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50
作品:《别人科举我科学》 第141章 舆论战
从宫中离开, 几位阁老的脸色都十分凝重,几人对视一眼,都暗叹了一口气。
作为先帝遗臣, 两朝元老,陈阁老年事已高,原本该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奈何皇帝上位之后一番骚操作, 留下一堆的烂摊子, 急需陈阁老这般有名声地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留下来主持大局,便将他告老还乡的折子留中不发。
为了让这位老臣为自己所用,皇帝大手一挥,让陈阁老的嫡出孙女入宫为妃, 大肆宠爱。
如此这般, 陈阁老如芒在背,却见儿子孙子欢喜异常, 他长叹一声, 到底不再提告老一事, 留下来为皇帝安定朝堂。
朝廷能有今日安稳,与陈阁老殚精竭力的付出分不开。
可是今日, 这位年近花甲的老臣, 再一次因为皇帝的疯狂而心生退意。
回到家中,陈阁老面露疲倦, 走进书房坐下来便沉默不语。
陈侍郎乃陈阁老长子, 也是如今宫中陈贵妃的亲爹, 他匆匆赶来, 瞧见陈阁老脸色不好, 开口问道:“爹,可是陛下吩咐了什么难办的事情?”
陈阁老长叹一口气:“陛下要发兵攻打瑞山。”
“什么?”陈侍郎一听,也是大吃一惊。
即使他官职不高,但也知道朝廷如今四面楚歌,不提蒙王和瑞山王犯上作乱,只看各地指挥使拒不进京,便是极为棘手的事情。
再者,国库空虚,皇帝手中无兵无人无权,空有名头靠皇灵院镇着而已,哪里是能长途跋涉攻打蒸蒸日上的瑞山城的。
陈侍郎皱眉说道:“这……恐怕连粮草和大军都凑不齐吧?陛下怎么想的?”
陈阁老冷笑一声:“陛下只要瑞山王赵怀首级,哪里会管别人死活。”
陈侍郎叹了口气,打量着亲爹的脸色,又说道:“蛮族十万大军都拿不下瑞山城,爹,陛下正在气头上,过几日说不定就会改了心思。”
陈阁老却揉了揉发疼的脑门,说了一句:“传闻瑞山王大败蛮族十万大军,但实际上蛮族才多少人,主力军被坑杀在坟林,瑞山那边能有两三万就不错了。”
陈侍郎满脸苦涩:“可就算两三万,朝廷打得过吗?”
他心底想问的是,让谁去打,曹错如今还停留在淮北,几道圣旨下去一动不动。
忽然,他神色微微一变,试探着问道:“爹,陛下会不会想再现坟林坑杀?”
若再有陨星落日,直接砸在瑞山营中,那朝廷倒是能不战而胜。
谁知陈阁老冷冷的瞪着他,大骂道:“蠢货。”
陈侍郎不知他为何忽然大怒,却也不敢反驳:“是是是,儿子短视,坟林坑杀太过凶残,有伤天和。”
陈阁老心底更为失望,他担心的是有伤天和吗,他担心的是坟林坑杀之后,皇帝与皇灵院再无大动作,可见这般逆天之举代价非凡,绝不是可以肆意为之的。
如今蒙王和瑞山王为何不敢有大动作,各地指挥使为何对朝廷这般忌惮,只敢阳奉阴违,看的还不是皇灵院的厉害。
皇帝与皇灵院、蒙王与瑞山王、各地手握重兵的地方大员,三足鼎立才将将安稳。
这种互相提防,互相牵制的状态,却是极为不稳的,稍有不慎便会失衡。
陈阁老没想到的是,皇帝不想着收揽各地大员,反倒是将目标放在了瑞山城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上。
陈侍郎见他脸色阴沉,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又讨好笑道:“爹,左右咱家是文官,就算打起来也用不着上前线,再说了,瑞山王再厉害,难不成真的能造反成功不成?”
陈阁老却冷笑道:“□□建立大周之前,也不过是一地指挥使。”
陈侍郎脸色一变。
陈阁老叹了口气,又说道:“瑞山王手中兵马有限,不占大义,他要造反也得看各路神佛能不能同意,京城还能一时无忧。”
说到底周帝还是正统,即使他上位之后翻脸无情,但只要他名正言顺,赵怀想夺走地位就不容易,各地掌握兵权的人可不会轻易答应。
陈侍郎心底稍安,笑道:“是啊,陛下虽——荒唐了一些,但到底也没弄得民不聊生,瑞山王想造反也难。”
他又试探着提起另一件事:“爹,宫中陈贵妃传来消息,说已经有孕三月,太医把脉都说一定是个男胎。”
陈阁老脸色微微一变。
陈侍郎继续说道:“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多有夭折,如今大皇子已死,皇后被废,爹,这正是我们陈家的大好机会。”
陈阁老抬头,便能瞧见儿子眼底的雄心野望。
陈侍郎忽然伸手握住阁老的手,一字一句的说:“爹,陛下不得人心,对我陈家而言何尝不是机会,爹您位高权重,怎么就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即使是陈阁老听见这话,心头也是一阵狂跳,心想若是没有了皇帝,他扶持一个襁褓之子对大周更为有力。
父子俩正做着美梦,忽然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侍郎恼怒道:“书房重地,何事打扰?”
外头传来亲信的声音:“阁老,大人,属下有要事来报。”
陈阁老止住他的话:“先进来说话。”
等人一进来,陈侍郎便冷笑道:“你最好有了不得的事情。”
亲信冷汗涔涔,低头道:“阁老,有瑞山密信。”
陈阁老一听,连忙接过信件看了起来,谁知这一看便是脸色大变。
等看完短短的一封信,陈阁老脸色阴沉如墨,将信件递给儿子:“你也好好看看。”
陈侍郎接过去,一目十行的扫过,也是大惊失色:“这,这是真的吗?”
“不可能,如果是真的,我们在京城扎根多年,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谁知陈阁老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皇灵院从大周各地选拔灵师,历来如此,且人人都知道灵师入皇灵院后,折损极高。”
这也是为什么在京城附近,但凡家里有灵师的都想参加科举,而不是被选拔进入皇灵院。
陈侍郎却吓得满头大汗:“可信上说皇灵院不顾□□遗志,抽皇室之血启用灵器,以灵师性命为焚,才发动了坟林坑杀……这怎么可能……”
下一刻,他却见亲爹微微合上双眼。
陈侍郎大惊失色,连声追问:“爹,这难道都是真的,皇灵院真的在用天底下灵师的性命,在填补那永远塞不满的窟窿!”
“就算皇灵院不在乎灵师的性命,可皇族之血呢,那可都是皇室血脉,是皇帝的亲生儿女?虎毒不食子啊!”
陈侍郎不敢置信,喊道:“就算灵师一事是真的,皇族一事也肯定是造谣污蔑。”
陈阁老却没有这么乐观:“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但如今想来,马皇后被废,马家被诛,确实诡异的很。”
“再者,皇帝登基之时,膝下已有不少子嗣,即使后宫之中斗争残酷,可也不至于全部夭折,此事蹊跷的很。”
陈侍郎脸色惨白:“爹,您的意思是,皇帝真的丧心病狂至此,拿自己的亲生骨肉作为牲畜献祭?”
“那,那陈贵妃与未来的皇子……”
陈阁老显然也想到了此事,皇帝子嗣全部夭折后,朝廷不是不担心,但很快后宫便频频传出好消息,这才无人再说什么。
可是现在,他不由怀疑那些龙子龙孙真的是夭折吗?
陈侍郎还带着几分挣扎,说道:“爹,也许是瑞山王赵怀想造反,心知自己不占大义,便造谣污蔑陛下,好抢占民心。”
“对,一定是这样。”
陈阁老眉头一皱,喝问道:“说,这消息从何而来?”
亲信低下头:“消息从瑞山城中传来,瑞山城中已经人人知道,且以极快的速度散播,如今恐怕平川青州之地也人人知晓,人人议论。”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般朝廷秘闻自然传播速度极快。
陈阁老眯了眯眼睛,暗道这里头要是没有赵怀的手笔,他是不相信的,问题是这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几乎是一夜之间,周帝残杀灵师,献祭亲生骨肉的传言,便在京城开了花。
一时间人人震惊,百姓们更是心生畏惧,而那些家中有灵师的人家更是害怕,生怕第二天家人就被带走焚血了。
若说坟林坑杀的凶狠,只让百姓害怕畏惧,认为新帝不如先帝仁慈,是个冷血无情的君主,那么这一次焚血一事发酵,却让百姓们将他视作魔鬼。
不只是百姓,达官显贵文武百官们也是震惊不已,心底不信,但一查却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对皇帝心生惧意。
普通百姓和官员只是害怕,那些家中曾有灵师进入皇灵院,却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家,却在一瞬间爆发出怨恨来。
原来他们的家人并非战死,也非修炼走火入魔,而是被皇家,被皇灵院拿来当做焚烧炉子的炭,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当做炉火一般焚烧殆尽了!
仇恨和对亲人的思念,让他们冲破了恐惧的束缚。
八月十五,中秋圆月之日。
京城有数百人围在宫门口,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绝不会想到,距离上一次陆远涛敲响之后,再一次被敲响,却是一把针对大周皇室的利刃。
“草民誓死,只求陛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还我公道!”“还我公道!”“还我公道!”
愤怒的嘶吼,悲痛欲绝的哭泣,穿透宫门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一脚踹翻了进来禀报之人,冷笑道:“公道?一群蝼蚁也敢跟朕求公道!”
“什么叫公道,这是秦家的江山,是我大周的江山,朕的话就是公道!”
“来人,去把他们统统抓起来杀了,谁敢再多说一个字全部该死!”
皇帝癫狂的状态看在一群朝臣的眼中,让他们心底越发沉重。
陈阁老忽然出列:“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灵院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百姓在有心之人的误导下对它有所误解,也是能够理解。”
这话让皇帝脸色一冷,咬牙切齿的骂道:“赵怀,一定是这小贱种,该死,当年父皇就不该妇人之仁,放任他们母子回到瑞山,现如今养虎为患!”
“可恨这母子不知感恩,竟用这般下作手段污蔑,实在是该死!”
“等朕攻打瑞山那一日,定要将赵怀小儿头颅斩下挂在城头,让天下人好好瞧瞧,朕还要将德川那老妇贬为军妓,让她好好尝尝求死不能的滋味。”
朝臣们微微垂首,不敢去看皇帝状若疯狂的模样,更不敢相信这怨毒下作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帝皇之口。
陈阁老也是微微皱眉,却还是开口劝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皇帝冷笑道:“朕不是说了,不过是几个无灵者罢了,直接抓起来投入地牢严刑拷打,朕怀疑他们都是瑞山派来的细作!”
陈阁老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
“如今宫门口已经闹开了,强行镇压只会对陛下更为不利。”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在宫门口胡作非为,岂不是更伤皇室颜面?”皇帝怒道。
陈阁老忽然提议道:“陛下,其实要解决此事很简单。”
“瑞山王竟敢造谣陛下弑杀亲子,谁不知道几位皇子和公主都是生病夭折,当时陛下备洞欲绝,臣等都看在眼中。”
皇帝眼神一闪,冷笑道:“这帮愚民知道什么,竟信了那些胡言乱语。”
陈阁老继续说道:“至此,不如请出废后马氏,让她亲口在百姓面前说出真相,马氏是大皇子的母亲,曾经还是一国之后,她的话比谁都可信。”
皇帝眉头一皱,冷冷的看向陈阁老。
陈阁老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镇定如常的模样,
皇帝眼神一闪,暗道陈阁老的孙女还在后宫,而且已经有孕,显然不可能与瑞山王同流合污。
只是废后马氏……
皇帝冷冷说道:“废后马氏在大皇子夭折后边乱了心智,整日里疯疯癫癫,要让她出面恐怕很难。”
陈阁老一听这话,心底又是一沉,叹气道:“原本这该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废后马氏出面,不但能击碎谣言,更能证明瑞山王狼子野心,肆意污蔑皇室。”
这话让皇帝眼神微微闪烁。
立刻便有人响应陈阁老的话,纷纷提议让废后出面,证明皇子夭折只是意外,皇帝承受丧子之痛还得被瑞山污蔑,瑞山王实在是居心叵测。
皇帝并未发现,跳出来支持陈阁老的这些人并非全是陈氏派系,但他们之间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默契。
文人的嘴说得天花乱坠,似乎只要废后马氏出现,一切谣言就会不攻自破,皇帝翻身变成受害者,占据舆论的制高点。
皇帝也忍不住心动起来:“好……”
“来人,去让废后马氏收拾一下,上宫墙自诉。”
话音一落,陈阁老眼神微黯。
在等待的时候,陈侍郎蹭到亲爹身边,低声问道:“爹,陛下愿意让废后出面,那是不是证明一切传言都是假的?”
陈阁老只说:“希望如此吧。”
随即,他的眼睛看向那几个响应自己,支持让废后出面的官员,却见他们各自窃窃私语,似乎也只是为了弄清楚真相。
但是不知为何,陈阁老那颗撑过两朝,坚韧不拔的心脏,却忐忑不安起来。
废后马氏来的很快,大概是简单的梳妆打扮过,马氏看着还算干净,却也跟去年除夕宴上的皇后娘娘天差地别。
她容貌憔悴,曾经的红颜化为枯骨,憔悴的像一幅走动的骷髅,神色木讷中带着死气沉沉,只有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让人看了心悸。
出发之前,皇帝一把拽住废后马氏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记住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曜儿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废后马氏身体微微一颤。
皇帝松开她的手,叹气道:“曜儿早逝,皇后因此悲痛欲绝,朕也是不得已才会废后,没想到瑞山王手段下作,这是在往一位母亲的伤口上撒盐。”
这番唱作倒是有几分曾经太子的影子。
陈阁老陪着皇后一步步踏上宫墙,巍峨的宫墙上,依稀可见宫门口蚂蚁一般的人群。
忽然,废后停下脚步。
陈阁老倒是显得恭敬:“娘娘,可需人搀扶?”
废后却忽然笑了起来,转头看着这位元老:“陈阁老,陈贵妃还能开心七个月。”
陈阁老心底咯噔一下。
废后却已经不顾他的神色,缓缓踏上了城墙。
陈阁老连忙快步追上去,低声说道:“娘娘,你该知道大皇子的生死就在陛下一念之间,马勋的性命也在陛下手中。”
“就算为了大周,为马家能留下一条血脉,娘娘也该慎言。”
废后凄然一笑:“秦家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在出发之前,皇帝便差人告诉她,马勋与大皇子已经被抓捕回京。
皇帝承诺,只要她隐瞒真相,说出他要的那番话,马勋与大皇子便能留下一条性命。
可惜,皇帝一定不会知道,在他自认为完全掌控的宫廷之中,早有人将事实真相送到了她的面前,可笑的是,皇帝还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陈阁老眉头紧锁,这几日他苦思冥想,到底还是不忍受放心现在的一切。
当然,陈贵妃有孕,很可能生下活着的皇长子,皇帝话里话外要将他立为太子,也是让陈阁老犹豫不定的原因之一。
再者,陈侍郎说得对,他们陈家扎根在大周,在京城,别人可以投奔瑞山王,他们陈家却无路可走,只得一条路走到黑。
因此,陈阁老无视真相,只想先把当前的难关渡过。
至于以后,若事情是真的,等陈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落地,陈家大可以联合朝臣宫变,变旧帝于新君。
所以,大周现在还不能倒下!
废后马氏已经站在了城墙之上,低头俯视着呐喊之人。
“肃静!”
“污蔑皇室之言,废后马氏愿以证清白。”
侍卫怒喝之下,宫门口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城墙上的女子。
质疑的声音之中,废后马氏微微扯开嘴角。
“本宫今日登上宫墙,只为陛下所托,也为吾儿曜儿生死。”
“听闻京城有传言,说曜儿死于皇灵院焚血禁术,本宫听了只觉得可笑。”
一时之间,不少人心底开始犹豫:“难道真的只是谣言?”
“皇帝能狠心杀亲生骨肉,难道皇后也愿意?”
“她都被废了,马家也没了,没必要再为皇室说谎吧?”
听到这里,陈阁老微微松了口气,暗道陛下手里的把柄还是能死死的控制废后。
谁知下一刻,废后大笑起来,声音凄然啼血:“有本宫在一日,谁也不能伤害我的曜儿。”
“曜儿没死,那一日本宫窥破他的父皇,大周的皇帝冷血无情,比禽兽不如,为了辖制蒙王与瑞山王,他竟然与蛮族勾结。”
城墙上下都是一片哗然。
“快拉住她!”陈阁老一声怒吼。
废后却猛地推开侍卫,嘶吼道:“人人都以为是韩王太妃勾结蛮族,才引得大周内忧外患,皇帝坟林坑杀虽然冷血,却挡住了蛮族铁骑。”
“错,大错特错。”
“真正与蛮族勾结,卖国求荣之人,正是大周的皇帝。”
“他早已经疯了,跟皇灵院那些灵师一起疯了,京城的传言都是真的,皇灵院根本没有天赋高强到坑杀的灵师,他们用的是皇室子孙的血肉,用的是无数灵师的性命。”
“马氏,你疯了吗?”陈阁老怒吼道。
废后马氏疯癫的笑着:“我是疯了,在知道我的夫君,一国的皇帝,竟然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做牲畜,用来施展禁术的那一日,我就已经疯了。”
“真是可笑,大周的皇帝只因为忌惮藩王,便能引狼入室,才能本领不如人,便要用子嗣血肉来补,这个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陈阁老大喊道:“大皇子夭折,废后马氏早就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他无法想象这番话传出去之后,会对大周带来多大的打击。
陈阁老一时有些后悔,为什么会让废后马氏出来作证,如今却是自寻死路。
废后却已经爬上了宫墙,冷笑道:“阁老,你错了。”
“本宫的曜儿没死,吾兄马勋携曜儿投奔瑞山王,迟早有一日,我儿会回到这个地方,为本宫报仇雪恨。”
“快,拉住她!”
但此时阻止却已经太迟了,废后马氏从宫墙上一跃而下,轰然巨响,血色蔓延。
这个可悲可怜的女人,用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第142章 焚血之乱
“死, 死了——”
“阁老,现在怎么办?”
迎着他们的视线, 陈阁老一时有些懊悔,不该自作聪明拉出废后马氏当挡箭牌,这倒还不如任由皇帝简单粗暴的把人打杀了。
不对,陈阁老如今再看这件事,只觉得处处都有瑞山王的影子,是那迅速传播的谣言,还有附和他提议的朝臣, 亦或者是在重重看守之中,却依旧得到大皇子消息的皇后。
在今日之前, 就连陈阁老都不知道青州马勋居然带着大皇子投奔瑞山王了!
很快,城墙之下的无灵者们躁动起来:
“当初勾结蛮族的竟是皇帝!”
“焚血是真的, 屠杀骨肉也是真的!”
“他不是皇帝,他是魔鬼!”
眼看无灵者们四散逃窜, 陈阁老厉声喝道:“快,快拦住他们。”
不能让废后马氏将这谣言落实,这是陈阁老如今唯一的想法。
侍卫一动,立刻有人大喊起来:“他们想杀人灭口, 快逃!”
场面越发混乱, 陈阁老站在城头之上, 能看见蔓延的血色和惊慌的人群,更知道即使拦住了这些人, 今日这场闹剧只怕也无法善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真是个废物, 这般小事都处理不好。”
一个冰冷, 如同毒蛇一般的声音响起, 陈阁老猛然回头,却见一袭红衣的三皇子缓步而来。
作为两朝元老,陈阁老对这位一度十分受宠,几乎能够与当时的太子争夺皇位的皇子,自然是熟悉无比的。
但正因为熟悉,这一刻他迅速的察觉眼前之人看似三皇子,却并不是三皇子。
蓦然,三皇子的眼睛从他身上掠过,冰冷而无情。
陈阁老下意识的避开他视线,心底一阵动摇,再抬头,却只瞧见那红色的背影。
“君门羽林万猛士,恶若哮虎子所监。①”
陈阁老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只见城墙之下,那些犯上作乱围坐在宫门口的无灵者们,忽然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的牵扯。
灵师与无灵者的区别,在这一刻彰显斐然。
他们拼命挣扎,在秦祗的眼底却宛如蝼蚁,弹指刹那,便能收取所有人的性命,一个也无法逃脱,所有的一切终结在那惊恐睁大的眼底。
一切结束之后,才有侍卫颤颤巍巍的上前检查,颤抖着禀告:“都,都死了。”
那惨烈的死状,看得侍卫也心惊胆战,不敢多看城墙上那红衣男人一眼。
陈阁老这才意识到来的人是谁,连忙行礼。
谁知还未等他弯腰,便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阁老莫非是活得太久,多了这些心慈手软的坏毛病。”
陈阁老只觉得浑身冰冷,明明是三皇子的面孔和声音,但这身红衣,这句话,这说话的腔调,却让他想起先王未死时见过的那个人。
陈阁老强忍住不露出丝毫异样:“老臣参见院长,老臣无能,劳烦院长出面……”
秦祗却冷笑打断他的话:“本尊不喜欢听废话。”
“去把烂摊子收拾了,要怎么做不需要本尊告诉你吧?”
在皇帝面前游刃有余,甚至还能牵着皇帝鼻子走的陈阁老,这时候毫无招架之力,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陈阁老甚至躬身在那里,不敢随意抬头。
秦祗从他身边走过,忽然停了下来,嗤笑道:“阁老,本尊是谁,你心中有数就好。”
一直到秦祗扬长而去,陈阁老才敢擦去额头冷汗,眼神复杂沉凝。
陈侍郎匆匆赶来的时候,便瞧见宫门口被血洗的场景,遍地都是尸体。
他吓了一大跳,再见亲爹脸色蜡黄的模样,连忙搀扶住他:“爹,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阁老却没心思与他细说,只摇了摇头,口中喃喃说道:“竟然是他,他居然还活着。”
陈侍郎忙追问:“谁还活着?”
陈阁老却不肯再提,甚至回家之后对亲儿子道:“以后不可再与宫中贵妃联系。”
陈侍郎不明所以,皱眉问道:“爹,贵妃有孕,正是需要陈家支持的时候,为何不能与她联系?”
“再者,陛下不是私下与您承诺,只要贵妃诞育龙子,便要封她为后,封陈家的外孙为太子?难道爹是怕陛下因为今日之事迁怒?”
陈阁老却是一巴掌下去,低喝道:“闭嘴,你若是不想陈家步马家后尘,就断了这念头。”
陈侍郎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瞧见亲爹难看的脸色,却也不敢在这当头再说什么。
他哪里知道陈阁老此时心底的恐惧和担忧。
皇帝是个疯子,他尚且还能想到让孙女生下龙嗣,取而代之,让陈家更上一层楼。
可皇灵院那人,却让陈阁老连反抗的念头都消失了。
当年先帝登基之时,他便已经知道皇灵院中那人是如何的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那人早已命丧黄泉,谁知他竟然还活着。
怪不得,怪不得坟林坑杀能成功。
陈阁老眼底神色变幻,最后叹了口气:“如此看来,皇帝虽疯,有他护着,帝位倒是能保安然无恙。”
【哀帝七年,瑞山王赵怀挟大皇子发难,谴皇室焚血禁术。
数千无灵者围坐宫门,请哀帝还民公道。
废后马氏于宫墙诉哀帝之罪,勾结蛮族,弑杀亲子,乃坠楼自绝。
皇灵祗现身,屠戮无灵者,封锁民怨。
史称——焚血之乱。】
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焚血之乱,此刻却草草结束。
秦祗的手段比皇帝更为血腥残酷,一瞬间抽走了无数人性命,将这场因谣言而起的动乱彻底终结。
随后,皇帝派出鹰犬,在民间大肆抓捕议论此事的灵师和无灵者,但凡被抓到把柄的都会下狱重罚,一时间人心惶惶,却无人再敢明面上反抗和议论。
皇帝还不满意,下令民间百姓相互揭发,否则亲友邻居有罪,便要株连十族,越发惹得京城内状况百出。
甚至还发生妇人在屋内私语几句,结果被邻居告发,一家人全部诛杀的事情。
京城原本是大周最为繁华鼎盛之地,如今却常有百姓想方设法的找办法离开京城,只为躲避朝廷鹰犬的欺压。
一首民谣传颂,更能体现哀帝末年的京城之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②
肆意滥杀,防民之口的害处,文武百官比谁都知道,但他们敢怒不敢言。
朝堂之上,龙椅之侧,竟公然摆上了另一张椅子,红衣男子坐在其上。
大周开朝时期,□□皇帝建立皇灵院,是为了让皇家更好更直接的掌管灵师,一直以来皇灵院院长出自皇室,但决不能干涉朝政。
老祖宗的规矩破了。
而胆敢提出异议的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那身穿红衣的灵师拖下去,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至此,再无一人敢反对秦祗。
谁都能看出秦祗对皇帝毫无敬意,凌驾于皇权之上,偏偏皇帝不以为意,甚至看着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的模样沾沾自喜。
周帝脸颊透着奇异的红晕,连声说道:“陈阁老那老废物还说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同意朕铁血镇压,瞧瞧,瞧瞧,这些无灵者就是骨头贱,让他们见识朕的厉害,看他们还敢不敢妄议皇家大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屠杀平民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觉得方便了事。
秦祗在旁听着,淡淡说道:“皇帝今日手段,倒是有先祖之风。”
皇帝惊喜的看着他。
秦祗又说道:“当年你父王便是过于妇人之仁,这也不敢,那也不能,拖拖拉拉以至于养虎为患。”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皇灵院也是左右受制,先帝好面子,想要当一个仁慈的明君,若不是后来有求于皇灵院,他这幅身体都弄不来。
秦祗眯了眯眼睛,看着皇帝的眼神都慈爱了一些,蠢货好啊,蠢货才听话。
果然,他一提,皇帝便接着说:“对,若不是父王当年放任瑞山王母子回去,朕今日哪来这样的麻烦!”
一想到几次下手,瑞山王却能一一避开还活蹦乱跳的,皇帝也是咬牙切齿,怒道:“赵怀这小子实在可恨。”
“哼,他以为靠几句流言蜚语,靠那些无灵者就能扳倒朕,太天真了。”
“果然是长于妇人手的贱种,只会这些下作手段。”
皇帝喋喋不休的咒骂让秦祗觉得无聊和厌烦,他索性起身道:“皇帝,不听话的大臣本尊可以帮你调)(教,但本尊可没耐心一直帮你收拾烂摊子。”
皇帝忙道:“朕已经下令让各地指挥使进京……这次,他们只能答应。”
秦祗大约知道他做了什么,点了点头,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皇帝在他面前不敢反抗,人一走,倒是将身边伺候的太监打了个半死出气。
而此刻,调令三军的号令从京城快马加鞭而出。
曹错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赶赴淮北之后,就直接停留在淮北不走了,淮北是他的家乡,即使明眼人都知道差错在做什么,但他有兵在手,淮北的父母官也得让他三分。
谣言比京城的信使来的更快。
曹错在听闻焚血之乱后,也是大为震惊,招来部下问道:“你们说焚血禁术是真是假?”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道:“瑞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有貌似马勋和大皇子模样的人出没瑞山王府。”
“青州那边也古怪的很,马勋确实长时间不露面,且驻军少了不少人。”
“废后马氏与瑞山王并无私交,总不可能为瑞山做到这般程度。”
听着便知道,他们心底都倾向于皇帝做得出这些事情。
曹错焦躁不安的在屋内转了几圈,他跟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不同,如此担忧并非为了牺牲的灵师和皇室血脉。
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刀没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算疼,曹错真正担心的是,此事败露,皇帝如何能忍。
皇帝忍不了,要动瑞山王,那还不得用到他们。
曹错皱眉道:“陛下恐怕很快就会下令讨伐瑞山王。”
底下人忙道:“焚血弑子不是小罪,如今周帝声名狼藉,那大人抗旨不尊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反倒是不必如以前那般费心周旋。”
曹错一听,眼神明灭不定,半晌才道:“你们说的不错。”
“并非我曹某人背信弃义,实在是周帝焚血弑子,不堪为一国之君,曹某抗旨不尊是为了黎明百姓、家国大义。”
部下们纷纷点头应是。
就在这时候,皇帝诏令送到。
一时间众人脸上还有异样的兴奋,在灯光辉映之下显得越发诡异古怪。
被引进来的使者一进来,只觉得自己掉入虎穴狼窝。
曹错不等使者开口,便痛心疾首的骂道:“曹某一心效忠大周,没想到陛下身侧有奸佞,居然在他们怂恿下犯下大错,焚血禁术乃是□□皇帝明令禁止,抗旨不尊乃为不肖子孙。弑杀亲生骨肉更是畜生不如,曹某听闻此事,痛心疾首,曹某辜负了先帝一番嘱托,让陛下走上了错路啊!”
唱作俱佳的姿态,看得欢场伶人都自愧不如。
使者张了张嘴,明白曹指挥使言下之意,就是皇帝身边有奸佞,他为了大周基业也不可能再听令了。
他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断曹错的表演,一直到告一段落,才干巴巴的说道:“曹指挥使,陛下有令,请曹指挥使看完圣旨再说话。”
不知为何,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曹错心头一跳,竟没直接接过圣旨。
部下察觉曹错神色不对,忙献殷勤:“大人,不如让属下来读圣旨?”
使者忙道:“陛下说,这封圣旨只有曹指挥使能看。”
部下冷笑道:“莫非上面涂了毒药不成?”
曹错却已经伸出手接过,犹豫着想要打开,圣旨上用了牛骨,压在手中沉甸甸的,似乎重愈千金。
“大人,还得小心为上。”部下自以为看懂了他的心思。
曹错皱了皱眉头,还是伸手打开了圣旨,下一刻,曹错却像是在圣旨上见了鬼一般,脸色大变,惊恐不已。
“大人?”部下担忧的唤道。
曹错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合上了圣旨,死死的拽在手中。
他盯着使者的双眼发红,似乎下一刻便要择人而噬,周围部下更是手握利刃,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要将那使者五马分尸。
但是很快,曹错便收敛了情绪,淡淡说道:“你回去禀告陛下,曹错一身忠君,绝无不臣之心。”
部下们脸色齐齐一边,等使者退出去,他们面面相觑,试探着问道:“大人,您这是想稳住周帝,以免横生枝节吗?”
曹错嘴角抽搐了两下,沉声说道:“陛下虽被奸佞迷了眼,但曹某总归是大周臣子,不可大逆不道。”
听了这话,周围的部下们都傻了眼,暗道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使者进来之前还一副要自立为王,与周帝决裂的架势,这就变了?
众人纷纷揣测着圣旨里头到底写了什么,莫非是曹错的大把柄?
曹错却已经不耐烦的吼道:“行了,都退出去吧,此事以后再议。”
到了外头,有两个交好的部下嘀咕起来:“你说曹大人为何忽然变了心思,难不成真有什么把柄落到周帝手中了?”
“那得是多大的把柄,才让大人放弃现在的一切,回去给那皇帝卖命?”
“是啊,我也想不通,当初大人为了逃出京城,可是连曹夫人和几个儿子都扔下不管了。”
部下们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让曹错前后大变的,正是当初他为了逃出京城,丢在京城不管的妻儿。
曹错猛地摊开手,只见他的手掌之上,一个诡异的图案若隐若现。
方才的圣旨之上只有一句话:汝愿领教焚血禁术?
一股刺痛从图案上传递而来,那是来自于血液的吞噬之力,让曹错忍不住栽倒在地,痛呼出声。
“大人,您没事吧?”外头传来询问声音。
曹错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异样,忍痛喊道:“没事。”
皇帝用这一招告诉他,焚血之术不是闹着玩的。
曹错此时是真的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以防万一就留下妻儿作为掩护,以保证自己顺利逃离京城。
那时候他只觉得老婆可以再娶,儿子也可以再生,殊不知这几个孩子落到皇帝手中,却成了制胜法宝!
“焚血禁术……该死的焚血禁术!”
平生以来第一次,曹错对灵师的存在感到了憎恶。
同样的事情在大周各个军营中不断发生,几日之后,众人惊讶的发现,原本因为周帝滥用焚血禁术,不惜弑杀亲子,而流露出造反之意的各地大使,竟然都变了心思。
只要有血脉亲人留在京城,这些人便逃脱不了皇帝的控制。
焚血之术,何其可怕。
看见那一封封请罪的奏折,皇帝才觉得痛快许多,却尤且不满:“可惜弄不到蒙王子嗣,否则朕要他生,他能生,要他死,他就得死。”
至于瑞山王,瑞山王与瑞山太妃都是秦家血脉,可皇室之中如今只剩下皇帝和秦祗流淌着秦家的血液,竟是无人可用。
皇帝阴鸷的笑着:“再等等,等那几个小崽子生下来,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当舆论慢慢开始发酵的时候,赵怀处理完公务,站在楼上望着远处放松视线。
陆池照旧守在他身边,见状提议道:“殿下可要下去走走?”
赵怀忽然问道:“你看那边院子里蹲在属下的,是不是大皇子?”
陆池往那边看去,赵怀办公的这栋楼位置极好,就是当初他大婚之夜拉着戚玫看电网的那一栋,楼高,且能将整个瑞山王府收入眼中。
隔了一个院子,陆池果然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蹲在一颗大树下:“看身形很像。”
除了大皇子,瑞山王府里也不会再有一个孩子无所事事的闲逛。
青州刺史马勋投奔后,赵怀将大皇子留在王府内养病,马勋则放到了马汉底下。
赵怀想了想,便带着陆池走向那个院子,一走进去,果然看见大皇子正蹲在树下挖坑,似乎在玩蚂蚁。
一听见脚步声,大皇子受惊一般的跳起来,下意识的将棍子放到了身后。
赵怀看了眼地上的蚂蚁洞,笑着问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伺候你的下人呢?”
大皇子低下头,喏喏说道:“我,我喜欢清净。”
赵怀走近了一些,见他养了一段时间后面色红润了些,看着不像是下人懈怠,才点头道:“表弟在王府住了一段时日,可还习惯?”
大皇子依旧低着头说:“习惯的,都挺好的。”
赵怀微微挑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既然本王说了会照顾你,就不会亏待了你,表弟不必如此紧张。”
大皇子不知道信了这话没有,依旧用后脑袋对着赵怀。
赵怀也没有哄孩子的心情,便知嘱咐道:“若是有哪里不习惯的,尽管告诉管家,若有下人敢轻慢你,表哥会帮你做主。”
既然留下了大皇子,赵怀也不会苛待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即使他要用这个孩子作筏子。
交代了几句,赵怀便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瞬间,大皇子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表,表哥。”
他说话磕磕巴巴的,看得出来十分紧张,拽着衣角的手指都在发白。
赵怀耐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大皇子猛然抬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曜儿……曜儿想问表哥,我母妃她还活着吗?”
秦曜言语之间流露出对马皇后深深的母子之情,倒是让赵怀恍惚了一下,瞬间想到当年自己与瑞山太妃相依为命的日子。
赵怀的神色更为柔和,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只说:“我会派人查探。”
秦曜抿了抿嘴巴,紧张异常:“表哥,我们时候能去京城?”
赵怀哑然,却见秦曜继续说道,“表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快些去京城,我怕父皇容不下母妃。”
这番话让赵怀一时心情复杂,他无法保证,只得说:“会有那一日的。”
秦曜看着他,说道:“我相信表哥。”
此时他们都不知道,马皇后已经跳楼自绝,而她死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瑞山城。
第143章 问心无愧
双王联姻后, 戚顾又在瑞山城停留了半个月,这才带着瑞山王借出的粮食回到蒙地。
出发的时候, 戚顾一心惦记着妹妹和借粮一事,无心观察,可等从瑞山城回来,戚顾却无法忽视两地的天差地别。
蒙王府在蒙地经营百年,也算根深蒂固的存在,可蒙地百姓的日子并未好上一些。
低矮的茅草房,坑坑洼洼的道路, 还有那看见车队便行礼的瘦削百姓,无一不提醒着戚顾这个事实。
时而距离越近, 戚顾的脸色越发沉凝:“你说,为何瑞山王只用短短几年, 便让瑞山城大变样,蒙地却依旧如此贫瘠?”
下属看了眼他的脸色, 小心翼翼的说:“这……毕竟瑞山城盛产香水香皂,还有那神仙酿,自然是能赚到大把大把的银子。”
戚顾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可工匠坊也是瑞山王一手促成的。”
下属哑然。
戚顾自嘲一笑:“我知道蒙地与瑞山城地势风情大不相同, 只是瞧见此情此景, 忽然觉得若此地由赵怀掌控, 或许也不会一直如此。”
下属忙劝道:“殿下何出此言,虽然王爷给予郡主和未来的孩子继承权, 可您还是蒙王府第一继承人,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戚顾心底叹了口气, 只说:“我只是随口感叹。”
下属见他脸色如常, 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戚顾骑着马, 看了眼身后一溜儿的粮食,瑞山王怕运粮路上生乱,还特意派人护送,因此路上偶有波澜,倒也还算顺利。
只当戚顾看见那些精悍强壮的瑞山兵时,心底又会感叹孟军大有不如。
戚顾忍不住想起离开瑞山城那一日的情景。
当时赵怀带着戚玫来送。
心知这一去,很可能许多年都见不到妹妹,戚顾与戚玫都忍着眼泪满心不舍。
赵怀看懂了戚顾眼底的担忧,主动开口道:“三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玫,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戚玫也收了眼泪,笑着安慰道:“三哥,回去之后请帮我向父王请安,告诉他我在瑞山王府过得很好,让他放心。”
戚顾点头应下,又看向赵怀:“瑞山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怀自然答应,两人走到一侧,戚顾神色莫名的看着身边的妹夫,赵怀比他小了许多岁,虽然身高不差,但脸上还有几分少年人的影子。
大约是新婚之喜,此时赵怀面带桃花,端是一副多情好相貌,看得戚顾这个大舅子更操心了。
见戚顾沉默不语,赵怀贴心的开口问道:“三哥可是还有事情交待?”
戚顾沉声道:“瑞山王,父王应允的承诺,到了我这儿依旧算数,王爷不必多虑。”
谁知赵怀一听,只淡淡笑了一声:“岳父大人与三哥的话,本王自然是信的。”
他如此好说话,倒是让戚顾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倒是赵怀笑盈盈的提醒道:“三哥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朝廷那边不会忍太久,岳父大人身体不好,只怕有人会趁虚而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赵怀都是蒙王府的好女婿,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提的要求似乎也并不过分,但不知为何,戚顾每每都觉得这妹夫像一只老狐狸。
回到蒙王府的戚顾,却再无余力去揣测赵怀的心思。
还未等他将粮草的消息告知蒙王,便见到缠绵病榻,肤色蜡黄,瘦弱的女人都能抱得动的亲生父亲。
“父王!”戚顾心中大惊。
明明几个月前他离开的时候,蒙王虽然重伤未愈,但在灵师和大夫的合作下控制的尚可。
谁知再回来,曾经强壮无比,一顿饭能吃掉半只羊的蒙王殿下,居然成了这幅垂垂老矣的模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蒙王却远比儿子要镇定一些,他冷声喝道:“大惊小怪什么。”
“一路可还顺利?”
戚顾忙回答:“一切顺利……小七在瑞山王府过得不错,瑞山王与瑞山太妃也极为重视她。”
“我是问粮草。”蒙王打断他的话。
戚顾一怔,忙回答:“瑞山王并未拖延时间,大婚之后便将粮草送到,儿子检查过确认无误才运回来,如今已经送入王府粮库。”
蒙王这才叹了口气:“那就好。”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浓郁的药味挥之不去。
戚顾皱了皱眉头,坐在床边问道:“父王,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蒙王咳嗽一声,自嘲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本王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父王……”戚顾微微一颤,双眼发红鼻子发酸,一时有些难受。
蒙王却冷声道:“哭哭啼啼做什么,你是本王唯一嫡子,是小七的嫡亲哥哥,是瑞山王府的继承人,不该如此儿女情长。”
戚顾只得忍住酸涩:“是,儿子遵命。”
蒙王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又飞快的藏住:“此去瑞山,你可有体会?”
戚顾眼神一闪,皱眉道:“瑞山王确实是治世之才,瑞山境内不见饿殍,百姓富裕,路不拾遗。”
“儿子与瑞山王府的几位属臣接触,他们对瑞山王都赞不绝口,忠心耿耿,实属难得。”
蒙王幽幽说道:“如此看来,赵怀不止得民心,还有治下之能。”
戚顾便提起一事:“儿子听闻瑞山营攻下平川之时,平川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甚至夹道欢迎,等儿子抵达平川时,已不见任何叛乱,甚至平川灵师和无灵者们,都以参加瑞山城科举自傲。”
蒙王微微合上眼睛,叹了一声:“如此能收买人心,是我小看了瑞山王。”
曾几何时,他甚至不把远在瑞山的孤儿寡母放在眼中,谁能料到短短几年功夫,他已经垂垂老矣,赵怀却如日中天。
蒙王睁开眼睛看着儿子,心底又是一阵失望,为什么赵怀只是女婿不是他亲儿子,而他最出息,最能耐的儿子,却已经死在了鼠疫之中。
一想到当初那鼠疫蹊跷,更有坟林坑杀毁了他原本强壮的身体,蒙王更是对朝廷恨之入骨。
诸多思量,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蒙王拽住戚顾的手:“今日本王会召集属臣,传位于你。”
“父王……”戚顾心底一惊。
蒙王却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听我说完,你继任蒙王之后不要着急,瑞山王势大,朝廷绝容不下他,此时你要修生养息保存实力,坐等渔翁之利。”
戚顾脸色微微一变。
蒙王却不顾他的神色变化,继续说:“你要耐心的等,等赵怀开口求你的那一刻再鼎力相助,让他知道,蒙王府与瑞山王府是永远的朋友。”
“戚顾,你要记住,赵怀或为虎狼,朝廷却是恶鬼,前者若能守信还可与之合作,后者绝无可能。”
“等将来……你若无十分把握,便降了吧。”
戚顾脸色大变,惊讶的看着蒙王。
毕竟在他的心目中,蒙王一直是桀骜不驯,当年还是大周藩王时尚且各种不服,如今却对他说出投降之意。
蒙王却自嘲笑道:“是本王太过自负,害了蒙王府。若没有坟林坑杀,蒙王府还有一战之力,只可惜,可惜……”
戚顾一时难以接受,面色难看的问道:“父王,何至于此?”
蒙王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戚顾,蒙地之中,你选一人去战马汉。”
戚顾一愣,一时想不出名字来。
蒙王又道:“再选一人,去离间陆远涛。”
戚顾哑然。
蒙王自嘲笑道:“直到今日,本王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蒙王府中,本王便是一言堂,事事亲力亲为,无论是打仗还是治理蒙地,都无二人之言。”
“以前本王还曾鸣鸣得意,如今看来,却还不如一个孩子。”
曾经的一言九鼎,如今都成了错,蒙王低头看去,竟找不到一个人能扶持儿子,而儿子从小看着他的治世之道长大,显然也并无这方面的才能。
再看赵怀,年纪轻轻,手底下却有一排说得上名字的能人干将,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是好对付的。
臣强而君强,臣弱而国衰!
这个道理,蒙王一直到现在才看透。
戚顾很想反驳自己的父王,左思右想,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颓丧的低下头。
蒙王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说道:“你只需记住,赵怀是瑞山王,但也同样是你的妹夫。”
一瞬间,戚顾有些明白蒙王为何会下那一道承诺,他拧起眉头:“父王,难道你就认定瑞山王会赢吗?”
谁知蒙王淡淡道:“他也可能会输。”
“那为何?”
“他输了,蒙王府也会随之覆灭,你做再多准备都是白费。”
显然,他已经看透皇帝和朝廷的冷血无情,朝廷若能战胜瑞山王,那绝不会再留下一个蒙王府碍眼。
戚顾无言反驳,心底却又有些委屈,好歹他比赵怀大了那么多,自问也是骁勇善战之辈,为何父王却一点儿也不看好他呢。
若蒙王听见儿子的心声,肯定会反驳一句:儿子,谁让你脑子不如人。
虽然蒙王极为看好赵怀,甚至将女儿嫁过去之后,还特意增加了女儿子嗣在瑞山王府的继承权,让人叹为观止。
但大周的局势发展却远远超乎蒙王的预料。
原本各自为政的那些指挥使们,似乎都在一夜之间爆发了忠君爱国之心,纷纷扬起旗帜讨伐瑞山。
就差把老子不听话,宁愿抛妻弃子也要自立的曹错,竟是第一个竖起讨伐的旗帜。
大周朝廷的一盘散沙,竟然在一夜之间聚拢成一块砖头,即将狠狠的拍向瑞山王。
朝廷这一次的动作迅速飞快,赵怀接到消息的时候,讨伐瑞山的大军已经开始集结。
刚刚结束秋收的瑞山城内,气氛也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随之一起送到赵怀面前的,是废后马氏的死讯。
赵怀一听,脸色也是一沉,皱眉问道:“何时发生的事情?”
“一个月前。”消息传输不变,瑞山城又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再加上朝廷封锁消息,以至于瑞山城至今才收到。
带来消息的正是姜元良,之前便是他负责散播舆论一事。
“废后马氏在宫墙上道破皇室秘辛,随后跳楼自绝。”
陆远涛也皱着眉头,心底奇怪:“即使有皇灵院出面血腥清洗,但废后一事绝对瞒不住有心人,可为什么各地指挥使反倒是愿意听令了?”
马汉一拍脑袋骂道:“他奶奶的真古怪,难不成他们明知周帝倒行逆施,还愿意为他送死?”
陆池摇头道:“若真那么忠君爱国,早前他们便不会抗旨不尊,不至于到现在才忽然之间变了态度,其中一定有问题。”
赵怀看向姜元良:“可有得到什么消息?”
姜元良勾起嘴角:“却有一事十分古怪,事发之前,周帝有圣旨送往各地,就是在圣旨之后这些人才变了态度。”
“属下打探到圣旨送到之后,只有指挥使本人看过内容,且都脸色大变。”
陆远涛惊讶道:“难不成皇帝手中有什么把柄,能同时控制这么多人?”
“把柄?”姜元良抬头看着赵怀,幽幽吐出一句话,“与其说把柄,倒不如说身家性命。”
“有什么比捏着这些人的性命更有用?”
赵怀脸色一沉:“你是说,焚血之术?”
姜元良躬身道:“王爷料事如神,属下得知消息后派人打探,查到忽然变幻态度的这些指挥使中,每个人都有直系血脉亲人在京城,父母、儿女,无一例外。”
“不,也有一个例外,南越丁浩然无父无母,赴任之后才娶妻生子,妻儿也都在南越。”
陆远涛立刻说道:“此次讨伐令中,并不见丁浩然踪影。”
南越地势比瑞山还要偏远,历来是朝廷发配之处,丁浩然当年其实是被先帝贬谪过去的,后来才一步步爬到了那个位置。
大周动乱以来,这位南越指挥使最会装聋作哑,坟林坑杀的时候,他手底下的兵走了一个月,竟然还未走出南越。
姜元良又说道:“丁浩然并未收到圣旨。”
马汉奇怪说道:“就算丁浩然手中的兵不多,但好歹也是一地大员,怎么会偏偏漏了他?”
赵怀却已经猜到其中关键,冷声道:“因为周帝知道,就算发了圣旨,丁浩然也会抗旨不尊,他手中没有丁家子嗣,自然也没有拿捏丁浩然的把柄。”
一听这话,陆远涛长叹一口气,颇有几分困扰:“如此,再想说服这些人怕是难了。”
他们准备的反间计,离间计,美人计,遇上性命算什么?
皇帝拿捏着他们的性命,这些人就算为了保命也不得不为朝廷卖命。
赵怀也是苦恼不已,头疼道:“怪不得之前他们抗旨不尊,周帝视而不见,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
忽然,他脸色一变:“等等,那马勋……”
“快派人去请马刺史!”陆远涛立刻喊道。
马汉与陆池不放心,亲自花草马勋的别院赶去,但他们到的却已经迟了。
层层保护之中,众目睽睽之下,马勋在瑞山城内血崩而亡。
抬到赵怀面前的,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赵怀走下来,看着马勋惊恐睁大的眼睛,似乎叫嚣着他生前的恐惧和不安,马勋不算什么好人,投奔赵怀也只为保命,谁知还是死在了这里。
伸手合上马勋的双眼,赵怀心底也是黯然,他愧疚自己的承诺无法兑现,却更担忧这焚血禁术被滥用。
无法掌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赵怀冷声道:“杀人于千里之外,可恨至极!”
陆池难免忧心忡忡:“如果皇灵院能随意杀人,那瑞山城岂不是危机四伏?”
姜元良倒是开口分析道:“焚血杀人固然可怕,但属下猜测,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便是因为施展禁术条件颇多,绝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
赵怀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姜先生说得有道理,皇灵院曾用焚血之术千里追杀本王,第一次失败后,时隔足足八年才再次施展。”
“这八年中,皇室血脉并不稀缺,可本王一直活得好好的,可见背后之人施展禁术的条件,不只是拥有血脉之人这一条。”
此时王昊开口:“越是厉害的法术,对灵力和天赋的要求就越大,皇灵院中能施展之人绝不会多,且使用一次损耗极大。”
马汉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哈哈笑道:“我就说这劳什子的焚血禁术一定不是万能的,否则周帝早就天下无敌了,还玩个屁啊。”
陆池瞪了他一下:“在王爷面前浑说什么?”
马汉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
赵怀并不在意,继续道:“情况不明,到底是潜在的危险,谁也不想被突然袭击。”
他看向身边的几个人,赵怀有科技树在身,尚且有自保的能力,可其他人呢。
陆池王昊没有家人,可剩下的陆远涛、马汉都已成亲生子,而陆远涛与姜元良可还有血亲在瑞山城之外,谁知道会不会落到皇帝手中。
此时,姜元良开口道:“属下建议,诸位若有家人在外,不如将他们都接到瑞山城内,以防万一。”
陆远涛眉头一皱,知道他这话主要针对自己。
姜元良无视了他的神色,继续说道:“王爷,属下还有一策,能破瑞山之危。”
赵怀忙问:“说来听听。”
姜元良慢条斯理的说道:“派遣刺客,绞杀各地家眷。”
话音未落,赵怀的脸色便是一沉。
陆远涛等人的脸色也是一变,看着姜元良的眼睛带着几分震惊。
姜元良却继续说道:“周帝能拿捏各地指挥使,靠的便是这些血脉亲人,只要他们都死了,那把柄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赵怀眼底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本王若是滥杀无辜,那与周帝何异?”
姜元良却说道:“王爷此举只为天下,是不得已而为之,牺牲几个人换来天下百姓的太平,他们也会死得其所。”
马汉陆远涛听了,难免有些犹豫,毕竟现在看来这确实是最为快速的办法,能迅速瓦解朝廷大军,甚至操作得当的话,能直接策反离间,让朝廷反受其害。
陆池却面露不忍,抿嘴不语。
赵怀自然也知道其中干系,但还是摇头道:“这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十人百人,再者,不找到解决焚血之术的办法,这也只是饮鸩止渴。”
“本王立足天地之间,也许做事不尽如人意,但也自问问心无愧!”
不等姜元良再说,他起身道:“此事不必再提,本王绝不会答应。”
他看了眼地上的马勋,捏了捏眉头:“马汉,陆池,令瑞山营做好迎敌准备。王大人,派人加快秋收,保证粮草充足。陆先生,各路消息就先交给你了。”
“是,王爷。”众人应下。
“本王会与云倾好好谈谈,寻到克制焚血之术的办法。”赵怀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姜元良也没有被冷落的懊恼,施施然的起身想要告辞。
陆远涛三两步追上去,开口问道:“姜先生,若王爷答应你的办法,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我亲人也会落到周帝手中。”
马汉陆池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瑞山城人,且孤儿出生,自己都不知道父母在哪里,他们不一样,陆家和姜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
姜元良听了这质问,反倒是哈哈笑道:“若为王爷大业,死几个族人算得了什么。”
陆远涛脸色一沉,心知这人压根没把族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他眼神一冷,冷笑道:“族人对姜先生而言自然不算什么,那你生母呢?”
姜元良淡淡说道:“姜某生怕有这一日,所以早早的将母亲接到瑞山城,如今她正住在王府之中,陆先生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倒是陆先生你,听闻陆家有三子,其余二子跟随在前英王王子身边,陆先生反对此法,莫不是怕伤到了亲兄弟?”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怀疑陆远涛不忠了,陆远涛被噎了一下,冷笑道:“外人都以为云倾残虐无情,哪想到姜先生才是其中翘楚。”
“可惜了,姜先生这是走错了地方。”
言下之意便是,赵怀是个仁君,绝不会答应这种残忍的做法,姜元良这种人去了周帝身边才能发挥作用。
说完这话,陆远涛也甩袖而去,若在今日之前,陆远涛还觉得姜元良计谋出众,是个能人,那么今日之后,他心底的警笛声已经被拉响。
被留在原地的姜元良只是勾了勾嘴角,嗤笑道:“王爷当然不会答应,他若答应了,那可不再是我的瑞山王了。”
“呵,王爷不去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陆远涛舍不得家人,他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着姜家覆灭!
第144章 计中计(二)
离开议事厅, 赵怀的心情不算轻松,他微微拧着眉头,心底还在思索焚血禁术。
即使他身上有科技树, 还有赵云倾制作的秘宝, 无惧皇灵院依赖于血脉发动的追杀,可旁人身上都没有。
在意识到焚血禁术厉害之后, 瑞山太妃将□□皇帝的灵旨送到了赵云倾处, 可一段时间研究下来, 赵云倾一无所得。
赵怀心底忧虑, 只得嘱咐赵云倾将黑匣子分解, 又制作了一个黑色圆球送给母亲,让她随身佩戴,这样才安心一些。
可制作黑匣子所用的材料难得, 当初那个商人也是意外所得,赵怀屡次派人寻找也寻不到第二块。
就算将黑匣子全融了,也是不够他身边属臣一人一颗的,再者, 赵怀心底明白, 赵云倾制作的这黑球能吸收灵力, 感受灵力波动,防御能力却不算强,当初他能战胜皇灵院秦祗,主要靠的还是科技树。
唯一让他略略安心的便是, 焚血禁术发动困难, 且要求极高, 对血脉的损坏也极大, 如今大周皇室人丁凋零, 对方想要对他们母子动手可不容易。
心思回转,赵怀脚下一转,去见了大皇子。
虽心底不忍,赵怀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废后马氏坠楼而亡一时告知。
大皇子秦曜年岁还小,就如同当年从京城逃离的赵怀,对母亲抱有极强的依恋,听见马皇后死讯大受打击。
他通红了双眼,身体摇摇欲坠,让人担心下一刻便要悲恸过度而晕厥过去。
赵怀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曜儿,你母后竭尽所能,不惜牵连马家也要将你送出来,保你性命,如今她虽然身死,但我希望你牢记这一点,不要辜负了她的期望。”
马皇后将大皇子送出宫的那一刻,也许没想到会牵连到马家被诛,可一直到最后,作为母亲她唯一想要的,便是儿子平安无事。
如今马勋已死,京城的马家也凶多吉少,大皇子便是马皇后唯一的遗愿。
听见这话,秦曜吸了吸鼻子,忍住落泪的冲动,脸上露出坚定和倔强来:“表哥,曜儿记住了。”
赵怀拍了拍他的肩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谁知秦曜一把抓住他的手,抬头紧紧的盯住他:“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
赵怀微微一愣。
秦曜继续说道:“我想给母后收尸。”
赵怀微微一叹,只说:“会有那一日的。”
蓦然,秦曜抓住他的手微微用力,那不像是个孩子能有的力气,他开口道:“表哥,我知道弟弟妹妹都死了,皇爷爷也死了,是父皇将他们送到了皇灵院。”
“先帝也在皇灵院?”这话倒是让赵怀大吃一惊。
秦曜猛然点头:“母后送我出宫之前偷偷告诉我的,皇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但有灵师和太医将养着还能再熬几年,但父皇等不及了,是他亲自将皇爷爷送到了皇灵院。”
“母后说,是皇灵院那个人生病了,需要血脉极为浓郁之人养伤。”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皇帝身上的血脉更浓郁呢。
赵怀大惊之下,立刻想到皇帝不但弑子还弑父,后者的罪名可比前者重多了,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件事没有实证,即使有,那些受制于焚血禁术的指挥使,也不可能因为死去的皇帝,跟现在掌握着他们性命的皇帝对着干。
赵怀捏了捏眉头,叹气道:“好,我知道了。”
秦曜看着他问:“表哥,我有帮到你吗?”
“帮了我大忙。”赵怀笑了笑,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离开秦曜的院子,赵怀脚下一转,直接去工匠坊寻赵云倾。
飞蝗之灾后,赵云倾收到瑞山太妃送过来的灵旨,终于舍得先放下电网一事,针对这灵旨研究起来。
只可惜灵旨过于复杂,其中蕴含着灵师的法阵镌刻能力,又有血脉传承的秘密,赵云倾研究到现在也无法破解。
一见到赵怀,赵云倾便摇头道:“还是找不到为何能追踪血脉。”
赵怀眉头一皱,心底也有些失望,但很快开口道:“这事儿先放放,本王请了王灵师过来,有件事与你们一块儿商量。”
王昊很快就赶到了。
赵怀请他们坐下,才开口将大皇子处得到的消息告知。
王昊忍不住皱眉:“周帝竟还有弑父罪行。”
要知道先帝活着的时候就退位当了太上皇,周帝已经是皇帝了,根本没有必要去杀自己的父亲,这实在是禽兽之举。
赵怀淡淡道:“必然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
他抬头看着两人,忽然说道:“也许一直以来我们都想岔了,只以为周帝与皇灵院屠戮皇室血脉,是为了焚血之术。”
“实际上,需要皇室血脉的不仅仅是禁术,还有那苟活了多年的秦祗。”
这话让王昊心头一跳,握紧了拳头:“殿下的意思是,那秦祗超越常人能活下来,靠得便是抽取皇室血脉?”
赵怀点头说道:“世间灵师与凡人,寿命相差无几,逆天改命一事定然代价极大。”
“你们还记得先帝死期吗?”
王昊道:“自然记得,先帝死后,周帝下令各地入朝奔丧,且对瑞山下了三道急令。”
赵怀继续说道:“如今想来先帝临死前的遗诏处处透着怪异,他将十一公主赐婚于本王,为的或许不是牵制,而是要让瑞山王一脉的皇室血脉更加浓郁。”
“只有浓郁的秦姓血脉,才能延续秦祗性命,否则的话,质量不足便得数量来凑!”
王昊眼神一跳:“只可惜先帝死得突然,还未对周帝道出计划,他驾崩后周帝一心想绞杀藩王,不惜引入蛮族外敌,反倒是破坏了先王的手笔。”
赵云倾也说道:“若是如此,先皇肯定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皇灵院,而他为大周细心谋划的一切,也毁在了周帝的急功近利中。”
赵怀眯了眯眼睛,先帝与周帝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前者满口仁义道德,喜欢仗着大义徐徐图之,而后者却莽撞粗鲁,压根不顾名声。
如今想来,当初确实是圣旨命令相悖。
先帝遗旨赐婚,将十一公主嫁给瑞山王,那即使赵怀死扛着不入京,京城也大可以将十一公主送过来成亲。
德川郡主原本就是宗室之女,若赵怀再娶进门一个公主,那瑞山王这一脉秦家的血液便越发浓郁。
甚至——能作为焚血所用!
再想想先帝还活着的时候,虽说先帝自己的兄弟姐妹死了个精光,但宫中的皇子公主却不算少,至少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几位小皇子和公主都活得好好的。
先帝必然知道皇灵院的秘密,也许他的本意是要用瑞山王的血脉,替代秦家。
只可惜打得再好的算盘珠子,也挡不住继任者的破坏,先帝前脚刚死,周帝就把他活着的兄弟姐妹,连带已经被赐婚的十一公主,一起送进了皇灵院。
当然,可能周帝也知道先帝的计划,只是觉得太慢了,毕竟等十一公主嫁过来,再生下孩子,需要的时间太长,且其中不稳定因素也太多。
赵怀嗤笑一声,忍不住道:“如此看来,本王还得谢谢周帝,否则本王一家被当做猪狗豢养还不自知。”
王昊忍不住惊道:“怪不对当年先帝会放任王爷母子回到瑞山城。”
赵怀冷哼道:“想必是本王回来之后一番作为,先帝发觉控制不住,才会屡屡追杀。”
“只是到临死之前,他意识到皇室凋零,周帝远不如自己能勉强压制皇灵院,才又起了延续血脉之意。”
王昊见识过皇灵院的厉害,心中颇为忌惮:“秦祗心狠手辣,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手中定有压箱底的本事,我们还需更加小心。”
赵云倾却持相反态度:“若事情真如王爷猜测,我们倒是不必太过惊慌,焚血禁术限制太大,且秦祗频繁使用延寿之术,身体定然千疮百孔。”
他露出一分冷笑:“如今皇室只有寥寥数人,秦祗怕是舍不得随意杀掉任何一人。”
赵怀心底一惊,忽然笑道:“对极了,怪不得,怪不得。”
“上一次焚血追杀之术,与继位当日的既然不同,继位那一日,秦祗是带着杀意而来,要将本王狙杀在祠堂之中。”
“可飞蝗之灾那一次,秦祗他似乎……想要抽取吞噬本王血脉。”
只不过阴差阳错,科技树和小黑球联手之下,焚血禁术节节败退。
王昊皱眉提醒道:“周帝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能一直生,宫中最不缺的便是能诞育子嗣的妃嫔。”
赵云倾忽然道:“那就让他生不出来。”
这话让赵怀与王昊都是一怔。
赵云倾理所当然的说:“秦祗既然需要秦家血脉续命,那反过来想,血脉便是他最大的命门。”
“秦家血脉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却也能成为屠宰他的一把利刃。”
“王爷、太妃娘娘、大皇子,如今都身在瑞山城,可保万无一失,京中皇宫之内,除了皇帝之外,其余血脉尚在腹中。”
“只需毁了它们,秦祗再厉害,也无以为继。”
赵怀脸色变幻莫测,在姜元良提出击杀指挥使们在京亲人的时候,他能一口拒绝,可现在,他可悲的心动了。
就连王昊也开口道:“王爷,事关娘娘与您的安危,或可一试。”
赵云倾补了一句:“还有未来的世子。”
“截断秦祗后续之力,那他就不足为惧,瑞山城大敌可减其一。”
“左右,这些孩子都是活不下来的。”
赵怀眼神微微一黯:“焚血禁术,不该存在于世。”
回到内院,赵怀依旧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嫁入瑞山王府后,戚玫才发现在王府的日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自在,世人对女子颇为苛刻,诸多条框,明明女子也能为灵师,却只能锁在方寸之地。
赵怀却不是一般人,他愿意让自己的母亲统帅女兵,也不反对自己的妻子走出王府。
与戚顾的顾虑完全相反,戚玫嫁入王府后,反倒是比在蒙地还要自由。
一段时间下来,戚玫已经熟悉了王府的所有人,工匠坊那边的事情她并无兴趣,反倒是对瑞山营十分好奇。
不过她到底是媳妇,心有顾忌,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去逛一逛罢了。
瑞山太妃一心在女兵营上,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而准备,索性将王府的内务一股脑儿塞给了戚玫,倒是让戚玫并不寂寞。
在旁人家中人人争抢的管家之权,戚玫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婆婆和善,夫君体贴,两个小姑子也不难对付,红白姨娘管着品香斋,却不敢在戚玫面前坐大,戚玫便迅速的适应了。
这会儿见赵怀满脸愁容,戚玫为他倒了一杯清心茶,才开口问:“王爷是为何事发愁?”
赵怀喝了口茶,压了压喉间的苦涩,才道:“本王只是忽然觉得,这世间的是非公道,落到自己身上便难以说清。”
戚玫笑了一声,只说:“旁人阿玫不知道,但若是王爷,想必是占着大义公道的。”
赵怀一愣,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戚玫笑着说:“在蒙地时,百姓们也颇为爱戴父王,属臣们都说父王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王爷,对百姓仁善。”
“但到了瑞山城之后,阿玫所见所闻,却明白父王的赞誉虚高不已,王爷为瑞山城做了那么多,却从不居功。”
“这世上除了瑞山城,阿玫从未见过有一个地方,会将百姓过得如何真正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赵怀也好受了许多,忍不住笑道:“王妃这般夸我,本王都要脸红了。”
戚玫见他笑起来,故意说:“方才王爷一直板着脸,我瞧着担心的很,现在王爷开心了,却还要反过来取笑我。”
赵怀笑起来,拉住她的手说起亲密话来。
不知不觉中,周围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满屋春光管不住,恰逢好意喜来迎。
瑞山王府中,能办这件事的只有陆远涛和姜元良,论智慧才干无人可出左右。
接到消息的时候,姜元良微微一笑:“本官还以为王爷年幼,被养的心慈手软,不舍得以小博大。”
陆远涛却眉头微皱,提醒道:“不要擅自非议王爷。”
姜元良却看着他问:“听闻陆先生刚来瑞山之时,便向王爷进谏要诛杀瑞山氏族,以确保王爷对瑞山城的掌控力。”
陆远涛挑眉看着他:“那又如何?”
姜元良哈哈一笑,反问道:“当年王爷并未采取陆先生之见,诛杀慕容家之后便收纳了瑞山旧族,如今瑞山氏族化为王府属臣,实属意外。”
“王爷大才,自有远见,这才是治国之才。”遥想当年,陆远涛也觉得自己过于激进,若当时真的将四大世家屠戮一空,那瑞山城非得花上许多年才能恢复。
姜元良却问道:“可是陆大人往深处想想,氏族还在,盘根错节也还在,焉知他日不会成为大周藩王之痛!”
陆远涛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世家与藩王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姜元良不答反问:“陆大人妻子可出自吴氏?马统领妻子出自曲氏,长此以往,有何区别?”
陆远涛冷笑道:“你休要胡言乱语,陆某效忠的只有王爷,绝不可能因为妻眷动摇。”
见他发怒,姜元良却淡淡说道:“是吗?陆先生这么想,那就这样吧。”
说完起身便走了。
陆远涛被他气得半死,临了寻了陆池吐槽:“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是要把天下氏族都屠杀殆尽不成,真要那样的话还不得天下大乱。”
陆池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陆先生何必动气,姜先生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再者,他是新人,你是旧人,王爷终归是更相信你的。”
陆远涛见他识破自己的试探,摸了摸鼻子,叹气道:“哎,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年纪大了,如今再看以前,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像个棒槌。”
一到瑞山王地界,就开口让瑞山王诛杀城内世家,可不就是个棒槌。
他偶尔也会觉得现在的姜元良就像当年的自己,所以才会看顾一二,只可惜姜元良压根不领情,甚至觉得陆远涛失了锐气。
陆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陆先生到底在害怕什么,难道你是信不过王爷?”
陆远涛一愣,忙道:“当然不是。”
陆池耸了耸肩,淡淡说道:“那就得了。”
“你与吴家的婚事是太妃做媒,王爷赐婚,左右不会出错,何必因为姜元良的几句话就心慌?”
陆远涛一听,是啊,他为什么听了姜元良几句话就急躁心慌了,这可不像是他。
陆远涛心底一沉,还是说从不知道何时开始,他的心不如当初那么坚定了。
陆池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让陆远涛开始反思自己,他摆了摆手道:“陆先生没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也忙着呢,城里城外都是事儿。”
陆远涛心神动摇,却不知道姜元良也正在苦恼。
投奔瑞山王府在他的计划之中,但真正见到瑞山王之后,姜元良才发现事情不在自己预料之中。
他以为瑞山王赵怀年幼继位,要么在强势的母亲和诸多属臣的保护下长大,秉性柔弱可欺;要么自小才智过人,这样的孩子大多傲气十足。
无论是哪一种,醒灵失败的赵怀,都该对灵师深恶痛绝才对。
但如此一看,赵怀并非如此,他似乎对灵师与无灵者一视同仁,且心智极为坚定,不可为外力影响。
姜元良观察下来,便能发现闻名瑞山的陆远涛、陆池、马汉等人,议事的时候也都是以赵怀为主,而瑞山太妃为了避嫌,更是鲜少加入。
这样的上位者,对于瑞山城而言自然是好的,他能知人善用,且极具自制力,愿意广纳智言,以免一意孤行造成祸害。
但对姜元良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
他出现的太晚了,以至于赵怀身边的位置都占满了,想要占据一席之地便得加倍努力。
几番试探之下,姜元良便明白,赵怀是要用他,善用他,意志却不会被他引导。
也是,若不是如此,赵怀也不会闯下如此赫赫威名,超越蒙王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姜元良握紧了拳头,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他们能殊途同归,真到了那一日,身居高位的赵怀真的能容下叛逆者?
很快,姜元良收敛了心思,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手头的事情办法。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姜元良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
在这个信息传递十分不便利的时代,焚血禁术的厉害却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大周各地。
除南越的陈浩然之外,受制于周帝的指挥使们恨之入骨,他们一个个身居高位多年,自然是不愿意受制于人。
这些人早年违抗圣旨,拒不进京,已经等同于抛弃京城的亲人,如今更是恨不得他们早点消失。
落座于马皇后母族附近的王家,便成了第一个被下手的对象。
神秘莫测的刺客忽然出现,对王家幸存之人进行血洗,竟是一个活口都不打算留下的架势。
血腥味透过门框散发出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清点人数。”一刺客厉喝道。
“一共一百三十二人,一个不少。”下属回答。
刺客冷笑:“很好,大人总算不用受制于人,等回去之后定有重赏!”
谁知没等他们趁夜离开,忽然,院子周围竖起火把。
刺客脸色大变:“糟了,我们中计了。”
在低头去看那死在正房的人,果然长着陌生的脸孔,与他们的大人毫无一点相似之处。
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区区几名刺客在重重包围之下哪里能逃出生天。
一切开始的突然,结束的迅速。
第二日,横州指挥使王铭死于焚血禁术。
朝廷料到他们会对家人下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第一个冒大不韪之人。
众多官员噤若寒蝉,再不敢肆意动作,生怕下一个被杀鸡儆猴的就是自己。
第145章 内庭之乱
“陛下, 王家的人已经都处理掉了。”
来禀告的侍卫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
周帝嗯了一声, 淡淡说道:“王铭已死, 留着他们也毫无用处。”
侍卫额头的冷汗滴落,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周帝却忽然盯住他, 冷声问道:“怎么, 你在害怕朕?”
侍卫猛然跪下来, 发出撞击的声音:“属下见陛下算无遗策, 杀鸡儆猴, 心底佩服不已,如何敢有其他心思。”
皇帝冷笑一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害怕朕也无碍, 左右朕不需要你们的爱戴,只需要你们听话,懂吗?”
侍卫不敢有任何动作:“懂,懂, 属下会牢记在心。”
皇帝似乎觉得他战战兢兢的侍卫十分无趣, 丢开他的脸道:“滚吧。”
那侍卫甚至不敢起身, 真的直接滚了出去。
他狼狈不堪的窘态逗乐了周帝,周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的背影大笑:“你们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在殿内服侍的太监宫女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帝冷冷望过去,众人才猛地点头:“像, 真像一条狗。”
皇帝坐下来, 高高在上的冷眼看着他们:“王铭这个自作聪明的狗贼死了, 朕高兴的很, 这群不听话的东西就该见识一下厉害, 才知道我大周皇室的威风。”
“那条狗没叫唤就滚出去了,你们叫来听听,叫得好的有赏。”
见惯了他阴晴不定的内侍们哪敢多话,纷纷跪下来,汪汪汪的声音叫个不停。
皇帝一双眼睛巡视来,巡视去,忽然指着一个宫女喊道:“这条狗叫得不够动听,来人,拖出去打,一直打到她学会叫再停。”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我会叫,汪——汪汪汪——啊啊啊!”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宫女被堵住嘴直接拖了出去,剩下的内侍顿时叫得更起劲了。
过了一会儿,一直到皇帝觉得无趣了,才淡淡说:“行了,停下吧,叫得朕头疼。”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皇帝左右环顾见无人说贴心话,才恍然想起之前陪伴他多年的小顺子,似乎已经被打死了。
小顺子一死,留下的这群废物连伺候人都不会,皇帝有些懊悔,早知如此的话,就不该因为小顺子劝告的那几句话就把人打死,稍微教训一下就罢了。
皇帝并不伤心,只觉得其他人用着不够顺手,撇了撇嘴道:“去叫丽妃过来。”
内侍忙不迭的爬起来去请。
丽妃乃是皇帝还是太子时期的宠妾,跟着太子一路走到了皇帝,是除了马皇后之外陪伴皇帝最久的妃嫔之一。
皇帝登基之后惯来是喜怒无常的,但对着后宫嫔妃到底会收敛一些,尤其是后来的妃子大多出身不错,是朝中大员的女儿,他也不好随意打杀。
丽妃出生一般,胜在妩媚可爱,也极其会讨男人的欢欣,即使皇帝后来大肆选妃,她也并未受到冷落。
但这般宠爱,其中苦楚却只有丽妃自己明白。
一听见皇帝召见,丽妃不但不喜,反倒是浑身都在打哆嗦。
心腹宫女握紧她的手,担忧的问:“娘娘,这可怎么办?不如让奴婢去告诉陛下娘娘生病了,无法侍寝?”
丽妃却一把拽住她,摇头道:“不行,陛下若派太医过来,后果更不堪设想。”
宫女双眼含泪,搂住丽妃喊道:“娘娘好生命苦,明明一天陛下不是这样的……为了只有我家娘娘要受这个苦,明明宫里头有那么多妃子,陈贵妃还那么好运怀上了龙嗣。”
丽妃忍着眼泪:“谁让我无依无靠,只能任人欺辱。”
“娘娘……”宫女哭泣也无济于事。
丽妃帮她擦了擦眼泪,凄然笑道:“如今这一日,不过是熬过一日算一日,你又何必如此。”
宫女扑到她怀中:“若公主还活着,陛下也不至于如此待娘娘。”
一提起死去的女儿,丽妃顿时脸色惨白如纸,这痛落到自己身上她尚且能忍,但一想到刚刚落地就被送去皇灵院的女儿,丽妃便觉得恨意如一条毒虫,撕咬着她的心肺。
她甚至来不及抱抱十月怀胎的女儿,那孩子还未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被她狠心的父皇送进了地狱。
忽然,丽妃说道:“小雨,帮我梳妆打扮吧,否则陛下等急了脾气越发不好。”
小雨只得含泪帮她梳妆,等轮到涂抹胭脂的时候,丽妃忽然说道:“用这个新的吧。”
小雨一看,那胭脂颜色艳丽,与丽妃平常用的十分相似,只是闻着味道十分香甜。
“娘娘真好看。”小雨忍不住夸道,她举起手闻了闻指尖,“这胭脂可真好闻,比品香斋那边送来的还要好闻。”
“啊……”说完这话,小雨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自从跟双王开战,皇帝便再也不许宫中娘娘们使用品香斋的东西,京城里也不需再开品香斋。
丽妃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笑盈盈的说:“是啊,可真香甜。”
她施施然起身,朝着皇帝的宫殿而去,就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另一头,被小雨嫉妒有好运气的陈贵妃,这会儿也捧着肚子坐立不安,她屡次急切的问道:“可有消息了?”
很快,有一个宫女进来,在陈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娘娘,那孩子没了。”
陈贵妃颓然坐下,神色彷徨,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精神气:“真的,居然都是真的。”
她有些神经质的咬着指甲,红色的蔻丹都变得斑驳不平,宫女连忙抓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娘娘,当务之急是早做准备啊。”
陈贵妃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声道:“对,本宫得早做准备,本宫是陈家的女儿,陛下不一定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一定能活下去。”
原来废后马氏城墙自绝后,皇灵院与皇帝下令封锁消息,但这种消息越是封锁,越是疯狂,后宫很快便听见了音信。
类似陈贵妃这般出身高贵的,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陈贵妃一开始是不信的,她还记得自己怀孕的消息确定之后,皇帝是如何的高兴和赏赐,甚至开口说要封她做皇后,封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太子。
可很快,陈阁老送进来一句话——废后安在。
是啊,废后也有儿子,那才是皇帝实打实的嫡长子,可嫡长子现在龟缩在瑞山城保性命,而费力将他送出去的马家却已经一夜倾覆。
如今皇帝尚且要用陈阁老,对她还有几分宽容,可这份宽容够了吗?
曾经的马家何尝不是如此?
陈贵妃在后宫备受宠爱,又有陈阁老作为助力,消息自然比寻常的妃嫔更加灵通。
很快,她便隐隐约约察觉皇帝的不对劲,比如皇帝看似宠爱她,实则到处临幸宫妃、宫女,一旦怀孕,这些妃嫔宫女并不会晋位份,却会被好好保护起来。
陈贵妃没少因为这些吃醋,如今被人点醒才发现其中异常。
也许正如陈阁老想象的那样,皇帝要的不是女人,是龙嗣!
陈贵妃顺着线索往下查,很快便查到了她入宫之前那些妃嫔的下落,但凡生育了子嗣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就连马皇后都不例外。
唯一幸存的丽妃也古怪的很,对早夭的公主不闻不问,似乎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陈贵妃左思右想,索性来了一招试探。
小动作之下,一个怀胎七个月的嫔妃早产了,诞下一个男婴。
方才宫女带来的消息便是,那宫妃早产而亡,生下的孩子生死未知,却被人偷偷送到了皇灵院。
她的人不敢靠近皇灵院,只知道对外宣布的是,宫妃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废后马氏并未撒谎,皇帝真的弑子,用孩子的性命换皇灵院的扶持。
这个认识让陈贵妃瑟瑟发抖,她猛地抓住宫女的手:“不行,得告诉祖父这件事,祖父一定会有办法救我的孩子。”
陈贵妃的动作不算高明,自然也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一时间怀孕的宫妃忧心忡忡,竟然有宫妃接连小产。
正因为王铭一事沾沾自喜的皇帝,顿时又皱起眉来,骂道:“一群废物,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查到小产原因了吗?”
内侍忙道:“太医和总管大人都查了,只说几位娘娘身体虚弱,所以才落了胎。”
皇帝冷哼一声:“那就给朕找身体好,能生的过来。”
内侍连忙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那几位娘娘要如何安置?”
皇帝冷笑道:“把朕的孩子弄没了,要她们有何用,直接送去冷宫反省。”
等内侍离开,皇帝心底却越发的焦躁不安,明明后宫那么多的女人,他让内廷监算准了日子一个个临幸,为何最近怀上的越来越少。
一想到皇灵院那个无底洞,他连早产的都已经送过去,那秦祗却嫌弃不足。
分明是他催的紧,压根没时间等孩子长大,如今却又怪他不使力气。
皇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腰部,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临幸后宫太频繁,以至于他有些后续无力,莫非是肾水空虚,所以才会如此?
若是大皇子还在就好了——皇帝忍不住这么想。
不,若赵怀和德川在这里,也可一用,大周安定的话,他也不必废那个力气安抚秦祗,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还是得找一些好生养的女人进宫,若不然出生的还不如消耗的多,他将来哪来的子嗣继承王位呢?
皇帝忍不住感慨起来,却浑然没想到开始这一切的,正是急功近利的自己。
高压之下,京城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散发着阴沉沉的暮气。
前些时候因为百姓私自逃离,以至于京城附近十室九空,皇帝便简单粗暴的一道圣旨下来,如今百姓出入都需通行令,否则想走也走不了。
如今的京城想进来容易,想出去却难上加难。
百姓如此,世家和文武百官也是如此。
陈贵妃母族显赫,陈阁老更是察觉受到了禁卫军的重点关注,皇帝是用这种办法,将他们陈家绑在了一条船上。
焚血之乱后,陈阁老心底已经暗暗后悔与虎谋皮,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陈阁老重病在家,接到陈贵妃的求助信,他也只是哀叹一声。
陈侍郎忙道:“爹,这可是你亲生的孙女啊,若娇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陈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陈阁老叹了口气:“宫内内帷之事,是你能插手,还是我能插手?”
陈侍郎脸色一白:“可,可这也太……”
陈阁老幽幽说道:“你才看明白吗,皇帝恐怕已经疯了。”
若不是真的疯了,怎么可能弑杀亲子,又怎么可能屠戮平民,亦或者让那妖言惑众的皇灵院秦祗坐在龙椅之侧。
一想到秦祗,陈阁老的脸色更加难看:“也许还有一个机会。”
陈侍郎催促道:“爹,你快说啊。”
陈阁老眼神一黯:“焚血既然是真的,那想要皇灵院延续下来,大周皇室也万万不能断绝,既然如此,陛下总要留下一条血脉的。”
“这血脉能是旁人,自然也能是我陈家的。”
陈侍郎一听,立刻道:“爹您说得对,宫内唯有陈贵妃最适合诞育未来的太子,宫外也只有我陈家一心一意为陛下考虑,不留这孩子留谁?”
陈阁老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从民间搜罗宜孕育子嗣的女子送进宫中,为娇娘固宠。”
这哪里是固宠,是靠他们生下的孩子,保证陈贵妃子嗣能活下来。
陈侍郎连忙应下,忽然又问:“爹,前些时候宫中频频传出好消息,与娇娘月份相当的便有好几人,可最近似乎并未有好消息传出来。”
陈阁老淡淡道:“总会有办法的。”
陈侍郎一听这话,心头也是一跳。
他恍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陈贵妃的孩子落地之后,最能保证这孩子生存率的不是宫中还有多少怀孕的妃子,而是——皇帝去世——他再也不能让更多的妃子受孕了!
等到那时候,皇灵院那人就算再生气,也得好好将陈贵妃的儿子养大成人,一直到他能娶妻生子!
京城封锁了消息,赵怀却依旧有自己的门路。
很快,赵怀便接到周帝在民间大肆采买宫女,不拒年龄地位,只看是否好生养,而主张这件事的,正是陈贵妃的亲生父亲陈侍郎。
并非人人都愿意进宫为妃,更别提皇帝倒行逆施,宫中嫔妃折损率居高不下,百姓们长着眼睛耳朵,知道这次采买不是好事情。
甄选民女自古有之,但周帝上位之后不足九年,却已经甄选了六次,而且是越来越频繁,可见其中诡异。
一时间民间最忙碌的成了媒人,百姓不求聘礼多少,只想快些将女儿嫁出去,免得进了那龙潭虎穴,再无相见之日。
甚至还出现了两户人家当街抢夺新郎,最后新郎大手一挥将两家女儿都一道儿娶进门的消息。
陈侍郎见状暗道不好,他也是个秒人,竟然派了禁卫军挨家挨户的搜索,但凡找到适龄女子便强行带走等待入宫。
“传闻如今的京城街头皆是男子,就连已经嫁人的妇人都不敢随意出门走动,生怕被强行拉走进宫。”姜元良低头禀告道。
赵怀听了,可以想象混乱之中百姓的不安,尤其是那些被带走的女子更会惊恐无助。
姜元良打量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周帝如此倒行逆施,肆无忌惮,离自取灭亡也不远了。”
赵怀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王铭一死,从阳大乱,若从青州入手可一并拿下。”
姜元良忙道:“青州与从阳并入瑞山,那瑞山与蒙地便可连成一线,共同抗击周帝。”
赵怀忽然笑道:“是啊,但你说,为何偏偏出事的是王铭?”
迎着他的视线,姜元良坦然说道:“在此之前,属下曾派人将焚血禁术的秘密送往诸位指挥使手中,不过属下也没想到第一个耐不住性子的是王铭。”
赵怀看着,似乎在判断此话真伪。
但很快,他便笑着说道:“原来还是托了姜先生的福。本王还得谢谢你才行。”
姜元良忙起身道:“不敢当王爷的谢。”
赵怀却让他坐下,笑着说道:“姜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本王心知你不喜妇人之仁,之前本王不愿意对京城的无辜之人动手,一来是担心杀人之后,反倒是将诸位指挥使推到周帝那边;二来也是顾虑周帝早有准备,不想以此冒险。”
姜元良点头道:“王爷所虑甚是,如今看来,周帝早已把他们的家眷藏起来,以防后患。”
赵怀感叹道:“有时候本王真觉得灵师不该存在,毁灭天地的能力,如何能掌控在凡人手中。”
“人皆有欲,随心则生乱。”
姜元良抬头看着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瑞山王,但见他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惆怅,颇有忧国忧民之意,看起来真不像是个孩子。
赵怀看着他问:“姜先生,你心中可有愿望?”
“为王爷平定大周,还天下黎明百姓一个安定的世界,便是元良毕生所愿。”姜元良开口说道。
赵怀微微笑起来:“那我们达成一致了。”
他起身看着辽阔的瑞山城:“真希望有朝一日,万事平息,天下黎明皆能安定。”
就像他眼下的瑞山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灵师与无灵者也能和谐相处,女子能出门做工,男子也有施展之地。
即使为了那一天早些到来,他也不该顾前顾后,反而耽误了大局。
时隔不足一年,瑞山王赵怀下令攻打青州与从阳两地,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命令刚下,马汉便擦拳磨掌准备出发,这一次随军出行的还有一特殊之人,便是瑞山太妃率领的女兵,她们会作为骑兵突袭青州,陆池率领火铳军支援,赵怀亲自留守大本营。
出发之前,赵怀内心担忧,但瑞山太妃执意前往,甚至还说:“你娘若死在了战场上也怨不得旁人,比老死在瑞山城好上许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赵怀只得答应了老娘的请求。
也是这一战之后,瑞山营的女兵有了自己的名字——德川军!冠以瑞山太妃未出阁之前的封号为名。
马勋虽死,他带来的亲卫却都还活着,并且因为皇帝的凶残手段彻底归顺瑞山城。
以这些人为饵,里应外合,青州原本就守备空虚,瑞山营兵强马壮,更有惩处不穷的火器,一夜之间,青州城墙上边插上了瑞山营旗帜。
黑白圆滚滚在旗帜上翻滚,以另一种方式宣誓着瑞山的强盛。
留下瑞山太妃的女兵营留守青州,马汉马不停蹄的率领部下赶往从阳。
从阳那边早有准备,守城不出。
从阳有一万守卫,且乃是粮仓之地,粮食储备较为富足,如今显然是打着持久战的意思。
古城从阳城墙十分坚固不说,若要强行打开城门,瑞山营也必将死伤惨重,一时间倒是难住了马汉。
从阳城墙上,几位将领的神色也是不好,其中一人骂道:“瑞山王怎么会忽然发兵攻打从阳,他怎么敢?”
明明朝廷大军即将压境,赵怀偏偏不修生养息,而是主动攻击,朝廷大军之下他就算一时打下来了,那能保得住地盘吗?
另一人也骂道:“定是知道王铭死了,瑞山王这是柿子挑软的捏!”
“青州那些废物,竟是连一日都挡不住。”
“青州刺史都投奔赵怀了,剩下的还不得缴械投降。”
“从阳城墙坚固,只要我们退守不出,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朝廷大军就在路上,等大军压境,赵怀忙着自救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继续围困从阳!”
也有一人焦虑担忧的发问:“瑞山王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到朝廷大军的厉害,你们说他为何在此时攻打从阳,莫不是朝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皇帝还能死了不成?”一人嚷嚷道。
“行了,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这马汉围不了几日就会退走。”
马汉举起一个望远镜,这是工匠坊那边刚捣鼓出来的东西,能将远处的一切纤毫毕现的展示在他的眼前。
马汉不是第一次用,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王爷大才,工匠坊总能做出好东西来。”
旁边的亲兵看着眼馋,马汉哈哈一笑,递给他让他也看看。
众人轮流过了瘾,才有人问道:“从阳的将领似乎不着急。”
马汉冷笑道:“他们怕是在等朝廷的援兵。”
吴鸿已经混到了副统领的位置,他有一个自己专属的望远镜,这会儿放下望远镜道:“马统领,咱们还是得尽快行动,否则迟恐生变。”
马汉点头,给手底下亲兵打出一个手势,很快,一部分亲兵从小路离开。
“援兵?哼,他们怕是等不到了。”
第146章 正统
瑞山军穿着特制的铁甲, 站在从阳城墙上往下看,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整个丛阳城都被瑞山军包围了起来。
马汉还未发动进攻, 站在城墙上的守卫便觉得心惊胆战, 私底下嘀咕起来:“什么时候瑞山军有这么多人了,莫非赵怀一直藏着私兵。”
赵怀藏私兵自然是真的,但瑞山军真正的人数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多, 不过是视觉造成的差距罢了。
“他们在干什么?”从阳原本是王铭的地盘,但王铭暴毙而亡, 死在了皇灵院焚血禁术之下,上位的是王铭原来的副手,也有家人在朝廷手中。
此时副手眯着眼睛往下看,忽然瞧见瑞山营中走出一队人,推着一个个奇怪的喇叭花似的东西靠近城墙。
“莫非是投石器?”有人疑惑道,又觉得不太像。
“大人,要不要让灵师团先发动攻击,破坏这奇怪的玩意儿?”下属提议道。
副手却皱了皱眉头, 摇头道:“再等等。”
灵师的灵力不是无限的, 而他们从阳拥有的灵师却又天赋一般,他可是听说瑞山城有专门对付灵师的法子, 不得不防。
忽然,瑞山军中响起了号角声。
副手脸色一变, 却听见城墙之下传来清晰可见, 似乎就在耳边的声音。
“伪帝不仁,弑父弑子, 残害灵师, 陷害忠良, 视百姓为猪狗,倒行逆施十恶不赦。”
“从阳王铭,死于伪帝焚血禁术,□□皇帝明令禁止焚血,伪帝一意孤行,不敬祖宗。”
“今瑞山王持正统,率瑞山营匡扶正义,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可饶尔等性命。”
“从阳百姓,可同为瑞山百姓,若执迷不悟,必将万劫不复!”
清晰的声音在耳边响彻,城墙之上一片哗然。
即使人人都知道周帝不是个好皇帝,但弑父弑子的罪名还是震惊人心,尤其是瑞山军放话,从阳百姓可以等同瑞山百姓,更让不少人隐隐心动。
副手却脸色阴沉,厉声喝道:“都给我住口,赵怀犯上作乱,倒行逆施,空口白牙的污蔑陛下,尔等不可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
谁知他厉声喝令之下,众人不敢再言语,心底却嘀咕起来,毕竟之前王铭一番作为,怎么看也不像是忠心耿耿的。
很快,下面的喇叭再次喊道:
“从阳将领受制于朝廷焚血禁术,无视尔等性命,难道你们要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
“他的性命在皇帝手中,不敢投降,你们却要为他的性命付出代价。”
“值不值?值不值!”
值不值三个字响彻云霄,轰然而起。
副手脸色大变,尖声厉喝:“放屁,他们在妖言惑众,本官怎么可能让你们送死。”
却见他亲信的下属犹豫问道:“大人,下官记得你家中二子都在京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副手脸色难看至极。
下属鼓起勇气,质问道:“还请大人告知我等,朝廷用焚血禁术控制指挥使一事是否为真,若是真的,这般残暴不仁的皇帝,真的值得我们追随吗?”
周帝以为自己手握指挥使家眷,能用他们的性命作为危险,各地绝不会失控。
却不知道在几年的拉扯之中,大周各地皇帝的威信降到了最低,各地各自为政的状态,导致地方官员和百姓对大周皇室的信任和支持都在飞速下降。
而这些反噬积累到某个程度,都会爆发出来,给与周帝致命一击。
副手阴沉沉的盯着下属,猛然抽出佩剑,一剑结果了那人,他冷笑道:“本官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援兵将至,识相的就随本官死守到底,还能有一二生机。”
冷血手段,果然将城墙上动摇的军心刹住。
马汉站在大军前方,看见城墙上抛下一具尸首,直接摔成了肉饼。
“统领,那人是先被利剑刺杀,随后才扔下来的。”
马汉冷冷一笑:“倒是有几分狠辣,看来光是喊话远远不够。”
也许城中百姓不愿意陪着这位副手送死,但他们绝不敢在层层守卫中打开城门。
马汉伸手一挥。
又是一排机器被推到了最前方,距离城门还有两百步之遥。
副手皱眉:“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距离即使下令放箭杀伤力也太低,副手以己度人,觉得马汉推出来的又是奇怪物件,不可能直接攻打到丛阳城。
副手犹豫再三,还是下令道:“等他们近一些再放箭。”
下一刻,雷霆之声轰然而至。
“轰”的一声,副手只觉得眼前一黑,火光夹杂着血花炸裂在他眼前,若不是他闪避的极快,就会如同那小兵一样被直接炸裂。
副手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武器,怪模怪样的东西,居然能有这般威力。
“这,这是什么!”城楼上已有人惊恐尖叫出声。
接二连三的炮火轰炸在城门上,每一下的震动都让人心尖跟着一起发颤,更可怕的是,城门之下摆着十几个炮台。
马汉见副手躲过一劫,冷哼一声,他倒是希望能一击即中,这样便能迅速的结束这场战争。
只可惜这大炮的力度和射程不错,准度却堪忧。
即使如此,这般攻城利器的存在,也让瑞山营士气大震,这还是瑞山炮第一次走到人前,却注定要让世人为之震惊。
“快,请灵师发动!”副手大声喊着。
很快,一道荧光从城头降落,显然是灵师们共同发作保护城墙。
“终于来了!”马汉就等着这一刻,他一马当先,手中重弓散发着寒光,若仔细看,不难发现上面的弓箭极为特殊,箭头乃是赵云倾特制而成。
黑色的箭头射中了片荧光,这一支看似寻常的箭头,却让护城的守护阵碎裂开来。
其中一位灵师倒退一步,呕出鲜血:“这是什么东西!”
阵法一破,灵师都会受到反噬,显然并不好受,但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那支箭,方才那样的护城阵法,别说一支箭,按理来说就算是千万之箭都能挡上一挡。
他们神色恍惚,赫然想起瑞山城的谣言,传闻瑞山王赵怀深得神眷,有克制灵师之法,如今看来只怕是真的。
副手见状也是心底一沉,厉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继续!”
马汉骑在骏马之上,威风凛凛,而城墙上却一片狼藉,各个狼狈。
瞧见将领们的狼狈模样,底下的士兵们心底唏嘘,原本就不怎么多的忠诚迅速削减,尤其是瑞山军将借口都帮他们找好了。
是皇帝倒行逆施,瑞山王才是人间正道。
不知不觉中,城墙上的士兵们只顾着躲闪,全然没有了回击的斗志,甚至还有人偷偷摸摸的趁乱逃跑。
“谁敢后退,视作叛国,格杀勿论!”副手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却也挡不住有心逃跑之人,当逃兵可耻,但活着更重要。
城墙之下,马汉见状眯起眼睛,冷冷说道:“城内已经开始乱了。”
从阳城内确实已经大乱,在赵怀发兵攻打青州的时候,从阳便收到消息,不少达官显贵纷纷打算弃城出逃。
谁料到赵怀的动作太快,竟在一日之间就直接拿下青州,顺势将从阳围了起来,以至于许多人都还来不及逃走。
士兵们尚且还有几分忠诚,这些世家大族却是典型的墙头草。
当年平川生乱,便有不少氏族外逃,如今正有一部分人留在从阳。
朱家便是其中之一,朱贺作为朱家家主,当年是力主出逃的人员之一,谁知道刚逃到从阳没两年,家族都还未彻底安定下来,赵怀就又打了过来。
这一次朱贺的运气不够好,得到消息便晚了一些,根本来不及走。
此刻他心急如焚,脸色不大好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只见他正悠然喝茶,显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朱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姜元良,你就不怕朱某将你送上城墙?”
这坐在朱家客厅之中的,居然就是姜元良,他竟比马勋早一日就到了,甚至还默默潜入城内。
姜元良放下茶杯,淡淡反问:“朱叔叔,元良不过是瑞山王旗下一个小兵,无足轻重,就算死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倒是朱叔叔你得早做决定,毕竟此次潜入丛阳城的可不是侄儿一人。”
朱贺脸上的肌肉一阵阵抽动。
“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去找姜家主?那可是你亲爷爷。”
姜元良淡淡笑道:“当初姜家弃城而逃,丢下我们母子不管不顾,我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不等朱贺反应,姜元良继续说道:“朱叔叔,侄儿知道你心中顾虑,只是瑞山王向来仁慈,不会迁怒于人,再者,别的你不知道,平川那些世家现在如何了,你总该有些消息。”
朱贺手指微微抽搐,他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留在平川的世家,抵死不从跟瑞山王作对的,早已灰飞烟灭;而那些识相投效瑞山王,愿意准守瑞山规矩的,却都保存了下来。
由此可见,瑞山王赵怀确实不是残暴不仁之辈。
姜元良微微一笑,又说道:“朱叔叔当年对我母子多有看顾,元良牢记在心,只是这样的好事一旦错过,可就再也抓不住了。”
朱贺到底是心动了,他犹豫道:“就算我想投奔瑞山王,可也没有他看得上的。”
“朱叔叔若能为瑞山王打开城门,王爷定然大喜。”
朱贺皱眉:“守城门的乃是那人亲信,朱家在从阳根基浅薄,插手不得。”
姜元良却笑道:“守城门的都是人,既然是人,总得吃喝,朱叔叔向来做粮食生意,想必会有办法。”
朱贺眼神一闪,到底是信了他。
瑞山军围城三日,屡次滋扰佯攻,却又并未大肆进攻,这给了城墙上侍卫们喘气的空间,却让副手心底有不妙的预感。
他等着的援兵久久不至,城墙下每日都喊着蛊惑人心的话,一时间从阳城内传言纷纷,对朝廷极为不利。
副手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些谣言,他只盼着朝廷大军快些抵达瑞山,这样也能围魏救赵,给从阳一个机会。
他相信,只要朝廷大军压境,赵怀就算再能耐也扛不住,到时候一定会召回马汉,那丛阳城的困境就解决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一日了。
鲁源一地的事情,在丛阳城再一次上演。
朱贺联通从阳世家,在城中官兵粮草中下药,趁夜打开城门。
丛阳城失守。
消息迅速传播开去,从阳一失守,瑞山王与蒙王的领土之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县,新任蒙王戚顾趁势发难,迅速拿下。
至此,蒙王与瑞山王领土相接,相互呼应,联姻之势愈发鼎盛。
与之相反的是朝廷大军,周帝三申五令之下,受制于人的指挥使们不得不带人赶赴瑞山,组合成联合大军呈围攻之势。
但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虽然受制于人,却显然不那么听话,走得慢不说,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椽子,恨不得拖到最后。
马汉断定朝廷大军到不了,果然,他们攻打下从阳之后多日,朝廷大军还停留在一省之外,算路程至少还得花费一个月。
赵怀主动出击,迅速极快,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朝廷大军之中,以曹错为首的指挥使们心不甘情不愿,见瑞山军气势如虹,更是不愿意短兵相接。
曹错尤其如此,若不是王铭冒头被杀鸡儆猴,恐怕他也已经派人入京永绝后患。
脖子上悬着刀的滋味实在太差,曹错怎么肯当朝廷的傀儡。
避开其余人,他召来亲信:“今日本官得到一消息,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或许本官就不必受制朝廷。”
下属试探问道:“大人所言,莫非是陆远涛送来的消息?”
曹错点头:“正是……这陆远涛屡屡挑拨本官与周帝关系,肯定没安好心,但他的话或许是真的。”
曹错明面上听令周帝,实际上瑞山王藕断丝连,当初就是瑞山王送来了消息,才让他逃过一劫。
他心底其实并不想投靠瑞山王,但谁让周帝不当人,硬生生把他往绝路上逼。
“陆远涛是瑞山王旗下第一属臣,瑞山王母妃又是皇室郡主,手中还握有□□灵旨,或许他们真的知道皇室秘辛。”
曹错也这么想,他沉声道:“正是如此。”
“若真如他们所言,焚血禁术的施展要求极高,若无秦姓血脉皇灵院那人便无以为继,那本官也就不必担心了。”
属下担忧道:“可是万一皇灵院还能施展呢?王铭不就死了。”
曹错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所以本官不能自己去试,得让别人去试!”
“大人的意思是找一个替死鬼?”
“正是。”
曹错也打着好算盘,陆远涛传来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就能验证皇灵院根本无法继续发动焚血禁术,如果是假的,也是别人枉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者,他心底也觉得焚血禁术十分玄乎,定然有限制,就算不成消耗一下皇灵院也是好的。
曹错冷冷一笑:“正好有一只老王八推三阻四,既然他想当第二个韩王,便让他来当这个替死鬼吧!”
丛阳城失守的消息是瞒不住人的,很快朝廷那边也得到消息。
周帝大怒,自然是要责罚走得太慢,以至于错过援兵时机的朝廷大军。
很快,曹错等人求情自诉的折子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一看,更为恼怒。
“好好好,王铭的血还没干,居然便有第二个跳出来找死!”
皇帝一把扫过折子,怒气冲冲的朝着皇灵院走去。
消息传到后宫,自然引得一群娘娘战战兢兢,陈贵妃脸色惨白,捂着自己的肚子期盼着孩子早些出生,却又害怕那一日的到来。
近些时候,陈贵妃屡屡下手,使得宫中妃嫔早产落胎,无一例外那些孩子都凭空消失了,而生产完的女人没有了价值,也被扔进了冷宫。
皇帝这般翻脸无情,全然没有夫妻情谊,让后宫的一众娘娘们心寒的同时,又心生恐惧。
诸如陈贵妃的,还能指望陈阁老的计划能成功。
不如陈贵妃的,甚至找借口避开临幸,免得自己有孕反倒是落入地狱。
很快,她们便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即使偶尔被临幸,且都是算准了日子有太监监视不可避孕,却并无一人怀上。
倒是后期进宫的那些民女频频怀孕,若是以前,她们还会嫉妒,可是现在只觉得庆幸。
皇帝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后宫之中各个人精,早已看出蛛丝马迹。
若他冷静下来仔细去看,便能发现如今后宫之中,有孕的女子除了即将临产的陈贵妃,便只剩下后期才进宫的那些民女,怀孕的虽多,无一例外都是经过陈侍郎的手。
陈贵妃也一反常态,对她们不管不问,竟然还让人好好照顾,与以前吃醋拈酸的模样截然不同。
陈贵妃抱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着:“快了,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皇帝怒气冲冲的来到皇灵院,却并未能直接见到秦祗。
守在门口的两个灵师天赋极高,说话做事却一板一眼,看着不像是人,倒像是两栋没有自己意识的雕像。
皇帝常来皇灵院,却还是不习惯这里的死气沉沉,浑身不自在。
幸好他等了一会儿,门便打开了。
坐在血池中的秦祗依旧是那副阴鸷模样,皇帝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出自己来意。
秦祗听完,冷声嗤笑:“捏着别人的性命还掌控不了他们,实在是愚钝至极。”
皇帝深感屈辱,却也不敢反驳。
秦祗凉丝丝的眼睛从他身上略过:“早知今日,先帝该选这具身体为帝才是。”
这一次,皇帝忍不住怒目而视。
“怎么?你不服气?”秦祗冷冷的看着他。
皇帝屈辱的低下头:“老祖宗说的是,还请老祖宗出手惩治那不敬之人。”
秦祗眉宇间都是不耐烦:“你现在要做的是攻打瑞山,捉住那瑞山王母子送到本尊身边,而不是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时间。”
皇帝忙道:“可不好好惩治背叛之人,那些地方大员怕是不会乖乖听话。”
秦祗眼神一冷。
皇帝又道:“攻打瑞山还需要用到他们,赵怀对付灵师颇有一套,恐怕还得靠无灵者攻打,以人海战术攻破瑞山城。”
他倒是也不蠢,知道灵师的法子对赵怀无用,再者瑞山城实际上的兵力不足,可以靠着人海战术来打赢。
秦祗眯了眯眼睛,怀疑皇帝在试探他灵力深浅,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冷声道:“既然如此,本尊就再帮你一次。”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谁知下一刻,秦祗便冷冷提醒:“近些日子为何没有肉猪送到?”
即使已经背负弑父弑子的罪名,一听见肉猪两字,皇帝依旧觉得难以启齿,额头青筋爆起却又不敢泄露半分。
许久,他才说道:“宫中有许多女子怀孕,但月份尚浅,即使太医也不能催生。”
陈贵妃只以为是自己动手,才让月份比她小的妃嫔屡屡早产,殊不知其中也有皇帝手笔。
秦祗不满的皱眉:“不是有一个快足月了?”
皇帝忙道:“陈贵妃乃陈阁老之子,朕,朕后宫终归要留住一个孩子。”
秦祗瞥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到底没反应,冷哼一声道:“那就再努力一些,别让本尊等太久。”
在灵力威压之下皇帝额头冷汗直冒,低着头道:“是,等拿下瑞山城,朕会把赵怀母子,连同那不孝子一起送到老祖宗面前。”
“滚吧!”
离开皇灵院的皇帝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来到丽妃宫中就是一顿抽打:“他凭什么,真把朕当做种猪了!要不是还要用到他……”
一顿发作,等皇帝再次冷静下来的时候,就瞧见丽妃已经奄奄一息。
皇帝皱了下眉头,扔下一句:“你自己收拾,朕随后让人送赏赐过来。”
丽妃勉强起身谢恩,送走了皇帝之后,那粉饰的笑容却变成了阴毒和仇恨。
“娘娘?”浑身的血痕,看得宫女触目惊心,心疼不已。
丽妃却已经习惯了,不以为然道:“帮本宫上药吧。”
她甚至还带着笑容,每次看见那怀孕的民女,她心底就说不出的痛快,真不知道陛下知道那一日,会如何的愤怒惊恐,也不枉她与陈贵妃联手,吃尽了苦头。
皇帝的屈辱,秦祗看在眼中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心底十分明白,皇帝要坐稳皇位就离不开皇灵院的扶持。
只是摊开手掌,秦祗低头便看见一条疤痕慢慢裂开。
秦祗脸色阴沉,眼神阴鸷,若早知道赵鸿留下了暗手庇护后代,当初他就不会在赵怀继位之日动手,导致灵力反噬。
赵鸿毕竟是前辈,鼎盛时期留下的暗手也让他吃足了苦头。
那次之后,他融合的身躯再一次崩坏,不得不换成了现在这一具。
可惜秦家血脉的天赋一代不如一代,三皇子是灵师,天赋却只算一般,根本承载不了他的灵魂之力。
先帝为他寻来灵丹妙药,效果也微乎其微,秦祗万不得已,才动用了焚血禁术。
以秦姓之血,补他之灵气,效果果然不错。
可惜秦祗对赵怀恨之入骨,身体刚恢复了一些,便迫不及待的再次出手,当时他自信满满,以为没有了赵鸿庇护,他大可以通过焚血禁术,抽取赵怀经血为自己所用。
谁料到赵怀身边居然还有能人,再次让他重伤。
这一次,可远没有上一次那么容易恢复。
秦祗也不想杀鸡取卵,奈何皇室血脉凋零,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只能下狠手,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可恨的是皇帝是个废物,居然让一个女人给耍了,废后马氏将血脉最为浓郁的大皇子送出皇宫,落到了赵怀手中。
生孩子延续血脉,到底是太慢了!
想到这里,秦祗阴鸷的看向瑞山城方向,等朝廷大军踏平瑞山,将赵怀小儿送到他面前,他便要剥皮抽筋,弥补灵魂之伤!
第147章 真假难辨
朝廷大军集结之地, 姗姗来迟的钱指挥使满脸不好意思,却丝毫不提自己拖延一事。
奇怪的是,在场包括曹错在内的其他将领, 虽然都冷着脸, 却并未为难。
钱指挥使满脸歉意,回到自己营帐却皱了眉头:“不对劲,老夫故意拖延时间, 他们怎么会不开口问责。”
他接到皇帝圣旨之后不敢不听,却拖拖拉拉的走, 就指望到了地方其他人发怒,最好直接把他排挤出去,那他就能光明正大的不干活了。
谁知到了地方,那几位的脸色虽不好看,却并未问责。
下属犹豫说道:“难道是那几位大人觉得大家都受制于人,所以不忍心为难?”
钱指挥使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别人老夫不知道,但曹错那厮向来心狠手辣, 他那京城指挥使的位置就是踏着别人的血肉上去的, 怎么可能体谅别人?”
其他人的异常让钱指挥使心底不安,他捏了捏眉心, 无奈说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老大留在京城。”
却说钱指挥使也是个谨慎的性子, 隐约察觉朝廷不安稳之后便请了调令外放出去。
只是他原配所出的长子向来桀骜不驯, 与他宠爱的继室和次子不和,钱指挥使被吹了枕边风, 便将这大儿子留在京城, 以安稳皇帝之心。
谁能想到当年的一念之差, 却成了他脖子上的索命绳。
钱指挥使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派人盯着一些,免得我们初来乍到被算计。”
下属听令离开。
谁知没走出去多远,忽然听见营帐里头传来一声痛呼。
下属脸色一变,大声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里头却没有回应,下属撩开帘子进去,却见片刻之前还红光满面的钱指挥使,此刻却躺在地上七窍流血,伸手一摸,已然气绝。
钱指挥使的死讯飞快传开,曹错听到消息之后脸色一冷:“赵怀小儿,竟敢骗我。”
曹错与其他将领联手,故意在奏折中将罪过推到钱指挥使身上,甚至还说他通敌,与瑞山王私交甚密,果然朝廷立刻有了动静。
在此之前,曹错心底虽不信,却还是盼着陆远涛送来的消息是真的,皇灵院并不能继续施展焚血禁术。
可钱指挥使却死了!
曹错不知道皇灵院施展禁术的办法是什么,但他不能继续冒险,他这条命可比姓钱的值钱多了,决不能死在禁术之下。
曹错眼神一冷,迅速说道:“钱指挥使一死,他手底下的兵定然人心涣散,正是需要本官出马的时候。”
却是盯上了钱指挥使带来的士兵。
曹错如此,其余将领也各有打算,一时间为了钱指挥使留下的士兵,这些原本就相互提防的将领们,心底龃龉更甚。
消息传到瑞山城,赵怀看完也是叹了口气:“钱志新死了。”
陆远涛眉头一皱:“看来皇灵院还有余力,只是如此一来,曹错等人绝不会再信,也不敢再做手脚。”
赵怀扔下书信:“也罢,原本也没想过能一次成功。”
陆远涛心底还是可惜,更有一些担心,皇灵院这焚血禁术不止,那就像是一把悬挂在瑞山城头的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也不知道会砍到什么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瑞山王有自保之力,不会受到迫害。
赵怀摊开地图,其中青州与丛阳城已经纳入瑞山地界,与蒙地遥遥相望。
赵怀扫视一眼,皱眉道:“青州过于开阔,不好防守。”
再者,青州被攻占下来时间太短,瑞山势力也还未能将其渗透。
到底是走的太快了一些,赵怀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皇帝步步相逼,他也不想走得这么快。
陆远涛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兵分三路,主动出击。”
“三路?”赵怀疑惑问道。
陆远涛点头:“请蒙王从西面出兵,马汉融合从阳守卫后,正面迎击,而太妃可从侧面不断滋扰,使朝廷大军无法兼顾。”
“朝廷大军中定有不少灵师,可派遣陆大人与王大人潜入其中,毁坏灵力。”
“灵力一损,再见三面夹击之势,瑞山营越是气势如虹,朝廷大军便越会心生畏惧。”
赵怀听的眼中冒光:“此法虽然冒险了一些,但或可一试。”
“曹错等人的性命在皇帝手中,不敢不从,可底下将领与士兵却不同,他们不一定愿意为了周帝卖命。”
陆远涛继续说道:“属下已经派人游说这些将领,离间主将和副将的关系,就算是铁板一块也能撬开一条缝,更别说这原本就是散沙一片。”
赵怀甚至陆远涛的能力,对此深信不疑,点头说道:“很好,同时可派人骚扰各地,使他们无心围攻大战。”
一边是皇帝捏着他们的性命,要求各地围攻瑞山城,一边是赵怀不断滋扰,各地急信不断,想必也能扰乱视线。
议完应对之法,赵怀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瑞山城发迹太晚,人手不足,否则何必如此畏首畏尾,直接猛攻便是。”
陆远涛一听,倒是笑道:“王爷何必自谦,光是工匠坊生产的瑞山炮,到了前线便能让人闻风丧胆,想必等朝廷大军见识过之后,便会知道攻打瑞山城,他们绝无胜算。”
赵怀听了这恭维,却摇头说道:“瑞山炮看似厉害,实则不过是花架子,真正用来攻城的伤害不大。”
火药制作容易,可炸药却难,再者远程射击的火炮难上加难,赵怀一直盯着工匠坊,如今也不过是弄出几个四不像来,发挥不了科技树上的十分之一威能。
陆远涛笑道:“王爷口中的花架子,却是吓得丛阳城守卫无心守城,不战而降。”
赵怀哈哈一笑,又说道:“朝廷逼迫的如此急切,本王见了,心底反倒稍安。”
陆远涛也是如此:“虽然钱志新死了,但朝廷如此急迫,想必是真的等不及了。”
他看了一眼赵怀的脸色,又说道:“姜先生的计谋非常成功,陈阁老为留下陈贵妃母子性命,不惜□□宫闱,混淆皇室血脉!”
“如今后宫之中,除陈贵妃之外,其余孕者皆无秦姓血脉。”
赵怀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姜元良的计划会如此成功,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让陈贵妃与陈阁老铤而走险。
不,也许是陈阁老等人早有打算,只是等待一个机会,而陈贵妃有孕,他们便等不及了。
赵怀淡淡说道:“自作孽不可活,周帝若对妻儿有一分怜悯,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陆远涛也说:“如今后宫之中,只怕人人都盼着周帝早死。”
赵怀一算,陈贵妃腹中胎儿已经快要足月,想必等着胎儿一落地,陈阁老等人便容不下皇帝活着,毕竟皇帝若活着,死的就得是陈贵妃的龙子!
忙完公务,赵怀抬头一看,便见天色已晚。
他起来活络了一下身体,忽然问道:“陆先生,人可送到姜先生那边了?”
“已经送到,姜先生十分满意,说明日便来向王爷谢恩。”陆远涛眼神微微闪烁。
“他多礼了。”赵怀一笔带过。
又问道:“陆先生可要留下用饭?”
陆远涛十分知趣的说:“家中妻儿还等着,属下便不留下打搅王爷与王妃了。”
赵怀这才往后院走,最近一段时间公务繁忙,就连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陆池也分身乏术,以至于赵怀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
圆滚滚都被冷落不少,它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赵怀又没有时间陪他玩儿,便只能自己到处溜达。
赵怀一踏进院子,便听见里头传来说笑的声音,定睛一看,却是戚玫正拿着果子逗圆滚滚,圆滚滚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一听见赵怀的脚步声,圆滚滚飞快的仰起头,朝着这边就冲过来,一下子撞到他怀中。
赵怀一把抱住,掂量了两下才笑道:“最近又胖了。”
圆滚滚指着外头的空地,一副你终于回来,赶紧跟我一起玩的表情。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冷落了他,赵怀索性撸起袖子,顶着夜色跟圆滚滚玩起球来。
圆滚滚这下子可开心了,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赵怀也不好冷落了自家妻子,朝那边招呼道:“阿玫,一起来玩?”
圆滚滚平时可高冷了,对赵怀意外的人爱答不理,即使是瑞山太妃和赵氏姐妹也是如此,方才能让戚玫逗着玩儿,主要便是赵怀喜欢拉着妻子一块儿玩球。
平日里听赵怀这么招呼,戚玫立刻便要撩起裙子下场,不过今日却摇头说道:“王爷与圆滚滚玩吧,我有些乏了。”
赵怀有些意外,玩了一会儿便按住圆滚滚的脑袋,笑着说道:“明天再玩行不行?”
圆滚滚意犹未尽,但也没撒娇耍赖。
赵怀走到屋内,借着灯光瞧了瞧戚玫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才放心了一些:“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母妃不在瑞山王府,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你操心。”
戚玫正张罗着开饭,听见这话便笑:“底下事情都有下人在,哪里会累。”
赵怀笑道:“那就好,如果忙不过来就让云溪云梦来帮帮你,她们年纪虽小,但熟悉王府,应该能帮上一些忙。”
戚玫笑着答应了。
一顿饭带着家常话,倒是也显得十分温馨,一直到赵怀奇怪的问道:“你今日怎么不吃鱼?”
蒙地在内陆,多牛羊少鱼鲜,戚玫却十分爱吃河里海里的美食,为此赵怀特意让小厨房每日加一道菜。
戚玫嫣然一笑,她还在等瑞山王何时能发现,故意笑着说:“王爷猜猜看。”
赵怀哈哈笑道:“莫非是吃腻了,那明日让厨房换一种。”
谁知话音未落,戚玫身后的几个丫鬟都捂着嘴偷笑起来,站在赵怀身边的翠玉也满脸笑容,但就是不说话。
赵怀心底觉得奇怪,夹了一口鱼肉尝了尝,确定是鲜嫩无比的鱼肉。
他无奈的看向妻子:“好阿玫,快告诉我吧,不然本王可要食不下咽了。”
戚玫这次说道:“我有孕了。”
“什么?!”赵怀愣在了那里,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也没反应。
翠玉憋了一天,终于憋不住笑着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有孕啦,我们瑞山王府马上就会有一位小王爷了。”
这话惊醒了赵怀,让他手忙脚乱起来:“什么,你,你有喜了?我,我马上就还有孩子了?”
戚玫见他满脸慌张的模样,忍不住逗道:“难道王爷不高兴吗?”
“高兴,我太高兴了。”赵怀哈哈大笑起来,激动难耐,甚至一把抱起正在吃果子的圆滚滚,扛着它胖乎乎的身体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才冷静下来。
戚玫见状,忍不住腹诽王爷有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他们却马上要迎来第一个孩子了。
赵怀跑了许久终于冷静下来,握住戚玫的手问:“怀孕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请太医过来看看,是不是闻不得鱼腥味,翠云,赶紧把鱼撤了。”
戚玫一一回答:“王爷放心,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孩子刚满一月,阿玫身体一切都好,只是这几日有些反胃,鱼肉闻着还好,吃起来便觉得腥气。”
听她这么说,赵怀心安的同时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让厨房去做,正好前几日府里头来了个蒙地的厨子,能做蒙地的家乡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他的手艺。”
戚玫自然是一一应下。
赵怀看着那尚且扁平的肚子,感叹着生命的惊奇:“得赶紧给母妃去信才是,她若是知道你有了身孕,怕是要归心似箭了。”
戚玫忙道:“母妃在青州,不要因为这等小事惊动了她。”
赵怀却说:“这怎么能是小事,这可是母妃最牵挂的事情。”
见他兴致勃勃的模样,戚玫便也没有在阻止,不过她心底知道瑞山太妃肯定不会在这当口回来,毕竟朝廷大军越发逼近。
赵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亲密的动作让戚玫脸颊微微泛红,周围的丫鬟却像是已经习惯了。
一个月的孩子自然是无法触摸到,赵怀叹了口气:“只可惜这段时间本王太忙了,怕是没有时间陪着你。”
即使他有心多陪陪也实在是没有时间,朝廷大军即将来袭,赵怀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八瓣来用,每日能回来用饭已属不易。
戚玫自然能够理解,软语劝道:“王爷在忙大事儿,阿玫和孩子都能理解的。”
赵怀又担心府内没有长辈,犹豫了一下便说道:“女人孕育孩子着实辛苦,府中虽有太医,但到底不够贴心,两位姨娘又忙着品香斋的事情,不如去请了马夫人和陆夫人过来,也好与你说说话,打发时间。”
原本这些该是瑞山太妃的活儿,奈何太妃出征在外,红白姨娘倒是可以,但毕竟身份有别,赵怀怕戚玫觉得不自在,还不如去请了这两位夫人过来。
这番贴心窝子的话,让戚玫的眼神又是一暖。
世人都觉得女子合该生儿育女,有几个夫君能体谅夫人的辛苦呢,更何况不管是马夫人还是陆夫人,都是瑞山城中首屈一指的夫人。
“好,阿玫正好也能向她们讨教讨教。”
赵怀便缠着戚玫问东问西,连饭都无心吃了,还是在戚玫的劝说下才食不下咽的塞完。
临了,当夜,赵怀终于还是忍不住钻进被窝,看了看妻子尚且平坦的小肚子。
戚玫被他闹得不行,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开:“王爷,孩子才一个月,就算你盯着也看不出任何动静来。”
赵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又说:“我只是觉得神奇。”
戚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偶尔她会觉得自家夫君才神奇,脑袋里头总有古古怪怪,不合时宜的想法,偏偏还特别有道理。
不过,这才是她的夫君。
过了兴奋的劲头,赵怀又开始担心起来,他有些忧愁。
戚玫见他继续这么下去是睡不了了,只得问道:“王爷,您又在担心什么?”
赵怀这才说道:“阿玫,你该听说过焚血禁术。”
戚玫脸色微微一变:“周帝靠焚血禁术控制将领,此事怕已经天下皆知。”
原本此事应该隐秘,奈何丛阳城之战,马汉架着十几个大喇叭在城池下大喊,于是这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
赵怀点了点头,才又说道:“我有些担心。”
“母妃是皇室郡主,我的身上有秦家人的血,孩子身上也会有。”
这话蕴含的意味让戚玫脸色微微一变,她下意识的抚摸肚子:“不至于吧,大皇子他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赵怀一听,也笑道:“也是,周帝要杀,也该先对本王下手才是。”
毕竟只要他活着,瑞山城便还在,对于朝廷而言赵怀才是首要目标,瑞山太妃和孩子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王爷?”这话让戚玫担心起来。
赵怀安抚的搂住她,笑道:“本王有自保之法,他们若敢动手便偷鸡不着蚀把米,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阿玫也得小心为上。”
“本王会让云倾铸造法器,到时候阿玫带上,本王也能安心一些。”
只可惜法器不是万能的,瑞山太妃身上也带着一个,但那并不能彻底隔绝焚血禁术。
戚玫不知底细,听了这话果然安心了许多。
等到第二日,戚玫就知道自己安心的太早了,因为知道妻子有孕,赵怀特意将王府上下的人都着急起来,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惹得王妃生气。
甚至还捏着圆滚滚的耳朵警告,不许再横冲直撞到处乱跑,气得圆滚滚扭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就连赵云溪和赵云梦也收到了亲大哥的嘱咐,无非是让她们多为王妃分忧,别让大嫂太累诸如此类的话,倒是弄得姐妹俩都没了脾气。
终于等到赵怀去忙公务,戚玫还没松了口气,后脚赵怀就请了马夫人和陆夫人过来陪伴。
如此兴师动众,倒是让两位夫人羡慕道:“王爷如此紧张王妃娘娘,可见两位鹣鲽情深。”
戚玫听了,也是面露微笑:“是啊,王爷对我是极好的。”
比她原先预料的好许多。
赵怀身为王爷,府内没有妾室侧妃,也没有通房丫鬟,洁身自好不说,对她也温柔体贴,只是偶尔戚玫会觉得,王爷像是个没开窍的孩子,对她的情谊更像姐弟,少有夫妻。
不过,戚玫心底却是知足了。
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戚玫笑了起来。
瑞山王妃有孕的消息一经传出,自然又是一番轰动。
就像当初陆远涛说的那样,瑞山王一脉人丁单薄,王妃有孕的消息就像是一剂强心针,让瑞山城的部署彻底放下心来。
远在青州城的瑞山太妃接到消息,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只可惜朝廷大军就在跟前,她就算有那个心思也走不开。
瑞山太妃只得一边派人运送厚礼回去给儿媳妇,一边愤愤道:“这群朝廷的走狗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耽误本宫的大事儿。”
不止瑞山太妃这么想,朝廷大军驻扎的百姓也议论纷纷。
甚至有人嘀咕道:“皇帝老子说是要讨伐逆贼,可这群大兵来了之后吃喝拉撒,哪样不花钱,没钱了就从老百姓手里头拿,这到底谁是逆贼。”
“小声点,你不要命啦!”
“这地皮都刮了三遍,好不容易今年收成尚可,结果留下来的粮食还不如去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大家吃什么喝什么?”
“是啊,他们那些大人物哪里会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怎么就不能想让大家伙儿过个好年呢?”
“你们这就不懂了,就是秋收过了,朝廷才有粮食打仗,不然就皇帝老儿后宫三千的昏君样,哪里来的银钱养那些当兵的。”
“你们听说没有,这昏君跟皇灵院那些灵师弄出什么焚血禁术,连儿子老子都杀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汹涌的流言只会愈演愈烈。
朝廷大军也得要吃要喝,国库内库空虚,周帝一声令下,只让他们就地取材,于是便苦了当地的老百姓。
左右不是自己的底盘,这些将领搜刮起来更是毫不留情。
战争还未开始,竟便有老百姓盼着朝廷大败,只因为他们听说——瑞山城普通老百姓也能吃饱饭,穿暖衣,住上不透风的房子。
第148章 兵败如山倒
青州与丛阳城已经攻破, 插上了瑞山军的旗帜,城内将领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马汉收拢两地残部, 瑞山军人数大涨,但新进的这部分人忠心难测, 他也不敢加以重任。
相比起来瑞山营旧部则平步青云, 已经爬到副统领位置的吴鸿不提,凡是在攻打过程中表现出色的都被一一提拔。
例如李大郎的弟弟,李三郎死在平川之战中, 李二郎当时受了伤, 养好之后没听父母劝告退伍,依旧留在了军中, 如今也掌管了百人小队。
因为是土生土长的瑞山城人, 李二郎官职不高, 却备受信任,又因为有一位在王府做事的亲大哥, 在马汉面前也能露脸。
此刻, 他正带人清理城池。
“都仔细着点, 发现可疑人物直接抓起来, 万万不可遗漏, 切记不可骚扰普通百姓。”李二郎牢记瑞山王的话,瑞山军军纪严明, 破城之后绝不肆意扰民。
说完这话, 他瞪了一眼其中几个士兵, 警告道:“你们以前怎么弄我不管, 但既然进了瑞山营, 就得守瑞山军的规矩。”
原来那几个是平川人, 后期才加入瑞山军,之前颇有几分入城抢掠的心思。
被上首点破,几人忙满口保证:“大人,我们绝不会坏了瑞山军的名声。”
李二郎这才满意:“这就好,王爷与统领都是大方之人,等清点完毕定会论功行赏,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不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前程。”
这话一说,果然士气大震。
冯大山论辈分还是李二郎的表哥,但他进瑞山营晚,如今还在表弟的手底下做事情。
但因为这层关系,冯大山便少了其他人的顾忌,低声说道:“大人,这丛阳城破破烂烂的,哪有我们瑞山城半分好,兄弟几个不会因小失大的。”
瑞山拿下鲁源之后,果然对当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梳理,违法乱纪欺压平民的灵师都没落到好下场,冯大山原以为能接回自己的未婚妻,谁知女子不守其辱已经咬舌自尽。
自此之后,冯大山恨毒了那些欺压百姓的狗灵师,立志要让瑞山军扫边大周,让这世上再无人间惨剧。
等后头瑞山军先后攻下平川、青州和丛阳城,冯大山跟随大军见识多了,才知道他们当初选择去瑞山城是多么的幸运。
在瑞山城的时间久了,他几乎都忘记瑞山城之外的地方,灵师与无灵者之间的天差地别。
“我要是这丛阳城的百姓,肯定早早的杀了守城的官兵,打开城门迎接瑞山军到来,有瑞山王的地方,咱老百姓才能过安稳的日子。”
李二郎拍了拍表哥的肩头,笑着说道:“好了,先干活吧。”
正巧这时候吴鸿带着一队人路过,队伍之中还押送着不少人,看穿戴便知道身份不低。
李二郎眼神一闪,连忙行礼。
等人过去了,冯大山便好奇问道:“那是哪家的人,居然劳动吴副统领亲自押送。”
李二郎并未回答,反倒是说:“上面的事情别打听,快去干活。”
冯大山嘿嘿一笑,连忙继续搜索有无遗漏。
李二郎回头看去,心底也猜测着那些人的身份,死守丛阳城的那几个将领死在朱贺特意准备的好酒好菜之下,城内世家多数投降。
不知是哪家冥顽不灵,城破之后还要跟瑞山王作对。
李二郎不知的是,那些被押送的姜家人此刻也这么想,他们好不容易逃到丛阳,原以为丛阳地处偏远,跟瑞山之间还隔着一个青州,好歹能撑一段时间。
谁知瑞山王的动作这么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将青州连着丛阳城一块儿拿下了。
被围在丛阳城内的时候,姜家人就后悔万分,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不逃,乖乖的留在平川境内,虽说瑞山王用法苛刻,对世家很不友好,良田和家财都要送出去一部分,但好歹不至于送了性命。
姜家人原本想着再等等看,若是瑞山王赢了,那他们这次也不必再逃,直接伪装成丛阳城的百姓投降就是;若朝廷赢了,那他们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谁知城破之后,丛阳城其他世家都好好的,却有一队人闯入姜家,将他们上上下下近百人全部关押了起来。
姜家人吓得瑟瑟发抖,愣是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过瑞山王,难不成瑞山王见他们从平川逃走,心生不满,可朱贺不都好好的?
幸亏被收押后,瑞山军似乎没有直接杀人的意思。
姜家主眼神闪烁,满脸讨好的问道:“大人,听闻瑞山军军纪严明,不知我等犯了什么事儿,还请大人为老夫指一条明路。”
谁知吴鸿只是扫了他一眼,眼底分明带着几分古怪,淡淡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姜家人心底越发忐忑,暗骂难道是族中哪个不争气的后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很快,姜家人便知道他们到底得罪了谁。
论官职,吴鸿远高于姜元良,但见到这位瑞山王身边冉冉升起的谋臣,吴家人谨慎小心的本性,让吴鸿下意识的戒备,表现的十分尊敬:“姜先生,出发之前王爷有令,抓到姜家人之后都交给姜先生来处置。”
此时姜家主面露震惊,而他身后一中年男子更是尖叫出声:“姜元良!”
吴鸿大致知道一些姜元良与姜家人的恩怨,此时也不想掺和别人的家事,拱手说道:“姜先生,人都已经送到了,那吴某先行告辞。”
姜元良脸色不变,淡淡说道:“劳烦吴副统领了。”
一群姜家人被关押在院中,此刻却远没有在吴鸿手底下乖顺。
姜父怒吼道:“你这个逆子想干什么,快松开我们!”
姜家主却暗道不妙,采取怀柔之术:“元良,当日平川危在旦夕,你父亲也是听那贱人吹多了枕边风,才干出丢下你们母子不管不顾的丑事,没想到阴差阳错,你反倒是在瑞山王面前冒了头,得到大好前程。”
这话一出,那继室和次子脸色惨白,纷纷看向姜父,姜父脸色也是一变,却并未说话。
姜家主继续说道:“今日祖父做主,你可以随意处置他们二人,但是元良,你毕竟是姜家血脉,一人不成众,独木不成林,从今往后,祖父保证定然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夫君!”继室凄然喊道,双目垂泪楚楚可怜。
次子也一口一个爹爹,叫得姜父脸色发白,忍不住开口道:“爹……”
“住口!”姜还是老的辣,姜家主自然知道今日无法善了,只有舍弃这母子二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再者,姜元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受到瑞山王青睐,或许这是他们姜家的大好机会。
也有其他姜家人纷纷劝说:“二爷,这婆娘惯来喜欢挑拨离间你们父子关系,苛待原配嫡子,可见不是个好的,你可不要执迷不悟啊。”
一时间继室次子成了众矢之的,浑然忘记他们曾经也这么对待姜元良母子,只因为姜元良是个无灵者,而次子灵师天赋出众,薛贵妃又在宫中失势,薛氏母子无依无靠
他们显然没有发现,高高在上的姜元良喝着茶,冷眼看着他们,似乎在看戏台上的戏子,唱着一曲人间悲欢的滑稽剧。
“太吵了。”姜元良蓦然开口。
姜家人的争执僵在了脸上,就像戴上了滑稽的面具。
姜元良显然并不想在姜家人身上浪费时间,很快,他处置的结果便传到马汉吴鸿的耳中。
马汉一听,倒是笑道:“他倒是识趣。”
吴鸿却与马汉的评价不同,他长长叹了口气,对属下说:“姜元良此人能伸能屈,能忍下这番仇恨,可见所图甚大。”
下属见他评价极高,忍不住问道:“统领,莫非你觉得姜元良能取代陆先生的地位?”
谁都知道赵怀身边最得重用的谋臣是陆远涛,可现在姜元良横空出世,两人之间自然要分辨一个高低上下。
吴鸿摇了摇头,又说:“我瞧着王爷对他很不放心,不然也不会将姜家人送过去。”
“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姜家人是王爷的一次试探?”
吴鸿没回答这话,反倒是说:“哎,我原本以为陆先生对世家不满,屡屡劝诫王爷下狠手,如今看来陆先生倒是客气的。”
他原先觉得姜元良见到姜家人,会直接全部杀了解气,毕竟在此之前姜元良可是表现得对姜家人恨之入骨。
谁知姜元良并未动手,反倒是直接将人送往瑞山矿上做工,虽说也毫不留情,但比吴鸿预期的好了许多。
正因为如此,吴鸿更觉得姜元良会快速崛起,也许很快便能跟陆远涛分庭抗礼。
这对他们世家而言可不是好事儿,瑞山王倚重的两位谋臣都对世家不满,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王爷的决定。
哎,到底是世家无人,瑞山城那么多世家,如今职位最高的居然还是他这个走武路的!
马汉吴鸿都看得明白,赵怀自然也看得懂,姜家人这般处理,便是姜元良向他表示,自己并非失去理智弑杀之人。
如此,赵怀也微微松了口气,姜元良确实是可用之人,可若他杀心太过,毫无怜悯之心,他用起来也会心惊肉跳,生怕失控。
陆远涛擅长阳谋,因势利导、随情而发,虽说不上君子坦荡荡,但让人放心。
姜元良却擅长阴谋,毒计狠辣、诡计多端,偶尔也会让赵怀心惊肉跳,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失控。
更有甚者,后者的忠诚度也让赵怀无法确定,所以才会做出试探。
用的好了,两人配合之下所向无敌,但若用得不好,姜元良便是一把双刃剑。
想必姜元良也知道赵怀的态度,所以才会略加收敛。
朝廷大军在前,赵怀也不想横生枝节,如此才能万众一心。
随着朝廷大军慢慢逼近,瑞山城这边的动作也越发频繁,朝廷大军旧地征粮之举,也给了瑞山王极好的机会。
在瑞山王的推动下,朝廷不仁之举传遍神州大地,尤其是临近青州丛阳城等地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心知等到朝廷大军抵达,那就会直接收走他们的粮食。
相比起来,瑞山王虽不是正统,可人家的瑞山军军纪严明,丝毫不取,还会收拾那些穷凶极恶的世家,将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分给百姓。
一边是朝廷大军的恶行,一边是瑞山军的义举。
很快,老百姓心中的太平就轰然倒塌。
大军未至,马汉竟接连拿下三座城池,无一例外都是城中百姓揭竿而起,从内瓦解放手力量,夹道欢迎瑞山军进入城内。
朝廷大军却越走越是不顺利,几位将领原本就不是一条心,朝廷大军号称二十万人,实则只有十万出头。
可十万人光是吃喝就不是一笔小数目,每日消耗的都是大量粮草,将领们自然都想着让自己的兵先吃饱,哪里管别人的兵死活。
曹错一开始是不打算就地征收粮食的,奈何朝廷拿不出粮草来,他能怎么办,总不可能让士兵们空着肚子打仗。
于是乎将领们争先恐后的征收粮食,生怕自己晚了一步,粮食就被旁人收走了。
这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就算丰收也挡不住蝗虫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更别提普通百姓家中原本也无余粮。
如此这般,甚至一些人家中的粮种都被搜刮一空。
民怨鼎沸,后面乡镇的百姓听闻大军将至,纷纷弃家而逃,进入深山。
朝廷大军能搜刮到的粮食更少了,不得不像世家贵族伸手,此举又让当地世家心怀不满。
此时陆远涛与姜元良动作频频,说客神出鬼没,谣言四起之间,不少人已暗投明主!
曹错作为临时的统筹将帅,早前便隐隐觉得不妙,如今更是焦头烂额。
偏偏这时候周帝还下令斥责。
曹错没了脾气,冷冷问道:“皇帝又说了什么?”
下属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令将军加快速度,说……说就是大军走的太慢,所以粮草才会不足。”
曹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粮草呢?”
“并未见送来粮草,想必还是要就地征粮!”
曹错脸色阴沉,他知道周帝是个疯子,但没想到他居然能疯成这样,十万大军的粮草就地征收,这等于不给当地百姓活路。
如此下去,还未短兵相接他们就会遇到麻烦。
曹错不知道的是,他的麻烦远比想象中来得快。
朝廷大军中,几位将领各自为政,连营地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眼便能看出归属于不同势力。
归属不同,士兵待遇也不同,曹错算是富裕的,旗下士兵还有铠甲可穿。
可却有一群士兵大多短打,别说铠甲,就连藤甲也没有,甚至有些人只批了一个麻袋,简陋的不像是要去打仗,倒像是去做苦力。
夜深人静,几个披着麻袋的士兵凑在一起:“你们做好决定没有?”
有胆儿小的犹豫不决:“真的要逃走吗?这一走咱们可就是逃兵了,到时候大人肯定饶不了我们家里人。”
另一人却冷笑道:“那也得他有命能回去。”
也有人带着憧憬:“听说瑞山城那边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青州丛阳的百姓夹道欢迎,恨不得瑞山王早点接手,咱们要是去了是不是也能吃饱饭?”
“这是真的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人人都这么说,怎么可能是骗人的。”
“就是,瑞山王若不是好人,瑞山城的日子若没有那么富裕,怎么会有城池连连投降。”
“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先走了,反正老子不想为姓朱的去送死。”
一提起姓朱的,原本还在犹豫的士兵脸色也变得坚定起来。
曹错尚且知道收买人心,对部下还算不错,可他们的指挥使朱明却是个贪得无厌,性情暴虐之人,对灵师尚好一些,却压根不把他们这些无灵者士兵当人看。
现在需要他们上阵杀敌,偏偏搜刮的金银财宝粮食都藏得好好的,每天每个士兵只能喝能稀粥,连走路都在摇晃。
人群之中,一个男人眼神闪烁,舔了舔嘴角开口道:“你们到底在怕什么,瑞山军战无不胜,杀姓朱的就像杀猪一样简单,难道你们想留下来当炮灰?”
“左右朝廷肯定会输,与其死在战场上,还不如投奔瑞山军,说不得还能有个好前程。”
“早晚瑞山军能打到京城,到时候老家的家人不必担心被牵连,说不定还跟着享福。”
在他的游说之下,周围人终于下定决心,趁着夜色,一行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一行人走出去几步,忽然发现前面有人,众人都是一惊,还以为被逮了个正着。
谁知道定睛一看,前面的人也是满脸惊慌,但一看打扮动作,便知道那也是逃兵,只是归属于不同的指挥使。
双方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很快低下头继续赶路。
第二天大早,即将拔营出发的将领们才发现竟有人连夜私逃了,仔细一清点,竟有一千多人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将领们心中大怒,连忙派人追查,只可惜逃兵早已走远,周帝连番催促之下他们却没有时间耽搁。
为此,随后几日到了晚上,将领们不得不命人巡逻看守,以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谣言惑人,而瑞山城的探子早已无声无息的渗透在士兵之中。
巡逻看守的方式没能阻止逃兵,随着距离青州越来越近,逃兵的情况越发严重,甚至还有被视为亲信的巡逻卫监守自盗,趁着夜色直接消失。
曹错原本还在看其他将领的笑话,谁知到了第三日,他带来的士兵也开始有人消失。
曹错这才着急起来,可惜却已经太晚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曹错阴沉着脸,原本朝廷大军就是依仗人数来对抗瑞山城,现在逃兵越来越多,昨日一清点竟然少了一万人。
“守也守不住,防也防不了,那你说怎么办?”有将领恼怒道,他正是那位丢人丢的最多的朱指挥使。
曹错厌恶的看了他一天,若不是他苛待士兵,情况也不会这么严重:“情况紧急,只能用重刑遏制了!”
其余将领也想不到好法子,便同意了曹错的主意。
很快,十几个逃兵被抓了回来,当着十万人的面被凌迟处死!
惨叫和血腥味,震慑住了那些心思浮动之人,果然当天晚上没有一个人敢继续逃走。
曹错见状才松了口气,私底下嘱咐加快行军,以免再出问题。
殊不知这番重刑,却让他手底下的副手们也惴惴不安起来。
当着曹错的面,他们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一个个都乖乖听令行事,可背着曹错,几个人不免嘀咕起来。
“大人手段越发狠辣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说凌迟就凌迟。”
“嘘,大人的性命在皇帝手中,要是逃兵多了谁去打仗,这场仗要是打输了,大人也会性命不保。”
“人人都说皇帝已经疯了,拿龙子来焚血才能控制住这么多指挥使,你们说这疯病会不会通过禁术传染?”
有心之人带着话语,侵蚀着这些下属的心。
曹错收买人心的手段是不错,可挡不住风言风语,在自己的性命之前,曹错的那点恩情算得了什么。
“你们说朝廷大军真的能赢吗?”
“我看玄。”
“是啊,瑞山军士气如虹,朝廷有什么,几个被捏着性命逼上梁山的指挥使吗?”
“那几个还在勾心斗角,根本不是一条心。”
又有人提起一事:“你们听说没有,朱指挥使旗下原本有两万人,如今只剩下一万多一点,其余都跑了。”
“我还听说他那位副手打着好主意,说不准就要阵前投敌。”
“那我们……”
林林总总的消息如纸片一般,迅速的传递到赵怀的面前,这时候倒是显露出灵师的用处来,若不是有灵师在,想这么快传递消息可不容易。
赵怀读完一封信,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戚顾答应会出兵,姜元良那边计划也很顺利,不过朝廷人马不少,这还是一场硬仗。”
陆远涛听见这话也松了口气,蒙王大军也是其中重要一笔。
赵怀又说道:“本王倒是希望他们能多拖延一些时间,只可惜……”
不知道是皇灵院那位秦祗出了问题,还是皇帝求胜心切,一次次催促之下,让朝廷大军不得不加快速度。
时间太短,任由陆远涛姜元良两人联手离间,效果也不如预期。
忽然,赵怀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不过也快了。”
陈贵妃的孩子,如今也该足月了吧!
第149章 失策
大周宫廷, 夜色正浓。
朝廷大军与瑞山王之战一触即发,深宫之内,周帝却依旧过着放松奢侈、荒淫无度的日子, 日御数女也已经习以为常。
酒池肉林不足以形容周帝淫纵,但凡敢出言劝诫的朝臣都被斩杀的一干二净, 如今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对周帝荒诞劝说一二。
诸如陈阁老之流, 私心里各有打算, 竟也对周帝的荒唐不闻不问, 甚至推波助澜。
前朝陷入诡异的沉寂, 周帝淫威之下, 整个京城笼罩在死寂之中。
后宫却百花争艳, 被选拔上来的民女姿色不俗,争宠手段也是千奇百怪, 让人瞠目结舌, 甚至有失体统,周帝却像是乐在其中。
马皇后被废后, 周帝并未再立皇后, 如今分位最高的是陈贵妃,但陈贵妃孕后自称精神不济, 也不愿意管这些事情。
就像是现在,临近丑时,周帝寝宫还是一片莺歌燕语,活色生香好不热闹。
沉浸在美色之中的周帝并不知晓,距离皇帝寝宫不远的一个宫殿内, 陈贵妃正死死咬住软木塞, 挣扎着想快一些生下腹中胎儿。
后宫妃嫔娇生惯养, 生孩子哪一个不是叫得声嘶力竭,可陈贵妃硬生生的忍住了,一口白牙狠狠咬着软木,竟是让那木头上满是压印。
心腹宫女满脸着急,却不敢发出大动静来,只得一次次催促:“还要多久?”
被秘密送进宫的产婆也满头大汗,一次次检查,却一次次摇头:“贵妃娘娘这是头一胎,怕还要很久。”
宫女的脸色一沉:“不能再拖了,到了凌晨还没生下来,只怕会被人发现动静。”
就在这时候,陈贵妃吐出软木,咬牙说道:“给本宫催产药。”
“娘娘!”宫女担忧的看向床上的人,“阁老说了,这催产药十分伤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陈贵妃却冷笑道:“命都要没了,伤身算得了什么,给我!”
宫女不再犹豫,一碗汤药端到了陈贵妃身边,陈贵妃一饮而尽,再一次咬住软木塞。
催产要虽然伤身,效果却十分好,原本迟迟没有动静的孩子终于被生了出来,陈贵妃咬牙撑起身体,急声问道:“是不是皇子?”
产婆忙回答:“恭喜娘娘,正是皇子。”
陈贵妃不顾自己的狼狈姿态,狂喜的抱住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孩子,她抚摸着孩子娇嫩的皮肤,猛地抬头,眼底闪过冷意:“去,告诉祖父。”
暗夜之中,一个人影迅速的离开宫廷。
皇宫之外,接到消息的陈阁老捏碎了手中扳指,抬头,便瞧见陈侍郎眼底满是渴望,陈阁老深吸一口气:“成败就看今日了。”
若是成了,他们陈家便能一飞冲天,若是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寅时三刻,天边蒙蒙发亮,象征着新的一日已经到来。
周帝一晚上的狂欢刚刚进入尾声,寝宫之中横七竖八的横陈玉体,淫靡的味道藏都藏不住,忽然,一个躺在周帝身边的嫔妃醒了过来。
嫔妃身上还残留着凌虐的痕迹,她从头上摘下一根凤钗,轻轻一拆,只见凤钗顿时变成利器,反手朝着周帝心口狠狠刺下去。
灵师的敏锐第六感让周帝从昏睡酒醉中醒来,乍看眼前寒光一个翻身,让那嫔妃一击落空。
嫔妃见状脸色一沉,追击上去。
周帝酒醉和纵欲的身体让他反应迟钝,连爬带滚的避开,口中大喊:“救驾,快来人救驾。”
大门一开,几个太监闯进来,周帝大喜,却见他们不但没有救驾,反倒是纷纷扑上来压制住他:“动作快点。”
周帝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惊恐大喊:“大胆,是谁让你们刺杀朕!”
不等他再说话,几个醒来的嫔妃见状,竟是齐齐拿住被子,死死捂住周帝的脸面。
周帝一世荒唐,终结在看似柔弱的妃嫔手中!
一直到皇帝的手脚瘫软下来,那几个力竭的妃嫔才终于停下手。
太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死,真的死了。”
就这么简单的杀死了皇帝,以至于他们都恍若梦中,这是大周的皇帝,也是先帝全力培养的太子,甚至还是天赋出众的灵师,就这样死在了他们手中。
静坐在皇灵院血池之上的秦祗,猛然睁开了眼睛。
不等陈阁老入宫收拾残局,秦祗闪现在周帝寝宫,低头一看,周帝脸色发青、已然气绝。
秦祗阴鸷的视线落到太监嫔妃的身上。
诸人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连声求饶:“不,不是我们杀的,是陈贵妃与陈阁老!”
秦祗脸色冰冷:“以下犯上,该死!”
惨白到毫无血丝的手掌伸向在场之人,一声声惨叫之中,收割走他们的性命。
寝宫中只剩下尸体,秦祗看了一眼周帝的尸身,厌恶而嫌弃:“居然死在了女人手中,真是个废物。”
秦祗对周帝可没有多少血脉亲情,只是他这具身体乃是夺舍而来,不可能有子嗣,周帝一死,倒是让他平添了很多麻烦。
秦祗倒是有些后悔起来,早知周帝这般无用,当初就不该杀了先帝,原以为没有先帝掣肘,他能迅速恢复,谁知周帝太过无用,以至于情况一日日恶化。
想到这里,秦祗冰冷的眼神看向陈贵妃的寝宫。
“倒是打得好算盘。”
秦祗自然不可能让陈贵妃一家如愿。
陈贵妃脸色惨白,显然还未从生产之中恢复,却已经收拾整齐打算暂避风头。
谁知她抱着孩子还未走出寝宫,却见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面前。
秦祗一步步踏进:“贵妃这是要去哪儿?”
陈贵妃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死死的抱住怀中孩儿。
秦祗的目光落到那襁褓之上,如同一条毒蛇看向猎物:“这可是皇家血脉,皇帝已死,怎么能让你带出宫中。”
陈贵妃倒退一步,外强中干的怒斥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过是皇灵院的人,是皇家的走狗,本宫的孩儿是陛下唯一子嗣,马上就会成为大周的皇帝,而本宫就是太后。”
秦祗冷冷说道:“孩子可以成为皇帝,而你,可成不了太后!”
陈贵妃在他阴鸷的目光下,整个人瑟瑟发抖,下意识的将孩子按在自己的怀中:“祖父马上就会来,你敢动我,他绝不会放过你。”
秦祗嗤笑一声:“贵妃,你弄错了一件事,陈阁老之所以能有今日,不过是皇室怜悯,本尊要他生,他能生,本尊想要他死,他就非死不可!”
“乖,把孩子给我!”
陈贵妃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她心底盼着祖父和父亲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却偏偏久等不来。
秦祗一步步逼近,被毒蛇缠身的恐惧让陈贵妃猛然回头,朝着寝宫跑去,几个忠心耿耿的宫女想要阻拦,却都死在了秦祗手下。
“冥顽不灵。”秦祗冷笑道,灵力缠住了陈贵妃的双脚,陈贵妃猛然砸倒在地,痛呼出声。
秦祗见状微微拧起眉头,他自然不是怜香惜玉关心陈贵妃的死活,而是那孩子。
那个被陈贵妃抱在怀中的孩子一直没发出声音,方才掉落下来,竟然也没有动静。
秦祗蹲下来,伸手掀开襁褓,脸色顿时一沉。
只见襁褓之中的孩子脸色泛青,早已死去多时。
“皇儿,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陈贵妃凄然喊道。
秦祗阴晴不定的看着那襁褓,这孩子虽已足月,但陈贵妃为秘密生下强行催产,孩子生下来便十分孱弱,若好好养着还能长大,偏偏陈贵妃带它离开时十分迫切。
方才被堵住的那时,陈贵妃惊慌失措,又没有当母亲的经验,竟是将孩子死死捂在胸口保护,阴差阳错反倒是憋死了这原本就体弱的孩子。
秦祗缓缓起身,想到后宫中还有众多怀孕中的妃嫔,倒是松了口气。
他居高临下的看向陈贵妃,脚尖一勾,将那襁褓踢到了陈贵妃身边:“既然如此,你们母子下去团圆吧!”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宫廷。
陈家,陈阁老似有察觉,颓然倒地:“完了,全完了!”
陈侍郎还一无所知,连声问道:“爹,我们快些进宫接应贵妃娘娘吧,皇帝一死,我那外孙便是唯一的继承人。”
陈阁老却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精神气:“太迟了,那孩子,死了。”
陈侍郎脸色大变:“怎么可能,那,那可是陛下唯一子嗣,谁敢下手?”
陈阁老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但也知道孩子一死,陈家的免死金牌却彻底没了,他抓住儿子的手:“快,你带孩子们走。”
“爹!”
陈阁老看向皇灵院方向,眼底满是决绝:“事到如今,老夫只能奋起一搏。”
文官当久了,许多人怕是忘了陈阁老也是灵师出身,且天赋极为厉害,如今已经败露,为了给陈家留下一条血脉,陈阁老也不惜以死相搏。
秦祗对周帝没感情,却见不得人见他皇家尊严,当初他能清理静坐示威的普通人,如今也不打算放过陈家人。
谁知这一次,陈阁老的动作比秦祗还要快。
秦祗只以为自己能实力高强,能一力降十会,压根不把朝廷文武百官放在眼中,灵师有如何,如今的灵师在他眼中也不过比无灵者略好一些。
可他没想到的是,即使蝼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陈阁老与陈贵妃早有计划,以有心算无心,即使最后阴差阳错的失败了,却足以给秦祗带来极大的隐患。
时隔多年,皇灵院再次大乱,血池被焚烧的时候,秦祗只是冷笑待之,心底认为这不过是陈阁老临死反扑的无用功。
红衣似火,秦祗漫步在血池之中,随着他每一步落下,血池的火焰也在慢慢消失。
造成这一切的陈阁老像是被抽空了灵力,整个人苍老的行将就木,似乎只要伸手一推便会猝然倒地。
他用自己的性命,想为其余陈家人赢得逃离的时间。
秦祗冷冷的盯着他:“你的天赋不错,当年不该放过的。”
这话让陈阁老浑身一颤,他恍然想起当年科举,他高中状元,在簪花宴上一度芒刺在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陈阁老几度噩梦。
但后来这种感觉消失了,陈阁老只以为自己被同僚嫉恨,慢慢淡忘。
可如今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明白。
怪不得三年一次的科举,许多落地的灵师总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怪不得那些犯错的官员总会奇奇怪怪的死在狱中,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们都死在了皇灵院。”陈阁老沙哑的开口。
秦祗并未否认:“能成为皇灵院的一份子,他们应该感到荣幸。”
巨大的悲哀涌上心头,陈阁老未尝不知道皇灵院的怪异,但皇灵院做事小心,以至于京城勋贵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把刀终于落到了他头上。
陈阁老闭了闭眼,在这罪恶之地,他忽然释然大笑起来。
秦祗冷冷的盯住他:“你笑什么?”
陈阁老癫狂的笑着,一直笑到眼泪都快落下来,才抬头看着秦祗,眼底带着满满的嘲讽:“本官输了,但你也不会赢!”
秦祗挑眉冷笑:“不过是一池灵血,再杀就是了,你以为仅凭这个就能辖制本尊。”
陈阁老却大笑道:“瑞山城昭告天下,言世间灵力衰微,乃灵师绝路,如今看来此话果真不假。”
“秦祗,你还沉浸在曾经的辉煌中,却不知自身实力停滞不前,甚至一泻千里。”
瑞山城三个字激怒了秦祗,他一把掐住陈阁老喉咙:“放肆!”
陈阁老却已经不顾性命:“老夫没猜错的话,屡屡夺舍对你影响极大,需要皇室精血补充,才能勉强维持灵力运转,否则,你便是废人一个!”
“秦祗,你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残害皇室,却还妄想成为□□皇帝那般翻云覆雨的灵师,你做梦!”
秦祗慢慢收紧手指:“是吗……本尊只需要将你们这些废物彤彤扔进血池炼化,便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本尊便是永生不死的神灵!”
“咳……咳咳……”陈阁老咳出鲜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皇——室——之——血——已——断!”
秦祗神色一沉,手指下意识松开一些。
陈阁老大笑道:“秦祗,你千算万算,难道没算到后宫之中孕育胎儿,并非秦家血脉。”
当初陈侍郎背着他做出此事,陈阁老也心中惊恐,生怕东窗事发,谁知事到如今却成了制胜秦祗的一大法宝。
秦祗脸色阴鸷无比:“你该死!”
陈阁老却死死抱住他的手,口中喊道:“我诅咒你求而不得,死于万鬼反噬!”
不等秦祗甩开,陈阁老瞬间失去的气息,而一道黑色的血痕出现在秦祗手掌之上,即使秦祗灵力高深,竟然也无法祛除,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有生以来第一次,秦祗在一贯看不上的人身上吃了大亏。
若精血充足,灵力充沛,祛除这般诅咒不算艰难,可秦祗现在最缺的便是精血。
秦祗阴沉着脸回到宫中,手底下傀儡灵师驱赶着所有孕育着龙嗣的妃嫔来到大殿。
这些妃嫔原本都好好的养胎,蓦然知道皇帝已死,自己又被驱赶到大殿之中,顿时一个个惊恐异常。
出身不太好的嫔妃们不知道皇灵院与皇家的关系,只隐约听说皇灵院院长乃是当年与太子争夺皇位的三皇子,心底不免怀疑三皇子要抢占皇位,所以才要对孩子下手。
自然也有一些嫔妃心怀鬼胎,想要逃走却无能为力,只能颤颤发抖。
秦祗阴沉沉的盯着她们,周帝为了与他合作,宫中怀孕的妃嫔数目不少,如今大殿之内居然站着十数人。
若这些都是秦家血脉,那秦祗的计划确实是能成功。
秦祗忽然看向小腹隆起,月份最足的那个妃子:“灌下催产药。”
那妃子脸色大变,连声喊道:“三皇子,不,陛下饶命啊,我腹中胎儿还不足四月!”
可傀儡灵师哪里会听她的哀嚎,很快,血肉被直接堕下。
秦祗的脸色越发冰冷,他果然无法汲取到任何血脉之力。
陈阁老临死前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秦祗的能力大不如前,频繁的夺舍和两次受伤,让他的实力不断下降,以至于连分辨血脉也变得艰难起来。
若是先帝时期,他如何会发现不了异样,容忍宫中血脉混淆!
“这些人都该死!”秦祗阴恻恻的冷笑起来,“去,抓捕陈家之人,本尊要诛杀陈家十族,鸡犬不留!”
秦祗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被逼到如此境地,陈侍郎惯来没啥出息,只靠着亲爹和女儿狐假虎威,却没想到他哄骗皇帝的小招数,居然成了釜底抽薪的大麻烦。
皇灵院出手,陈家之人插翅难逃。
只可惜死再多的陈家人,也无法恢复血池练血,因为一切的根节点回到了皇室身上。
秦祗搜刮了整个皇庭,竟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身具秦姓血脉之人。
汹涌的怒气在他心中沸腾,更糟糕的是,陈阁老死前将他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文武百官看似听话,其实小动作频频,害得秦祗不得不出手降服。
越是频繁的使用灵力,秦祗的身体便越发濒临崩溃。
一次次清扫,京城宛若一座死城,无数的灵师被抓捕入皇灵院,成为血池的一部分。
周帝活着的时候,百姓已经叫苦不迭,十室九空,而如今繁花似锦的京城,大白天马路上都不见行人,就如同一座坟墓一般。
百姓如此,达官显贵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因为他们家中灵师众多,受害更大。
文武百官曾以为周帝便是疯癫之最,哪里知道没有了周帝,秦祗的疯狂更是触目惊心,以前尚且知道掩饰一二,如今连贵族灵师也不放过。
秦祗全然不顾他们求情,但凡看中的便拖进皇灵院,谁都知道灵师一进去,要么被炼化,要么成为他手底下如同行尸走肉的傀儡灵师,再无生还可能。
也有世家想要反抗,却都死在了秦祗的手中,一时之间让京城世家锐减五成,活着的想尽办法想离开京城。
如此倒行逆施之举,倒是让瑞山城藏在京城的细作动作更为顺利。
秦祗何尝不知道如今尚且能弹压下去,靠的是皇灵院的血腥手段,可若有一日他露出力竭疲态,只怕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如周帝一般死在蝼蚁手中。
更让他愤怒的是,陈阁老临死之前竟然将消息传到了朝廷大军手中,曹错等人一接到消息,顿时再次争执,众人心思不一,行军再一次停下了动作。
秦祗并不把蝼蚁的仇恨放在眼中,只要他恢复实力,谁不听话就杀了谁,当年□□何尝不是靠着铁血手段,才创立了大周天下。
可谁想到曹错一停,便落到了瑞山城的陷阱之中。
瑞山王赵怀与蒙王戚顾联手,以三面夹击之态围攻朝廷大军,曹错落于被动,朝廷大军毫无斗志,让瑞山军杀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竟有不少人丢盔卸甲,临阵投敌!
周帝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十万大军,却被瑞山军摧枯拉朽一般,折腾的一干二净。
曹错受制于朝廷,带着残部边战边退,丝毫挡不住瑞山军的铁骑。
内忧外患,大周岌岌可危。
再次听到前线打败仗的消息,秦祗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废物,一群废物!”
“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挡不住!”
原来瑞山太妃率领女兵,竟然是追着曹错打,秦祗不想听瑞山军装备精良,手中还有火铳火炮等无往不胜的攻城利器,他只看到朝廷一直在打败仗。
整整十万人,却挡不住仅有五万人的瑞山军。
秦祗的眼神阴晴不定,傀儡灵师低着头,臣服在他的威压之下。
忽然,秦祗大笑起来:“本尊差点忘了,秦家血脉何尝有断绝,这瑞山王母子不就是秦家之人?”
“听说赵怀已有子嗣?”
“瑞山王妃有孕,已有三月有余。”
秦祗顿时高兴的大笑起来:“好,很好,柳暗花明又一村,本尊命不该绝。”
他原本是想等朝廷大军大败瑞山城,将瑞山王母子活捉了送到他面前来,如今看来曹错太不济事,与其等曹错打赢,倒还不如他亲自动手。
怀孕了?怀孕好啊,等他炼化了瑞山王母子精血,便将那王妃豢养起来,从小养大的孩子才听话,能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精血!
不过,秦祗眯了眯眼睛,那赵怀身上颇有几分古怪,他两次动手都失败了,若非如此的话,他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秦祗忽然看向龙庭,嘴角浮现冷笑:“做好准备,随本尊赶赴瑞山城!”
第150章 决战
瑞山城外, 一对骑兵快马加鞭,迅速通过城门。
原本想要阻拦的守卫一看见骑兵身上的标志,立刻放下阻拦的念头放行。
等骑兵迅速通过, 一个新来的守卫奇怪问道:“老大,方才那就是瑞山太妃手底下的女兵吗, 瞧着可真是厉害。”
德川军经青州一站天下闻名,女子从军一事众说纷纭, 但对于瑞山城百姓而言,能在这位太妃娘娘手底下当兵还是十分值得自豪骄傲的事情。
曾经不少人反对家中女儿媳妇进瑞山营,可现在谁家若出一个女兵,那十里八乡都能知道, 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这也跟瑞山城的现状有关, 女人家家的出门干活不是稀奇事情,虽说大部分在瑞山王府的工匠坊,可瑞山营也在王府旗下,声誉还是有保证的。
老守卫点头道:“正是德川女军,为首那人瞧着像是太妃娘娘。”
新人一愣,奇怪道:“不是说咱瑞山军所向披靡, 把朝廷打得落花流水,这太妃娘娘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他压低声音偷偷问:“难道真像城中传言那样, 王爷也怕太妃娘娘功劳太过,到时候,那个功高盖主?”
老守卫一巴掌派过去, 骂道:“胡咧咧什么,瑞山王英明神武, 岂会忌惮自己的生母。”
新人讨好的笑起来:“我, 我就是随口一说, 绝没有诋毁王爷的意思。”
“知道你没有,否则这里就容不下你。”老守卫冷哼一声。
因为瑞山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许多被收服的地方鱼龙混杂,尤其是那些世家被收没了良田,便想跟当年平川的沈巽和姜元良一样,走谋臣的路子。
于是乎瑞山城越发热闹起来,人多了,是非也便多了起来,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姜元良与沈巽那般好运气,能够被瑞山王重用。
这些人不反省自己,反倒是心生怨气,怪上了瑞山王,隐隐约约便有对瑞山王不利的谣言传出。
但凡是瑞山城人,听见有人敢说这些话,定是要拉着他们见官的。
新人有些委屈,连声说道:“我,我就是好奇娘娘为啥子这时候回来了。”
老守卫又给了他一个板栗,骂道:“王府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小小守卫能动的,知道为什么你弟弟跟你同时进入瑞山营,如今他跟着瑞山军打仗,都成了百夫长,你却还是个看大门的吗?”
“就是你这嘴太碎,整天念叨个没完没了,再这样下去这差使你也别做了。”
被骂了一顿的新人摸了摸鼻子,再也不敢多嘴了。
看了看那一行英姿飒爽的女兵,新人心底又想,他要是有那个福气娶一个女兵回来就好了,听说太妃手底下的女兵营待遇比瑞山军还要更好。
瑞山太妃率领一队人快马加鞭的赶回瑞山,此举不算隐秘,自然落到了不少人的眼中。
瑞山王府多少知道一些底细,外来的人却摸不着头脑。
酒楼里头,几个来找门路却无处专营的世家子,也正提起此事。
大概是怕真的被瑞山人听见,逮住了送衙门,他们将声音压得很小:“瞧见没,瑞山太妃真的回来了。”
“我就说瑞山王就算度量再大,也容不下一个女人骑在自己头上,就算是亲娘也不成,就这些瑞山城人跟吃了迷药似的,觉得瑞山王是个圣人。”
“嘘,你小声一些,被人听见了不好。”
那人表现的满不在乎,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看来这瑞山王府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甚至还一脸不屑的说:“这些瑞山人真是有毛病,一个个还争着抢着去娶女兵营的女人,也不怕自己头上一片绿。”
“嘘,快住嘴。”
前几日就有人说女兵营的坏话,结果被当场逮住了不说,还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揍了一顿,赶出了瑞山城,这辈子都别想再混出头了。
他们还想在瑞山王面前混出头,就算装也得装得不在意才行!
瑞山城之外的地方,世家对女兵营议论不止,但女兵营的首领是赵怀的亲生母亲,他们也只得腹中嘀咕,却不敢露出分毫不满来,免得赵怀为亲娘出头找茬。
瑞山太妃此时却已经到了瑞山王府之外,她翻身下马,快步走进王府。
与外界猜测的不同,瑞山太妃满脸含笑,进门便喊:“我的宝贝孙儿在哪儿,快让我好好瞧瞧。”
赵怀正要迎上去呢,就瞧见亲娘直接略过自己,握住戚玫的手说:“阿玫,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怀着孩子可有哪里不舒服,怀儿自小粗心,这段时间又忙着公务,可有冷落了你,有的话尽管告诉母妃,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赵怀失落的叹了口气,无奈耸了耸肩:“母妃,如今你的眼中是瞧不见旁人了吗?”
瑞山太妃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旁人哪有我媳妇孙子重要。”
见母子俩斗起嘴来,戚玫忍不住笑出声来。
温情脉脉没能持续太久,瑞山太妃便脸色一肃,转头问道:“怀儿,你可有把握?”
戚玫也收敛了神色,女兵们守在门口,手中还拿着赵云倾特制的铜铃,隔绝了所有偷听的可能性。
赵怀点了点头:“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陈阁老临死前致命一击,焚毁了皇灵院血池,昭告天下秦祗丧心病狂之举,如今京城乱成了一团。”
“秦祗诛杀陈家十族,血洗了周帝后宫,一个也没留下来。”
戚玫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皱眉问道:“后宫之中,居然再无一个皇室血脉了?”
瑞山太妃冷笑连连:“周帝自以为聪明绝顶,把别人当做猪狗,殊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陈家这一手玩得绝妙。”
差点直接让秦家绝后!
瑞山太妃身为皇室郡主,对陈家这番作为也没有好感,但对于周帝的死却乐见其成。
赵怀冷声道:“秦祗想靠血腥镇压统治大周,能顾得了一时,却管不住长久。”
“再者,秦祗施展灵术需要焚血禁术,若无秦姓血脉支持,早晚都会损耗殆尽,所以他一定会来。”
瑞山太妃的目光落到媳妇的肚子上:“也是,如今还活着的秦家血脉都在瑞山城内。”
赵怀,德川郡主,大皇子,以及戚玫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如今秦家残存于世的四个人。
赵怀继续说道:“瑞山军大捷,曹错步步败退,再无可能抓捕我们母子两人,远程焚血禁术却屡屡失败,且消耗极大,所以秦祗只能亲自前来瑞山城。”
瑞山太妃听了,忍不住有些忧虑:“瑞山虽有应对之法,但秦祗毕竟不是普通人,他若亲自前来,恐怕会有变故。”
即使赵怀身怀科技树,也知道秦祗那般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底牌不少,不敢疏忽大意。
“孩儿已经让王灵师与云倾做万全准备,设下天罗地网等他。”
戚玫见他们母子神色沉凝,开口笑道:“王爷、母妃不必如此担忧,往好处想想,若是能杀了秦祗,那瑞山城便不战而胜了!”
朝廷早已尽失民心,大军又折损大半,溃不成军,只要这玄乎其神的秦祗死了,那赵怀想收拢其余地方便轻而易举。
瑞山太妃一听,也笑道:“倒也是一个绝佳机会。”
赵怀也笑道:“儿臣让母妃回来,也是怕秦祗单独对您动手。”
瑞山太妃神色一暖,下意识的想摸一摸孩子的头发,却发现赵怀已经比她还高了一个头,再也不是她伸手就能摸的孩子了。
一时间她感慨道:“当年从京城逃出生天,母妃只求你能安稳一生,谁想到瑞山城能有逐鹿天下的这一日。”
赵怀也笑道:“如此,儿子倒是希望此事早些结束。”
瑞山太妃沉默了一下,又说:“赵云倾可从灵旨上找到什么线索?”
赵怀摇头道:“灵师精妙,难以复原。”
灵师没落有好有坏,好的便是无灵者的生存之地大大提升,赵怀手中科技树带来的生产力,能让瑞山城飞速成长。
坏的便是传承断绝,赵云倾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对着□□皇帝的灵旨也无计可施,对付灵师的方法单一。
瑞山太妃皱了眉头:“到底是冒险了一些。”
赵怀眼神一动,又说:“儿子有自保之法,不知秦祗何时赶到,往后几日还得委屈母妃和阿玫躲起来,以防万一。”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都不约而同的皱眉。
“你想以自己为饵?”瑞山太妃皱眉问道。
赵怀淡淡说道:“秦祗是冲着我来的。”
那日他曾经听见秦祗说过,他对于先祖灵器和秦祗而言,就是十分有用的营养品!
瑞山太妃立刻反对:“这样太冒险了,我不放心。”
戚玫也说:“怎么能让王爷自己冒险,我却躲在暗处偷生。”
赵怀只得说道:“只有你们安全了,秦祗血脉无以为继,我才能放开手对付他,否则还得顾忌你们的安危,恐怕到时候王灵师等也会束手束脚。”
如此,瑞山太妃和戚玫皱着眉头,却无计可施。
赵怀又道:“母妃,阿玫,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我可是瑞山王,绝不会死在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手中。”
“再说了,我还有圆滚滚呢,一个疯子难道能比圆滚滚还厉害?”
正在专心致志啃果子的圆滚滚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朝赵怀等人看来。
虽然它依旧是一副憨憨小模样,却让瑞山太妃和戚玫安心了不少。
赵怀好说歹说,到底是劝服了这两位答应躲起来,不只是她们,还有大皇子也会跟随他们,一起藏在赵家祠堂之中。
没错,赵怀选择的藏人之所就是赵家祠堂。
这地方残留着赵鸿的手笔,能一定程度上隔绝血脉,如今又有王昊等众多灵师布下层层防护,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明明瑞山军气势如虹,捷报连连,但瑞山王府内的气氛却一下子紧张起来。
外人不知底细,以至于瑞山城到处喜气洋洋,但瑞山王府的部署却进入了最为紧张的备战状态。
尤其是肩负使命的赵云倾与王昊,更是恨不得不吃不睡,将七分保险加到十分。
赵氏姐妹与两位姨娘也被送到了马汉府中暂住,她们并非秦姓血脉,倒是不必担心会被秦祗寻上,住在这里更加安全。
赵氏姐妹心中惶恐不安,却又不敢与旁人诉说,只能相互鼓劲安慰。
不知不觉,步入年尾。
除夕将至,瑞山城到处都充满着喜气,一场薄雪也挡不住百姓的热情,街头到处都是采购年货的老百姓。
那些从外省而来,想要谋前程的世家子弟见了,也啧啧称奇。
往年这时候,世家自然也是要大肆庆贺,可难得瞧见家家户户都如此富裕,无灵者的老百姓吃饱喝足了,还能置办瓜果糖点之类的东西。
满城挂上了红灯笼,夜色落下来也不会显得冷清。
欢声笑语从门户中透出,足以可见瑞山城百姓的欢欣,让这些外地人实打实的见了“世面”,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瑞山王府门口也挂上了两盏大红灯笼,但坐在王府内的赵怀,却注定无法安心过这个年节。
铜铃响起的时候,赵怀正在为圆滚滚剥橘子。
他动作一顿,抬头冷眼看去,只见院子之外的灯笼一瞬间熄灭,黑沉沉的压抑:“来了!”
王昊停下喝茶的动作,背着手走出屋子:“布阵!”
十二位灵师从暗处闪出,集结成防御阵法,这是瑞山王府灵力最为强盛的十二人。
无形的弧光从殿内散出,下一刻,只见密密麻麻的傀儡灵师出现在暗影之中。
就算王昊早有准备,见状也是脸色一沉。
所谓傀儡灵师,要通过血腥手段剥离灵师原本的灵魂,炼制成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且失败率极高,秦祗能带来这么多人,足以可见他平时多么弑杀。
傀儡灵师无知无觉,只会听令行事,一阵火铳声音后,那被命中眉心的傀儡已经不知疲倦的攻击着,暗处的陆池大吃一惊。
王昊冷声道:“没用,除非烧毁尸身,否则主人不死,他们便不会停!”
陆池怒道:“这样下去不行,阵法很快就会破了。”
心思一动,陆池比出一个手势。
这一次箭如雨下,落下的却是火箭,立刻点燃了那些傀儡灵师,倒是为王昊等灵师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忽然,王昊脸色一沉,冲向了黑暗之中!
赵怀一直没动,此刻也微微皱眉,抚摸着圆滚滚的手微微一顿:“圆滚滚,你能感知到他在哪里吗?”
圆滚滚嗷呜一声,显然并没有察觉。
赵怀心头猛跳,果然秦祗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没等他喘口气,忽然空中闪过一道白色身影,却是王昊直接被打了回来。
在瑞山城,王昊已经是最为强大的灵师,向来战无不胜,可是此刻他白色的雪衣上满是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瑞山最为强大的灵师,居然也挡不住秦祗一击之力。
赵怀猛然起身:“王灵师?”
“我没事!”王昊开口安慰,刚开口,便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显然内伤不轻。
就在此时,结阵的灵师忽然一声惨叫,竟是直接被洞穿了腹部,他摇摇欲坠,护法法阵碎裂开来。
赵怀脸色一沉,冷笑道:“阁下既然来了,何必畏首畏尾不敢现身?”
像是要给他撑腰,圆滚滚在他身边嗷呜了一声。
暗影之中缓缓走出一道猩红的身影,短短半个月时间,秦祗就像是被燃烧了寿元,整个人瘦骨嶙峋,身上还长满了黑色的斑纹。
赵怀一看,心底便知夺舍禁术的反噬开始了,不断使用灵力和失去血脉来源,秦祗的身体正在崩坏,所以他才会急迫的要寻到自己!
“赵怀。”阴森之语,如地狱幽风,让人闻之生畏。
赵怀却镇定如常,直迎着他阴森恐怖的视线:“秦祗。”
秦祗阴鸷冷笑:“你知道本尊名字,很好,死后到了阎王爷面前,也知道要告谁的状!”
赵怀冷冷笑道:“该死的人是你!”
下一刻,他身边的圆滚滚像一把利剑一般射出去,朝着秦祗撕咬而去。
秦祗却像是早有准备,飞快闪开,冷笑道:“早就听闻瑞山王赵怀身边有一灵宠,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圆滚滚一咬不中,倍感屈辱,嘶吼的愈发大声。
王昊咽下腹中翻腾的血气,大喊道:“一起上!”
只可惜秦祗注意到灵师们的动作,长啸一声,傀儡灵师顿时缠住瑞山王府的人,就连躲在暗处放冷箭的陆池和侍卫,都被灵师追着打。
赵怀早有准备,如今看来却远远不足,灵师之间的差距在这一刻彰然在目,仅凭秦祗一人,居然便能将王昊与陆池两派人马玩弄于股掌之上。
怪不得秦祗凭着那嗜血手段,便能压制住动荡不安的朝廷,甚至周帝死后依旧稳坐皇位!
“圆滚滚!”
向来战无不胜,面对巨蟒依旧不落下风的圆滚滚,居然也在秦祗手中吃了亏。
圆滚滚重重砸在地上,愣是砸出一个深坑来,若不是他皮糙肉厚,这一下怕是要遭。
即使如此,圆滚滚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也不敢在像方才那般猛攻。
赵怀脸色一变。
秦祗却哈哈大笑起来:“上古灵兽不过如此。”
他阴沉沉的看向赵怀,眼底满是垂涎:“倒是你,当年竟让你们母子骗了过去……”
赵怀脸色越是阴沉,秦祗越是得意:“赵鸿留下的东西能救你一次,这次可救不了你,就让本尊抽干你的血液炼化,这将是你的无上荣幸。”
“呸,这荣幸给你要不要。”赵怀掏出火铳就是一枪。
秦祗只挪了一下脸颊,便避开那一枪。
“雕虫小技!”
蓦然,原本与傀儡灵师胶着的几位灵师轰然倒地,秦祗冷笑道:“本尊会用实力告诉你,无灵者的奇技淫巧,对本尊而言不过是一场笑话!”
“是吗——圆滚滚!”赵怀一声厉喝。
下一刻,圆滚滚如同炮弹一般,弹射向秦祗。
秦祗猛地避开,却见天降牢笼,上下并行,竟是直接将他关押其中。
不慎中计的秦祗顿时大怒,冷笑道:“区区铁笼,你以为能管得住本尊!”
轰然灵力,谁知看似脆弱的黑色铁笼居然巍然不动,秦祗这才神色一变:“这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专程为你准备的大礼!”这可是赵云倾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不惜将黑匣子拆了才制成的特殊黑铁,赵怀懒得跟他废话,“陆池,动手!”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齐齐朝着铁笼而去。
谁知秦祗被筋骨在铁笼之内,竟也能躲开这万箭齐发,弓箭在射中他之前便被反弹回去,威力惊人。
赵怀眉头一皱。
陆池大喝一声:“用火弹!”
灵师也是人,他就不信这个人射不死也烧不死!
秦祗大怒,一声长啸再次发出,这一次,傀儡灵师们前赴后继的扑向那铁笼,用血肉之躯撕扯这铁笼子。
陆池的攻击全落在这些傀儡身上,很快,在傀儡灵师的撕扯下,那铁笼居然摇摇欲坠起来。
赵怀神色一冷,心知是因为陨玉太少,这铁笼看似坚不可摧,实际上大部分还是铁,根本经不住傀儡灵师们长时间的攻击。
电闪雷鸣之间,秦祗已经脱身而出。
“快,拦住他!”王昊、陆池、圆滚滚齐齐扑上去,想要阻拦秦祗的动作,秦祗却看透了他们的办法,指挥着傀儡灵师挡住他们。
王昊等人的动作快,秦祗却比他们更快。
下一刻,赵怀的脖子便落到秦祗手中。
“嗷呜!”眼看主人受制,圆滚滚一声怒吼,朝着秦祗就扑过去!
秦祗却巍然不动,一声长啸便让圆滚滚被击飞出去。
下一刻,他嘴角却溢出鲜血,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
秦祗双目弥漫着猩红血色,抓着赵怀的手开始用力,猩红的灵力化作实体,将赵怀紧紧缠绕其中无法挣脱:“为本尊而死,是你的荣幸!”
“放心,本尊马上就会送德川和秦曜下去陪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