,我不想要任何封赏,只要陛下答应让我一辈子留在工匠坊中,此生足矣。”
赵怀面露无奈:“朕还没见过有人把到手的封赏往外推的,不留在工匠坊你还想去哪里?这两者又不相干。”
赵云倾却摇头道:“封赏太过,会影响我做研究。”
赵怀一时无语,只扫了一眼周围的工人,果然瞧见他们面露失望。
他心底一叹,搂住赵云倾道:“你不想要就不想吧,那这份封赏就分给在场工人,他们是你的下属,受你荫庇也该有一番荣耀。”
赵云倾还要说话,赵怀却堵住他的嘴,转而问道:“蒸汽机成功了,那后面就简单了。”
赵云倾果然被带偏了,立刻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不过属下已经有了想法,从这里再做改造,加入曲轴等零件,可以提高效率的同时,增加蒸汽机的灵活性……”
赵怀的视角与旁人都不同,也针对性的提出了不少意见,他迫切的想要加快蒸汽机的研究,以增加基础生产对于劳动力的依赖性。
临了,赵怀朗声笑道:“等改良后的蒸汽机造出来,至少采矿就不再需要那么多人了,效率也能大大提升。”
甚至还说:“这蒸汽机是云倾研究出来的,不如就叫他云氏蒸汽机。”
赵云倾忙道:“可别,陛下,虽然是我制作出来的,却是陛下先提的,不如叫赵氏蒸汽机?”
赵怀一听也觉得不错,还说道:“那也行,左右我们都姓赵。”
如此这般的亲近,倒是让工匠坊的人再一次见证了皇帝对赵云倾的宠爱,这比那位传说中,与皇帝最为亲近的敦国公相比也不差了。
因为蒸汽机研究有了新的进展,离开工匠坊的时候,赵怀嘴角还带着盈盈笑意。
陆池见了,松了口气。
赵怀瞧着,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一副怕朕生气的模样。”
陆池摸了摸鼻子,如实说道:“这几日陛下心底不痛快,连带着大家伙儿都战战兢兢,生怕触霉头。”
经过方才的事情,赵怀倒是已经释然,反而笑道:“是该吓唬吓唬他们,免得以为朕好脾气,一个个都要爬到朕头上来。”
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以处置了左侍郎收场,马汉与赵赟并未受到实质性的影响。
如此一来,朝中倒是有传言皇帝对皇后情根深种,对其余女子不屑一顾,一时间往宫里头送女人的劲儿倒是停了停。
赵怀乐得轻松,也就没有理会。
陆池是知道他心底根节的,见他释怀也松了口气:“碌国公懊悔不跌,这几日都堵在敦国公府门口,求着我帮他说好话,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这会儿又哭又闹的不像话。”
赵怀不置可否,只是说:“他要是真心改了才好,这才几日,便松散了骨头。”
等到回到御书房,却有宫人禀报:“陛下,姜大人已经到了,正在里头候着。”
陆池心头一跳。
踏进宫殿,姜元良果然正等着。
在外头,赵云倾的名声宛如恶鬼,但实际上接触过的都知道,赵云倾痴迷研究,对此之外的事情都无兴趣,只要皇帝不提,他绝不会插手任何一件事。
可姜元良却不同了,这一位后来者居上,心机胆识不说,狠辣的让人害怕。
赵怀招呼他们坐下来说话,依旧是他们在瑞山王府时候常喝的茶叶,滋味却已经不同了。
姜元良倒是一如既往,喝完之后便嬉皮笑脸的道:“还是陛下这里的茶最好喝。”
赵怀朗声笑道:“喜欢就带一些回去,喝完了再来拿,千万别跟朕客气。”
姜元良放下茶杯:“那就多谢陛下了。”
赵怀这才提到整体:“督察院准备的如何了?”
姜元良点头道:“已经差不多了,只要陛下下令便能开始。”
“既然如此,明日早朝朕就会下旨,命姜卿为督察院都御史,另设十三道督察御史,分管十三省监察,务必要纠劾百司,辨明冤枉。”
“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
“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记者,劾!”
“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①
三个劾字,振聋发聩。
赵怀盯着姜元良,逼问道:“此番弹劾,最是得罪人,或成众矢之的,姜卿可愿往?”
姜元良起身做礼:“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赵怀见他满脸坚定,并无一丝犹豫,朗声笑道:“既然如此,大瑞督察,便交给元良你了。”
从宫中出来,陆池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大周并未设立督察院,督察院一词还是陆池从皇帝口中第一次得知,看似官职不高,实则能弹劾任何一个官员,这是天子眼耳,可见厉害。
之前马汉与赵赟轻松过关,众人都以为皇帝心软念旧情,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殊不知一切都在这里等着。
回到敦国公府,还未进门,管家便上前道:“国公爷,碌国公又来了,正在里头等着。”
陆池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去见了马汉。
看到坐在大厅,身体胖了不少的马汉,陆池下意识的皱眉:“碌国公今日又有何事?”
马汉哈哈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喝个酒说说话了?”
“敦国公,不是我说,你这国公府也忒冷清了一些,要不要我送些美人过来,当正房是差了一些,可暖床却是十分不错的。”
陆池眉头紧锁,不赞同的看着他。
“如果还是为了那件事,那我帮不了你。”
马汉脸色微微一变,他长吁短叹道:“陆池,咱俩也是从小的交情了,你就跟我说一句实话,陛下心里头是不是还怪我?”
想到多年的交情,陆池也心软,到底是在他身边坐下来:“既然陛下说过去了,那就是真的过去了,只要你以后谨言慎行,别再做糊涂事,那就不会有事了。”
马汉皱了皱眉头,他忽然看着陆池问了一句:“陛下召见了姜元良。”
陆池心底咯噔一下,皱眉呵斥:“你又在想什么?”
马汉叹了口气:“姜元良建立督察院一事,并未故意隐瞒,如今京城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所以我这心里头才更加没底。”
“陆池,不瞒你说,如果今日去督察院的人是陆远涛,我也不会这么提心吊胆,但偏偏是姜元良,他与咱们可是没有半点交情。”
不只是没有交情,甚至还颇为看他们不惯。
陆远涛谁也不是瑞山本地人,但投奔的早,还娶了吴家的女儿,如今实打实是瑞山城一派的人,可姜元良却不同。
马汉偶尔见到这位,总觉得他那双狐狸眼里头藏着毒针,并且看他们几个老人都不顺眼。
陆池拧着眉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马汉张了张嘴,最后只叹气:“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可你想想,陛下如今更信任姜元良而不是我们,这就是大问题。”
陆池一下子反应过来,马汉真正担心的不是督察院的眼睛,而是陛下的偏爱,是自从新朝建立之后,隐隐约约浮现的,瑞山城一派来人,与后起新秀的争端。
马汉尚且不知,继续说道:“科举就在眼前,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选□□,虽说这件事是陆远涛负责,可那老狐狸……”
“闭嘴!”陆池忽然厉喝一声,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他几乎不认识马汉这位旧时好友。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这个,那我不想听,更不想管。”
“来人,送客。”
马汉的神色僵在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拉不下面子来继续说,甩袖子走人。
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陆池叹了口气,心底忽然懂了陛下这几日的沉闷。
碌国公府内,曲氏还在坐月子,听说马汉回来的消息便皱眉:“国公爷不是去见敦国公了吗,还说要在那边吃了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丫鬟有些害怕:“国公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曲氏叹了口气:“去请国公爷过来,就说我有话同他说。”
结果丫鬟去了一阵,回来却说:“国公爷去了芳华苑,那边的姐姐说不好通报。”
曲氏面色一沉,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
曾几何时,国公爷一口一个称赞她为贤妻,他们夫妇两个夫唱妇随,也曾有过相濡以沫的日子,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公爷竟已经觉得她烦人了。
曲氏心底难过,却又不能不管,她怕国公爷越走越偏,以至于彻底失去圣心。
没有人可以改变皇帝的意志,第二日早朝,赵怀颁布圣旨,正式成立督察院。
督察院像是一击警钟,敲在了这群臣子的头上。
马汉忍不住朝着陆远涛等人看去,却见陆远涛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此十分赞同,赵赟低着头,看不出神色来,陆池就更别提了,他是早知道的。
这么一比,他倒是成了那个最沉不住气的。
如此,马汉不得不压住心思。
赵怀设立督察院,自然不是想要为自己养一群鹰犬,故而在督察职责上做了极为细致的限制,以免将来某一天督察院变成攻歼政敌的手段。
姜元良确实是好本事,上位之除便新官上任三把火,针对时弊狠狠的揪出一批人来杀鸡儆猴。
上头有皇帝盯着,下面有督察院盯着,以至于文武百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以免自己被逮住问题。
刚刚冒头的懒政坏风气,顿时被杀了一波,一时间朝廷运转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赵怀很满意。
又一日,朝堂上有人提出选秀一事的时候,赵怀还能笑盈盈的问他:“陈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往朕后宫多塞几个女人,就能搅和了朕的日子,忙着后宫就没工夫盯着你们了?”
吓得那陈大人连忙跪下请罪:“皇上,微臣万万没有这般心思,微臣提出选秀,是为了大瑞,为了陛下开枝散叶啊。”
赵怀哈哈一笑:“呦,你还上纲上线了,朕有皇后,也有太子,怎么听你这么说皇后太子都不算枝叶,不选秀朕就要绝后了似的?”
陈大人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赵怀一看,笑得更大声了:“瞧瞧你胆子这么小,朕跟你说笑而已,怎么吓成这样?”
“好歹是朝廷五品大员,如此心性怎么能担当要职?”
陈大人越发颤颤发抖。
赵怀没有深究,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觉得一个太子不保险,那朕回头跟皇后再生两个,让你们安安心心,以后别老盯着朕的后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个个闲得很,工作量不饱和,所以有那个闲工夫盯着朕房里头的一亩三分地。”
至此,再也无人敢提选秀一事。
毕竟谁要也是再提,那就是工作量不饱和,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神来一笔,直接让姜元良姜大人多去盯着,以这位大人的本事,还不是没事也找出事儿来。
后宫之中众人也听见了音信,太后只是笑了笑,并不去管。
倒是被封为太妃的白太妃拉着女儿,低声说道:“没想到陛下成了皇帝,依旧如此专情,我看那蒙王临死之前做下最对的决定,就是把女儿嫁给了陛下。”
“云溪,你将来如果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对妻子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太好了。”
赵云溪欲言又止。
白太妃想起之前妹妹提过的话,低声问道:“怎么,难道你真的喜欢敦国公吗?”
赵云溪见她并无怒意,疑惑问道:“母妃,你不生气吗?”
白太妃却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敦国公虽说年纪大了一些,但秉性柔和,为人正直,圣眷正浓,并且是个专情之人,你嫁过去又不会吃亏。”
赵云溪张了张嘴,她还以为母妃肯定不能同意,谁知道这话听着,倒是巴不得她嫁过去。
白太妃又说:“旁人倒也罢了,只是敦国公的话,倒是不好请陛下赐婚,陛下不会答应的。”
说完她搂着女儿,又说道:“云溪,你若不肯断了这份心思,还得让敦国公自己个儿乐意才行,否则便早早忘了他,另选一人吧。”
赵云溪听了这话,眼睛微微发亮。
赵怀回到后宫,便径直往皇后宫中去了,帝后的寝宫是分开的,但赵怀常年住在这边,宫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刚踏进宫殿,便听见一连串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小心一些,太子殿下,跑慢点……”
赵怀一看,只见赵晖已经走得稳稳当当,他在前头走,倒是有一群的宫女跟着,一副生怕他磕着碰着的模样。
这幅场景让他皱眉,咳嗽一声:“都在干什么?”
宫女们连忙行礼。
赵怀招了招手:“晖儿,到父皇这边来。”
赵晖立刻撒着脚丫子往前跑,谁知跑得太快左脚拌右脚,直接扑倒在地。
宫女们露出担忧的神色,下意识的想去搀扶。
赵怀却冷喝道:“都住手,晖儿,自己爬起来,到父皇身边来。”
赵晖手掌都擦红了,但见身后的宫女不敢上前,父皇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还是敏锐的忍住了哭的冲动,爬起来走过去。
一直等他走到身边,赵怀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做得很好,你是男子汉,可以哭,但不能这般娇气。”
“是,父皇。”赵晖乖乖应下。
说完便拉着他往里头走。
父子俩一高一低,一大一小,模样相似,站在一起分外的好看。
戚玫瞧见这般的画面,只觉得心都软了,露出盈盈笑意:“陛下今日回来的早。”
“早朝无事,就早些过来看看。”说完将赵晖抱在膝盖上,看了看他的手掌。
戚玫这才注意到儿子手掌红彤彤的,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摔了?”
“母妃,孩儿好疼。”一看到母亲,赵晖便忍不住吸气鼻子来。
赵怀微微挑眉,戚玫见他神色不对劲,便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赵怀捏了一下儿子的脸颊,忽然道:“晖儿也快两岁了,身边宫女太多了一些,过几日寻几个同龄的孩子进来陪他玩耍,免得太娇气。”
戚玫无奈道:“晖儿还不到三岁,哪里就娇气了。”
赵怀笑道:“朕这是做长远打算,你瞧瞧他身边的宫女太监,恨不得每日抱住他背着他走路,吃饭都一口一口嚼碎了才好,晖儿是太子,不能过于娇惯。”
戚玫原本不以为然,但听见这话也点头道:“陛下说的也有道理,宫中只有晖儿一个孩子,确实是娇惯了一些,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赵晖还不知道父母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定了他的将来,还挂着眼泪不知道该不该掉下来。
赵怀坏心眼的捏住他鼻尖:“走,父皇带你找圆滚滚玩。”
戚玫阻止不及,就瞧着赵怀拎着儿子出门了,圆滚滚身为国宝占据了位置最优的院子,那原本该是给太子准备的东宫,如今先用来养国宝了。
赵怀有心给儿子增加运动量,于是圆滚滚便成了合格的陪玩,也幸亏他虽然是猛兽,但性格温顺,不然赵晖都不够他一口吃的。
只是每次看到赵怀玩起来,能直接把儿子往远远身上扔,戚玫依旧觉得心惊胆战。
当晚,赵怀搂着戚玫的腰背,笑着说道:“今日在朝上,朕跟诸位大人说要多生几个。”
戚玫脸颊泛红,掐了一把皇帝的腰。
赵怀立刻改了主意:“现在想想一个就这么麻烦了,养的粗了担心他受罪生病,养得娇惯又怕将来没出息,咱们还是悠着点少生几个。”
戚玫却再一次扑到他怀中:“陛下不想要,我还想给晖儿再添一个弟弟妹妹。”
一室暖春玉生香!
第174章 番外 十年
“这就是大瑞朝的京都——”
金发碧眼的查尔斯伯爵睁大了双眼, 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只见宽敞平滑的道路上,百姓们车水马龙,即使是寻常人家也能穿上锦绣的衣服, 干净的街道,繁华的市集,远不是他们国度可以相比的。
刘德从马车上跳下来, 拍着伯爵大人的肩头笑道:“怎么样, 我没骗你吧?”
查尔斯哈哈大笑起来:“大瑞之繁华,远超过我的预料。”
刘德挤眉弄眼:“还有更厉害的,你等着。”
说完撒丫子就跑了,查尔斯没拦住,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那高耸的城墙也让他瞠目结舌, 而更让人目不暇接的还是市集,林林总总都让他感觉好奇。
很快,查尔斯就顾不得其他了, 目瞪口呆的盯着前方。
只见一辆古怪的车朝着这边驶来, 并无骏马拉车却能灵活前进, 那钢铁铸成的车子上, 坐着的可不就是刘德。
刘德伸手招呼道:“这可是刚从工匠坊出来的汽车,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 也就是咱刚出海回来, 陛下特意派人来接。”
这神奇的马车居然是来迎接自己的, 查尔斯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刘德招呼人上车, 至于行李只得留在马车上, 汽车位置有限, 只够坐下两个人。
查尔斯并无不满, 坐在车上享受着周围人羡慕的视线,可见即使是在大瑞,这么神奇的马车也是稀少无比的。
查尔斯只觉得自己一双眼睛不够看,殊不知刘德左顾右盼也觉得新鲜,距离他出海至今已经过去五年,他也五年没有进过京城了。
短短五年的时间,京城又一次大变样,更加繁华,百姓的脸上写满了富足,新奇的物件惩处不穷,时不时便能听见机械轰鸣的声音。
陛下可真的是厉害啊,刘德在心底感叹道。
幸亏当年他早早的迷途知返,被陛下收拾之后服服帖帖,用尽浑身解数也要在陛下面前露脸,否则哪里轮得到他随军出海。
刘德率人入城的时候,出海队伍归来的消息也传到了赵怀耳中。
十年一晃而过,岁月却似乎对这位帝皇特别的宽容,赵怀正值而立之年,看着依旧年轻,只是眉宇之间增添了几分威严和成熟。
“哦,终于到了。”听见汇报,日益喜怒不形于色的赵怀也露出几分笑意。
这些年工匠坊的发展顺风顺手,有科技树这大大的金手指在,大瑞朝每日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科技的进步,科学的启蒙,伴随着一次次工业改革。
当初陆远涛等人最为担心的,生怕赵怀上位之后就会被激化的,属于灵师与无灵者之间的矛盾,还未来得及发酵,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不是灵师退让,而是科技进步的太过迅猛,以至于一不留神,灵师们便发现自己那点灵力,比起工匠坊远远不如,只能低头。
工匠坊顺利,朝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唯有海运一道遇上了难题。
即使打造出合适的大船,出海也依旧是一件危机重重的大事儿,这几年赵怀大力支持下,一艘艘的船派出去,但所得并不多。
若不是如今赵怀愈发一言九鼎,恐怕因为海运所那高昂的花销,便要有人弹劾了。
而今日,赵怀的坚持终于有了成果。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盯着那金发碧眼的异国人,颇有几分看稀奇的意思。
查尔斯好歹是伯爵,也是觐见过国王的人,但这会儿也手心冒汗,紧张的念完了国书。
“大瑞皇帝陛下,这是我国国王的一点敬意。”
查尔斯拍了拍手,一个个箱子被抬到了大殿之内,齐刷刷的打开,里头极有奇珍异宝,珠光闪耀,也有异国特产,十分稀奇。
赵怀扫过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国王的敬意,朕收到了。”
见大瑞皇帝脸色不变,查尔斯心头一跳,心知送来的礼物不够珍贵出奇怪,并未得到这位皇帝的喜欢,又说道:“国王还准备了一份礼物,请陛下一观。”
赵怀适时露出几分兴趣来。
一阵香风袭来,赵怀微微挑眉,却见一位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的异国美人走进大殿,只见她已经换上了大瑞的衣裳,盈盈弯腰,便露出白皙的皮肤。
美丽是共通的,即使这个女子金发碧眼,异于大瑞人,但朝堂上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睛。
“这位是我国美娜公主殿下,愿留在大瑞,侍奉大瑞皇帝。”
群臣听见这话,不免露出异样的神色,有几个还留出看好戏的意思。
这十年间,想往后宫塞女人的不少,但成功的一个没有,甚至有几次惹怒了陛下出手惩治。
时间久了,文武百官不得不承认帝后感情好,陛下的心思也真不在女色上,有这个时间,用陛下自己的话说就是还不如多去工匠坊走走,多少还能捣鼓一些利国利民的东西出来。
赵怀的后宫,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平静的后宫,皇后膝下一双儿女如今也已经长大,地位稳固,慢慢的大臣们也都死心了。
但是此刻,他们心底忍不住期待起来,皇帝不喜欢大瑞朝的美女,不知道喜不喜欢洋人。
赵怀只是扫了一眼那美丽的姑娘,便笑道:“朕已有皇后,不好委屈公主,公主若是想留在大瑞,大可以自己选婿,若思念家乡,回去也不无不可。”
查尔斯有些抹不开面子,心底却想着刘德居然没骗他,大瑞的皇帝居然连美女都不喜欢,那他喜欢什么,难道喜欢男人?
他自然不敢再送男人,便笑道:“皇帝陛下不喜欢这份礼物,不如再看看这些。”
顺着他的动作,赵怀却眼睛一亮。
查尔斯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见他感兴趣,立刻介绍道:“这是来自世界另一头的美食,能用来做菜,也能用作食物果腹,味道一般,但胜在新奇。”
赵怀走下龙椅,来到他身边。
仔细一看,那最靠后的几个箱子里头放着的,可不就是他寻找依旧的土豆、玉米和番茄。
这些东西的原产地距离大瑞太远,一直并未传入,甚至赵怀一度怀疑科技树是不是弄错了,毕竟大瑞稳定之后,他派出使者走访他国,在周围国度也并未发现。
“吃的?”赵怀拿起一个玉米棒子捏了捏,心情好的出奇。
“正是。”查尔斯继续说道,“我们的国家远远不如大瑞,但有些贵族很喜欢出海航行,这是他们从海外带回来的物种。”
赵怀笑了一声,将手中东西扔给了站在队伍中的林木。
林木接过去一看,便知道这就是之前陛下一次次提起,产量很高,且对土地要求低的那些粮种,心底一转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赵怀并未再问,反倒是转身看向查尔斯:“你的大瑞官话说的不错。”
听起来比许多大瑞人都标准了。
查尔斯忙道:“这是我对大瑞皇帝的敬意。”
赵怀笑了笑,不置可否:“陆爱卿,伯爵与公主远道而来,这次就由你来招待,一定要好好招待。”
陆远涛应下了这差使。
赵怀这才看向刘德,笑着说道:“刘大人也辛苦了,先回去歇一歇,自有封赏。”
刘德兴奋的谢恩,心底却觉得陛下似乎很高兴,至少比之前见到那些洋人的使者的时候都要高兴,那他是不是立功了?
陆远涛出马,很快便将查尔斯的底细掏的干干净净。
赵怀听完,忍不住笑道:“原来他还是个皇位继承人。”
陆远涛点头道:“说是伯爵,居然还是皇室,就连那位公主也有继承权,洋人的国家与大瑞的风俗确实是大不一样。”
赵怀听了,便反问道:“怎么,陆大人觉得女子便不能继承皇位?”
陆远涛忙道:“倒不是看不起女子的意思,只是感叹风俗不同。”
这么多年下来,工匠坊的发展直接带动了工人阶层的蔓延,女子走出家门做工已经是常有的事情,大瑞女子的地位比起大周,高了都不知道多少。
如今就算是迂腐的人家,也不会再拿女子出门做工说事了,但女子为官为帝确实从未有过。
陆远涛见皇帝特意提到这件事,心底有些猜想,宫中太子和公主都是皇后所出,可公主聪慧,似乎远胜过太子。
没等陆远涛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忽然听见赵怀开口道:“陆爱卿,你说大瑞出力,支持这位公主成为国王怎么样?”
陆远涛惊讶了一下:“可是那国度距离大瑞千里之遥,岂不是得不偿失?”
赵怀却笑道:“怎么会,时间久了,殊不知他乡之国,便成了大瑞之地。”
“陆爱卿,咱们可以玩一把大的!”
陆远涛听着这话,也有些心血彭拜出来,这是自从六年之前,蛮族被驱逐之后,他心底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心情。
君臣二人不知,大殿之内这番话,却会成为瑞元帝赵怀一生之中,最被人诟病的一件事。
【瑞元帝好大喜功,以国民之富,殖世界之民,最盛时七洲领土,皆有瑞朝身影。】
而后世网络最流行的一句话便是:“别吵,早几百年,你们都得跪下来喊瑞元帝爸爸!”
第175章 番外 家事 国事
元帝十一年, 奎宁宫。
赵怀正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椅上,一手搂着圆滚滚撸毛,一手端着茶杯慢慢喝。
在他面前的花园里, 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正在你来我往的过招, 男孩略大几岁, 女孩看着还小一些, 但招式凶猛, 步步紧逼。
啪的一下,女孩手中竹剑一下子砍中了男孩的手腕,后者竹剑落地,脸色一颓。
女孩脸色大喜, 跳起来欢呼道:“父皇, 我赢了!”
说完扔下竹剑就往赵怀的身边跑,伸手就要去抱圆滚滚,圆滚滚赶紧扭过头,把脑袋埋在赵怀怀里头不肯出来。
赵怀笑盈盈的放下茶杯,挡住女儿的动作:“等一下。”
方才在院中过招的,正是帝后所出的一双儿女,男孩是当今太子赵晖,女孩则是德康公主赵旼。
赵旼见他不肯将圆滚滚让出来,噘着嘴说:“父皇, 方才你可说好了, 只要我赢了就让圆滚滚陪我玩。”
谁知赵怀笑着说道:“父皇可没这么说,朕说的是,只要你赢了, 父皇就考虑一下, 现在朕考虑好了, 圆滚滚年纪大了,不乐意陪你小孩子玩过家家。”
没瞧见圆滚滚都怕了她了,恨不得日日夜夜躲在他怀中不出去,可见这熊孩子的杀伤力。
赵旼气得跺脚:“父皇,圆滚滚是灵兽,他怎么可能会老……你就是心疼圆滚滚不心疼女儿。”
赵怀哈哈一笑,捏着她的鼻尖说:“那可不是,圆滚滚只有一个,女儿没了还能再生。”
赵旼顿时被这话气的眼眶通红,看着就要哭了。
眼看惹急了女儿,赵怀忙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怎么还哭鼻子了?父皇跟你开玩笑呢,我家旼儿也是独一无二的。”
圆滚滚似乎也听见了公主的哭声,抬起头瞧了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眼泪,这会儿倒是不躲着了。
“只要你答应不再给圆滚滚剪毛,不给他穿奇奇怪怪的衣服,朕就答应让圆滚滚陪你玩行不行?”赵怀又道。
赵旼这才破涕为笑。
这时候赵晖慢慢走过来,揉着被打得发红的手腕,可见方才赵旼可没收力。
赵怀朝着儿子看去,后者立刻停止了脊背,将双手背在身后。
“晖儿,旼儿比你小了近三岁,却还能赢你,最近你这功夫可有些拉下了。”
帝后只有一双儿女,赵怀平日里在后宫也是和蔼可亲的父亲,从不讲究严父那一套,但赵晖从小就怕他,这会儿下意识的低头:“是,儿臣日后会加倍努力。”
他越是温顺,赵怀反倒是皱了皱眉:“课业重要,但功夫也不能拉下。”
赵旼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父皇,肯定是太傅一直在哥哥耳边说文治胜过武治,所以哥哥一门心思想好好读书,论课业的话,哥哥肯定比我强多了。”
“哦?”赵怀看着赵晖,笑着问道,“晖儿也这么觉得吗?”
赵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儿臣觉得太傅说的也有道理,再者如今军中多用□□火炮,武功强身健体就够了。”
赵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问了一句:“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傅的想法?”
赵晖敏锐的察觉父皇似乎并不高兴,他犹豫起来,最后回答:“父皇若是不喜欢,那儿臣以后多多练武,绝不会再落下了。”
谁知赵怀听了,眼神一沉。
眼看气氛不对劲,赵旼忙道:“父皇,之前你答应过要带我们出宫游玩,到底什么时候去呀,孩儿等的头发都要白啦。”
被女儿一打断,赵怀便笑着说:“那就问问你母后,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去。”
正巧戚玫从外回来,赵旼便忙不迭的跑到她身边缠着问起来,很快便把出游的时间定下了。
坐下之后,戚玫发现儿子手腕通红,皱了皱眉,扫了一眼院中竹剑,笑道:“方才跟你妹妹闹着玩儿了?”
“是我赢了。”赵旼略有几分得色。
赵晖抿了抿嘴,却说:“孩儿学艺不精,以后会多加努力的,而且妹妹年纪小,我也该让着她一些。”
戚玫笑起来:“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等打发圆滚滚陪两个孩子出去玩,戚玫才看向皇帝,柔声笑道:“陛下,你是不是又吓唬晖儿了?”
赵怀挑眉,淡淡道:“他是太子,不会轻易被吓着。”
戚玫眼神微黯,开口道:“大瑞安稳,晖儿性子柔和一些也不算大事。”
孩子越大,她越是能感受到赵怀对儿子寄予厚望后的不满,这种不满是日积月累的,虽说赵怀只有一个儿子,但这般也让戚玫提心吊胆。
幸亏赵怀是开国之君,赵晖未来却是守成之帝,性格不够强硬也不算大问题,而且赵怀对孩子的疼爱也是真真切切的,从未改变过。
赵怀叹了口气:“朕是怕他耳根子太软,身边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戚玫笑道:“晖儿还小,陛下多教导一些就是了,孩子长大了自然会有自己的主意。”
如今也只能如此,赵怀忍不住道:“这俩孩子的性子要是换一换就好了。”
赵晖太过温和,赵旼却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但不得不说,赵怀更喜欢女儿的潮气蓬勃。
戚玫软语安慰起来,缓解这对父子俩的关系。
塑造孩子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赵怀也没抓着一件小事不放,转而问道:“方才见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戚玫欲言又止。
赵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皇后还有事儿不能跟朕开口的?”
戚玫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才长叹了一口气:“方才是成国公夫人带着马姑娘入宫觐见,提起了敦国公府的一些事情。”
赵怀一听,有些奇怪的问道:“成国公夫人带着敦国公的女儿入宫?敦国公夫人没来吗?”
戚玫脸色微微一沉:“她被敦国公责罚,正在家中思过。”
这话让赵怀越发奇怪,敦国公夫人曲氏他也曾见过,是个面面俱到的八面玲珑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惹祸,堂堂国公府夫人还被闭门思过?
戚玫娓娓道来,赵怀才知道敦国公府发生了什么。
大瑞开朝之后,境内日益安稳,除了前几年赵怀兴兵击退蛮族,打得他们退出几百里,从此之后不敢来犯,便鲜少有战争。
因此,朝中文臣忙,武将却略显空闲。
马汉身为敦国公,早年被赵怀狠狠的敲打过,这些年来公务上倒是也并无过错,算得上谨言慎行,且御下有道。
在外如此,敦国公府内却乱了起来。
起因只有一个,敦国公宠爱妾室,颇有灭妻的兆头。
按理来说曲氏不是泛泛之辈,且膝下有两儿一女,地位稳固,不是寻常妾室可以动摇的。
偏偏马汉人到中年,老房子失火,遇上了个真爱的妾室,屡屡为了她与曲氏争吵不说,这妾室的吃住待遇,甚至超过了曲氏。
曲氏如何能忍,敦国公府便不得安宁。
这一次便是那妾室小产,敦国公查出来是曲氏所为,大怒之下让她闭门思过,至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依旧怒气不减。
敦国公府的管家权落到那小妾手中,曲氏逼于无奈,才不得不让女儿出门,求了成国公夫人入宫拜见,求助皇后。
戚玫听了也是大怒,但这到底是敦国公府的家事,心底为难要如何处理。
听完整件事的赵怀眉头紧皱,下意识的骂道:“马汉这蠢货……”
看到戚玫的眼神,赵怀又道:“他脑子被驴踢了吗?”
戚玫见皇帝首先是愤怒,心底微微安心,笑着说道:“陛下英明,但天底下的男子多好色,薄情寡义是寻常,好一些的能给夫人尊重,差一些的不提也罢。”
当年跟随赵怀的老人,除了娶了公主的陆池之外,谁家没有妾室,谁家没有庶出子女,都说成国公与夫人鹣鲽情深,后院还不是有其他女人。
大瑞朝上下,皇后便是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因为身为大瑞最为尊贵的男人,皇帝偏偏对她一心一意,从无二心。
赵怀皱了皱眉头:“这事儿朕来处理。”
接到召见的马汉心底咯噔一下,再一想昨日成国公夫人带着他女儿进宫了,马汉一拍脑袋,顿时明白是为什么。
心底抱怨成国公夫人多管闲事,马汉依旧得硬着头皮进宫。
刚觐见皇帝,马汉便跪下来请罪:“陛下,臣有错,不该因为后宅女人那点争风吃醋的小事就大动干戈,还请陛下恕罪。”
原来他还是知道自己宠妾灭妻不对。
谁知赵怀并未生气,反倒是抬了抬手,道:“起来吧,今日找你不是说这些。”
“敦国公,你过来朕身边。”
皇帝越是喜怒不形于色,马汉心中越是没底,跟随陛下的时间长了,便都会知道这位陛下的处事风格。
但凡动怒当场就处罚的,罚过就算了,但要是当场没发作,后头定然有更大的事情等着。
马汉惴惴不安的走到皇帝身边。
赵怀指了指面前的一幅画:“马汉,你瞧这幅画好不好?”
马汉是个粗人,哪里懂什么书画,此刻抬头去看,却见画上有一匹垂垂老矣的老马,正站在槽头低头吃食。
即使他看不懂这幅画,也只觉得寻常。
心底摸不透皇帝的心思,马汉只得憨憨道:“陛下,您知道我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书画,不过陛下的画自然是好的。”
赵怀微微一笑:“你仔细看看。”
马汉仔细去看,忽然道:“陛下,这是不是闪电?”
赵怀点头道:“是它。”
“朕记得当年还是敦国公亲自将他带到瑞山王府,送到朕的手中。”
提起当年,马汉也露出几分怀念来:“是啊,闪电可是从马营里头千挑万选出来的骏马,方才乍一看没认出来,仔细一看,依旧能见当年神勇。”
赵怀笑着看他:“一匹马的寿命至多三十年,当年它来到朕身边的时候才三岁,如今也不过二十,可看起来却垂垂老矣,无法使役了。”
马汉神色一变。
赵怀却像是没注意到,继续说:“一匹马最好的年华只有十余年,人与之相比倒是略长一些,可大概也长不了多久。”
“自古以来,英雄白头美人迟暮,都让人哀叹不已,只是人生在世能几时,苦求长生不肯去的,多半落到秦祗那般的下场。”
马汉脸色沉沉,心底暗暗叫苦,陛下这番话哪里是在说一匹马,这是在敲打他!
“陛下,微臣真的知错了,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昏了头。”
赵怀却冷下脸色,淡淡的看着他:“敦国公,那你说说自己做错了什么?”
马汉哑然,半晌才道:“微臣贪恋美色,不念旧情,摒弃糟糠,错上加错。”
赵怀看着他,眼底不知是失望还是复杂,只说了一句:“知错就得改。”
“是是是,微臣回去就改,微臣愧对夫人。”
赵怀却已经不想在听,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马汉心中惶恐不安,回到家中不顾宠妾哭求,直接把她送到了庄子上,又低下头请出曲氏,向她低头认错。
有三个孩子在,曲氏自然也不会跟他撕破脸,到底是认下了这个低头。
马汉心底却依旧不安,找了个机会寻到成国公府,开口便是诉苦:“我是喜欢那个女人,可我也没对曲氏做什么啊,她依旧是敦国公夫人,是敦国公府的女主人,偏偏孩子不懂事告到了皇后那儿,连带着陛下也冷落了我。”
陆远涛听着他一连串的抱怨,无奈提醒:“敦国公,你还没听懂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是,跟随他多年的那匹老马,功劳不少,可现在年纪大了退役了,也只能荣养着。”
马汉神色一沉。
陆远涛见状,便知道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既然你看明白了,那就给自己留一点体面,别等陛下出手。”
马汉懊悔不跌,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兢兢业业多年,最后却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中,甚至连带着也怨怪起曲氏不识大体来,倒是忘记自己踩着曲氏的面子给小妾做脸。
等马汉醉醺醺的被抬走,吴氏进来就是一声冷哼:“他自己做出的腌臜事儿,倒是还有脸来成国公府哭诉,不知道的还以为曲氏如何亏待了他。”
陆远涛叹气道:“夫人,为夫知道你是为曲氏抱不平,可老马前途尽毁,你就消消气放过他吧。”
吴氏一听,脸色也是一变:“陛下动怒了?”
陆远涛摇头道:“陛下对敦国公早有不满,只是看在他多年功劳上颇为优容,谁知老马自己糊涂弄出这种事情来,反倒是让陛下下定了决心,不再念旧情了。”
马汉带兵打仗尚可,但这些年来愈发糊涂,早被他便宜大舅子吴鸿超过,不提吴鸿,军中后起之秀不少,此起彼伏,马汉的情况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差很多。
吴氏心底有些发慌:“这……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陛下对老臣一直宽容……老爷,我不会给你惹出乱子了吧?”
陆远涛倒是安慰道:“你放心吧,老马退役,是因无能,陛下不会迁怒。”
骏马闪电到了年纪该退役,马汉没有足够的才能,也只能退位让贤。
陆远涛又笑道:“其实陛下还是念旧情的,那幅画同时也在告诉敦国公,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荣养不成问题,敦国公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家中含饴弄孙也未尝不可。”
马汉的长子早已成亲,如今膝下已有两个孙儿,且在军中任职,敦国公府不会彻底没落。
吴氏听完这话才安心。
临了,吴氏感叹道:“敦国公有这一日,也是他自己太作,陛下念旧情,他自己怎么不念念旧情,竟然如此对待原配夫人,活该他倒霉。”
说完还警告夫君:“国公爷,你可得警醒一些,你喜欢那些贱蹄子我不管,可你要敢踩我的脸面,我可没有曲氏那么好的脾气,还会忍你几年不发作。”
陆远涛连忙求饶。
经此一事,朝中原配夫人倒是硬气不少,宠妾灭妻之风气立刻被刹住。
第176章 番外 继承人
御书房
赵怀翻阅着一本外文书, 这是刘德第二次出海带回来的,赵怀对异国文化感兴趣,为此还特意找来使臣学了一些。
大殿内只有翻书页的声音, 伺候的宫女和宫人都低着头, 不敢言语。
这在元帝一朝是少有的事情,皇帝在朝上一言九鼎,但在后宫待人处事温和, 只要不犯错,少有肆意责罚宫人的时候。
因此,宫人们在皇帝面前, 时常比在皇后面前更轻松。
但是这一天, 御书房中无人敢于高声语,
半晌,赵怀翻完了外文书, 抬头问道:“他还跪着?”
宫人忙道:“太子殿下还跪在殿门口, 这会儿外头开始下雨,奴才劝了,但太子殿下执意不走。”
赵怀看了看天色,到底是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宫人松了口气,连忙出去请了太子进来, 跪了一天,赵晖脸色惨白, 起身的时候差点直接摔倒,还是宫人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走进宫殿,赵晖猛地跪倒下来:“父皇。”
见他憔悴的模样, 赵怀也是心疼, 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动真格惩罚儿子。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走过去把人扶起来, 反倒是问道:“晖儿,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赵晖眼眶一红,哽咽道:“父皇,太傅教导孩儿多年,能不能看在孩儿的份上从轻责罚……”
“住口!”赵怀猛地扔下书册。
“赵晖,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身为太子太傅,他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朕可以容忍,但他竟敢操纵科举,徇私舞弊收受贿赂,朕绝不能忍!”
“这么多年,朕何尝亏待过他,哪年赏赐不够丰厚,他就那么缺钱吗?”
赵晖第一次正面皇帝的愤怒,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落到赵怀眼中更为失望,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晖儿,你是他的学生,但更是大瑞的太子,你自己说,依照大瑞律法,他该当何罪?”
赵晖艰难的说道:“依律当诛……”
赵怀冷冷的看着他:“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会诛他九族,你最好别再挑战朕的容忍度!”
当年他花费了多少的力气,才将科举推行开去,不再是灵师阶层的专属,可偏偏二十年后,竟有人敢在科举上动手脚。
此番动作,完全踩到了赵怀的底线,绝不是可以宽容姑息的!
赵怀不再废话,直截了当道:“此事已定,没有转圜余地。”
“滚回去闭门思过,等哪天想通了,再来见朕。”
皇帝与太子之间有了龃龉是瞒不住人的,很快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消息。
下朝的时候,陆远涛一把拽住姜元良,低声问道:“姜御史,太子太傅这么一闹,倒是让陛下与太子生出嫌隙来,您也真是铁面无私啊。”
弹劾太傅此事的,正是督察院。
姜元良冷声道:“在其位谋其职,这是官职本分。”
陆远涛瞥了他一眼:“陛下只有一位皇后,皇后只有一个儿子,就算陛下对太子失望,那也是太子,姜御史就不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姜元良现在把太傅弹劾了,太子与太傅的感情深厚,谁知道将来上位之后会不会给这一位穿小鞋。
古往今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姜元良淡淡道:“陛下春秋正盛,陆大人未免想的太长远了。”
陆远涛挑眉道:“你啊,不识好人心。”
为何太子身边的人都是热饽饽,正因为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帝后情深,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太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
再者,他们都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在朝堂上一言九鼎,从不徇私,但实际上对跟随自己的老人颇为宽容,上位之后没有杀过一位功臣。
陛下重感情,对朝臣如此,对后宫也是如此,在仅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就算对儿子失望,难不成还能把皇位给旁人?
姜元良只道:“我还是那句话,本官做的事情无愧于心,无愧于陛下。”
陆远涛被他怼了一句,松开他的手:“陆某的意思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姜大人何必在早朝上直接捅出来,让大家伙儿都下不了台,其实私底下禀告陛下也不是不行。”
谁知姜元良撇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成国公倒是越发左右逢源了。”
不等陆远涛说话,他只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私下禀告过?”
陆远涛脸色一变,想再问几句,却见姜元良已经甩袖子走远了。
陆远涛皱了皱眉头,心底有些不祥的预感,如果陛下提前知道却还是让姜元良这么做,难道对太子的不满已经积累到这种程度了?
若真的如此的话,宫中会不会有变化?
他猛然想起皇帝才四十不到,且一直以来身体健康,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如果现在选秀纳妃,再生下皇子的可能性极高。
比起陆远涛的胡思乱想,后宫反倒是十分安静。
戚玫来到东宫,进门便瞧见儿子哭丧着脸,一见她便哭道:“母后,父皇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戚玫有些心疼,却不得不提醒他:“晖儿,这次你糊涂了。太傅犯下的是大错,有损国威,强占民利。”
赵晖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孩儿已经知错了,孤,孤当时只是脑子一昏,只想到太傅教导孤多年,不忍心他……”
他没看见的是,随着他的一番话,戚玫的眼神也变冷许多:“晖儿,你与母妃说实话,这次是你自己想求情,还是太子妃让你来的?”
赵晖忙不迭的解释:“是孤自己的意思,与太子妃无关。”
戚玫冷哼一声,显然并不信这话,太子妃是太傅的嫡女,太傅生事之后皇帝并未追溯外嫁女,但她在宫中也一时尴尬。
前几日,戚玫便听闻太子妃日日啼哭,后头便有了太子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的事情。
见皇后眼神冰冷,赵晖再一次为妻子解释:“太傅有错,但太子妃对此事毫不知情,她只是个弱女子,嫁进宫后便少于家中联系,一直到太傅被弹劾才知道,真的是孩儿自己念旧情,才会去向父皇求情的。”
戚玫却知道自己儿子的耳根子有多软,她冷笑道:“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如了你的愿。”
当初太子选妃,赵怀看中的是敦国公的女儿马敏,马敏比太子还大了几岁,赵怀却说马敏性子像曲氏,但更有主意,颇有国母之相。
戚玫更喜欢成国公家的女儿,觉得性情比马敏温和许多,而且聪慧无双,更难得长得也娇俏可爱。
可偏偏赵晖自己看中了太傅的长女,跪在帝后面前求来这份姻缘。
当初戚玫见了太子妃,心底便并不十分喜欢,觉得太子妃秉性过于孱弱,那副弱柳扶风迎风落泪的模样,实在是不能入她的眼睛。
但谁让太子自己喜欢,日日求夜夜说的。
皇帝见他执意如此,到底是答应了,还说赵晖从小到大性子过于柔软温顺,能有这般叛逆也不错。
戚玫心底后悔不已,早知如此的话,她是绝不会答应的,太子妃入宫之后没能让太子成熟起来,反倒是带累太子许多。
眼看牵连到太子妃,太子连忙又为妻子说了许多好话,殊不知他说得越多,皇后心底越发厌恶。
安抚完儿子,戚玫只觉心累。
回到奎宁宫,赵怀正搂着圆滚滚靠在塌上,见她回来便问:“去见过晖儿了?”
戚玫在他身边坐下,无奈道:“晖儿耳根子这么软,实在是让人头疼。”
她见赵怀神色淡淡,生怕他心底真的厌弃太子,提议道:“陛下,不如再选几个性子爽利的姑娘入东宫,也好劝着晖儿一些。”
谁知赵怀看了她一眼,笑道:“只怕你做了,太子反倒是要怪你多事,是个恶婆婆。”
戚玫脸色一变。
赵怀摇头道:“免了吧,别平白害了人家无辜的好姑娘。”
他算是看明白了,赵晖就喜欢太子妃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长环境的原因,戚玫与皇妹赵旼过于强硬,以至于赵晖就喜欢跟他们截然相反的,与他这个当爹的审美天差地别。
要跟太子妃争宠,送过去几个柔弱的还行,送爽利的进去那不是送菜?
戚玫微微皱眉,皇帝的话让她心底十分不安,即使她知道宫中只有太子一位皇子,但近几年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越来越明显,如今已然有放任自由的迹象。
忽然,赵怀开口道:“阿玫,你觉得旼儿可堪为帝?”
这话如同一道霹雳,击中了戚玫的脑袋。
戚玫惊讶的看着皇帝:“陛下,这……旼儿什么都好,可她是公主。”
赵怀却在心底思考了多年,如今见太子越发不成器,这个念头越来越浓:“公主又如何?洋人的国家公主可以为帝,为何大瑞不行?”
“论出生,旼儿也是我们亲生骨肉,论能力,旼儿心机才智远胜过晖儿。”
“旼儿是公主,尚且愿意在德川军中历练,为自己赢得好名声,且极有自己的主意,她认定的事情,即使是朕也很难更改。”
“有时候朕觉得,旼儿才像是大瑞的太子。”
一番话敲打在戚玫的心头,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同样是她生的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晖儿呢?”
赵怀起身搂住她,低声道:“朕这几日在想,晖儿生来就是太子,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折磨,比起朝堂政务,晖儿也更喜欢风花雪月。”
“朕苦心教导晖儿多年,但每每都觉得晖儿感情大于理智,对人不对事,容易感情用事,且极易听信身边人的枕头风。”
“也许当一个闲王,带着太子妃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晖儿他会更开心。”
“旼儿是晖儿的亲妹妹,他们自小感情好,想必也不会亏待了晖儿。”
几句话却压得戚玫心底沉甸甸的,她知道,赵怀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旼儿也不一定愿意啊。”戚玫颤抖着说道。
赵怀却道:“不,她愿意的。”
这一刻,戚玫恍然醒悟,这并不是皇帝的一时兴起,而是他与女儿已经达成了共识。
戚玫忽然记起女儿及笄时,她笑着打趣说可以想看驸马了,但陛下说不急,赵旼抬头对她说了一句:“母后,女儿不想嫁人。”
第二日,赵旼便求了皇帝的指令,去了德川军。
一切早有预兆,只是太子看不懂,她——也没看懂。
【瑞元帝二十一年,废太子晖,立太女旼。
时朝臣皆反,言:牝鸡司晨,有反天伦。
元帝曰:一国之气在能为二字,世所能为,皆可为,勿论男女;居心不净,持身不正,毋以绳人!
瑞元帝三十六年退位,太女旼登基,为大瑞第一任女帝。
女帝责己知天下,励精图治,造就盛景。】
至此,大瑞朝女帝统治拉开序幕,千年强国统治,一共66位君主,其中三分之一为女帝。
第177章 番外 大瑞野史
乌鸦的叫声时断时续, 在山谷之中回响,莫名带着枯寂和诡异。
风吹过,将足有成人膝盖高的杂草刮的哗哗直响, 让人不由自主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走在队伍最末的男人停下脚步,撑着膝盖问:“还有多久?地图到底是不是真的?”
领头人也是满头大汗,眼看军心动摇, 呵斥道:“当然是真的,这可是从文帝墓中出土的, 瑞文帝是瑞元帝最宠爱的女儿,甚至废掉太子传位给她,她墓中的地图怎么可能有假?”
这是有人开口道:“老大, 你怎么搞到这东西的,之前文帝墓被偷盗, 赵家人气疯了, 放话说要让盗墓的人付出代价。”
老大嗤笑一声, 得意道:“赵家人算个屁,还真以为现在是大瑞朝呢。”
一群人放肆大笑起来, 也是, 如今的赵家人不过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也不是当年威风赫赫的大瑞王朝了。
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史书上都把瑞元帝吹出花儿来了,临了还不是子孙不孝。”
“不过瑞元帝是不是有病,为什么把墓造在这种深山老林鸟不拉屎的地方?”
“瑞元帝是瑞山人, 死后葬在瑞山不奇怪。”
原来这群装备精良, 身材魁梧的男人, 干的居然是盗墓的行头。
谁都知道大瑞朝的墓之前, 随便一样东西掏出来都够一辈子吃的, 尤其是瑞元帝的墓从未被发现, 只要能找到,就算里头只有一口棺材,那也能卖出天价。
这世上的收藏家,就没有一个不想寻到瑞元帝墓的。
更别提瑞元帝身为大瑞朝的开国皇帝,打造出最为富强的大瑞王朝,在他统治时期大瑞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墓不可能没有陪葬品。
有了金钱的鼓励,一群盗墓贼继续吭哧吭哧往前走,谁知越走道路越是崎岖。
忽然,队伍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叫:“那是什么!”
老大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猛地给了那人一巴掌:“瞎叫唤什么,那就是一只大熊猫。”
众人定睛一看,可不是吗,靠在树后悠哉悠哉吃竹子的,不就是一只野生大熊猫。
大熊猫是大瑞朝的国兽,在瑞朝时期被保护的极好,繁衍生息不断,据说那时候野生熊猫遍地走。
等到大瑞覆灭,这片土地进入军阀割据的混乱之中,大熊猫才迎来第一次肆意捕杀,以至于等新国成立的时候,竟然被杀成了濒危物种。
一直到现在,野生大熊猫都极为少见。
老大意见,惊喜道:“这里有大熊猫,肯定距离瑞元帝的墓穴很近了,大家加把劲,等找到瑞元帝墓,咱后半辈子就能躺着数钱。”
欢呼声中,众人加快了脚步。
可事情却没有那么顺利,老大看着地图,只觉得分明到了墓穴的门口,偏偏却寻不到任何踪迹,几日下来,连他也觉得心浮气躁。
这时候忽然冒出一个声音:“老大,瑞元帝的墓真的存在吗,他会不会真的羽化登仙了?”
“让你少看点电视多读点书,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史书上都说了,瑞元帝无灵,他连灵师都不是,哪来的羽化登仙?”老大喝道。
就算是灵师,天地灵气衰竭之后的灵师,也就只能洒洒水,压根没啥大用处,还不如科技手段厉害,怎么可能羽化登仙?
那人却说:“可野史上记载说,瑞元帝继位有异象,成亲有异象,登基也有异象,他一生伴随着天地异象,且到了七十岁还童颜鹤发,婉如幼子。”
“大家都知道大瑞史书是被篡改过的,也许就是瑞元帝下令,让史官将自己是灵师的这一段抹去了呢?”
他越说越觉得是,话说:“如果瑞元帝真的成仙了,那他在人世间就不可能有坟墓,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老大见他动乱军心,骂道:“放你的狗屁,野史能当真吗,野史上还说瑞元帝是同性恋,跟科学启蒙人赵云倾是一对,你怎么不去信?”
“这,也不是不可能,史书上都说了,元帝圣眷云倾,曰:朕得云倾,此生大幸。”
老大气得要死,上去就是一脚:“就你会读书,读的什么劳什子野史。”
人打了,但路依旧没找到。
没法子,老大不得不提出:“大伙儿先别走了,停下来咱们盘一盘路。”
打开地图,简陋的地图上,赫然标注着一个特殊的点:“从地图看,瑞元帝墓在一个独立的山头上,两边都是悬崖,应该很显眼才对。”
“可是咱们一路走来,就没见到过两边都是悬崖的山头。”
“会不会那山头已经没了,不是说当年貘族战乱,灵力轰塌方了好几个山头,万一瑞元帝的墓穴就是其中之一呢?”
“不大可能,瑞元帝那样的人物,选择的地点绝不会轻易被破坏。”
这时候爱看野史的小伙子又冒出头来,说:“大哥,野史记载,瑞元帝七十,哀叹戚皇后与废太子晖先后离世,心生避世之念,携灵兽圆滚滚隐瑞山。”
“圆滚滚是大熊猫,大熊猫以前可是吃荤的,会不会瑞元帝死了之后,圆滚滚直接把他吃了?”
老大一口气没上来,骂道:“圆滚滚那是瑞元帝从小养到大的灵兽,灵兽你懂不懂,通人性,知好歹,它怎么可能吃了自己的主人。”
“没吃,那瑞元帝带着圆滚滚去了哪里,后面再也没有了记载,文帝派出大军寻找多年,也一直没找到瑞元帝的下落。”
小伙子摸着下巴,一脸深沉的说:“我知道了。”
老大忙问:“你知道什么?”
小伙子一拍手,说道:“真相只有一个,瑞元帝带着圆滚滚,找到了一个独立于世界的空间,专家们一直找不到圆滚滚的来源,只说来自大山,那这大山之后肯定有他们灵兽的大本营啊。”
老大呵呵一笑:“我真傻,还信了你的屁话。”
小伙子却继续说道:“你们看过貘族游记没有,那里头提过一件事,瑞元帝与貘族建交时期,进入了貘族的祖地,但期间失去了踪迹,貘族祖地里面肯定存在一个异次元空间。”
“小张,你这异次元说能不能停一停?”
“考古专家都把貘族祖地翻了个遍,那块地方地下都挖空了,除了几块大熊猫的石像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张却道:“那肯定是他们没挖对地方。”
忽然,老大一拍脑袋,拍得噼里啪啦响。
“老大,就算找不到墓你也不能这么打自己啊。”
老大却吼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貘族,对,问题一定出在那头大熊猫上。”
他飞快的摊开地图看起来:“文帝压根没找到瑞元帝在哪里,所以这地图根本就是假的。”
众人脸色一变,就听见老大继续说:“也不是假的,而是不准确,文帝当年没找到亲爹,所以把有可能的地方圈了出来。”
他拿出纸笔,迅速的将上面的一些标志连起来,很快,一个大圈圈出现在地图上。
“你们看到了什么?”
小张探出头,仔细一看,惊叫道:“貘族祖地,我猜的是对的!”
有人担心道:“可是貘族祖地那边都被掘地三尺了,考古兴师动众的都找不到,靠咱们几个人能找到吗?”
“是啊,当年瑞文帝可是亲女儿,还是皇帝,她都没找到,咱们能找到吗?
老大却露出一丝冷笑:“不,瑞元帝找到了。”
“老大,刚才不是你说没找到吗?”
老大看向小张:“野史记载,文帝末年下瑞山,曾消失三日乃归。”
“老大,你的意思是这三天,文帝就是去见瑞元帝了。”
“不能吧,当时瑞元帝得多大了,正常人能活这么久?”
“我就说瑞元帝是灵师,他一定成仙了。”
议论纷纷中,老大以瑞山城为中心,又画出来一个圈,两个圈重叠在一起,与原本他们猜测的,貘族附近的范围相差极大。
老大涂黑了这一块地方:“走,我们去这里。”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重叠区域,但遍寻无果。
老大的目光落到那只一直靠在树后吃竹子,一点都不怕人的大熊猫身上,眯起了眼睛。
【午间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突发新闻,瑞山城外大熊猫自然保护区,有七名男子涉嫌偷猎,但在山中吸入大量瘴气,产生幻觉。
获救后,男子表明他们是一群盗墓团伙,正在寻找瑞元帝墓,失败后见到野生大熊猫所以心生歹意。
在幻觉下,男子等以为找到了瑞元帝墓,将一堆大熊猫粪球辛辛苦苦的搬到了瑞山脚下。最后被巡逻员发现得救。
官方警示:瑞山多瘴气,山中蘑菇会产生致幻孢子,请勿私自进山。
另外提示,猎捕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需付刑事责任。】
警察局中,老大口口声声喊着:“我找到瑞元帝墓了,就在那里,还有一只比两层楼还要高还要大的大熊猫,肯定就是瑞元帝养的灵兽圆滚滚,它还没死。”
“那可是瑞元帝墓,我要发财了哈哈哈!”
警察见他状若疯狂的模样,吐槽道:“得,又疯了一个。”
“新闻上千交代万嘱咐瑞山里头有瘴气,这些人偏不信邪。”
“还瑞元帝墓,正史上都写了瑞元帝死后行火葬,撒落瑞山,还有个屁墓。”
“大概是野史看多了。”
“史书都写了圆滚滚体型娇小,还两米高,他们是吃了多少毒蘑菇?”
“哎,盗墓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群傻子。”
议论声音中,恍惚之间似有一声叹息。
【史书-瑞元帝
元帝禅位,末年哀叹戚皇后与废太子晖早亡,避世而居,不见外人。
死前,元帝嘱文帝:火葬吾身,还于天地。】
【野史-瑞元帝
元帝禅位,末年哀叹戚皇后与废太子晖早亡,避世瑞山,不见外人。
后一年,元帝深觉俗世繁琐,行假死遁。
文帝思父,屡次下瑞山,元帝避而不见。
文帝末年,最后一次下瑞山,消失三日乃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