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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别人科举我科学》 第131章 簪花
赵云倾缓步往外走, 心里不由自主想起方才瑞山王的话。
与灵力相克?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神物吗?
一瞬间,赵云倾想起瑞山王那个身上的神眷,能够庇护王爷不被任何灵师的灵力伤害, 不管多么强大的灵力, 在接近王爷的那一刻都会化为虚有。
当年在瑞山之外的赵氏祠堂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云倾恨不得回到当年,若知道小王爷能有这般奇遇,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早些冒头, 也好在瑞山城外亲眼见识那一场神眷。
“赵先生。”陆远涛正要往院子去,却见赵云倾正在路上发呆。
他心底觉得奇怪, 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一个两个都心不在焉的。
赵云倾回过神来,看了眼陆远涛,淡淡回了礼。
“赵先生这是刚从王爷院子出来吗?”陆远涛又说了一句。
赵云倾奇怪的看着他:“此时此地此景, 我在这里, 自然是从王爷院子出来。”
任是陆远涛圆滑的性子, 脸色也是一僵:“那我就不打扰赵先生了。”
“等等……”赵云倾忽然喊道。
陆远涛有些意外的停下脚步,赵云倾深居简出, 待人疏离,又有那些危言耸听的传闻,以至于陆远涛对他十分好奇。
“你有遇见陆池吗?”赵云倾问道。
陆远涛更为惊讶, 暗道什么时候陆池与赵云倾的关系这么好了:“陆侍卫应当还在莲花池那边。”
赵云倾点了点头,也没说一声谢就转身走了。
陆远涛轻笑了一声,无奈摇头, 暗道这位赵先生的性子实在是古怪的很,也难怪外面对他的传言纷纭不断, 那般恐怖。
瞧见陆远涛走进来, 赵怀忍不住笑道:“陆先生, 今天你们是提前商量好了吗,一个个都踩着点先后来。”
陆远涛笑道:“只希望我们为王爷带来的,都是王爷想要的好消息。”
笑谈了几声,陆远涛便交代来意。
在赵怀回到瑞山城之后,科举一事略有波澜,但在陆远涛与王长吏联手之下,又有王昊与白玉书等人协助,总算是处理的妥妥当当。
“初试、复试已过,终试就在三日之后,瑞山城内。”
“灵师终试与无灵者终试分开两日举行,先灵师,后其他。”
赵怀点了点头:“你们办事本王放心。”
陆远涛微微一笑,又说道:“三日之后还需王爷亲自到场,为新晋士子举行簪花宴。”
赵怀对簪花宴特别感兴趣,还特意问起:“到时候选什么花比较好,大男人带花会好看吗,长得好的还好,长的丑岂不是古怪?”
见他兴致勃勃的模样,陆远涛提醒道:“殿下,本朝簪花宴只是形式,并不用真的簪花。”
说到底那只是一场上位者用来拉拢灵师的宴会而已。
谁知赵怀一听,立刻说:“既然叫簪花宴,怎么能不簪花呢。”
“你吩咐下去,让当日参加簪花宴的人都带上鲜花,随意采的野花也可,家中养的也成,带着好看精神就好。”
“这……”陆远涛实在不知道怎么评论赵怀这神来一笔。
赵怀哈哈一笑,看着陆远涛问:“陆先生喜欢什么花,若是家中没有的话,可以从王府的花园随意摘。”
陆远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尴尬道:“微臣不是士子,还是免了吧。”
“倒是王爷既然想让簪花宴名副其实,还得身体力行才是。”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陆远涛还以为赵怀说玩笑话,谁知第二日,瑞山王府忽然送来几盆开得正艳丽的鲜花。
陆夫人等他回来,便说:“这几盆菖蒲都是瑞山王府送来的,送过来的使者说,一定要让老爷您亲自见着。”
“老爷,王爷为何突然送了几盆菖蒲来,可有什么寓意?”
赵怀送过来的几盆菖蒲长得很好,花色各不相同,陆远涛心思一转,只说:“其余的都种下去好好养着,把这盆红色的留下,明日有用。”
陆夫人心底疑惑,等到第二天,她惊讶的看着自家老爷出门之前,从红菖蒲上折下一支红花,簪在了自己的发冠上。
“今日有簪花宴,王爷有令,凡赴宴者需簪花。”
等陆远涛出门赴宴,陆夫人却嘀咕起来:“可为何是菖蒲?菖蒲……”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夫人放心的释怀一笑,开口说道:“来人,将这一盆菖蒲也种在院子中,千万别有损伤。”
簪花宴的消息早已放出去,陆远涛走在路上,居然瞧见道路两旁出现了好几个卖花的小贩,甚至还有男男女女带着簪花。
陆远涛撩开车窗,依稀听见两个行人在买花:
“小郎君,今日瑞山王府要举办簪花宴,听说那些个贵人人人簪花,咱进不去宴会,带上簪花也能蹭一个好运气。”
“以往都没这规矩,今年是瑞山王亲自下令的。”
“小王爷的话准没错,带上簪花,说不准咱们也能有一个好运道。”
“嘿,你带着还挺好看。”
“你也不错。”
“你瞧对面那人,他那朵花够大,瞧着就显眼,待会儿小王爷从这儿路过说不定一眼就能瞧见。”
“好办法,咱们也去买大一些的花,待会儿小王爷肯定能看到。”
陆远涛忍不住勾起嘴角,吩咐车夫:“到前面路口停下,等一等。”
车夫不明所以,还是听令行事。
过了一会儿,车夫就知道陆大人的心思了。
赵怀出发的时间比陆远涛晚一些,此时路上已经挤满了人,都是等着待会儿看灵师打马游街的,而他们守株待兔首先等来了瑞山王。
赵怀向来不爱坐车,这天也依旧骑马,身后还跟着陆池等几个侍卫。
几个人华冠锦衣,骑着高头大马,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让百姓们惊讶的是,赵怀的发冠上也簪花了,一朵小小的,蓝靛色的花瓣上点着鹅黄,在瑞山城内城外到处可见的竹叶草。
“王爷带的是竹叶草……”
低声的议论不停,已经有心思活络的人转身去找一模一样的竹叶草。
赵怀往周围扫了一眼,心情倒是极好,笑着回头同陆池说:“陆池你瞧,城里头人人都在簪花,可见大家都喜欢簪花。”
带着一圈虎刺梅的陆池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簪花宴并未放到瑞山王府,而是摆在瑞山王府的一个别院里头。
这别院以前用来栽种花草,这时节正是百花盛开美不胜收的时候,用来举办簪花宴倒也得宜。
一大清早,往日冷清的别院便热闹起来,瑞山王府的下人将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
很快,通过终试的灵师们前来别院赴宴。
无一例外,他们头上都戴上了簪花。
灵师的圈子很小,大多都是世家之子,相互之间从小熟识,很快灵师们自己便分成了不同的阵营。
瑞山本地的一个圈,徐洲和鲁源的抱团,而最后被吞并进来的平川人也围在一起,泾渭分明,彼此之间的打量都带着几分警惕。
白玦站在瑞山人中,不屑的瞥了一眼另外两个小团体,冷哼道:“王爷就是对他们太宽容,论忠心,论能力,我们瑞山人自然远胜过这些外地来的。”
旁边的世家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扯了扯他的胳膊:“白玦,你小声一些。”
“本公子实话实说罢了。”白玦昂着头,一副骄傲小白鹅的架势,他也有骄傲的资本,不仅本人是资质上好的灵师,而且还是白家主幼子,未来家主白珽的亲弟弟。
他有底气得罪那边的人,旁边的灵师可没,低声说道:“出门前伯父和珽哥嘱咐你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白玦一听,顿时收敛了一些神色。
时过境迁,瑞山形式已经不同往日,当年的四大世家只手遮天,可现在慕容家烟消云散,白家也每况愈下,独独那吴家和陆家抱住了瑞山王府的大腿,反倒是更胜以往。
白家主早就认输了,也曾与瑞山王府合作生意,可到底输在没能占住先机,一步错步步都差人一筹。
为此,白家主苦思冥想,频频将家中子弟送进瑞山王府的长吏司和演武场,偏偏效果甚微,眼看着曲家都爬到自己头上,白家主这才急了。
这一次白玦参与科举,白家主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白家从此没落还是崛起,就看他能不能得到王爷的信任。
毕竟白家之中,唯有白玦与瑞山王年纪相仿,且灵力出众,瑞山王身边的灵师,除王昊之外都不过平平,白玦表现出色便能有机会脱颖而出。
一提起此事,白玦高昂的脑袋低下来,就像战败的大白鹅,连带着头顶的水仙花都无精打采的。
没等三方相互较量试探,王昊与陆远涛携手而来,而站在他们身前的正是赵怀。
赵怀头簪竹叶草,王昊簪着苦薏,陆远涛则是菖蒲,三位贵人,居然无一人簪名贵之花,都是在瑞山随处可见的野花。
在场众人心底一惊,一些特意寻来名贵簪花的灵师下意识的去抚摸冠上鲜花,却已经为时过晚,这时候也替换不得,只得安耐住性子。
“学生参见瑞山王!”
“学生参见王大人,陆大人。”即使明知道陆远涛是无灵者,在场灵师也不敢显露半点不敬,毕竟谁都知道这位是王爷面前的红人。
两人点了点头,
白玦立刻打起精神来,双目灼灼的盯着走在最前面的赵怀。
“完了,瑞山王头簪竹叶草,王灵师簪苦薏,陆大人簪菖蒲,都是寻常可见的野花野草,我却带着一朵金星牡丹,这不是碍着他们的眼?”
白玦听着耳旁的担忧抱怨声音,心思也难免浮动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发髻,上面簪着一朵水仙,倒不算过分显眼。
“也许瑞山王的意思是,人无贵贱。”白玦如此说道。
身旁几人一想也觉得有可能,毕竟瑞山王是出了名的喜欢无灵者,这么一想,通过科举终试的喜悦都散去了一些,彼此心底都有些忐忑。
赵怀却想没看到他们的脸色,施施然坐下之后才朗声笑道:“诸位灵师不必多礼,请坐。”
“本王还是第一次参加簪花宴,听闻历来簪花都十分热闹,是难得的风雅盛景,如今一看果然如此,群英荟萃看着都让人心中欢喜。”
赵怀原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微微一笑梨涡微旋,一双星眸一扫,在场每个灵师都有一种他正看着自己的错觉。
头顶簪花更衬得他眉目如画,分明带着盈盈笑意,却让人不敢小觑。
在场所有灵师都见识过这位瑞山王的手段,自然不会以为赵怀真如外貌这般,是个和善温柔之人。
大周的簪花宴确实风雅,一群灵师在一起畅谈风月,饮酒作词,夸张些的甚至还有美女佳人红袖添香。
但这在赵怀这儿统统没有,一群簪着鲜花的灵师排排坐,桌上只放着水果和点心,没有酒水,也没有佳人,更没有纸笔。
没等灵师们心底嘀咕,赵怀朗声笑道:“不过本王觉得,曲殇流水未免无趣了一些,既然开科举择人入仕,就合该见见诸位的真本事才对。”
“诸位灵师意下如何?”
在场的灵师脸色微微一变,虽说灵师以灵力入仕,可说到底都是文人,灵力衰微之后,灵师早已不是上古时期无所不能的存在。
有灵师鼓起勇气问道:“王爷说得有理,诗词歌赋固然文雅,但对治国治家并无益处,只是不知依王爷之意,如何才能彰显本领?”
赵怀忍不住多看了这人一眼,笑着问道:“这位灵师是?”
“平川沈巽,拜见瑞山王。”此人便是平川沦陷之后,可着劲想靠瑞山王发家的其中之一,沈家在平川只是平平无奇的小世家,但这沈巽本人却是个极为会钻营的,他甚至愿意放弃进士的身份,以白身重新参加瑞山城科举。
赵怀一听名字,便想起此人是谁。
在此之前,陆远涛曾与他提起过沈巽,评价道:若不是出身拖累,早已青云直上。
沈巽所在沈家被打压的厉害,他年幼丧父,乃寡母一手带大,在群狼环伺中扶持着风雨飘摇的沈家不倒,可见厉害,但正因为如此牵制住他太多心力,以至于前途受阻。
“原来是沈灵师,久仰大名。”赵怀适时露出欣赏的笑容。
沈巽心头一跳,暗暗揣测瑞山王这话里头的深意。
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听见赵怀继续说道:“本王听说沈灵师曾提出过疏平川之河,通天下之道,深感兴趣,等簪花宴后,不如请沈灵师入府详谈。”
此话一出,在场灵师脸色又是微微一变,不少人暗自打量着沈巽,甚至觉得这沈巽恐怕早就与瑞山王府搭上了关系,否则他原本就是进士,何必再来参加科举。
无论旁人怎么想,沈巽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行礼道:“多谢王爷,沈巽一定知无不言。”
眼看已经有人拔了头筹,白玦急了,他原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此刻跳出来朗声道:“还请王爷出题,我等定当全力以赴,让王爷满意。”
赵怀瞧了他一眼,显然也认出他是谁,微笑道:“既然诸位都是灵师,自然得让本王见识一下灵力的妙用。”
说着,赵怀击掌三下:“抬进来。”
话音落下,只见四名壮汉抬着一个木架子走进来,那木架子极沉,四个人松手的时候,架子落到地上发出轰然之声。
“王爷,不如让陆某代劳。”陆远涛起身笑道。
赵怀比了个请的手势,陆远涛漫步走过去,伸手撤掉了木架子上的红绸缎,绸缎落下,却见里面是一副大周全景图。
这图乃是钢铁所铸,难得的是纤毫毕现,竟是将整个大周还原到了方寸之间。
陆远涛笑着说道:“此乃工匠坊花费三月才铸造而成,与如今的大周一般无二,不如请诸位灵师上前来看,以灵力推动其中机关,再现中原盛景。”
一番话,颇为挑动人心。
白玦当仁不让的上前查看,他原以为用灵力推动地界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谁知道灵力一施展才知道如泥牛入海,竟是动弹不得。
很快,其余上前来的灵师也发现了这一点,这幅盛景图不知为何所作,他们使用十分的灵力,居然还推不动一块看似轻薄的界碑,更别提移山倒海之能。
沈巽自问灵力出众,但此刻站在人群之中,也是愁眉不展。
他下意识的往后看去,却见赵怀含笑不语正看着他们。
而瑞山王身旁站在陆王两人,脸色也是淡淡,并无一丝异样。
难不成瑞山王故意弄来这东西,给他们这群灵师当下马威?
不只是沈巽,其余人也这么想,脸上难免露出几分异样来。
倒是沈巽心思一转,又觉得不太可能,赵怀既然开了科举,何必这般,这样做对瑞山王府有什么好处?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一定有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沈巽拧紧眉头,一双眼睛在那副图上巡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盛景图上时,一声弓弦松动的声音传来。
赵怀的脸色蓦然一变,但守护在暗处的陆池动作更快,射出的刀背挡住那暗处的弓箭。
“有刺客!保护王爷!”
王昊已经挡在瑞山王身前,一股灵力荡开行程保护伞,而陆远涛虽是文人,也守在赵怀身侧,反倒是赵怀神色镇定。
负责保护瑞山王的侍卫们从暗处冲出,瞬间将赵怀团团包围不说,手中刀剑朝外。
反倒是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灵师们惊慌失措,尤其是弓箭声音不断,鲜血和惨叫声让他们更为心惊,竟有人失去分寸窜逃。
原本草木茂密,鲜花盛开的院子,反倒是成了此刻的保护伞,让侍卫一时之间发现不了躲藏在暗处之人。
“情况不对劲!这里是瑞山城,什么刺客能深入瑞山?”沈巽脑中闪过一个心思。
白玦却比他简单许多,他在发现刺客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不但不逃,反倒是冲出来护驾,大喊道:“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王爷。”
那决绝的姿态,让赵怀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暗道白老头倒是生了个有意思的儿子。
白玦大声一喊,倒是让其他灵师也回过神来,纷纷喊着护驾。
这场刺杀开始的突然,结束的飞快。
灵师们尚且惊魂未定,陆池已经手刃刺客,他还想留下一二活口,可惜这些人都是死士,一旦被抓便咬破毒囊自尽。
很快,十二具尸首被抬到了一起。
“王爷,刺客有十二人,无一活口。”
赵怀点了点头,似乎习以为常,笑着说道:“今日是簪花宴,不要因为几个刺客败坏了大家的兴致,诸位灵师不必在意,我们继续。”
可院子里还萦绕着血腥味,灵师们哪里还有方才的心思。
赵怀见状,笑着问道:“诸位将来都是要为瑞山效力之人,怎么瞧着都被吓坏了?”
他脸色慢慢冷下来:“瑞山正处于风雨飘摇中,上了这艘船,注定要经历鲜血,诸位若没有这个勇气,不如趁着今日早早离开。”
“白玦愿为王爷,愿为瑞山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在所不辞。”白玦这一次拔得头筹,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其余灵师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离开,纷纷表示跟随瑞山王。
赵怀这才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问题又回到了那盛景图上,十二具尸体被抬走,只有血腥味依旧遗留在院子中。
可这一次的刺杀,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瑞山王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刺杀看似突然,却压根没伤到瑞山王一根毫毛,受惊之后,这位王爷不急着离开,那份淡然是经历过鲜血才能历练出来的。
是啊,赵怀略带稚嫩的清秀模样,让众人几乎忘记,这位瑞山王经历过长岭马道伏击,率领瑞山营回援,将蛮族十万大军斩杀于此。
如今那蛮族大皇子还在瑞山的地牢之中,生死不知。
沈巽连忙收敛了神色,心底猜测此次刺杀是不是赵怀故意为之,测试他们这群灵师的一个手段,相比起眼前这古怪的盛景图,似乎刺杀更能体现出灵师的优劣。
这般一想,沈巽忍不住后悔起来,不断回想方才自己的表现。
他偷偷看了眼那白玦,暗道这小子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不愧是白家出来的。
正在这时候,他瞧见白玦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灵力几乎耗尽之后,忽然伸手去推了一把那界碑。
白玦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能来得及阻拦。
眼睁睁的看着白玦细嫩的手指头一戳,界碑就这么直接倒了下来。
白玦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指给戳倒下了,脸都吓得白了。
第132章 问心
“白玦, 你干了什么?”好友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神似乎在问你捣什么鬼,王爷明明说要用灵力, 你做啥子伸手去推, 现在好了,出事了。
白玦手指头都在哆嗦,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 我只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为何不管用了多少灵力都毫无变化, 我是无心的……”
他慌张的朝着赵怀看去, 却见赵怀施施然坐着,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众灵师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这位瑞山王到底是什么心思。
蓦然, 赵怀笑了一声:“白灵师也是无心之举, 不必如此紧张。”
“白灵师, 听说你与本王府中的玉书乃是远亲?”
白玦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此事,解释道:“是。论起辈分来我得喊他一声叔叔。”
白玉书比白玦只多了十多岁, 虽说是一个祖宗,但实际上早就不再来往,白玉书投身王府做客卿之后, 与白家的关系就更加疏远。
不过此刻听赵怀提起,白玦自然不会否认。
赵怀便顺势说道:“哦,如此的话也该多走动走动, 玉书膝下无子,最是喜欢晚辈。”
说完这话, 不等白玦反应, 赵怀便起身道:“本王在此诸位反倒是放不开手脚, 王灵师,后面就交给你了,要让诸位灵师尽情施展。”
眼看赵怀带着陆远涛离开,诸位灵师面面相觑,更拿捏不准这位王爷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日的簪花宴热闹不已,先是簪花,后是刺杀,还有那摆了一天,被灵师们围了一天的盛景图,依旧是无解之谜。
赵怀一走,灵师们果然放松了一些,私下讨论起来:“这盛景图到底是什么?为何我等灵力毫无作用?”
“会不会是那位赵云倾的手段?”
“赵云倾?若是他的话,倒是也有可能。”
“只是不知王爷想要什么,我等苦守在这里也是一筹莫展。”
“不如问问王灵师?”
便有人试探着问:“王灵师,王爷出题,原本是要看我等灵力手段,谁知试过千万种法子都无济于事,不知王灵师可否提示一二?”
王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只说:“已有答案。”
“什么?”
“已经有人答出来了?”
“是什么人?”
“我等都一直看着,如果有人答出来怎么会不知道?”
这下不只是一头雾水,灵师们面面相觑,似乎要找出藏在人群之中的那只狐狸精。
可惜王昊提示一句之后,便再也不多说什么。
人群之中,沈巽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朝着白玦看了一眼,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白玦敏锐的察觉到沈巽的视线,猛地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击到一起。
沈巽微微一笑,白玦皱了皱眉头,将手背在身后。
簪花宴结束的时候,沈巽首先走向白玦,开口说道:“白灵师,可有兴趣一谈。”
白玦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问:“你想说什么?”
沈巽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笑着问道:“沈某只是好奇方才白灵师推到了界碑,用了多少力气?”
白玦眼神微微一闪,看着沈巽说了句:“沈灵师已经猜到了,何必再来问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了。
有与沈巽关系好的灵师走过来,为他不平:“这白玦是瑞山白家人,还是王府白玉书灵师的晚辈,便不把我们平川来的灵师放在眼里。”
沈巽并未接这话,反倒是说:“今日簪花宴,你还未看懂王爷的意思吗?”
那灵师犹豫道:“瑞山王看着和善,手段非凡。”
沈巽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提醒道:“今日体内灵力可耗尽了?”
灵师脸色一白,叹气道:“是我学艺不精,天赋不如人。”
沈巽却摇头道:“今日就算是皇灵院的人来了,也拿那盛景图毫无办法。”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听闻瑞山王手底下有一术士赵云倾,最会妖魔手段对付灵师,这莫不是其中之一?”
见他越想越远,沈巽提醒道:“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瑞山王想告诉我们什么,想要什么,想让我们做到什么?”
瑞山王到底在想什么,这成了科举士子们人人猜测的东西,不只是灵师们,明日还有无灵者们的簪花宴,这一晚他们注定无眠。
瑞山王府内,赵怀正在喂圆滚滚吃水果,等喂完才问起今日之事:“刺客可查清了?”
陆池回禀:“已找到他们埋在暗处的人,拷问之后说来自朝廷。”
正像是灵师们猜测的那样,赵怀早在几日之前便查到有刺客隐藏在瑞山城内,他并未打草惊蛇,反倒是一招引蛇出洞,才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簪花宴一招,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听说刺客来自朝廷,赵怀并不意外,只说:“皇帝还真是穷追不舍。”
陆远涛却皱眉道:“周帝必然猜到灵力对王爷无用,所以最近几次刺杀都是无灵者刺客。”
赵怀冷笑道:“知道又能如何,不管是灵师还是无灵者,他都休想成功。”
陆远涛也笑了起来:“往好处想,最近几次刺杀的力度一次不如一次,可见周帝捉襟见肘,如今已经自顾不暇。”
赵怀挑了挑眉,又问:“蒙王送亲的人马到哪里了?”
“若一路顺利,一个月后可抵达瑞山城。”陆远涛回答。
赵怀点头,忽然笑道:“那就给京城和各地指挥使送去请帖,瑞山王与蒙王联姻,怎么能让他们错过好戏。”
陆远涛一听,顿时笑道:“如此一来,倒是够各地指挥使们头疼一段日子。”
赵怀这请帖大张旗鼓的送过去,以周帝多疑的性子,怕是要怀疑瑞山王与各地指挥使的关系,即使他们并未合作,也会有所怀疑。
第二日,便是无灵者的簪花宴。
对此,灵师们不免腹诽,暗地里说:不过是一群无灵者,顶天了能读几本书,识几个字,大不了当个小吏,也配簪花。
但到了这一日,他们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直踩在脚下的无灵者美滋滋的带上簪花,朝着王府别院而去。
昨日刺客的血液已经被清洗一空,院子里恢复成繁花似锦的模样。
比起灵师来,无灵者的出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他们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姜元良站在人群之中,双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院子,在人群之中倒是不显得异样。
大约都听说昨日赵怀三人的簪花乃随处可见的花草,这一天无灵者们簪着的鲜花也十分寻常,走清新路线,少有绚丽夺目的。
谁知等赵怀率人走进来,众人定睛一看,却见瑞山王的白玉冠上,居然插着一朵盛开的极为娇艳的月季,衬得他愈发贵不可言。
众人暗道不好,再看王昊和陆远涛头上,带着的也都是月季,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赵怀依旧带着盈盈笑容,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今日簪花,只为选材,诸位不必拘谨,大可畅所欲言。”
陆远涛在旁笑道:“不如请王爷再出一题。”
“请王爷出题。”
赵怀笑道:“既然如此,倒是不能有失偏颇,来人,抬进来。”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心底有所猜测,果然,很快四个壮汉抬着一个木架子进来,扯下红绸缎,里面可不就是钢铁铸成的盛景图。
无灵者们脸色怪异,暗道昨天瑞山王用这幅图难倒了所有的灵师,今天又搬出这幅图来,可他们没有灵力,又要如何通过考验?
赵怀却起身说道:“想必你们也听闻昨日之事,无灵者与灵师不同,无灵力可供驱使,既然如此,不如就用人本身的力气改造此图。”
“这……”
无灵者们顿时吃惊,他们可曾听说白玦伸手轻轻一推,那界碑就倒下了了,那岂不是随意动手就能改天换地?
于是便有第一人站出来,伸手去推那界碑。
他收敛了力气,生怕真的弄坏了盛景图,谁知道一推之下,那界碑巍然不动,像是被焊死在了图上。
他不得不加大了力气,最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脸颊涨得通红,满头大汗依旧毫无动静。
也有力气大的不信邪,上前来推动盛景图,却发现上头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是浑然一体,根本不可能以人力而分离。
姜元良站在人群之中,他并未伸手去推,只是细细观察着这幅盛景图。
蓦然,他抬头朝着瑞山王的方向看去。
只见瑞山王坐在上首的位置,正微微笑看着他们,他的眼中并无戏谑,反倒是带着几分期待。
姜元良心头一跳,似乎摸到了什么。
赵怀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忽然目光落到了姜元良身上,姜元良个子不算高,模样也只是中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并不显眼,赵怀却一下子看见了他。
“那位穿褐衣的青年是谁?”
陆远涛抬头,微微眯眼:“姜元良。”
赵怀露出几分意外:“看来陆先生很看好他。”
陆远涛正欲说什么,却见姜元良忽然上前几步,长长作揖:“草民姜元良,心有一策,献与王爷!”
偌大的院子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拂过花草的声音。
普通人的科举不设门槛,不拘一格,从各个方面进行考核,但最后能够脱颖而出的都不是庸才。
而此刻,他们一个个神色莫名,有的暗自揣测嘀咕,有的冷眼旁观,但更多的却后悔不跌,暗骂这不知名的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在簪花宴上毛遂自荐。
“哼,我倒是想看看这小子有啥本事,若没点真本事,到时候只怕偷鸡不着蚀把米。”也有人暗地里盼着这人倒霉。
赵怀倒是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打量着面前之人。
姜元良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虽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脊背却挺得笔直,倒是显得他不卑不亢。
让赵怀意外的是,姜元良并未低眉顺眼,反倒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赵怀的视力很好,能看见姜元良眼底的沸腾的渴望和迫切。
赵怀露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他并未直接问姜元良要献哪门子策,反倒是问:“姜元良,今日簪花宴,本王既出了考题,你若还未答出,本王可不好听其他的话。”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脸色微变,都戴上了几分看好戏的神色,暗道这么多人一个也没能改变盛景图的布局,这姜元良一直躲在外围能有什么办法。
姜元良却神色不变,镇定如常:“姜某已有答案。”
赵怀笑道:“哦,那先说来听听,若本王不满意,可不会听你接下来的话。”
姜元良却看向坐在赵怀身边的王昊:“还请王灵师助学生一臂之力。”
王昊的脸色微微一变,就连赵怀也露出几分诧异。
其余人一阵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姜元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底嘀咕:这姜元良要让王灵师帮什么忙?昨日那么多的灵师,可都没有施展余地。
赵怀笑着看向王昊:“王灵师,那你便过去搭把手吧。”
王昊施施然站起身,走到姜元良的身边:“你想让我帮什么?”
姜元良指向那座巍然不动,前一天困住了所有灵师,这一日又困住了这些无灵者的盛景图:“还请王灵师施展灵力。”
“他这是要做什么?”
“昨日那些灵师都说了,无论输入多少灵力,这盛景图都毫无变化。”
“哼,哗众取宠之辈。”
王昊背着手,走到盛景图面前,右手掐出一个法决施展,一道为不可见的灵力从他体内抽出,击中了那似乎被焊死的界碑。
下一刻,一片哗然。
那微不足道的灵力下,界碑轰然倒塌。
姜元良如释重负的一笑,对王昊感谢:“多谢王灵师相助。”
王昊原本就是沉默之人,此时脸上也并无特别神色,转身走了回去,但与他熟悉的赵怀却知道,王昊心情十分不错。
姜元良再次长揖:“殿下,难题已解,大周之外,尽可瑞山。”
赵怀还未说什么,便有人不满的跳出来:“你这是作弊,这是王灵师推倒的界碑,与你姜元良有什么关系?”
“就是,王灵师灵力高强,是王爷座下第一灵师,瑞山境内无人可出左右,他能推到界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爷,这姜元良无甚本事,偷奸耍滑却是好手,王爷绝不可被他骗了。”
谁知赵怀并不恼怒,反倒是大笑起来,拍掌说道:“姜先生足智多谋,慧心妙舌,深得吾心。”
这句话像是白绫,勒住了那些质疑的喉舌。
赵怀走下台阶,拉住姜元良的手:“请,与本王入内室详谈。”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瑞山王抛下还在参与簪花宴的人,直接拉着姜元良就走了。
陆远涛笑盈盈的看着在场众人,朗声道:“姜元良已经答出难题,诸位若还未想明白,不如继续看看这盛景图。”
蓦然,有人脸色一沉,低声道:“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这……瑞山王竟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今日掀开红绸的是王灵师,而不是陆大人,原来王爷早有提示……”
可现在后悔也迟了,瑞山王已经带着姜元良离开,他们再想要在王爷面前露脸,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赵怀一路拉着姜元良走进内院,才笑着问道:“姜先生是从何时猜到的?”
他越发的亲近,姜元良反倒是越发尊敬,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瞒王爷,姜某昨日打听了簪花宴事宜,心底略有猜测,今日见王爷与两位大人佩戴月季,又是王灵师下场掀开红绸,便猜到几分,却无十分把握,只能大胆一试。”
赵怀忍不住笑道:“原来本王留下这么多破绽。”
姜元良忙道:“王爷是故意给学生们留下线索,免得众人愚钝,不解王爷用心。”
赵怀笑盈盈的看着他:“哦,那你说说本王有何用心?”
姜元良再次作揖:“王爷为了瑞山城用心良苦,此次灵师科举与无灵者科举,外界议论纷纷,灵师与无灵者也有针锋相对之意,可对于瑞山而言,只有两者同心协力,才能共创繁荣。”
“昨日王爷簪竹叶草,今日却佩月季,身边只带王灵师与陆大人,两日的盛景图看似为难,实则想要挪动界碑却简单的很,处处都为警醒世人。”
姜元良也是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他与所有人一样,都觉得瑞山王自身是普通人,所以分外想要提拔无灵者,变相的打压灵师。
可今日之后,他惊觉一件事,那就是瑞山王可不只是普通的无灵者,他是瑞山的王。
站在高处的瑞山王,看到的是瑞山的未来,心底并不希望瑞山之内的灵师和无灵者水火不容,相互拖后腿。
姜元良不断回想,也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在科举开始的时候,灵师与无灵者之间便互相不顺眼,随着时间不但没有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
正因为如此,赵怀才会在簪花宴抬出盛景图,用那幅诡异的图告诉众人,没有无灵者,灵师压根不能成事,反之亦然,他们是相生相克的,谁也离不得谁。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姜元良便知道想要打动这位瑞山王不需要花花招式,只需要证明一点——你对瑞山有用。
果然,赵怀听了这番话之后,脸色越来越和缓:“姜先生深得我心。”
姜元良朗声道:“今日之后,瑞山灵师与无灵者之间,定能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使瑞山成为天下之主。”
赵怀哈哈一笑,示意他坐下来说话:“承你吉言,瑞山强盛,吾等得兴。”
他又问道:“姜先生心底良策,可与本王细细道来。”
姜元良笑道:“在此之前,还请王爷恕罪,姜某斗胆猜测瑞山布局。”
“尽可畅所欲言,本王不会怪罪。”赵怀笑道。
“姜某请问王爷,瑞山得平川之后,可是要修生养息,发展瑞山军,等到可趁之机?”
赵怀眼神一动,并不否认:“说的不错,本王这是如此打算。”
“那王爷可曾想过,瑞山休养生息,各地指挥使和蒙王也会休养生息,有时间坐大,等到那时候,大周的混乱有增无减。”
赵怀叹了口气:“本王何尝不想一鼓作气势如虎,可惜瑞山营将将一万人,不提徐洲鲁源,在平川便耗损不好,经不起长途远征,到时候只会落入被动之地。”
瑞山军的发展实在是太慢了,精锐太少,赵怀压根没底气真的去围攻朝廷,别看现在各地指挥使各自为政,不听朝廷号令,但瑞山真敢打到京城,他们便会扑上来撕咬。
北伐的利弊,赵怀与陆远涛等人都知道,也知道此刻休养生息也等于给了其他人缓和的时间,可耐不住手中兵力不足。
姜元良却笑起来:“瑞山大败蛮族十万大军,恐怕瑞山城之外,无人会相信王爷手中只有一万人。”
赵怀却道:“真的打起来便知道了。”
姜元良却说:“若姜某能兵不刃血,使王爷继续北伐呢?”
赵怀眼神一动,看着他笑而不语。
姜元良拱手说道:“瑞山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地处偏僻,领地面积不足大周四分之一,占地太少,人口稀缺,休养生息固然重要,能够为瑞山营提供源源不断的壮丁,却不能坐视瑞山之外平静无波。”
赵怀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派人打探蒙王消息,知晓蒙王将死,蒙地必乱才放心。
随后陆远涛亲自出手,不断挑拨各地指挥使,曹错与皇室之间的关系,就是想让他们继续内耗,给瑞山城休养生息的时间。
赵怀叹气道:“让大周内耗,谈何容易。”
姜元良却尤嫌不足,继续说道:“臣有一计,能使瑞山坐收渔翁之利!”
赵怀挑眉看着他。
姜元良吐出四个字:“坟林坑杀。”
赵怀心头忽然一跳。
姜元良继续说道:“王爷有神眷可造盛景图,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怀神色一沉:“你想让瑞山坑杀朝廷大军?”
他立刻反对:“不行,两军对战或有伤亡无可避免,坑杀一举绝不可再行。”
赵怀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他知道这是大周内战,牺牲的将士都是大周的百姓,坑杀看似痛快,其实后患无穷,只能不断削减大周实力,使得内忧外患。
“你太高看瑞山的灵师了,本王不知朝廷如何做到坟林坑杀,但以瑞山的情况,就算本王想也做不到,再者,本王并不想。”
说到这里,赵怀看着姜元良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不善,若姜元良只有这样的毒计,可不足以让他重视。
姜元良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起身请罪:“请王爷息怒,王爷宽厚仁爱,爱明如子,是姜某唐突了。”
赵怀只淡淡的看着他:“姜先生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姜元良开口说道:“周帝倒行逆施,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各地指挥使心存忌惮,甚至不敢靠近京城,朝中人人自危。”
“既然如此,若运作得当,自有良禽择木而栖。”
赵怀微微皱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这姜元良心机固然厉害,但提出来的策略却都是老调重弹,都是陆远涛早已布置的操作。
正在这时候,姜元良忽然说道:“姜某年幼时候,曾与青州刺史有旧,愿前往青州游说,使青州归顺瑞山。”
“什么?”赵怀心头一跳。
青州与平川相邻,只隔了一条大江,可两地却天差地别。
平川贫苦,青州却是繁华之地,自古以来的漕运州府,虽比不得江南繁华,却也是大周的税收重地。
赵怀还记得工匠坊的账本上,青州那边世家大族的消费水平可远胜过平川,其中繁华可见一斑。
赵怀笑了一声,反问道:“姜先生,青州刺史马勋出身京城马家,马家乃是朝中大族,其妹正是中宫马皇后,马皇后还有一嫡子。”
“马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前途无量,马勋如何会叛逃瑞山?”
赵怀等人也打过青州的主意,但不提青州的守备力量,光看马勋的身家背景就知道,他是绝不会背叛朝廷,改投瑞山的。
姜元良对此却信心满满:“以前或许不会,但很快便会了。”
赵怀眼神莫测,忽然笑了起来:“姜先生若能使马勋投靠瑞山,拿下青州,那本王定当记你首功。”
姜元良躬身道:“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既然要用姜元良,赵怀便不吝啬,人手和钱财随意他取用。
只是等姜元良告辞离开,赵怀忍不住问起陆远涛来:“陆先生,方才在簪花宴你有未尽之意,可是与姜元良有关?”
陆远涛点头:“此人心智无双,是个良才,只是属下观他策论,狠辣不似常人。”
陆远涛自问是个激进之人,当初便是他撺掇着王爷收拾瑞山世家,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他看见姜元良的策论,也觉得此人更为激进。
赵怀也想起姜元良提起过坟林坑杀的法子,略略皱眉,短短几句话,赵怀也察觉姜元良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很快,他还是说道:“既然他说能兵不血刃,使青州刺史投效,那就看看再说。”
陆远涛也是点头:“陆某倒是也很好奇,这姜元良能有什么通天手段,居然能夸下这般海口。”
赵怀眼神一动,忽然问道:“坟林坑杀,死的人难道与马勋有关?”
陆远涛却否认:“死在坟林的朝廷军队多以禁卫为主,与马勋并无多少关联。”
“难道是京城马家出了什么问题,亦或者是——”
“马皇后!”
两人同时想起这位中宫之主。
赵怀眯了眯眼睛,忽然提起一事:“说起来,本王倒是许久没收到宫廷之内的消息了。”
陆远涛脸色微变:“似乎就是从坟林坑杀开始,宫中戒严,消息再难传出。”
赵怀一拍脑袋:“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只是被周帝封住了口舌……”
“看来,本王得与母妃商量一番,去打探些消息。”
第133章 手可通天
论消息之灵通, 尤其是京城那地界的消息,瑞山太妃绝对是其中翘楚,她身为德川郡主时留下的人脉, 依旧深埋在京城之内。
瑞山太妃与当今太后还曾联手对付薛贵妃, 一度颇有几分交情,当然,随着周帝登基为帝, 皇后升级为太后,这份交情就疏落了, 等到朝廷要对付瑞山, 这交情就彻底没了。
赵怀开口,瑞山太妃自然不会拒绝,将藏得最深的人脉交到他手中。
瑞山太妃交代道:“若非必要不能联系他们, 宫里头处处都盯着许多双眼睛, 略有异样便会露出马脚, 这人便毁了。”
康王还在的时候,留下的人是现在的足足三倍, 可如今只剩下寥寥无几。
赵怀也不想把人浪费在无用之地,他沉吟道:“母妃,我总觉得宫中出了大事。”
瑞山太妃蹙眉道:“太子继位还算安稳, 若不是他丧心病狂的引入外敌对付瑞山和蒙王,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可宫中能有什么事情。”
“本宫当初还以为三皇子与薛贵妃绝不会甘心, 谁知他们倒是没有动静,想必先王临死之前也做了许多布置。”
赵怀忽而问道:“母妃, 孩儿记得除三皇子之外, 先帝还有一子一女。”
“是, 不过他们年纪尚小,本宫并不熟悉……”瑞山太妃说着说着,忽然察觉不对劲。
她猛地变了脸色:“确实是古怪,就算他们年纪小不成气候,对太子不造成威胁,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该长大了。”
赵怀又问:“先帝临死之前,曾为孩儿与十一公主定下赐婚。”
只是那时候赵怀拖延不去,路上还遇到了蛮族与新帝联手的伏击,直接跟朝廷撕破了脸皮,所以那婚约便再也无人提起。
“十一公主比孩儿大了三岁,先帝赐婚不算数,她也该到了婚假的年纪,宫中却从未传来音信。”
难不成他这瑞山王抗旨不尊之后,朝廷还要让十一公主守活寡不成?
以周帝的狠绝姿态,可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瑞山太妃已然意识到不对劲,她沉吟道:“不只是十一公主,七皇子也毫无音信。”
赵怀开口问道:“母妃,孩儿一直觉得奇怪,先帝子嗣不算单薄,但除当初的太子和三皇子之外,只有孱弱多病的七皇子和十一公主活了下来。”
瑞山太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白,指甲掐进手心中:“宫中孩子夭折不奇怪,奇怪的是,大周皇室的子嗣一直很单薄……”
“不,不算单薄,降生的皇子皇女并不算少,可总是养不好,在七岁之前就容易夭折,所以大周皇室才有规矩,七岁之内的皇子皇女也可以排序,这般他们就算夭折了,也能享后人香火。”
赵怀却反问道:“难道七岁之后就安然无恙了吗,据儿臣所知,大周如今并未有活着的亲王。”
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亲王就是康王,他的外公,可他也已经早逝。
瑞山太妃皱眉问道:“怀儿,你想说什么?”
赵怀握住瑞山太妃的手,问道:“母妃,你可曾想过当年外祖死前,极力让您远嫁瑞山,为的不是安定朝廷,而是为保住你的性命。”
这话让瑞山太妃浑身一颤。
赵怀继续说道:“皇室拥有大周最强的灵师,最好的太医,子嗣为何如此单薄?若说幼儿容易夭折,那活下来的皇子公主为何也命不长久?”
“从□□时期开始,竟无一位亲王活过三十,不是病逝,便是死于各种意外,外人虽怀疑是皇帝忌惮下手,但孩儿深想此事,却觉得不简单。”
“一切都太巧合了,定有人在背后作祟。”
赵怀看向瑞山太妃:“母妃,你手中拿到□□灵旨可还在?”
瑞山太妃脸色苍白如纸:“还在,灵旨虽限制颇多,却有神效。”
“当年归途,母妃曾说过要启用□□灵旨,便要燃烧先祖之血,所以□□留下的旨意不怕流落到外人手中,因为没有秦家的血,任何人也使用不得。”
瑞山太妃道:“父王临死前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灵旨,因为我并非直系,血脉不如继承皇位的那一脉浓厚。”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怀儿,你可是怀疑当年山庄一事,不止发生在灵师身上,还发生在皇宫之中。”
赵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除了皇帝,谁能掩盖住这么多皇室成员平白无故的死亡或失踪。若孩儿没有猜错,皇灵院中定有先祖留下的灵器,而启动灵力的办法也简单——帝王血脉。”
“不可能!”瑞山太妃下意识的否认。
她拧着眉头说:“如今的皇帝不成样子,可□□皇帝文才武略集于一身,当年能震慑群雄,创立大周江山,如何会留下祸害子孙的灵器?”
赵怀却抬头问道:“那母妃使用灵旨,为何要燃烧血脉,用过便要焚血过度而亡?”
“那是因为我修为不济,灵力低微,光靠灵力不足以启用灵旨,不得不用血脉补之。”
话音未落,瑞山太妃猛然变色。
赵怀轻轻说道:“是啊,灵力低微……□□皇帝一定不会想到,大周土地上灵力衰微的厉害,灵师走向末路,以至于皇灵院的人,也再也无法启用灵器。”
“不过现在看来,后人找到了弥补的法子。”
用秦家人的血液来补充不足的灵力,保证皇灵院高高在上的地位,保住秦家人能够稳居皇位,至于那些被牺牲的人,胜利者的皇帝并不在乎。
归根究底,这既是时代在变化,上古时期灵师翻云覆雨搬山倒海的能力早已消失,灵力消失于天地之间,走向末法时代。
近些年来,灵师的重要性越来越低,就像当初的瑞山,灵师被抽调了又如何,无灵者照样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随着这个趋势,即使没有赵怀身上那逆天的科技树出现,灵师消失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可惜,皇灵院那些人看来无法接受,灵力提升困难,无法动用先祖灵气,那就用焚血大法,死几个人算什么,皇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有女人就能继续生。
瑞山太妃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忽然懂了康王曾经的欲言又止,亦或者康王为何只有她一个女儿……
隐藏太久的悲痛涌上心头,瑞山太妃眼眶发红:“父王……”
赵怀拍了拍瑞山太妃的手背,继续说道:“之前儿子便觉得奇怪,坟林坑杀如此厉害,不像是现在灵师能施展的法术。”
“当时儿子还以为是自己傲慢,小瞧了皇灵院,如今看来怕是他们动用了□□灵器。”
因为愤怒,瑞山太妃身体在发颤:“他怎么敢如此恶毒。”
赵怀无声的安慰着母亲,一直到她平静下来,才道:“母妃,总有一日,孩儿会为外祖父报仇雪恨。”
瑞山太妃更是目露寒光:“这般的大周,早该灭亡了。”
赵怀这才继续说道:“母妃,要想验证我们的猜测是真是假,只要入宫一探。”
瑞山太妃皱眉道:“只怕皇帝有所掩饰。”
赵怀却笑道:“周帝为了皇位,或许舍得儿女性命,那皇后呢?”
“皇后膝下只有一子,是她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嫡子,一直视若珍宝,她难道会愿意?”
瑞山太妃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就算要用秦家血脉,皇帝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杀死嫡长子吧?那可是他唯一的嫡子?”
“若是不够呢?”
赵怀原本是不确定的,但姜元良的一番话却让他心中有所怀疑。
谁能比皇帝与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血脉浓厚,他虽不知道姜元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其中定然有所关联,若此事是真的,青州马勋或许真的能被策反。
瑞山太妃也意识到其中关键,立刻道:“好,本宫不惜代价也会查证皇后母子的情况。”
赵怀笑着道谢。
大周皇室的秘密有些沉重,室内气氛一时沉凝下来。
瑞山太妃忽然有些忧心的搂住儿子:“怀儿,若猜测是真,那你岂不是也很危险,你身上流着秦家的血脉。”
赵怀却冷笑道:“他们尽管来试试,我倒是想看看先祖的灵器到底有多厉害,是不是如神话传说那般,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瑞山太妃一听,无奈笑道:“你啊……也就仗着有圆滚滚。”
赵怀心想,我厉害的可不只是圆滚滚,而是科技树,虽然灵力对他无效,灵器就算再厉害,在他面前也就是一摆件。
见瑞山太妃心情好了一些,赵怀又岔开话题:“母妃,蒙王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到时候还要劳烦您受累。”
果然一提起婚事,瑞山太妃便顾不得愤怒难过了,忙不迭的说:“如今科举也告一段落,你好歹留在王府歇一歇,也有时间把婚事给办了。”
赵怀听见这话有些心虚,他可是刚把人手给了姜元良,姜元良赶往青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直接炸了。
青州刺史马勋不管是否愿意投效,随后他要做的事情,都将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怕是真的会顾不上。
如此一想,赵怀越发心虚了。
“三殿下,前方便是瑞山地界。”
蒙王第三子名戚顾,也是七郡主戚玫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蒙王子嗣众多,其中唯有长子、三子和戚玫乃正房所出,如今蒙王长子,曾经的世子死于鼠疫,三子便是最有可能接掌王位之人,在蒙王府的威望也极高。
蒙王让自己仅存的唯一嫡子前来送亲,可见诚意。
戚顾环顾四周,眼底带着几分惊讶:“平川并入瑞山不足三月,竟已是这幅景象。”
没错,蒙王送嫁妆的队伍才刚进入平川府,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几个月前还是朝廷的地盘。
按理来说,刚经过战乱的平川应该正处于混乱之中,百废待兴,可蒙王府众人一路走来,却发现一切井井有条。
若不是偶尔可见损坏的房屋还在重建,他们怕是以为自己已经进入瑞山城。
“早就听闻瑞山王赵怀治理内政很有一套,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戚顾心底也这般想,不免越发谨慎了一些,名义上瑞山王会是他未来的妹夫,可实际上,蒙王府有求于瑞山王府。
“殿下快看。”
不用下人提醒,戚顾已然看见前方扬起的尘土,只见十数人骑着骏马,转眼间到了队伍跟前。
为首之人抱拳行礼:“瑞山王旗下统领马汉,参见三殿下。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戚顾点头笑道:“马统领多礼了,我等为送亲而来,何须马统领亲自迎接。”
几年的军旅生涯让马汉显得越发魁梧,蓄须之后更为成熟,笑起来依旧带着几分憨厚,但若有人以为他是粗心大意之人,怕是要吃大亏。
此刻的马汉显得十分恭敬:“瑞山王有令,决不能怠慢了蒙王府送亲之人,此后便由马某亲自护送三殿下,以防有不长眼的冒犯贵人。”
戚顾微微皱眉,心底猜测瑞山王是真的这么重视蒙王府,还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马汉却像看不出这位三殿下的心思,一路关怀备注,堪为殷勤。
戚顾心思一转,淡淡笑道:“马统领,不知道舍妹现在何处?”
马汉忙道:“七郡主正在瑞山城中。”
“原本从平川赶往瑞山,走慢些得一个月,幸而王爷修筑官道,不管是跑马还是走车都是极好,最多十日三殿下便能见到七郡主了。”
戚顾眼神一闪,大声笑道:“早就听闻瑞山城繁花似锦,神仙酿、仙人香更是让人沉迷忘返,到时候一定要见识见识。”
马汉滴水不漏的回答:“想必瑞山王府中早有准备,定能让三殿下尽兴。”
“马统领,往日只听说瑞山城繁华,没想到平川才入瑞山三月,倒是有这幅欣欣向荣之景,实在是让人羡慕。”
马汉憨憨笑道:“是啊,可见王爷是民心所向。”
两人同行一路,戚顾愣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忍不住私下抱怨:“这马汉看似五大三粗,其实口风比谁都紧,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属下倒是劝道:“瑞山王能派得力干将前来迎接,可见还是看重双王联姻。”
戚顾揉了揉发酸的脑门,无奈道:“只希望赵怀能看在联姻的份上,答应父王的请求……只是会委屈了小七。”
“殿下,只有蒙王府好,七郡主在瑞山王府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戚顾却推开窗户,看着平川城内的熙熙攘攘,短短三个月时间平川就恢复至此,一切看似井井有条,甚至百姓的面上只有笑容,未有忧色,可见赵怀深得人心。
如日中天的瑞山王府,让戚顾心底升起危机。
另一头,马汉也正与属下提起这三殿下,评论道:“这蒙王三殿下似乎忧心忡忡。”
“大人,那属下可要刺探一番?”
马汉忙道:“不行,三殿下为送亲而来,王爷不会希望我等多此一举。”
一提起赵怀的态度,属下连忙点头应是。
即使双方心底各自嘀咕,第二日见了面依旧满脸笑容,马汉为表尊敬和重视,果然一路护送戚顾等人前往瑞山城。
戚顾一路四下查看,越看越是心惊,他身为蒙王三殿下,自然有瑞山城的消息来源,但纸上的描述远没有亲眼所见那么有冲击力。
从平川前往瑞山,越是靠近瑞山城,官道两旁越是繁荣,等到瑞山境内后,那水泥大官道更是让送亲队伍啧啧称奇。
这若还算奇技淫巧,那么百姓们红光满面,各个养的精神抖擞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
蓦然,戚顾转身问道:“马统领,这一路走来,某发现百姓中适龄妇人多有孕在身,莫非是瑞山城风水好,才子嗣繁盛?”
不只是孕妇多,孩子也很多,尤其是进入瑞山之后,官道上时常呼啦啦一群小萝卜头跑来跑去。
“三殿下有所不知,百姓丰衣足食便愿意生儿育女,且在瑞山,生育一个孩子官府会给予一定补贴,钱虽不多,倒也还算一种激励,孩子十五岁之前也无需缴税。”这次马汉倒是没糊弄过去,反倒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戚顾又是一惊:“哦,旁的地方生了孩子,便要交上人头税,你们瑞山不但不要这钱,反倒是给百姓钱,怪不得人人都说瑞山王富可敌国。”
马汉哈哈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殿下想必也知道,瑞山城地处偏僻,人口稀少,王爷为此也是苦恼不已。”
戚顾呵呵一笑,暗道瑞山城这还算人口稀少的话,他们蒙地岂不是成了荒漠。
但他心底忍不住佩服起赵怀来,谁都知道属地上人口越多越好,但许多地方连现有的都养不活,恨不得一年一次加税。
而且别看马汉说生育一个孩子的补贴不多,可加起来呢,千千万万的叠加之后可不是小数目,这赵怀也真是舍得。
随即他心思一转,暗道瑞山王一边打仗,一边重建,还能有钱给当地的老百姓发钱鼓励生育,可见这些年真赚的不少。
戚顾眼神微微一闪,如此的话,父王的请求或许能够成功。
即使早有准备,进入瑞山城后,蒙王送亲的队伍还是大为吃惊。
甚至有人在三殿下耳边说:“我类个去,这瑞山王果然是富得流油,怪不得宫里头那位早早的想夺下瑞山。”
只见瑞山城的街道上,整齐的瓦房一排排矗立,阳光之下,瓦片闪耀的光彩夺目,偶有层楼高耸、崇阁巍峨。
外头的瑞山城墙整齐灰黑,稳如泰山固若金汤,而瑞山城内却又是另一幅繁华盛景图,截然相反却又浑然一体。
“那便是闻名大周的品香斋吗?”
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去,却见一栋五层高楼拔地而起,飞楼插空玉栏绕砌、雕甍绣槛金辉兽面,身在闹市却又优雅脱俗,让人见之不忘。
马汉朗声笑道:“正是品香斋,日后殿下若有兴趣也可以来逛一逛。”
越是显得司空见惯,越是可见瑞山繁华。
马汉一直把人送到了七郡主所在的蒙王别院。
七郡主与彭虎早已收到消息等在门口:“三哥!”
“三殿下。”
“多谢马统领一路护送。”三殿下见妹妹脸色红润,显然过得不错,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转身道谢。
马汉抱拳笑道:“马某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三殿下可好好休息,再行商议婚事。”
七郡主有近一年没有见到家人,此次前来的还是与她关系极好的戚顾,顿时开心的拉住他问:“三哥,一路可还顺利,父王可有交代什么,怎么会是马统领送你回来……”
彭虎笑着提醒:“郡主,不如让殿下先坐下来歇一歇再问。”
七郡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戚顾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中带着宠溺和无奈:“你啊,性子还是这么急。”
口中却一一回答:“一路还算顺利,我们从各府借道,各地并未阻拦。”
双王联姻的消息传出后,各地势力反应各异,其中朝廷自然是大加谴责,传闻周帝在早朝上痛骂蒙王与瑞山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可惜,各地掌握着兵权的指挥使对朝廷命令阳奉阴违。
周帝在坟林酿下的苦果,如今全反噬出来,七郡主人已经在瑞山城,即使他们杀了蒙王三子戚顾,这桩联姻依旧能成。
可动手的人却一下子得罪了蒙王和瑞山王,他们又不是傻子,为何要去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就为了能让属下去送死的周帝。
所以戚顾一行人走的有惊无险,倒是还算顺堂。
听他这么说,戚玫也笑道:“幸好如此,我还担心路上途生波澜。”
戚顾笑着说道:“小七不必担心哥哥,就算有人敢动手,我也自有对付的办法,倒是你,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咱们蒙王府的小郡主都要嫁人了。”
戚玫向来大方的性子,这会儿也露出几分害羞,脸颊微微泛红:“三哥。”
见她有几分小女儿的模样,戚顾一时不知是喜是忧:“是瑞山王让马统领亲自迎接护送,可见他对这桩婚事也是重视的。”
听见赵怀的名字,戚玫反倒是少了羞恼,笑着说道:“瑞山王殿下很好,三哥,等你见了他便会知道,他是世间少有的男子。”
戚顾心头一跳,眼底带着惊讶,自己妹子自己知道,戚玫可不是那种娇弱女子,在蒙王府的时候,她可是对上门求亲的追求者们弃如敝履。
妹妹对瑞山王钟情算不算好事,戚顾一时拿不准。
深吸了口气,戚顾才说道:“出发之前,父王交代了一件事。”
戚玫脸色一肃:“是什么事情?”
戚顾有些为难,到底还是开口:“父王欲问瑞山王借粮。”
“什么?!”戚玫心底一惊。
蒙王府在蒙地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一直以来从未听说过缺粮,怎么会忽然提出此事。
戚顾解释道:“几年前的蛮族战役,蒙王军死伤惨重,多数都为青壮,随后几年蒙地天灾频发,蛮族频繁滋扰,朝廷那边却……”
戚玫忽然想起,在撕破脸之前,朝廷每年是需给蒙王一部分钱粮,作为蒙王戍边的补贴,可现在双方都撕破脸,蒙王自立之后,这笔钱自然是没了。
战争、天灾、青壮年的流失,都导致蒙地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
这就是为什么戚顾那么在意瑞山城的人口,因为那就是蒙王府现在面对的最大难题,青壮年死去的容易,培养却难,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能力。
可朝廷和各方势力,真的会给蒙王府休养生息的时间吗?
戚玫这般聪明,自然也知道在这个档口开口借粮,自己的身份会如何尴尬,或许还未嫁入瑞山王府便要矮人一头,不得喜欢。
但她并未犹豫,分析道:“瑞山王既然愿意与蒙王府联姻,知道蒙地情况之后也不会视而不见。”
戚顾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会委屈了妹妹。”
戚玫却笑道:“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若不是这蒙王府七郡主的身份,我如何能嫁给瑞山王,再者,瑞山王与瑞山太妃都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三个不必担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戚顾更担心了,又问道:“听说这瑞山太妃手掌女兵,在瑞山王还小的时候,瑞山城一直是她在掌权,为人会不会过于强势了一些?”
戚玫忙说道:“三哥,那都是谣言,等你见了瑞山王母子便知晓了。”
就连彭虎也说了一句:“瑞山太妃确实强势,但并不蛮横。”
戚顾见妹妹一意为瑞山王母子说好话,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等到当晚,只剩下他与彭虎的时候,戚顾才说出心底担忧:“彭叔,瑞山王赵怀与小七之间可有往来?”
彭虎便知道他担心什么,解释道:“殿下放心,郡主与瑞山王并无私下往来,只在瑞山太妃的推动下见过一面,回来之后,郡主对瑞山王评价极高。”
“那你呢,你觉得赵怀是什么样的人?”
彭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在公,瑞山王治国有道且宽厚仁慈,是瑞山备受拥戴的明主;在私,瑞山王秉性中正行止端方,从未有不雅传言。”
戚顾听了更加忧虑:“你对他的评价似乎很高。”
彭虎提起一事:“瑞山城攻打平川之时,属下自告奋勇作为斥候出战,瑞山王答应了。属下重伤之际,也是瑞山王想尽办法,救回属下性命。”
“瑞山王用人不拘一格,不追究来历身份,也不看重出身背景,广纳贤才从善如流,有容人之量,是而身边之人皆是忠心无二。”
听完彭虎的话,戚顾的脸色冷了下来。
彭虎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请殿下放心,属下对蒙王绝无二心,只是……”
戚顾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彭虎对蒙王的忠心不用怀疑,但就是彭虎这般的人,在瑞山待了一年便满口夸赞,戚顾便知道不管赵怀才能如何,至少收服人心的本事实在是厉害。
戚顾忍不住想:才不到一年,赵怀便赢得了小七和彭叔的心,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什么人物。
自从踏进瑞山之后,戚顾的耳边便都是对赵怀的赞誉之声,忍不住想亲眼见识一下。
彭虎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三殿下,王爷他的身体是否欠安?”
戚顾眼神一厉:“你怎么会这么想?”
彭虎忙解释道:“王爷催促双王联姻,又在此刻提借粮一时,这不像王爷往日的行事作风。”
蒙王那般要强之人,若不是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为何行事作风透露出这般急迫。
戚顾无奈叹气:“父王的身体,恐怕是撑不住多久了。”
正因为如此,蒙王才急切的想把瑞山王绑在同一艘船上,以免自己死后蒙地混乱,给了朝廷可趁之机。
另一头,马汉将人送到之后就去了瑞山王府禀告。
赵怀听了他的评价,倒是笑道:“蒙王三子是最有可能继位之人,蒙王派他前来送亲,未免大材小用,想必是有重要之事要与本王商量。”
就算疼女儿,可现在大周局势混乱,蒙王当了那么多年的王爷,这时候让三殿下过来,不可能只为送嫁妆。
马汉也说:“属下也觉得这位三殿下心事重重,一路上对瑞山的情况尤为注意,只是也不好贸然打听。”
赵怀笑道:“无妨,迟早都会知道。”
马汉笑了起来,又将路上发觉的异样细细说了一遍。
说完,赵怀留下他吃饭,特意准备了马汉喜欢的肥牛,大块大块炭烤出来的,一端上来便油滋滋的散发着焦香味。
马汉一看便笑:“还是王爷惦记着我,平川可吃不到这么好的牛肉。”
赵怀哈哈笑道:“到时候我让赵管家往你府上送几头养着,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这些牛是庄子上特意养着宰杀吃的,还是养猪场那位林木的手艺,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养殖方面特别有天分,养出来的猪比人家的肥,养出来的牛也比人家的好吃。
马汉忙道:“那属下就不跟王爷客气了。”
说完就真的开始大快朵颐,赵怀也跟着吃了一些,不过他的胃口显然没有马汉那么好。
圆滚滚原本趴在旁边玩,见他们吃的开心也过来凑热闹,赵怀笑问道:“怎么,你也想尝尝看?”
圆滚滚哼唧一声。
赵怀从自己盘子里扯下一小块塞给他,圆滚滚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但没竹子好吃,又转身去吃嫩竹笋了。
圆滚滚偶尔也会吃肉,自己出门打个野食什么的,但显然更爱竹笋水果的清甜。
马汉看着,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属下儿子都能跑能跳了,圆滚滚却还是这么大,可见灵兽与普通野兽却是大不相同。”
赵怀顺手摸了一下圆滚滚,也笑道:“前几日本王还见了屿儿,长得越发像你了,虎头虎脑可爱的很。”
“怪我还留你吃饭,你几个月没回家,合该早些回去看看才对。”
马汉笑道:“王爷都给属下放了假,我能在家待好些天陪他们娘俩,可这瑞山牛肉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吃饱喝足了,马汉才终于起身告辞。
接到夫君回瑞山城的消息,马夫人带着两个孩子翘首以盼,谁知一等就是好久。
终于等到马汉回来,两个孩子迫不及待的冲过去抱住他的腿喊爹爹。
马汉一手一个抱起来亲了一口,胡子弄得两个孩子哈哈大笑,马汉也笑道:“屿儿,敏儿,想不想爹爹?”
“屿儿可想爹爹啦。”马屿忙不迭的喊道,马敏也接着喊。
马夫人无奈的迎上来:“快下来,别缠着你们爹爹了,他一路也该累了。”
“不碍事儿,他们才多少分量,还没我的□□重。”马汉却笑着说道。
笑闹了一会儿,反倒是两个孩子先扛不住睡了。
马夫人这才端茶递水,等他洗漱完毕才说:“我猜着王爷定会留夫君用饭,便只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汤,这会儿刚好用上。”
马汉喝完醒酒汤,只觉得浑身舒坦,便一把搂住她,亲香道:“多谢夫人,有夫人在,为父在外都是安心的。”
马夫人笑着推了他一把,又说:“这次能在家几日?”
马汉搂着她靠在塌上:“看王爷的意思,是要留我们几个观礼的。”
“应当的,瑞山王大婚,总不能少了你们几个。”马夫人心底高兴,不只是知道马汉能在家多住一段时间,更是看到赵怀对马汉等人十分亲近信任。
马汉也笑道:“是啊,一眨眼的功夫,王爷都要成亲生子了,等有了小王爷,瑞山一脉也有了继承人。”
马夫人适时点了一句:“成亲生子后可就是大人了,你啊,可别仗着自己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便将他当晚辈看待。”
这是马夫人心底最担心的,怕有朝一日马汉失了分寸,惹得赵怀厌恶。
尤其是近些日子她往来王府次数多了,越发觉得瑞山王深不可测。
马汉摇头笑道:“夫人多虑了,从见到王爷第一眼开始,我马汉就知道这是主子。”
他比陆池清醒许多,瑞山王是年纪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但那可不是普通的孩子,是能够决定瑞山万千人性命,杀伐果断的王爷。
正因为如此,陆池与赵怀相处的时候,常有越界,可这种越界在马汉身上却从未发生过。
偶尔,马汉也会嫉妒一下陆池,明面上看王爷对他们一般信任,提拔重用,但暗地里他心知肚明,比王爷心中的地位,他肯定是不如陆池的。
转念一想,马汉又觉得比不过陆池,但他比陆远涛之流还是强一些的。
不过这些话马汉并未告诉马夫人,一把搂住她笑道:“夫人,春宵苦短,有些话咱们留着慢慢说,先来办正事儿。”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给屿儿敏儿再添个弟弟就是最正经的事儿。”
马府之中被翻红浪,赵怀却睡得不那么安稳。
第134章 较量
“嗡——”
“嗡嗡——”
“嗡嗡嗡——”
微不可闻的震动声不间断的响起, 睡梦中的赵怀皱起眉头,似乎被什么魇住了。
床头的位置,一颗黑色的圆球正在微微颤抖, 那是经过赵云倾之手改造,重新回到赵怀身边的黑陨玉。
平日里无声无息, 就像一块普通石头的黑色陨玉, 此刻像一团黑雾一般, 飘忽不定的黑色萦绕在陨石周围,将它淹没在内。
细汗爬上赵怀白皙光洁的皮肤,湿透了单薄的寝衣。
蓦然,赵怀的心脏处鼓起, 血液如同毒蛇一般,竟在他的体内疯狂的涌动起来, 下一刻赵怀的肌肤上呈现出一寸寸血红色的脉络。
猩红的毒蛇寻找着出口,肆无忌惮的想要迫害这具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体。
圆滚滚就睡在赵怀的身侧,平日里最为机敏的灵兽,任何灵师都躲不过的存在, 这会儿却睡得沉沉, 对身旁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眼看赵怀的身体将要被破坏, 一条条紫金两色的纹路出现,寄居在赵怀体内, 雷击之下与他融为一体的科技树, 在紧要关头再一次保护住主人。
紫金与猩红交缠在一起,视对方为死敌纠缠不休。
无往不胜的科技树,在这一刻遇到了大难题, 因为在赵怀体内作祟的猩红纹路, 正是赵怀自身血液所化。
科技树固然能将其驱逐绞杀, 可绞杀过后,赵怀原本健康的身体也会被毁。
背后之人的歹毒可见一斑。
“啊……”赵怀蜷缩成一个圈,口中溢出一声痛苦□□。
无穷无尽的梦魇折磨着他,要将他困在梦境之中,无法驱动科技树。
镬汤盛沸、赤烧铜柱、刀山火海,遍目尽是地狱。
赵怀徘徊其中,受尽其苦,几乎神魂剧烈,但惨烈的痛苦中,他却凭着极强的意志力醒过神来,这是梦!
是谁在捣鬼?
为何有科技树在身,他还是中招了?
痛苦让赵怀无法深思,他却知道一点,若不能醒来,他将永坠地狱!
“这世间何来神佛,哪来的地狱!”
赵怀拔出那插入心脏的□□,冷声喝道:“这般粗制滥造的□□,瑞山营中新兵都已弃之不用,想用来杀本王也太差了些!”
既有镬汤,赵怀就倒翻这大锅;烧红的铜柱,折腰斩断;什么刀山,什么火海,休想要留下他赵怀的性命!
赵怀越是凶狠,这沸腾的地狱越是脆弱。
终于,床榻上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平日里清澈见底的黑眸布满血丝,乍一看,就像长着一双没有眼白的猩红瞳孔。
醒来第一时间,赵怀便意识到体内作乱的血脉,他不及多想,伸手去拿床边微微震动的陨玉球。
可一动才发现,身体已然失去了控制,他甚至无法挪动身体,哪怕是一根手指头。
赵怀猛然想起瑞山太妃提过的焚血,原来血液焚烧竟是这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不,他绝不能输!
“圆——滚——滚——”
低微到几近于无的声音,却是赵怀花费了全部的力气发出。
即使是安静无声的深夜,这声音也太小了,甚至不能惊动守护在一墙之隔的侍卫。
滚烫的血液灼烧着心脏,赵怀甚至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不再属于自己,变成敌人仅供他的武器,甚至连科技树都束手无策。
圆滚滚趴在赵怀的身边,睡得十分香甜,还发出小呼噜的声音。
忽然,它那两只一直倒扣在脑袋上的耳朵微微一颤,大爪子扒拉了一下脸孔,竟是从熟睡中醒了过来。
“吼!”
一声怒吼惊醒了瑞山王府的深夜。
汹涌的灵力从圆滚滚体内喷涌而出,室内原本稀薄的灵力一下子变得充盈起来,那被放置在床头的黑色陨玉腾空而起,笼罩在赵怀身体之上。
黑色的雾气迅速卷向赵怀,与紫金的脉络融合在一起,紫金脉络顿时精神大振,立刻占据了上风。
更为诡异的是,黑色雾气淡去之后,那黑色陨玉居然开始吞噬猩红血纹下的灵力,两厢配合之下,很快便将猩红纹路绞杀的丢盔卸甲。
陆池破门而入的时候,赵怀惨白的脸色上,红色的纹路还未彻底消失,显得那么的诡异不详,而紫金色的科技树纹身似的盘踞在此,纠缠不休。
“王爷!”
陆池冲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击飞。
重击之下,陆池喷出一口鲜血,他一抹嘴角:“快去请王灵师与赵大人!”
吓傻的侍卫连忙转身去通知,陆池眼睁睁的看着寝室之内一片混乱,却无计可施。
王昊住在王府,很快便赶到了,见状脸色就是一沉:“有人在对王爷施展血脉之术!”
“皇灵院!”陆池咬牙切齿,对皇灵院已然恨之入骨。
王昊不再犹豫,口中念到:“圣御宇三百祀,濮上间宜禁止。请停此曲归正声,愿将雅乐调元气。①”
谁知刚刚念完,王昊便脸色大变,嘴角溢出鲜血。
“王灵师?”陆池目露担忧。
王昊苦涩道:“我不是那人对手……灵力不从吾令!”
“什么?怎会如此?”陆池惊道。
陆池曾有青梅竹马的灵师恋人,对灵师十分熟悉。所以他知道灵师之间有天赋高低,实力强弱,但通常而言并不存在绝对性碾压。
唯一的例外就是,对方的灵师比王昊强太多,已经达到半神的程度。
王昊苦笑道:“事实就是如此。”
王昊自己也不能相信,他天赋出众,灵力高强,这些年赵怀更是不惜余力的提升他的实力,王昊自付对上皇灵院也绝不会再落入下风。
可现实却打了他的脸,此刻王爷就在危险之中,他却连门都进不去。
或者说,从他站在门口那一刻开始,寝室之内汹涌不断的灵力就让他心生畏惧,根本无法调用灵力。
王昊还要再试,却只觉得心血翻涌,显然灵力正要反噬。
“王灵师,不必再试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正是赵云倾到了。
他只着单衫,快步走到门口,脸上露出一副痴狂迷醉的模样。
陆池心急如焚,此刻哪里静得下心来:“赵云倾,你可有办法救出王爷。”
赵云倾却恍若不闻,只说:“你们仔细看。”
陆池差点破口大骂,王昊却脸色微微一变:“不对劲。”
“你们看圆滚滚。”
方才正是圆滚滚怒吼一声,才引来侍卫注意。
陆池定睛去看,果然看见圆滚滚正焦躁不安的游走在赵怀身侧,肉眼可见这只猫熊眼底的担忧和暴躁,但它却并未触碰赵怀身体。
“灵力对圆滚滚无用,但它没有动王爷。”王昊提醒道。
陆池略心安了一些:“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得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赵云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等你赶到皇灵院黄花菜都凉了。”
若不是地方不对,陆池差点忍不住一拳打过去:“那你说怎么办?”
“等。”赵云倾淡淡说道。
“等什么?”陆池下意识追问。
赵云倾却已经扭过头不看他:“等王爷大胜归来!”
王昊安抚的超陆池点了点头,才勉强压住陆池的怒气,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守在门口,看着里面的生死较量。
若赵怀听见门口属下们的争论,肯定会说一声别担心。
但此刻他自身难保,他没想到黑陨玉、猩红纹路、紫金科技树,三者重叠之后,居然直接开始吸食他血脉中的残存灵力。
一开始还在控制之中,但很快,陨玉似乎有些不满意,追着褪去的猩红血色而去。
赵怀似乎回到了继承王位那一日,瑞山赵氏祠堂之中,再一次体会破空。
前一次,为守护子孙千里追杀的,是赵鸿留下的一道残念。
而这一次,科技树紧随陨玉之后,携带的却是赵怀的神魂。
然后,他便瞧见了无边血海。
皇灵院,血池之中,白玉灵台上盘坐着曾经的三皇子,如今的皇灵院院长。
只见他肤色惨白如雪,唇色却嫣红似血,面前燃烧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香炉,那香炉通体漆黑如墨,上面有猩红的暗纹不断游走爬行。
乍一看,那香炉的材质,竟是与陨玉有些相似。
每一次燃烧,血池中便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那沸腾的血池便会浅薄一分,最浅的地方血色褪去,竟露出森森白骨。
“烧鍊令血脉,凡情伤乱损——意欲往生何计策。劳魂魄。”
阴森诡异的声音,如同地狱之曲。
“赵怀小儿——入瓮来!”
香炉悬空而起,上面的血纹越发活跃,男子冷笑渗渗:“神眷又如何,神灵也无法断绝血脉!”
下一刻,若有似无的惨叫声从香炉之中传来,如同最好的仙乐,让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眼底满是阴鸷:“旁支血脉,竟能生出神眷之人,那就拿你的血脉来炼丹,吾便能再进一步,成为新神!”
怪只怪当初太过大意,见赵怀醒灵失败便弃之不理,任由瑞山王母子回到瑞山,如今要那血脉反倒是要多费力气。
不过这样也好,若非如此,赵怀岂能在瑞山连连奇遇,有成为他垫脚石的机会。
男子胜券在握,屠戮皇室,坟林坑杀,皆是他为赵怀所作的准备,只有足够的秦氏之血,融合千万怨气,才能真正的激活这先祖灵器。
他耐心的等待着,赵怀丧命之时,便是他成神之机。
猝然,香炉轰然一震,血纹燃烧的速度竟是成倍增加。
男人脸色一冷,一声喝令,血池再次沸腾,以极快的速度进入香炉,随着血液燃烧的越来越多,露出的森森白骨将整个屋子映得惨白。
香炉焚血越来越多,男子才意识到不妙,他没想到十全准备下,赵怀竟然还能脱身而出,男子心惊同时,越发垂涎。
“轰!”
香炉竟裂开一道碎缝,男子倒退一步,不得不半跪下来,才免去伤身之苦。
没等他调用灵力,却发现一股紫金色从香炉内部透出,竟是在不停吞噬源源不断的焚血之力。
男子终于面露惊恐,不得不动用禁术,强行将香炉压制下去。
蓦然,他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赵怀!”
“是你几次三番要杀我。”虚空之中传来少年之声。
男子狠狠盯着那方向,冷笑道:“他日杀你之人,必是我秦祇!”
“呵,你死在谁手中,本王毫不在意。”
赵怀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神魂便恢复了重量,重回身体之中。
醒来之后,赵怀的第一句话便是:“呵,好大的口气。”
“怀儿!”瑞山太妃见他醒来,还未嘘寒问暖,便听见儿子口中嘲讽,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赵怀一看,瑞山太妃和双陆马汉等人都在,顿时知道事情大了。
他揉了揉眉心:“我昏睡了几日?”
“整整三日。”瑞山太妃往他身后塞了个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一些。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寝室内灵力排斥,除了圆滚滚之外无人可进,一直到凌晨才慢慢褪去,随后你便昏迷不醒到现在,幸亏王灵师和太医看过,都说你身体无碍,不然母妃都要急死了。”
即使有王灵师和太医的保证,瑞山太妃也依旧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替之。
赵怀心知他们肯定急坏了,安慰道:“母妃,孩儿没事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母妃,你可知道皇室之中,有一人名为秦祇。”
“秦祇?”瑞山太妃有些迷惑,摇头说道,“皇室之中,并没有叫这个名字。”
谁知旁边的陆远涛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不,有一人名为秦祇。”
众人朝他看去,陆远涛解释道:“属下曾看过大周皇室的野史,书中曾记载一事。”
“□□皇帝有一孙,生来启灵,天赋不凡,取名为祇,意为上天降落于大周皇室的神祇!”
瑞山太妃皱眉疑惑:“野史有这段,可本宫从未听过,也并未在族谱上见过秦祇这个名字。”
许多野史添油加醋,大多都是假的。
陆远涛开口道:“属下也只是看过一遍,当时以为只是道听途说,野史之中关于秦祇记载极少,只说幼时受宠,早夭。今日听王爷提起,才想起这一段来。”
赵怀眼神微微闪烁,嗤笑道:“看来野史比正史敢写,昨日暗杀本王之人,正是秦祇。”
即使这是赵怀说的话,瑞山太妃也是不信,皱眉道:“这怎么可能,即使真的有秦祇存在,但他是□□之孙,按辈分该是本宫的高祖辈,他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赵怀却坚定的说:“确实是他。”
“本王不知他为何能活到今日,但他如今好好的待在皇灵院中。”
可惜他只听见那人的声音,却看不见秦祇的模样,否则定能知道更多线索。
“王灵师,你可是想起了什么?”陆池开口问道。
王昊迎着众人的视线,点头道:“《灵人语》中曾有记载,上古有一灵师,图长生成神,血脉子嗣之体可为寄身之处。”
赵怀抬头看着他:“那人成功了吗?”
王昊淡淡吐出一句话:“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陆池皱了皱眉,提醒道:“王爷,无论这个人是谁,可他能在千里之外行暗杀之术,不得不防,属下请令,愿率人前往京城刺杀此人。”
王昊皱眉提醒道:“无论那人是不是秦祗,灵力都深不可测,我等绝非对手。”
瑞山太妃握着儿子的手也是一紧,她显然想到可怕的焚血之术,心底忧虑不已:“怀儿,灵师也是人,就算厉害也并非不死,而此人非死不可。”
马汉立刻抱拳道:“属下愿与陆大人同往京城刺杀。”
赵怀见状,倒是一笑:“尔等心意,本王心领了,不过大可不必如此。”
“王爷安危重于一切。”陆池还以为他担忧他们的安全。
赵怀却摇头说道:“你们想岔了,他杀我一次不成,两次不成,那第三次第四次也绝不可能成功。”
说着,赵怀摸了摸挤进来趴在他身边的圆滚滚,继续说道:“本王有自保之力,但你们去了却是送死,本王可不想你们死在无用之地。”
赵云倾一直站在最外面,方才众人说话的时候他闭口不说,这会儿忽然道:“王爷,成功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赵怀却哈哈大笑起来:“今日还得多谢云倾救命之恩。”
赵云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王爷,可否借陨玉一观。”
赵怀自然不会拒绝,摘下陨玉递过去。
瑞山太妃眼神一闪,解释道:“那一晚天降异象,陨玉看似古怪,但似乎对你有用,我们便将陨玉挂在你身上没有摘下。”
在赵云倾低头查看的时候,赵怀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本王就长话短说。”
“诸位都是本王亲信之人,合该知道陨玉用处,小小陨玉能提取灵力,醒人之灵,灵力攻击对它而言,正如饕餮大餐,美味无比。”
即使见过那一日的异象,众人听见这话还是大为吃惊。
赵云倾却已经将陨玉还回去:“陨玉无碍,依旧能用。”
只是他心底却疑惑不已,按理来说那么大量的灵力波动,正常人早就爆体而亡,可现在王爷就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受伤,也没有醒灵,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云倾知道,唯一的解释就只有那玄乎其神的神眷。
他微微垂下眼眸,并未深究,只因这是王爷的秘密。
其余人不知道其中厉害,还以为是小小的黑色陨玉救下了赵怀,瑞山太妃更是将这个圆球当做护身符,立刻挂在了赵怀的脖子上:“从今往后,就算睡觉也得带着,千万不可摘下来。”
赵怀暗道,那日一战,科技树就跟充能了似的,对方哪里还敢动手,那岂不是相当于给他送菜!
面上,赵怀却乖乖答应:“好,孩儿一定好好带着。”
见众人还是脸色沉凝,赵怀笑着说道:“双王联姻,朝廷却毫无反应,本王还怕他们憋着大招,如今反倒是安心了。”
“往好处想,皇灵院也只有这般本事,不足为虑。”
这般一想,众人的脸色果然轻松了一些。
陆远涛还笑道:“这几日瑞山王府忽然戒严,外面恐怕有些有心浮动,王爷安然无恙,婚事便能如期举行,瑞山大喜便是朝廷大悲。”
如此一想,倒是也还算解气。
唯有瑞山太妃甚至焚血厉害,离开之后心底忧虑不已,取出那灵旨看了又看,忽然下定了决心:“来人,将这倒灵旨送到赵云倾手中,寻破解之法。”
祖传的护身符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儿子的安危重要。
他们却不知道,赵云倾的神来一笔,却让皇灵院中秦祗心惊肉跳。
赵怀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却让秦祗心生恐惧,他原以为赵怀小子只是运气好,如今却诸多猜测,甚至怀疑赵怀早已醒灵成功,只是假装普通人。
越是怀疑,越是恐惧。
越是恐惧,越是忌惮。
秦祗眼神阴鸷,脸色变幻不定,尤其是看见那碎裂的香炉之时,更是心疼不已。
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触霉头:“院,院长,赵怀死了没?”
秦祗冷冷的抬起眼,满脸嘲讽:“你说呢?”
堂堂大周皇帝,在他面前却宛如老鼠一般畏畏缩缩,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眼角撇过那只剩下浅浅一层底的血池,森森白骨刺痛了皇帝的眼睛,他不忍心的转过视线。
“呵……”秦祗嗤笑一声,“这里头可有尔父、尔子、尔女的尸骸,血肉已逝,尸骸无用,不如皇帝取走安葬,如何?”
皇帝哆嗦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们既已为国捐躯,何必再多此一举。”
秦祗似乎满意了,微微笑了一声。
皇帝擦了擦满头冷汗,他只觉得方才秦祗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毒蛇,似乎很想把他也直接塞进那血池,用作焚血。
直到今日,皇帝心底不是没后悔过,早知这秦祗这般凶残狠毒,他就不该与他合作,父皇临死之前的话都是真的。
可后悔也晚了,他牺牲了那么多,总要保住这皇位。
忽然,秦祗问道:“宫中可有子嗣诞生?”
皇帝低下头:“暂未。”
“你那嫡子呢,还没寻到?”
“朕一定尽快找到他,送到院长面前。”
秦祗这才点了点头,他看向血池,说了一句:“血池快干了。”
“旁人的血不如皇室之血,但也能勉强一用。”
皇帝忙道:“朕立刻派人再送一批灵师过来。”
“嗯,退下吧。”
皇灵院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第135章 求救
瑞山王府忽然戒严, 即使外松内紧,该知道消息的也总能知道。
戚顾休息了三日,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收拾一番后魁梧健壮,比瑞山城人高出一个头不止。
此时他皱着眉头:“我们才刚抵达瑞山, 瑞山王府就忽然戒严, 瑞山王这是要做什么?”
他心底怕赵怀是猜到了蒙王请求之事, 故意拖延时间,亦或者是对他,或者妹妹产生了什么不满。
彭虎也是愁眉不展,但他与戚顾的担心不同:“会不会是王府内出了什么事情。”
戚顾却反问道:“这里可是瑞山城, 瑞山王的地盘,怎么可能会出事?”
赵怀若是连掌控瑞山的本事都没有, 何来今日之地位。
戚顾心底倒是有些担心赵怀的身体,毕竟曾有传言这位小王爷自小体弱,甚至一度以重病为由不入京观礼,虽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恙, 但谁知道呢。
赵怀若体弱多病, 戚顾也免不得会担心妹妹的未来。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七郡主开口道:“三哥和彭叔若是担心,大可以直接上门询问, 联姻在即, 想必王府会给出答案。”
戚顾一愣,还是摇头道:“不妥当。”
七郡主翻了个白眼:“三哥,那你在这儿左思右想有什么用, 只要瑞山王安然无恙, 这几日定会于你商量婚事, 不必担心。”
戚顾看了妹妹一眼,心底暗道女生外向,妹妹这还没嫁过去就帮着瑞山王府说话了。
王府戒严,瑞山城倒是一切如常,戚顾只能耐着心思继续等。
正如七郡主所言,很快王府来请人,前往商议婚事。
戚顾心底松了口气,立刻率人一同前往。
瑞山王府的陆远涛与赵管家亲自在门口迎接,态度十分和气,这让戚顾又安心一些。
走进瑞山王府的时候,戚顾又是微微吃惊,这几日他见惯了瑞山城的繁华,如今再一看瑞山王府,却发现王府虽层楼叠榭,气势恢宏,却并不算金碧辉煌。
且行走之前多有侍卫,少见侍女,看来瑞山王赵怀并不骄奢,非喜爱享受之人。
很快,戚顾终于见到这闻名大周的瑞山王。
赵怀坐在厅中上位,他身着冰湖蓝云纹锦袍,如墨长发已经束起,用白玉金冠扣着,郎目明眸,嘴角含笑,端是翩翩少年郎。
戚顾一扫,只觉他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绝不是久病不愈的样貌,顿时心安。
不等戚顾反应,赵怀已经起身走向他,笑着迎道:“三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等他走到跟前,戚顾讶异的发现赵怀年岁不大,身高却不矮,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心中暗道怪不得七妹见了便喜欢。
戚顾也面带笑意,即使赵怀表现的十分欢迎,他还是依礼行礼:“戚顾参见瑞山王殿下。”
赵怀一把扶住要行礼的人,笑道:“三殿下不必多礼,今日为商讨婚事,那你就是本王的大舅子,咱们先论家事。”
论国事,戚顾只是蒙王的三子,自然是比不得赵怀这个瑞山王尊贵;但论家事,戚顾却是赵怀嫡亲大舅子,地位还略高一些。
“怀儿说的是,三殿下可千万别多礼。”坐在一旁的瑞山太妃也盈盈笑道。
戚顾忙道:“不敢当殿下之称,我是小辈,娘娘唤我戚顾即可。”
双方都有意拉近距离,很快便其乐融融起来,赵怀甚至开口喊上了三哥,一时间倒是也宾主尽欢。
大周朝的婚假习俗十分复杂,遵循六礼,但双王联姻特殊,联姻发生之时七郡主已然在瑞山境内,却无可以主事的长辈,时而只能简化许多。
其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都是在瑞山太妃的主导下进行,在戚顾到来之前便已经走了过场,而最后的亲迎才需双方商量。
婚事定下之后,蒙王与赵怀在心中便定下大概,至今也有半年时间,足够瑞山太妃挑选良辰吉日,将大婚操持的稳稳当当。
戚顾虽为了商量婚事而来,这会儿听了瑞山王府的准备,也只剩下频频点头:“娘娘想的周到,再无半点不妥。”
瑞山太妃一笑:“七郡主是未来的瑞山王妃,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希望尽善尽美,阿顾若觉得哪里不好,可一定要说出来。”
戚顾忙道:“就算母妃还在,恐怕也不如娘娘周到。”
即使他是个男子,也看得出来瑞山太妃确实十分用心,可见对七郡主还算满意,并不因为联姻仓促而有所懈怠。
这倒是让戚顾放了心,原本他该带上一位女性长辈,与瑞山太妃共同商量婚事才对,只是出发之前种种变故,再者,蒙王府也没有重量比得上这位太妃之人,便索性只有他来。
旁边负责礼仪的礼官对着戚顾点了点头,才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双方便敲定了婚事细节。
瑞山太妃含笑说道:“剩下的这些细枝末节慢慢商量便是,阿顾远道而来,不如让怀儿带着到处逛逛,瑞山虽偏远,倒也还有几处风光。”
戚顾眼神一动,笑道:“娘娘谦虚了,瑞山盛景,是戚顾前所未见。”
赵怀带着戚顾往外走,口中笑着问道:“三哥有什么想逛的地方吗?”
戚顾脚下一顿,开口说道:“顾来瑞山之前,曾听说王爷身边有一灵兽,今日倒是未能得见。”
赵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圆滚滚爱玩爱闹,母妃怕它打搅大家商量婚事,便不许它过来捣乱,若三哥想看,不如就去本王院子转转。”
“求之不得。”戚顾笑道。
赵怀微微一笑,便知道戚顾对逛街没兴趣,他想要的是避开瑞山太妃与自己好好聊聊,既然如此,赵怀自然是要给他机会的。
赵怀的院子距离前院不远,绕过几道回廊很快速便到了。
“三哥,请。”
戚顾踏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练武场,上面铺着平整的石砖,看着不像是一位王爷的寝殿,倒像是用来练武的地方,
而院子里种着一簇簇不同的竹子,粗略一数,竟是由十余种之多。
难道赵怀爱竹?戚顾忍不住怀疑。
既然戚顾说了要看圆滚滚,赵怀便招呼了一声:“圆滚滚。”
结果平时最爱粘着他的圆滚滚掉链子了,压根不给面子,连个影子都没见。
倒是翠玉听见了,出来笑道:“殿下,圆滚滚一大早在闹脾气,躲在竹林里不肯出来。”
翠玉正值桃李之年,杏眼桃腮,面似芙蓉,巧笑嫣然好不美丽,尤其是言语之间的亲近,让戚顾不免担忧。
赵怀却没注意戚顾的神色,笑着走向竹林:“大约是怪我早上不许它跟着一起去。”
戚顾回过神来,笑着问道:“灵兽不愧是灵兽,这般通人性。”
赵怀很快寻到躲在竹林里生闷气的圆滚滚,只见它正趴在一棵竹子下啃嫩笋,听见赵怀的动静立刻将竹笋塞到屁股底下,扭过头背对着他,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当然,它浑身毛茸茸的,除了赵怀之外的人见了只觉可爱,压根察觉不出它在生气。
赵怀熟门熟路的走过去,顺着小家伙的毛说:“别生气啦,我让翠玉给你准备好多好吃的果子,今天不禁你吃。”
因为近些日子越发胖乎,赵怀怕灵兽也吃坏肚子,所以不许它没底的吃。
圆滚滚还没消气,转身朝着他龇牙咧嘴的,似乎在谴责他丢下自己,独自出门玩耍的事情。
赵怀耐心的抱着哄,又是承诺给好吃的,又是保证以后一定带着一起玩,看着旁边的戚顾目瞪口呆,暗道赵怀这架势不像是对一只灵兽,倒像是多个了宠爱的儿子。
圆滚滚很快就消气了,并且愿意将屁股下面的嫩笋与赵怀分享。
赵怀谢绝了它的好意,笑着说道:“来,跟人打个招呼,这位是戚顾,我未来王妃的亲哥哥。”
戚顾暗自腹诽,就算是灵兽也不能听懂人话吧。
谁知圆滚滚似乎真的听懂了,半身直立起来,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吼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戚顾脸色僵硬的挥了挥手。
接下来,戚顾便见识了赵怀对圆滚滚的各种好,院子里种满了竹子不是因为赵怀自己喜欢,而是方便圆滚滚吃零嘴。
多出来不太美观的大平地,也是为了方便赵怀与圆滚滚各种玩耍。
甚至凉亭里头,也随时随地放着水果,以供圆滚滚来吃,甚至它还有自己专门的小垫子,上面的花纹比赵怀自己坐的还要精致!
戚顾只觉得大长见识:“这还是顾第一次看见灵兽,果然灵性通人,与野兽不同。”
说完,戚顾倒是很想看看这灵兽的真本事,但转念一想,赵怀对这圆滚滚的灵兽宠爱异常,他若是开口说了,赵怀若以为是折辱就不好了。
翠玉送来茶水点心,两人坐下来边吃边聊,说的却都是不咸不淡的话。
赵怀不急着问,戚顾却有些心急起来。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道:“实不相瞒,此次出发之前,父王还有一事嘱咐。”
“求瑞山王助蒙王府渡过难关。”戚顾躬身行礼。
一抬头,却见赵怀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戚顾心底就是一沉。
赵怀拦住他行礼的动作,开口道:“瑞山王府与蒙王府乃是姻亲,自当互帮互助,共渡难关,只是蒙王兵强马壮,虽在坟林坑杀中受难,也不止于此吧?”
戚顾脸色苦涩,缓缓道来:“王爷有所不知,蒙地地广人稀,粮食产出不足,多年来全靠朝廷支援和从各地采买才能维系。”
“只是近年来父王与朝廷关系交恶,周帝便断了蒙地粮草,蒙王军全靠蒙地滋养,王爷想必也知道,彭虎前来瑞山采购最多的,便是粮食。”
“确有此事。”赵怀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曾与陆远涛讨论过此事,认为蒙王在储备粮草。
如今听着,蒙王的境地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
戚顾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坟林坑杀后,蒙王府与朝廷决裂,各地不敢私卖粮食与蒙王府,蒙王府已经入不敷出。”
道理赵怀都懂,但还是不解问道:“蒙地虽地广人稀,但占地不小,竟难以维持?”
戚顾脸色微微一沉,反问道:“王爷可曾听过飞蝗遮天?”
一听这话,赵怀的脸色也是一沉。
戚顾神色凝重:“蒙地去年曾经过一场严重的蝗灾,秋粮十不存一。”
赵怀只觉得心惊:“本王为何从未听说这个消息?”
戚顾眼底带着恨意,咬牙切齿道:“那场蝗灾十分古怪,只在蒙地境内发生,飞蝗铺天盖地而来,席卷消失,前后只有三日。”
“怎么会如此?”天灾都该有预兆才是,尤其是蒙地容易发生蝗灾,蒙王府自有一番对应的策略,一年年灭杀蝗虫幼卵不遗余力,按理来说不该毫无知觉。
戚顾脸色尤其难看:“事实就是如此,等蒙王府反应过来就已经迟了。”
“粮食已毁,父王担心有人利用此事作乱,只能花了大力气将此消失隐瞒。”
“蒙地灵师多番查探,都认为飞蝗来得异常,背后定有灵师作祟。”
至于什么灵师有这般本事,有这样的胆子,完全针对蒙地的秋收,结论可想而知,除了皇灵院之外,谁还会大费周章的对付蒙王?
先是坟林坑杀,再是飞蝗成灾,朝廷接二连三的动作,显然是为了让蒙王府内部溃败,等到那时候缺粮无兵的蒙地,便成了周帝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正因为如此,在发现各地不肯卖粮之后,蒙王便知道此事不能再拖,选择向瑞山王求救,因为朝廷绝不会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赵怀微微挑眉,可以想象蒙王焦头烂额的境地。
戚顾长叹一口气,面色忧虑:“若不是迫不得已,父王也不会贸然向瑞山王殿下开口求助,除此之外,实在是别无他法。”
赵怀为他倒了一杯茶,等他喝下叹了口气,才问道:“蒙王是要借粮?”
“正是。”
戚顾怕他不答应,忙解释道,“去年蝗灾之后,蒙王府使百姓补种,也略有收成,只需熬过这青黄不接的季节,等今年秋收上来便能熬过这一劫难。”
即使他没说具体的数量,但要让蒙王那么多的军队渡过难关,这肯定不是小数目。
赵怀微微挑眉,笑而不语。
戚顾脸色一顿,又说道:“父王也知道此事为难殿下了,愿意以蒙地珍宝置换。”
赵怀叹了口气,开口道:“三哥,珍宝再好也不能吃,养不活军队和百姓,蒙地地广人稀,我瑞山也是如此,再者瑞山才刚兼并平川,自己也是难上加难。”
戚顾哑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赵怀却又说道:“当然,双王联姻,蒙王是本王老丈人,本王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只是,本王希望我们彼此都能拿出诚意来。”
戚顾心头一跳,皱眉问道:“瑞山王想要什么?”
这一刻,戚顾心底浮现出无数个念头,比如赵怀狮子大开口要蒙王属地,亦或者他提出蒙王根本不会答应的要求,到时候只怕借粮成不了,联姻都要作罢。
一时间,戚顾倒是懊悔自己沉不住气,至少也该等婚事进行完毕之后再商量。
只是一想到蒙王府的情况,戚顾就耐不住性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下风。
赵怀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戚顾不再觉得瑞山王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反倒是有些心生恐惧。
进门之后步步都在赵怀掌握之中,被人看透的恐惧油然而生。
赵怀却只是一笑,看着他说道:“本王只希望蒙王殿下真心疼爱七郡主,七郡主是未来的瑞山王妃,本王自然希望她能高高兴兴,幸福美满。”
戚顾脸色僵住,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怀,一时猜不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自家妹妹是什么绝世妖妃,已经迷惑了赵怀的心智?戚顾思绪飘远了。
赵怀笑着问道:“瑞山如今也是艰难,但本王会拿出二十万石粮食,想必足够蒙王府渡过难关。”
这总量又一次超过戚顾的期望值,他来不及深思赵怀的那句话,起身说道:“多谢王爷,只要蒙王府一日不倒,王爷便是蒙王府永远的贵人。”
赵怀却笑道:“都是自家人,谈什么贵人不贵人。”
“再者,蒙王府好好的,本王的压力也小一些。”
一直等到回到别院,戚顾依旧不相信瑞山王居然一口答应,且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彭虎等得心急,忙问道:“殿下,瑞山王可答应了借粮?”
戚顾点了点头,将府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临了皱眉道:“瑞山王竟是这般大公无私?”
彭虎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出问题来。
戚顾捏了捏眉心:“瑞山王答应借粮是好事,也许他真的深明大义,我们坐在这里商量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彭虎也感叹道:“如此看来,瑞山王必定十分看重七郡主,等我们离开之后也无需担心郡主,王爷也能安心一些。”
戚顾却摇头道:“我回去,彭叔你留下,这是父王的命令。”
彭虎皱了皱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妹妹比蒙王府更需要你支持。”如果他把彭虎都带走,那留在瑞山王府的七郡主便会成为聋子瞎子,失去了看见大局的眼线。
彭虎一听,只好点头答应,心底甚至有一些坦然,既然是王爷命令他留下协助郡主,那么他帮瑞山王府做事也是理所当然,不算背叛。
此刻的戚顾只顾得高兴,殊不知等他将消息带回去之后,蒙王看透了赵怀背后深意,气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答应。
赵怀送走了戚顾,转身去见了瑞山太妃,将借粮一事说了。
瑞山太妃一听,便皱眉道:“蒙王府已经到了这般境地?”
赵怀叹了口气:“蒙王总不会故意骗粮。”
瑞山太妃有些犹豫,忍不住说道:“可是二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将来蒙王府能不能还上尚未可知,瑞山王府也未免太吃亏了一些。”
赵怀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会,这二十万石粮食,可以为瑞山解决一个大难题。”
瑞山太妃疑惑的看向他。
赵怀摸了摸下巴,只说:“不如先看看蒙王能有多少诚意,本王一心帮忙,他可不能嫌弃我趁火打劫。”
瑞山太妃见他这幅笑法,笑得人心底都在发寒,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说话就好好说话,这幅模样是想吓唬你亲娘吗?”
赵怀嘻嘻哈哈道:“母妃,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儿子的。”
瑞山太妃冷哼一声,又提起婚事:“再过两月七郡主便要入府了,这桩婚事也是你自己答应的,别到头来闹得难看。”
她不想瑞山王府吃亏,也不想赵怀狮子大开口,到时候媳妇还没进门先弄僵了关系,那还不如不联姻呢。
赵怀挑了挑眉,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三个月时间,足够戚顾派人将第一批粮食送回去,将他的意思带到,随后蒙王的诚意便要送到瑞山城,成为他们的新婚之礼。
七郡主不会生气,就算会,那也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
赵怀一转身,又把主事的几个人唤道跟前,先提了借粮一事,众人并未反对,显然他们早有商量。
话音一转,赵怀才提起飞蝗一事。
王昊听了,皱眉道:“若是皇灵院,或有可能驱使蝗虫成灾。”
赵怀嗤笑一声,说道:“这就是本王不喜欢皇灵院的地方,动则生乱,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政治斗争有牺牲很正常,但灵师之间的较量却常会损及百姓,或许在高高在上的灵师眼中,百姓的生命与猪狗一般,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王昊自己也是灵师,更知道灵师的破坏力,叹气道:“灵师若为刀刃,持刀者便可肆意伤人。”
而糟糕的是,如今大周最为强盛的灵师组织皇灵院,就掌握在朝廷手中。
灵师多入朝廷为官,又有皇灵院支持,长此以往早已对普通民众造成压迫,抢占他们的生存空间,使得百姓无路可走。
陆远涛不关心皇灵院,他皱眉提醒道:“若皇灵院有这番本事,会不会用这一招来对付瑞山城?”
这话让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尤其是掌管农事的王长吏,忍不住心惊肉跳:“陆先生,你可不要乌鸦嘴,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后,瑞山的存粮也会吃紧,而两月之后王爷大婚,正是秋收之际!”
赵怀眼神冰冷,嗤笑道:“本王大婚之日,多么好的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头疼不已:“看来,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以免蒙地惨剧再现!”
第136章 大婚
青州城与平川隔江相望, 自古以来却风俗大不相同,因为位置优势,青州城远比平川富裕繁荣。
马勋作为青州刺史, 肩负维护皇权,督查吏治的作用, 太子登基后,乃是太子登基后加封,手中掌管着青州一地的军事力量。
周帝这般厚待, 也是因为当初夺位之时,时任太子妃的马皇后与身后马家鼎力相助, 为保住他的太子之位殚精竭力。
只可惜狡兔死走狗烹,周帝登基后,与马皇后的关系便冷淡下来, 大肆搜刮美女入宫, 竟在短短几年之内将后宫妃嫔名额全塞满了!
马皇后好歹是世家出生, 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膝下还有嫡子,合该是有脸面的皇后,却在后宫屡屡受挫, 只因周帝宠幸美人,根本不顾皇后颜面。
马勋与妹妹的关系极好,心中也难免不平,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后宫不停诞生的龙子龙孙, 孩子多了,他外甥虽是嫡子, 竟也显不出来。
谁说皇后的嫡子一定会是太子, 就算当了太子, 也不一定能成为皇帝。
马勋不得不想尽办法,帮宫中妹妹保住皇后之位,推外甥去争那储君之位。
一想到马皇后送来信中的哭诉,马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却又无可奈何,想必满朝文武都不会想到,曾经谨小慎微的太子,一旦登基竟是这幅模样。
唯一让马勋放心的,就是周帝并未透露出废后之意。
马勋提心吊胆,就算为了宫中的妹妹他也只得听周帝的话,坟林坑杀离青州太远,马勋并未赶上,可镇国将军伏击瑞山王赵怀的人马,却又一半是从他营中抽调出去的!
事发之前,马勋接到的命令是派遣人马,赶往京城护驾,谁知道到了地方,镇国将军直接出现,将人手接了过去。
当时马勋懊恼不已,镇国将军乃是周帝宠妃之父,马勋暗自憎恨厌恶,认为这是给马皇后的下马威,一气之下率人回到了青州。
事发后,马勋才知道皇帝居然让镇国将军伏击瑞山王,用的还是他青州的兵马,更可恨的是,镇国将军输了,皇帝也输了,白白浪费了他那么多人手。
马勋还得放着瑞山王报复,那段时间青州空虚,屯兵不足,马勋日夜担忧差点白了头。
幸亏瑞山王没顾得上他,大军过境直接奔着瑞山城而去。
随后便是震惊大周的瑞山城之围,瑞山军大败蛮人十万大军,生擒蛮族大皇子,随后更是拿下来徐洲、鲁源两地,攻下平川。
那段时间,马勋接连收到圣旨要求出兵援救平川,可马勋哪里敢动,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青州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真要过去岂不是送菜。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平川没能坚持多久,就落到了瑞山王的手中。
瑞山王的动作停了下来,马勋却没能松一口气。
只因为兵荒马乱之后,马家忠仆夜赴青州,竟带着马皇后与周帝唯一的嫡出皇子秦曜!
马勋还未来得及震惊,忠仆跪倒在地,哭诉道:“大少爷,马家……没了。”
“什么?!”
马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浑说什么,马家堂堂大族,枝繁叶茂,怎么可能没了?”
忠仆满脸沧桑,双目血红:“坟林坑杀之前,皇后娘娘发现宫中异样,偷偷将大皇子送出宫中,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一日老爷神色凝重,暂时将大皇子藏在了别院中。”
“坟林一事后,老爷见皇后娘娘安然无恙,略微放心,正打算要把大皇子接回来,宫中却忽然来人请老爷夫人入宫。”
“然后……然后便有人说老爷意图谋反,禁卫军封锁马家,从老爷书房找出了谋反之书,老爷夫人不堪受辱,在皇后宫中触柱而亡!”
马勋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或许有推外孙争储君之位的心思,但绝不可能要造反,再者,他们家是皇后的娘家,是外戚,还是文臣,唯一从军的他还是皇帝封赐的,马家哪里来造反的勇气?
再不济,他是家中唯一掌握兵权男丁,还是嫡长子,父亲有事怎么会不跟他通气?
马勋只觉得自己在做梦,逻辑狗屁不通的噩梦,看向一直蜷缩在忠仆身后的大皇子秦曜,只见他双目发愣,一副被吓坏的样子。
一番话听的马勋一头雾水,连声追问道:“坟林坑杀与皇后有什么关系,她为何要将大皇子送出宫中,就算皇后送大皇子出宫不妥当,可也不至于抄家灭族之罪!”
忠仆猛地叩头,凄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老爷进宫之前留下的遗书,大少爷看见便能知晓。”
马勋颤抖着接过那薄薄的一封信,打开之后三两眼看完,脸色顿变。
锐利带着恨意的双目猛地盯住大皇子,后者吓得倒退几步,躲在忠仆身后瑟瑟发抖。
马勋克制住心底的恨意和杀意,凄然苦涩:“皇帝——这是疯了吗?”
忠仆并不知道信中内容,却也知道大皇子肯定是其中关键,而马大人和马皇后选择将大皇子送出来定有原因。
“大少爷,马家覆灭,奴几个带着大皇子逃出京城,一路都有追兵,大少爷还得早做打算,否则就迟了!”
马勋苦涩笑道:“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
他看着大皇子:“难不成要将他送回去吗?”
大皇子低着头不敢看他,眼底啪嗒啪嗒落到地上,看着好不可怜。
马勋看着大皇子与妹妹七分相似的模样,也硬不起这心肠:“先带他先去休息。”
等忠仆和大皇子离开,马勋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蓦的:“去把前几日抓住的那瑞山人带来。”
很快,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被带到了马勋面前。
若赵怀在此,肯定能一眼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他面前夸下海口,声称可以兵不血刃收下青州的姜元良。
此时的姜元良可没有当日的精神,一看便知道这段时日过得不如何舒坦。
“跪下!”侍卫一脚踢向姜元良的膝盖,逼迫他下跪。
姜元良扑通一声踉跄倒地,却丝毫不惧,反倒是大笑出声。
马勋皱眉怒道:“你笑什么?”
姜元良抬头看向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青州刺史:“马刺史忽然要见我,想必预言已经成真。”
被叫破的马勋心中一怒,一把拽住姜元良的头发,逼迫他看着自己:“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元良哈哈笑道:“马刺史,小人卑贱,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刺史如今进退两难,眼看便要命丧黄泉。”
马勋脸色一冷,松开他的头发。
“大人,可要严刑拷打?”立刻有人扣住姜元良的肩头。
马勋却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大人?”
“出去!”
屏退左右,马勋才冷冷看向地上那人:“现在可以说了吗,皇帝封锁了所有消息,你为何能知道京城之事?”
姜元良还未开口,便发出继续的咳嗽声,但他并未在意,跪坐在那里反问道:“比起这个,大人您难道不会更想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把大皇子送出宫中?”
马勋寒光渗渗的看着他:“呵,莫非你知道?”
姜元良静静的坐在哪里,幽幽说道:“坟林坑杀,三军死伤无数,真是好生厉害啊。”
马勋脸色一变。
只听姜元良继续说道:“马皇后陪伴周帝多年,即使周帝有意隐瞒,以马皇后的聪颖定然猜到一二,这才拼死送走大皇子,免得堂堂皇子,沦为家畜。”
马勋退后几步,跌坐在木椅之上,神色惨然。
“她想保住儿子性命,却害了整个马家。”
姜元良却忽然笑起来:“马刺史,只要你活着,那马家便还在。”
马勋冷哼一声:“本官无需你怜悯,我手中尚有兵马,陛下绝不会赶尽杀绝,只要我将大皇子送回去……”
“哦,是吗?”姜元良朗声打断他的话。
“让我想想,马刺史大义灭亲,将大皇子送回京城,那咱们的这位周帝陛下,会不会真的放过马刺史一马?”
“我若是周帝,心中定然怀疑马家已经知道皇室隐秘,怎么样才能让秘密永远是秘密,想必马刺史比我更懂,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
“马皇后得死,马家得死,马刺史——你也得死,这样,周帝才能放心。”
姜元良的声音幽深诡秘,蛊惑人心:“毕竟,皇灵院以焚血之术,坑杀坟林,怎么能为天下人所知呢?”
马勋脸色苍白如纸,死死的盯着姜元良:“你怎么会知道?”
姜元良轻笑一声:“小人说过了,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刺史如何选择!”
马勋脸色变幻不定,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姜元良为何知道确实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瑞山王派来的人,如此说来,岂不是证明瑞山王赵怀也知道。
不,不只是赵怀,或许许多人都猜到了。
皇宫之内皇子公主的消失,是瞒不住那么多双眼睛的,即使周帝下令封口,难不成能把后宫的人全杀了?
风过有耳,声音不止。
坟林坑杀之后,各路指挥使都拒不上京,京城指挥使曹错更是率人直接驻扎在了淮北,抗旨不尊。
明面上看,是他们忌惮皇帝找替死鬼,害怕自己步后程,可仔细想想却有些不对劲。
难道他们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把他们也杀了?皇灵院的厉害可还摆在那里,坟林那边的血色都还未洗净。
马勋脑中亮起一盏灯,既然瑞山王能知道,那蒙王,各地指挥使也能知道。
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因为焚血之术,可不是能够随意使用的,此时他们越是远离京城,那么就会愈发的安全。
马勋猛地一拍桌案,咬牙切齿道:“该死!”
周帝该死,那些把他蒙在鼓里的人也都该死!
姜元良眼底满是嘲讽,继续说道:“马刺史,周帝是绝不会留你性命的,想必暗杀之人就在路上,马刺史若不早做准备,等待你的便是粉身碎骨。”
马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药可解,只得问道:“瑞山王想要什么?”
姜元良微微一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正如青州的地图。
马勋脸色一变。
姜元良笑着说道:“马刺史是臣,那在哪里为臣有何不同?再者,瑞山王也是秦氏血脉,与周帝同为皇室,叛周帝,并非叛国。”
“毕竟,周帝倒行逆施,竟敢施展□□皇帝明令禁止的焚血之术,丧心病狂用亲生骨肉之血来坑杀三军,可见早就已经疯了。”
“这般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之徒,哪里值得马刺史您誓死追随?”
马勋盯着他的眼神中,火光明灭不定:“瑞山王要的不是马某,也不是青州,是大皇子。”
姜元良却摇头道:“不,马刺史若归瑞山,王爷如虎添翼,大皇子则是锦上添花。”
当然,有了大皇子这个意外惊喜,想必瑞山王会更加满意,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证词,到时候能让周帝百口莫辩。
等焚血禁术的消息传遍大周,瑞山便能占据高地,朝廷才是众矢之的。
马勋自问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大,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瑞山王赵怀一手策划,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
这个姜元良刚冒出来,说了一堆胡言乱语,后脚就全都成真了,甚至还有忠仆带着大皇子投奔而来,将他逼上绝路。
马勋也可以拼死一战,但他心底忌惮皇灵院那神出鬼没的手段,并无这番底气。
“瑞山王好算计……”
赵怀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莫非坟林坑杀开始,他们便猜到了皇室的秘密?那妹妹送出大皇子,赵怀可有参与?
马勋握紧双拳,叹了一口气:“瑞山王可能保我性命?”
姜元良微微笑了起来:“瑞山王的承诺,永远有效。”
马勋闭上眼睛,似乎已经认命。
远在瑞山城的赵怀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又背上了一个大黑锅。
姜元良智多近妖,仅凭着稀疏线索追根寻源,便将宫廷形势猜得一般无二,赵怀给他的人被用到极致,一切比他预计的还要顺利。
可这时候姜元良名声不显,马勋见了,只以为一切都在瑞山王的算计之中。
无形之中,倒是也让瑞山王赵怀的形象更为厉害,简直无所不能。
姜元良正尽心尽力为赵怀办事的时候,赵怀却暂时将他抛在了脑后,一时顾不上了。
瑞山城与平川一切井井有条,赵怀的日子却并没有清闲下来。
随着婚期接近,赶赴瑞山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占大头的居然是各地指挥使派来的秘使。
之所以说秘使,是因为他们皆不能道明身份,怕引来朝廷不满,却又不好错过双王联姻,便暗地里派了人过来。
这些人登门拜访,赵怀自然是要见的,不为情面,也能顺道摸摸各路底细。
陆远涛、陆池陪在赵怀身边,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而王长吏与王昊却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赵云倾那边的事情得加紧动作,时间不等人。
瑞山王府的固定班底都忙得分身乏术,赵怀便不得不从此次科举中提拔了几个可用之人顶上来,免得瑞山城事务生乱。
几番接触之下,赵怀倒是真发现两个可用之人,却都是灵师。
两位灵师中,沈巽擅人,白玦擅术。
前者负责招待人比陆远涛和陆池更为妥帖,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是赵怀见过最左右逢源之人,也是瑞山王府缺少的类型,有他在,陆池连忙回到赵怀身边,巴不得再也不用应付那些人,他苦应酬久已。
白玦年幼,但灵力却是高强,且心性纯粹,有他帮忙,王昊都说轻松了许多。
等到迎亲这一日,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各个都带上厚礼,想来瑞山王府贺喜。
瑞山太妃大手一挥,瑞山王府里里外外摆下千人流水席,只要上门贺喜之人,皆可入座,一时之间,涌向王府的人只增不减,一度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最后还是马汉率领瑞山营开路,硬生生的腾出迎亲的道儿来,免得误了吉时。
早在一日之前,戚顾便派人将七郡主的嫁妆送进王府,十里红妆不断,第一抬进入王府的时候,最后一抬还在别院之中。
蒙王对唯一的嫡女分外看重,对这桩联姻更是重视异常,厚重的嫁妆让围观的百姓们啧啧称奇,往后许多年再无人出其左右。
按照大周礼仪,藩王成亲还需朝廷圣旨,但瑞山王显然并不需要。
赵怀甚至未尊大礼,并未让府内绣娘准备蟒袍,而是自行穿上了绣有赵氏家徽的朱色锦袍,以示尊重。
出发之前,赵怀朝瑞山太妃行叩首之礼,三跪九叩以敬上天,却少了叩拜周帝的章程。
围观此礼的众人面色不变,私底下便知道瑞山王这意思,是与周帝彻底决裂,认为周帝不配作为君王出现在他的婚礼之上。
有一使者嘀咕道:“瑞山王好大的胆子,这是将皇帝的脸面踩在脚下。”
旁人却说:“瑞山王与蒙王联姻,与朝廷早已撕破脸,也不差这一回了。”
“比起这个,你们看外面的百姓,竟是自动自发前来送礼庆贺,瑞山王在瑞山城可真受爱戴。”
这样深受百姓爱戴,手中有兵有权,如今还娶了蒙王女儿的赵怀,将来不可限量,已经有几位使者心底盘算着回去如何说服家中大人,不能跟这赵怀硬着来。
赵怀掠身上马,銮仪卫已然他抬起八抬大轿,朝着别院而去,迎接他们的瑞山王妃。
别院之内,戚玫已经梳妆完毕,凤冠霞帔娇艳万分,带着新嫁娘特有的喜气。
戚顾走进来一看,一时有些恍惚,曾经被他扛着走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但一想都瑞山王,戚顾顿时忧喜参半。
“三哥?”戚玫疑惑的看着他。
戚顾微微叹了口气,走到戚玫身边:“小七,嫁过去之后别想其他的,抓紧时间多生几个孩子,知道吗?”
戚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脸颊泛红:“三哥,你瞎说什么呢。”
戚顾更是忧愁:“我哪里是瞎说……生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子是,瑞山王总也会对你宽容几分。”
这话让戚玫微微皱眉,担忧问道:“三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戚顾有心不让她知道,但又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吃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父王向瑞山王借粮,瑞山王借了。”
“多少?”
“二十万石。”
戚玫一愣,也知道这二十万石的分量。
戚顾又说:“父王来信,说……双王联姻,你与瑞山王之子,也为蒙王血脉,可有继承之权。”
戚玫心底一惊。
戚顾一直想不通赵怀的话,一直到蒙王的书信送到,他才恍然明白。
赵怀并不需要对他说什么,他要的是蒙王的承诺,简单的一个承诺,看似水中虚影空中楼台,却能埋下足以撼动蒙王府的一笔。
除了口信,蒙王还有一封信送到赵怀手中,戚顾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却知道那肯定是蒙王的承诺,亦或者信物。
二十万石粮食多么?多!
但继承人的位置,却足以撼动蒙王府统治权。
戚顾与戚玫都明白,有朝一日蒙王府真的露出颓势,那么瑞山王绝不会放过那大好机会,如果蒙王府一如既往的强盛,那么这句话也停留在纸上,只是废话。
戚玫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戚顾想摸摸妹妹的头发,却发现她带着凤冠无从下手,只能说:“三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防备瑞山王,相反,三哥觉得有父王这句话,瑞山王会更加看重你。”
戚玫握紧了手中凤钗,忽然笑道:“三哥,我明白的。”
外头已经响起奏乐的声音,想必花轿已经到了门前。
七郡主身在瑞山城,自然没有姐妹兄弟来守门,所以外头摆着的都是买来的丫鬟小厮,不过是假样子。
即使如此,瑞山王府也依旧按照流程来,一时间倒是也分外热闹。
戚玫忽然释然,从一开始,她不就知道他们的婚姻背后,是政治的交锋吗?这样足够的尊重,就够了。
“三哥,帮我带上凤钗吧。”
第137章 恶客
绣着凤戏牡丹的红盖头微微垂下, 遮住了戚玫的视线,她睁着眼,面前也依旧是一片朦胧的红色, 似乎连那热闹的音乐声也隔了一层。
“妹妹,该走了。”戚顾按着瑞山地界的习俗, 弯下腰来背妹妹上花轿。
戚玫趴在哥哥的后背上,只能看见周围人的腿部,但她还是一眼分辨出来哪一位是瑞山王, 他正站在花轿前不远的地方,等待着自己。
“小心。”赵怀伸出手, 挡住花轿的上头,以防戚玫被撞到。
等坐进花轿里,戚玫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想, 至少现在, 瑞山王是愿意与我共度一生的,这样就够了。
戚顾心底也有不舍,尤其是他知道蒙王与瑞山王的约定,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瑞山王, 赵怀原本就英俊潇洒,被称为瑞山第一美男子,如今穿着喜服更是俊秀无双。
可惜——
戚顾咽下心底的感慨, 知道自己不能在今天扫兴, 朗声笑道:“王爷,今日我就把妹妹交给你了。”
赵怀脸上也带着笑意, 倒是显得有些喜气洋洋:“请三哥放心, 本王定不会让七郡主伤心难过。”
戚顾笑了笑, 不再说话。
伴随着鼓乐声,八抬大轿徐徐前行,朝着瑞山王府的方向而去。
彭虎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三殿下,低声叫了一声:“殿下?”
戚顾叹了口气:“瑞山王心机深沉,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彭虎面色奇怪,反问道:“殿下,瑞山王若没有这般心机城府,哪里有瑞山今日。”
瑞山王赵怀要是个傻白甜,躲在瑞山太妃和众多属臣背后的小乖乖,瑞山城根本不可能是现在的这幅模样,早就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了一半,戚顾忽然哑然。
彭虎却叹了口气,拍着戚顾的肩头问:“三殿下又何必想那么多,只要你活着,郡主有继承权又能如何?”
这话虽不中听,却也确实道出了这件事的关键,蒙王能给瑞山王这般的承诺,想必也有这番的考虑。
戚顾与戚玫一母同胞,感情极好,只要戚顾活着,那赵怀想通过戚玫身上的继承权来收拢蒙山,就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
这头戚顾闷闷不乐,另一头瑞山王府却热闹万分。
瑞山城里的百姓似乎都挤到了瑞山王府,马汉率军开路才使得花轿能顺利抬进了瑞山王府,此时王府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招待着前来道贺的宾客。
落轿进门,拜堂行礼,天地为鉴。
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是,瑞山太妃的身边还趴着一直圆滚滚,正用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盯着赵怀,似乎很想爬过去找他玩儿。
瑞山太妃一把拉住,往他嘴里头塞了个果子,免得小家伙坏了儿子的大事儿。
礼毕,自有丫鬟搀扶着戚玫,缓缓走向早已准备好的婚房之中。
赵怀就没有那么好运气,能直接去休息,他得去见外头的宾客,瑞山王府摆出百桌席面,外面的他不用管,可里面却得一一敬酒。
宴席上满是美酒佳肴,但众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吃喝上,纷纷转头看向赵怀。
“王爷今日大喜,我老马先敬你一杯,祝您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马汉首先站起来朗声庆贺。
赵怀哈哈一笑:“多谢马统领。”
没等他喝酒,马汉又嚷嚷道:“王爷,今日美酒佳肴无数,我等可会敞开了肚子吃喝,不过王爷还有大事儿,只管以茶代酒,可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任由众人对赵怀尊敬,这会儿也忍不住哄笑起来。
赵怀心知这是马汉在帮忙挡酒,免得他敬完一圈就倒下了,便也不推辞以茶代酒。
赵怀没有亲兄弟,连堂兄弟表兄弟也不在瑞山,身后跟着的是几个年轻的小吏,若是被灌酒他们可真的拦不住。
果然,马汉这么一说,再无人敢灌酒了。
即使如此,这顿宴席也注定不会早早结束。
倒是有人环顾四周,低声问道:“奇了怪了,王爷大喜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瞧见王灵师和陆侍卫?”
他一提,周围的人也是奇怪,看了看说:“似乎也不见那个赵云倾。”
“赵云倾不来很正常,他那什么名声,来了都晦气,可王灵师和陆侍卫怎么不见人?”
“会不会是王爷大婚,怕有人暗中捣乱,所以这两位在暗处保护?”
“倒也有可能。”
众人一想觉得也是,毕竟这大喜的日子有人捣乱的话就不美了,王昊与陆池一文一武,一灵师一无灵者,又是赵怀左膀右臂,最能保护王府安全。
也许他们俩就在王府的某个角落,睁大双眼盯着他们,以免他们做出对王爷不敬的事情来。
于是乎,所有人都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连酒水都不敢喝得太多,以防自己失态被抓个正着。
如果赵怀听见他们的心声,肯定会大笑三声,说一句你们想太多了。
王昊与陆池压根不在瑞山王府,连带着赵云倾一起正在为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而做准备。
瑞山城之外的地方,一座座高大平地而起,这些高铁古怪的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空壳架子,既起不到抵御外敌的作用,也起不到遮风避雨的能力。
两个月时间,一座座高铁以扇形的方式,将瑞山城笼罩在内,行程一道无形的边界线。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安装好最后一根铁针,小心翼翼的趴下高塔,跳到地上才微微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大汗。
旁边有人嘲笑道:“我说老王,你胆子怎么这么小,王府的人都做了防护,就算掉下来也摔不死的,就你每次都胆小的跟老鼠似的。”
老王憨憨一笑,也不反驳,只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么高,我心里头慌的很。”
“慌什么,难道你还信不过王府?”
老王手忙脚乱的解释:“不不不,哪能信不过王府,王府和王爷好着呢,谁能为咱们这些老百姓着想,我,我就是信不过我自己,太高了,看着就腿软。”
旁边的人见他慌了,哈哈笑道:“行啦,咱们瑞山城的人,谁个能信不过王爷。”
又有人遗憾的说:“今日王爷大婚,听说今日城里头都能去喝喜酒,瑞山王府门口摆了流水席可着大家好吃好喝,哎,我也不是贪图这一口,就是想凑热闹。”
这么一说,其余人也纷纷点头,暗道今日不能去看那场面凑热闹,实在是此生遗憾。
正议论着呢,忽然传来一股肉香。
“今日王爷大喜,特送来好酒好肉,大家伙儿放下手里头的活儿,都过来吃一些喝一些。”随着小吏的话,一桶桶酒肉被搬到了这里。
原本失落的百姓们顿时高兴起来,一时间颇有普天同庆的架势。
外面的热闹熙熙攘攘,内院新房内却显得静悄悄的。
“郡主,可要先歇一歇,吃点东西?”丫鬟低声问道,这是蒙王特意让戚顾带来的人,免得女儿嫁入王府后无人可用,两眼一抹黑。
戚玫却没胃口,紧张让她甚至有些反酸,便知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两人走进新房,一个身穿深紫色金纹锦裙温柔可亲,一个着宝蓝色绣玉兰花娇俏可人,且身上带着的珠钗环佩,不是凡物。
丫鬟立刻反应过来行礼:“二姑娘,三姑娘。”
赵云溪姐妹俩是庶出,当初先瑞山王在位的时候,对两位庶出女儿并不如何在意,自然也就没为她们请立郡主,而赵怀回来之后,虽与妹妹关系极好,却与朝廷闹掰,于是赵氏姐妹一直没有封号。
不过,外人都知道赵怀疼妹妹,还把工匠坊里最赚钱的香水香皂交给她们来管理,自然也不会不尊敬。
赵云溪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显得十分和气:“不必多礼。”
“大嫂,是大哥怕你一个人待着无聊,嘱咐我们过来陪着你打发时间。”
戚玫听着这话微微一怔,暗道没想到瑞山王倒还有这种体贴的时候,她笑着说道:“辛苦两位妹妹了。”
戚玫虽没有跟这两位瑞山王府的小姐打过交道,但戚顾早前打听过瑞山王府的事情,生怕妹妹嫁进来不知道底细。
赵怀重视两位妹妹,戚玫自然也不会冷落。
赵云溪惯来是与人和善的,还笑着说道:“嫂子,我们还带了些容易吃的点心,你尝几块垫垫肚子吧。”
赵云梦今日也没有异常,还说道:“是啊,多吃些别饿着肚子,大哥在外面待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盛意难却,戚玫便取过一块尝了尝。
这小点心做成棋子般大小,入口即化也不噎人,甜的咸的都有,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赵云溪缓缓说着王府内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却声音柔和,很快便让戚玫放松下来。
“时辰也不早了,大嫂,我们姐妹俩先行告退。”等看时间差不多了,赵云溪才起身告辞。
戚玫笑着说道:“两位妹妹慢走,明日我们再一道儿好好说话。”
她们俩一走,丫鬟便说:“郡主,瑞山王府的这两位姑娘看着倒和气的很。”
戚玫笑了一声,让她将东西收拾好。
很快,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赵怀没喝酒,脸上却也红彤彤的,走进新房中,只见新房里头灯火通明,戚玫正穿着礼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察觉有人进来,戚玫下意识的挺直脊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叠放在一起。
赵怀轻笑一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玉如意,慢慢挑起红盖头。
戚玫比平日多了几分娇艳的模样一点一滴露出。
一时之间,赵怀忽然多了几分期待,亦或者紧张,握着玉如意的手指微微发颤,手心又生出微汗来。
但很快,他意识到戚玫比自己更紧张,看似挺直的脊背其实是僵硬的,而双手更是已经握成了拳头。
赵怀吐出一口气,手下一用力,红盖头被彻底调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戚玫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随即微微抬头,朝着赵怀看去。
昏黄的光线下,赵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目如画的面孔。
赵怀下意识的愣住了。
这句话绝不是夸奖,而是戚玫的新娘妆容走的是古法,厚重的白色做底,上面画上精致的妆容,额间还有花钿。
好看是好看,就是好看的像一幅假面具。
赵怀迅速收敛住神色,开口笑道:“阿玫好看的很,我都看愣住了。”
戚玫嫣然一笑,故意挑眉问道:“难道不是吓到了吗?”
赵怀尴尬一笑,连忙去端了交杯酒过来,以免话题越发尴尬。
饮下醇厚的清酒,戚玫心底暗道,方才她才是看愣住了才对,往日里只觉得赵怀容貌俊秀,可方才灯下那一眼,却好看的她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酒意醉人,戚玫只觉得自己脸上微微发烫,幸亏粉够厚,都遮住了。
她微微挑起眼角,心底却咯噔一下,赵怀脸色红润,却无多少羞涩……
不等戚玫多想,赵怀歪着头看着她头顶凤冠:“现在可以摘下来了吧,看着好沉,得有好几斤重吧。”
旁边的丫鬟差点没忍住偷笑。
戚玫也是忍俊不禁,抬手想摘下凤冠。
赵怀伸手道:“我来帮你。”
谁知看似简单的凤冠,赵怀伸了手才知道无从下手,似乎先抽哪根都不对劲。
丫鬟忍着笑意,忙道:“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赵怀讪讪的退开一步:“行吧,去端水进来让王妃洗漱。”
这边戚玫忙着卸掉妆容和发冠,那头赵怀坐在床头,也有些心不在焉,琢磨着待会儿说什么话开场比较好。
不知不觉中,丫鬟们都已经离开,屋内只剩下新婚夫妇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一会儿,赵怀才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算打破死寂:“王妃……不,阿玫……”
戚玫见他满脸不自在,心底倒是放松了一些,笑着说道:“王爷,洗去铅华,妾身这幅容貌可还吓人?”
“你发现了?”赵怀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解释道,“我不是觉得你吓人,实在是灯光下脸色太白了。”
得,这还不如不解释。
戚玫扑哧一笑,好奇的问道:“王爷不喜欢女子敷粉吗?”
赵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并无特别喜好,只是觉得粉太厚了,就看不清背后的神色了。”
其实戚玫的妆容,才是大周流行的妆容,只是瑞山王府中,瑞山太妃既是寡妇,也不喜欢浓妆,平时便少有这般打扮,而赵氏姐妹年龄尚小,也极少使用铅粉。
怕自己的话伤人,赵怀又说道:“铅粉对身体不好,你若是喜欢,往后让工匠坊那边做一些珍珠粉用,美容养颜也不伤身。”
戚玫微微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
赵怀又咳嗽了一声,脸色微微发红:“王妃,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
戚玫微微低下头,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却见赵怀脸色一变,拧眉朝着外头看去。
戚玫一愣,抬头问道:“王爷,怎么了?”
“果然来了。”赵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再回头,却变成了笑意盈盈:“王妃,可要与本王登上高楼,看看某些人送我们的成亲贺礼?”
戚玫心底疑惑,不知道赵怀这话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赵怀却已经起身,回头伸出手来:“走。”
戚玫笑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赵怀的手指白皙纤细,但手掌去很宽,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戚玫的手,让她的不安也平息下来。
“王爷?!”守在外头的翠玉惊叫了一声,不明白这新婚之夜,王爷拉着王妃出来做什么。
赵怀淡淡说道:“本王带王妃去赏景,你不要惊动他人。”
“这……”与礼不合啊?翠玉想阻拦,奈何王爷已经拉着王妃走远了。
戚玫此刻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赵怀步子迈得大,两人几乎是小跑的穿过了回廊,此刻的瑞山王府依旧张灯结彩,昏黄的灯光下,戚玫的心跳越来越快,一时竟有一种被新婚丈夫带着夜奔的悸动感。
赵怀并未带着她跑远,而是跑进院子后头的一栋小阁楼。
看着自家王爷熟门熟路的推开阁楼屋顶,拉住她踩到屋檐上,戚玫微微睁大眼睛。
“过来,小心点。”赵怀拉住她的手,让她能稳稳当当的坐在屋檐上。
阁楼的屋顶略显陡峭,幸亏戚玫身手利落,爬一个屋顶不在话下,要是换成个闺阁娇娇女,这会儿恐怕要吓坏了。
穿着嫁衣坐在瑞山王府的屋顶,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戚玫,这会儿也有些恍恍惚惚。
赵怀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着说道:“等等,马上就能看见了。”
能在新婚之夜带着新娘爬屋顶的,也只有这位王爷做得出来。
戚玫心底疑惑,抬头一看,良辰吉日,今天天气好,夜晚也碧空如洗,圆月与星辰交相辉映,看得人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夜风徐徐,戚玫微微笑道:“王爷,您这是要带我看星星和月亮吗?”
她原本是打趣了一句,谁知赵怀转过头,挑眉一笑,眉目之间竟是比星辰还要璀璨:“星星和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且等等,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难不成今日有陨星?”戚玫试探着问道,暗道陨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怀笑而不语。
戚玫只得耐心等着,忽然之间,她像是察觉到什么,朝着瑞山城外的方向看去。
与赵怀不同,戚玫也是灵师,且灵力天赋并不低,所以她对灵力的敏锐度远超过赵怀。
“那是什么?”戚玫眉头一皱,心底有不祥预感。
恍惚之间,她似乎听见嗡嗡嗡不停的声音,再仔细一看,戚玫脸色阴沉下来,死死的盯住天边的位置。
圆月的冷光洒落下来,万里无云,以至于天边那慢慢靠近的黑色阴云分外突兀显眼。
“飞蝗!”戚玫神色极其难看,她是蒙王七郡主,自然知道飞蝗曾给蒙地带去什么。
瑞山富裕,但如今正值秋收之际,戚玫曾与戚顾一道儿出门,见识过瑞山城外那被压得稻穗弯弯的丰收场景。
她无法想象这一切毁之殆尽,会对辛劳了一年的瑞山百姓造成什么打击。
“王爷?!”
下一刻,戚玫却忽然冷静下来,因为在她的面前,赵怀正抬头看着天边,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的凝重,反倒带着几分——期待?!
戚玫双手微微握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坐在赵怀的身边等着后续。
此刻的瑞山城还在津津乐道那天的那桩婚事,想着第二天继续去流水席凑热闹,这可是瑞山王的婚礼,沾沾喜气都是好的。
忽然,有人皱眉问:“当家的,怎么外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声音?”
“真的有,你去看看。”
男人迫于无奈,只得推门出去看,结果一看就变了脸色:“那,那是什么!”
突然出现的飞蝗漫天飞舞,如同来自低于的魔鬼,铺天盖地而来。
有人失声惊叫起来,也有人街头奔走,一时间原本沉寂的瑞山城喧闹不已。
“这,这难道是天谴?”
“王爷大婚,为何会有天谴?”
“难道是新王妃……”
人群之中,有异样的话语频繁落下,一时间老百姓议论纷纷,他们却没看到,藏在暗处的黑衣侍卫默默不语,却将最先发出质问的那几人暗中带走。
谣言碎语还未成形,瑞山城上,忽然一道紫白雷光闪现。
一道、两道、三道,无数道紫白电光一一出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牵扯着他们,交织成一道错综复杂的大网,竟是将整个瑞山的笼罩其中。
电光石火、迅电流光,那飞蝗形成的浓雾刚刚触及,便像是猪油遇到了烫锅,迅速的融化、掉落,不复生命。
天空中的电网就像神佛的一张大手,庇护着瑞山城不受飞蝗之灾。
而在这场绚烂之中掉落的飞蝗,如同一颗颗陨星,交织成一场充满诡异和艳丽的舞曲,远比陨星落雨还要震惊人心。
街道上,房屋中,瑞山百姓们心底也褪去惊慌,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神眷!这是神眷!”
“是上天在为王爷大喜送上贺礼。”
“菩萨保佑!”
跪倒下来的人,竟有四分之三都朝着瑞山王府的方向,狂热,而虔诚。
戚玫的心尖微微颤抖,不可思议的看向身边的瑞山王:“王爷早就有所准备。”
赵怀朗声一笑:“新婚之礼,王妃可还满意。”
戚玫嘴角荡开笑容,越笑越是开怀,这一刻她觉得好痛快,朝廷让蒙地吃了闷亏还无法说,如今,赵怀都还回去了。
电光之下,赵怀握住戚玫的手:“王妃,时辰不早,我们该就寝了。”
第138章 食髓知味
青州刺史府
马勋像一只被堵在窝里头的兔子, 焦躁不安,却又黔驴技穷。
他见识过储位之争,所以更知道周帝私底下的睚眦必报, 心胸狭隘,皇后做出这般事情来, 等同于将马家整个拖下水,再无生路。
偏偏这当头大皇子还病了,上吐下泻面色惨白, 眼看着一副快要不行的样子。
马勋也恨他牵连了马家,但这毕竟是妹妹唯一的孩子, 而且身份特殊,到底是狠不下心来:“他怎么样?”
大夫摇了摇头:“这位小少爷担惊受怕,又一路奔波, 吃不好睡不好, 这会儿只能先服药退烧, 可这温度要是再退不了,只怕就算能保住性命,也……”
马勋眉头拧成个川字,大皇子若真的死了, 那他手中最有分量的一张牌也丢了,他不由怒道:“这也治不好,老子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夫与小厮齐刷刷跪下请罪。
马勋听得只觉得越发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候, 有一人开口说道:“大人, 或许有一人能救小少爷。”
“谁?还不把人找来。”马勋不耐烦的骂道。
“瑞山王赵怀。”那人低头说道。
马勋脸色一顿,阴晴不定的看着他, 怀疑自己的属下被赵怀收买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当初平川失陷, 许多平川的世家大族从平川逃出,如今便落户在青州境内,他们与瑞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马勋眼底泛着冷意,瞧谁都像是瑞山王派来的人。
那人鼓起勇气继续说:“青州与平川临界,属下曾听闻瑞山营中有一神药,对病症有神奇之效,尤其是针对伤势严重高烧不退的,效果立竿见影。”
马勋还未说什么,旁边那大夫连声问道:“大人说的,可是瑞山营中的瑞神药?”
“传闻瑞神药乃上天所赐,由赵氏祠堂后的一汪天生灵泉水做制,所以才会有如此神效,只是灵泉产水有限,瑞神药也是价值千金,一药难求。”
马勋眼神微微闪烁,什么神药,灵泉,他是统统不信的,可看着脸颊烧得红彤彤的外甥,到底是咬牙道:“罢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也曾听说过瑞神药的大名,虽不知到底是何物,但终归应该是珍贵万分的。
“去请姜元良过来,就说……本刺史心意已定,愿意追随瑞山王殿下。”
姜元良接到消息的时候微微一笑,心底稍安,终于,他完成了对瑞山王的承诺。
马勋之前犹犹豫豫,再三挣扎,如今下定决心倒是动作利落,直接命人收拾了细软粮草,带上亲信部队就跨江而逃。
他并未带走全部人马,一来是那样动静太大,二来也是怕把人都带走等于没有了退路,现在却不同,留下一部分守卫青州,那么赵怀要拿下青州,便还要求着他。
马汉心底打着算盘,拼命想为自己留下后路。
姜元良看在眼中,出言安抚道:“请马刺史放心,在瑞山境内,即使是皇灵院也不能随意杀人。”
马勋对这话不能尽信,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
姜元良笑着说道:“这是瑞山王给的底气。”
马勋微微皱眉,只是跨出这一步,他便知道自己彻底不能回去了。
幸亏跨过大江,便有平川的驻军送来瑞神药。
马勋看着那透明的玻璃试管,里头的药剂还没有他小指头来得大,难免怀疑:“就这清水似的东西能救人?”
太医淡淡笑道:“马刺史一看便知。”
皮试过后,试剂被慢慢推送到大皇子的体内。
高热了几日,一直无法退烧到昏昏沉沉的大皇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神奇之处让人啧啧称奇。
马勋看着,心底也松了口气,暗道至少瑞山的厉害可见一斑,不是虚造声势。
他忍不住问道:“如此神药,想必造价不菲吧?”
姜元良微微一笑:“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下大皇子,瑞山王不会吝惜这点钱财。”
瑞山普通老百姓也以为瑞神药造价不菲,毕竟这东西效果神奇,还有灵泉传言,但核心人员却知道这东西费时费力,却真不费多少钱。
马勋扯了扯嘴角:“到时候本官会亲自向瑞山王致谢。”
姜元良见状,还笑着说道:“王爷大婚就在今日,等马刺史投奔瑞山,也算是为王爷送上了一份新婚贺礼。”
马勋嘴角扯了扯,露出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来。
谁知还未等他们松一口气,当晚,营地忽然传来惊叫声。
马勋快步走出营房,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飞蝗……”
漫天飞蝗铺天盖地,原本小小的虫子,如今遮天蔽日,让人没由来的害怕,将圆月都几乎遮盖住了。
姜元良缓缓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天际,星火在他眼底明灭不定:“《周史》记载,前朝末年,裂国纷争,烽火四起,时□□曾以飞蝗为阵,苍凉残垣,征千山万里。”
“今日之前,姜某以为飞蝗阵无稽之谈,乃是一种布军列阵之法。”
马勋的脸色极其难看,低吼道:“真的是□□的飞蝗阵,完了,瑞山完了,瑞山王也完了,不行,我们不能去瑞山,倒还不如直接转道去投奔曹错。”
姜元良见他惊慌失措的没有,忽然笑了一声:“马刺史何必着急惊慌,你去找曹错,难道不怕他直接把你们绑了,送给皇帝当礼物吗?”
马勋冷冷的盯着他:“这时候正值秋收,飞蝗不灭,瑞山一地定会颗粒无收,到时候赵怀连养活瑞山军都成问题,更别提保住本官了!”
“姜大人大概还不知道,去年此时,蒙地也发生了飞蝗之灾,蒙王根本毫无还击之力,只能靠金银财物大量采购粮食才支撑下来。”
“去年的今日,蒙王尚且能买到粮食,可今年的今天,瑞山王绝买不到!”
马勋越想越是这样,蒙王还以为自己将飞蝗的消息瞒得很好,殊不知消息灵通的都看在眼里,故意提高价格榨干蒙地的银钱。
只可惜皇帝立刻下令不许私自买卖,不然他也想分一杯羹。
那时候蒙王运气好,还买到一些,可瑞山王绝无可能。
姜元良却丝毫不慌,反倒是按住他的肩头,明明他是个文人,马勋比他高大强壮了一头不止,却被他按在原地不能动弹。
“马刺史不妨再看看,这悍不畏死的千军万马,能不能破铁甲傲骨的瑞山城!”
马勋冷哼一声,心底却认定了瑞山不可能赢。
飞蝗阵可不是蛮族大军,这比蛮族更难对付,飞蝗看着小,铺天盖地的来却能将一年的丰收毁坏殆尽,让赵怀的瑞山营陷入大麻烦。
马勋甚至觉得,这飞蝗只是打头阵,朝廷的大军很快会随之而来,打瑞山城一个措手不及。
不是他朝三暮四,实在是现在的瑞山城不可投靠!
谁能想到朝廷竟能发动飞蝗阵,这可是□□皇帝用过的阵法,只在传闻中出现过,即使并未失传如今也不该再现!
没等马勋想出个所以然来,更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穹庐之上,紫白电网轰然展现,像一道天然的盔甲,为瑞山城挡住了所有的风风雨雨。
马勋等人驻扎安营的地方距离瑞山不近,但他依稀还能看见飞蝗如同漫天飞雨,从天空中不断坠落。
就像曾经威风呵呵的大周王朝,随着灵师的没落,也开始走向末路。
马勋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发现姜元良只看着远方,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才微微松了口气,心底暗道这瑞山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有这般的厉害,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蓦然,姜元良转头看向他:“马刺史,现在还要走吗?”
马勋苦笑一声,摇头叹息:“姜大人何必嘲笑我,马某与大皇子已然无处可去,除了瑞山王,还有谁能有那个胆识和魄力收留我们舅甥两个。”
“瑞山王连□□皇帝的飞蝗阵都不放在心中,想必也不会怕周帝。”
犹豫再三,马勋又问道:“姜大人,可否告知本官,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姜元良却微微一笑:“马大人误会了,这可不是法术,至于到底是什么,不如马大人亲自去问王爷。”
瑞山城中,跪谢神佛的声音不断,甚至那些原本已经歇下的百姓,听见外头的动静也忍不住出来看热闹。
偶尔有一二漏网之鱼,还未能啃咬粮食,便会被百姓主动扑杀。
瑞山城内与城外又是两幅模样,城里头,百姓们只感慨这一日的惊奇,有什么比王爷大婚之夜,天空中出现这幅场景更值得人说道。
而瑞山城外,一对对穿着锁子甲的士兵正在巡逻,隔一段路点燃着火堆,吸引着那些漏网的飞蝗扑火而来。
更让人惊讶的是,地里田间还游荡着一只只鸭子,黑白的羽毛,胖嘟嘟的身体,一口一只飞蝗钢镚脆。
林木不放心自己的宝贝鸭子,也跟着在田头游荡。
他原本只是瑞山王府一个平平无奇的管事,谁知后来在畜牧业上发展处极大的能干来,赵怀便大手一挥提拔了上来。
如今林木不但养猪,还养鸡、养牛、养鹅,两个月前在赵怀的提一下,庄子里头养了许多的鸭子,这会儿大小刚刚好,成了田间地头扫荡飞蝗的主力军。
遇到王昊在几栋电网塔之间巡逻,林木忍不住感慨道:“王爷真是料事如神,若不是这电网和鸭群,今日瑞山城怕是要损失惨重。”
王昊也忍不住点头:“是啊,谁能想到飞蝗阵还能再现于世。”
林木对什么飞蝗阵不飞蝗阵不熟悉,只说:“这些人真是可恨,专挑着王爷的好日子作祟,可见没安好心。”
“今日若让他们成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污水要泼到王爷头上,幸亏王爷早有准备,才让他们的阴谋无法得逞。”
王昊一听,眼底也露出几分冷意:“□□用飞蝗阵灭吴,曾言天谴,如今飞蝗阵被降服,可见王爷才是天选之子。”
“林大人,今日还要劳烦你多看顾一些,将飞蝗之害降到最低。”王昊嘱咐道。
林木自然一口答应:“我养的这群宝贝鸭子嘴厉的很,定能将飞蝗吃的干干净净,嗨,还省了饲料钱。”
王昊也露出几分笑意,不过他心底知道,今日最大的工程是赵云倾。
后者正蹲在一动故障的高塔底下捣鼓,不知怎么捣鼓了两下,那栋高塔又恢复了作用,紫色的电网微微亮起。
赵云倾连忙退开几步,免得自己也被误伤。
“赵大人,暂时没有故障,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陆池在旁边提醒道,免得这忙了一天一夜的人直接累晕倒。
谁知赵云倾一听,奇怪的说:“这般能见识上古阵法的大好机会,你竟让我去休息?”
陆池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赵云倾却兴奋的抬着头:“这就是飞蝗阵,看着也不如何厉害。”
陆池摸了摸鼻子,提醒道:“若不是王爷早有准备,今日飞蝗阵便能毁了瑞山百姓一年的心血。”
赵云倾却无视了他的话,继续神神叨叨的嘀咕:“不,这不该是飞蝗阵,至少不是□□皇帝的飞蝗阵……”
“这怎么不是了?”陆池奇怪问道。
正好王昊走到,听见这话便点头道:“□□飞蝗阵不止能毁田毁粮,还能杀人。”
“飞蝗一过,伏尸百万。”王昊说道,“所以后来提起天子,才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赵云倾猛地抬头,接着说道:“飞蝗的个头不大,攻击性也不足,只是半成品,不,连半成品也算不上,这是瑕疵品。”
陆池咳嗽一声,提醒道:“只是瑕疵品便让蒙王吃了大亏,我们得感谢这是瑕疵品,不然的话这电网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
王昊微微挑眉,笑道:“也对。”
他看着依旧昏暗的天空,掉落的飞蝗已经在地上铺上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不免心想,灵师没落,对于这世间无灵者而言,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再也没有人可以伏尸百万了!
赵云倾耸了耸肩,也没继续自己心底的遗憾,蹲下来开始捣鼓那个黑匣子。
陆池有心问道:“赵大人,这电塔到底是什么原理?”
赵云倾拧着眉头,抬头看着他。
陆池愣了一下,问:“是不能说吗?”
赵云倾慢悠悠的说道:“倒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怕我说了半天,陆侍卫也听不懂。”
陆池脸一黑,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王灵师,赵大人,你们慢慢聊,我去寻李大郎,王爷吩咐过,这地上的飞蝗也不能浪费了,打成粉末能当猪饲料。”
他暗道自己也是傻了,明知道赵云倾是个什么德行还自找没趣,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办点事情,王爷可是把最重要的部分交给了他们,他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任何人都别想破坏王爷大喜之日。
脾气最好的陆池也走了,于是赵云倾与王昊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想主动开口说话。
一直到很久之后,赵云倾忽然抬头问了一句:“王灵师,你觉得灵师该存在于世吗?”
王昊眼神一闪,看向赵云倾:“赵大人何出此言?”
赵云倾淡淡一笑,抬头看向那高塔电网:“王灵师你看,无灵者总能出乎预料,他们明明没有灵力,却能用自己的智慧和胆识战胜传闻中的上古阵法。”
“这个世界没有了灵师,或许大家会过得更好也不一定。”
“王灵师,你觉得呢?”
王昊微微皱眉,他没有回答,反倒是说:“王爷说过,存在即合理。”
赵云倾微微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夜除了赵怀与戚玫享受着新婚之夜,其余人注定无眠。
无数飞蝗带着星光落下的画面,将映入瑞山城无数人的眼底,刻画入心,此生此世再也无法抹除。
而赵怀酣畅淋漓,第二天醒来只觉得精神气爽。
看着戚玫依旧熟睡,脸颊微微泛着红晕的面孔,赵怀忽然领悟了成亲的意义。
大约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灼热,戚玫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新婚夫君正两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她看。
任由戚玫多大的胆子,这会儿也脸颊滚烫,下意识的把脸埋进了被子。
赵怀咳嗽一声,笑着说道:“别闷着自己。”
戚玫微微拉下被子,露出一双杏眼来,眼底的水光都掩不住。
赵怀看着,一时有些血气翻涌,似乎一夜之间他就懂了婚前马汉、陆远涛等人的笑话,不得不说,食髓知味不需要别人教。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现在得反省一下。
但想到待会儿要敬茶,赵怀还是凭着意志力克制住,翻身起来:“好啦,我不看你。”
声音温柔,听着略带几分撒娇的味道,反倒是让戚玫更羞恼了。
“殿下,可需奴婢进来服侍。”大约是听见动静,外头传来翠玉的声音。
赵怀连忙翻身起来,熟练的穿好衣服才道:“进来吧。王妃醒了,你们去服侍她梳洗。”
于是一串丫鬟都朝着床铺去了。
外人一进来,戚玫也就收敛了羞涩,又是那个大方得体的七郡主了。
婚前戚玫便知道赵怀没有妾室,但在达官显贵的家中,男子有没有妾室跟有没有房中人是两码事,不过现在一看,她心底倒是一喜。
赵怀身边的丫鬟不多,露头的只有翠玉一个,但翠玉还是姑娘打扮,看起来还未开脸。
且赵怀起身之后,与身边的丫鬟也并不如何亲近,从穿衣到洗漱,只有扎发需要丫鬟帮忙,其余都是自己干了,一切自然而然,连翠玉也习以为常。
若这些不是装的,那自己的新婚夫君确实是个不近女色的。
戚玫笑了一声,她也没有让瑞山王假装模样欺骗的分量。
正想着呢,戚玫眼角发现有丫鬟将一块染了血的帕子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盒子里,戚玫顿时脸颊泛红。
那两个小丫鬟还要道喜:“祝王爷和王妃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赵怀倒是脸皮厚,还笑道:“行啦,自己去领赏钱。”
日光之下,戚玫正在梳妆,今日她没上大妆,只是略施薄粉,看着倒是越发的美丽动人,尤其是经过一夜的滋润,更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赵怀一开始偷偷打量,后来发现丫鬟们都在偷笑,索性光明正大的看起来,毕竟这都已经是他的瑞山王妃了,他有什么看不得的。
这一看,倒是更加喜欢。
从决定与蒙王联姻的那一刻开始,赵怀便知道自己要好好对待未来妻子,但他真的没想过家里头多一个媳妇要怎么相处。
昨日一晚,倒是让赵怀觉得很满意,不提七郡主的容貌品行身家,光是她愿意陪自己上屋顶看风景,就足以让赵怀高兴了。
他的妻子,并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三从四德的模板人。
在戚玫身上,赵怀能看到自己喜欢的活力。
戚玫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脸颊再一次发烫,索性故意转身不搭理他。
谁知道赵怀的眼神越来越放肆,弄得丫鬟们都在偷笑,戚玫忍不住转身问道:“王爷在看什么,可是妾身妆容不妥当?”
赵怀托着下巴笑道:“本王只是感慨自己有福,居然娶到了才貌双全的王妃。”
戚玫脸颊发红,这会儿可没有厚厚的铅粉当着,旁人一看便能看明白。
她扭过身体,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王妃此言差矣,这可是本王的肺腑之言。”赵怀笑着说道。
戚玫便任由他看着,自顾自开始梳妆打扮,等整齐了两人才一道儿往外走。
路上,赵怀牵着她的手,柔声说道:“母妃和两位妹妹都是好相处的,瑞山王府人口简单,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母妃喜欢练兵,平日里鲜少在府内待着,两位妹妹也忙着工匠坊的事情,你若是觉得无聊,也可以跟过去看看。”
戚玫还记得瑞山王曾应允过的事情,便问道:“妾身也能去瑞山营吗?”
赵怀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自然。”
戚玫笑了起来:“那妾身可当真了。”
赵怀笑道:“你是瑞山王妃,瑞山王府的女主人,在瑞山没有你不能做的事情。”
这话好听,戚玫却不敢全信了,不过瑞山王既然敢让她去瑞山营,那定然有把握她即使有坏心,也做不出什么来。
很快,夫妻俩便到了瑞山太妃的院子。
进门之前,戚玫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即使她婚前与瑞山太妃很熟悉,甚至比与赵怀更熟络,但婆婆媳妇从来是天敌,没由来就紧张。
赵怀也注意到她的神色,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进门前却松开了她的手。
“哥哥嫂嫂来啦!”前来迎接的居然是赵云梦。
赵怀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呦,今日怎么劳烦三妹来打帘子?”
赵云梦笑道:“大哥,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见新嫂子。”
赵怀笑着说道:“阿玫你看,你才进门,二妹他们眼底就没我了。”
戚玫还未搭话,里头便传来瑞山太妃的声音:“是不是小七到了,快些进来吧。”
一进门,只见偌大的屋子金碧辉煌,喜气洋洋,瑞山太妃为显隆重穿戴整齐,满头珠翠好不热闹,就连红白姨娘也打扮的十分喜气。
瑞山太妃瞧见儿子儿媳,等他们行了礼便忙不迭的说:“好孩子,快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
赵怀笑嘻嘻的凑过去,还问:“母妃,你昨日刚瞧过我,怎么今日又要仔细瞧。”
瑞山太妃没好气的推开他:“谁懒怠见你,本宫是想瞧瞧我的好儿媳。”
赵怀一拍掌,笑道:“看,本王彻底失宠了。”
瑞山太妃被他气得直乐呵,握住戚玫的手说:“你瞧瞧,在外头还有个王爷的样子,在家里头就这幅赖皮样,被我宠坏了,都成家立业的人都还像个孩子,以后可得好好管管他。”
戚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要说好,婆婆能高兴。
赵怀在旁笑道:“母妃,你都管不了,还把这差使推给别人?”
瑞山太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知道就好,马上就是要当爹的人了,得有个当爹的样子。”
戚玫一时更是羞涩。
白姨娘在旁边凑巧道:“一眨眼的功夫,王爷都已经娶妻了,娘娘就等着抱孙子吧。”
一时倒是其乐融融。
说笑了一通才有敬茶和见礼,戚玫瞧着,便知道赵怀的话不假,至少现在瑞山太妃和一对妹妹都显得十分和善,甚至瑞山太妃提也不提立规矩的事情。
相比起蒙王府来,瑞山王府倒显得分外的和睦,确实没有那么多条条道道。
一顿饭下来,戚玫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临了,瑞山太妃还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尽管来寻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戚玫自然是笑着应下。
吃完了饭,瑞山太妃又留着她们喝茶,谁知刚坐下来,前头便有人来报:“青州刺史来投!”
第139章 隐藏的危机
站在瑞山王府迎客厅内时, 马勋眉头微皱,心底想着传闻中的瑞山王赵怀会是什么样的人。
马勋瞥了眼身旁的姜元良,自从进入了王府, 这位一直是低眉顺眼的模样,跟当初在他面前巧舌如簧截然不同。
姜元良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笑道:“马刺史稍候,想必王爷很快便会到了。”
马勋勉强一笑, 又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大皇子。
这孩子一路担惊受怕, 如今虽然退了烧病好了,看着却有些傻乎乎的模样,寡言少语,一度让马勋以为他脑子烧傻了。
傻了也没事,活着就好。
正当马勋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阵脚步声传来。
马勋抬头, 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只觉眼前一亮。
抵达瑞山之前, 马勋便听闻瑞山王赵怀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毕竟瑞山王的模样历代不差, 而他生母德川郡主,在闺中便是京城第一美人。
但此时一见, 马勋依旧心底惊讶, 只见赵怀眸若星辰,眉眼含笑, 是那种一见便让人心底欢喜, 恨不得与他软语亲近的模样。
大约是刚新婚大喜, 赵怀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春风, 显得愈发神采飞扬, 只是眉宇之间的坚毅从容,却让人瞬间忘了他的长相,心底一凛目露敬意。
“属下姜元良参见王爷。”姜元良打破马勋的打量。
马勋心底一颤,连忙跟着行礼:“青州刺史马勋,参见瑞山王。”
赵怀已经打量过在场几人,在接到禀报的时候,赵怀心底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姜元良只带着那么几个人,居然真的把青州刺史带了过来。
如此一来,他心底的揣测又真切了几分。
赵怀微微一笑,朗声道:“马刺史能来,让我瑞山王府蓬荜生辉。”
马勋一咬牙,索性半跪下来:“王爷,周帝倒行逆施,竟以焚血禁术对付忠良,甚至不惜弑杀血亲,简直禽兽不如。”
“马某虽为大周臣子,却实在不忍心见妹妹亲子命丧黄泉,不得已携大皇子前来投奔,还请瑞山王出手,救我外甥一命。”
这番话让赵怀微微挑眉,暗道这马勋明明是自己怕死,却扯着大皇子当幌子。
他倒是也乐意接过,转头看向那还不到十岁的孩子。
担惊受怕又大病未愈,大皇子脸色蜡黄,身材消瘦,看着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赵怀定睛一看,惊讶的发现大皇子与他还有一分相似,也是,他们的身上都流淌着大周皇室的血脉。
“这位就是曜儿表弟吧,我是你怀表哥。”赵怀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大皇子,柔声说道。
大皇子身体一抖,似乎害怕的不敢看他。
马勋皱眉,伸手将他往前推了一把:“大皇子,瑞山王在同你说话。”
赵怀不赞同的阻止了他的动作,走过去弯腰下来,看着大皇子说道:“不必害怕,你已经到了瑞山,有我在,总不会让人害了你的。”
这话在场估计没有人信,马勋甚至觉得,等大皇子失去利用价值之后,第一个要杀他的定是赵怀。
赵怀也不管他们信了没有,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发:“来人,带表弟下去休息,派太医过去诊脉,让他好好养身体。”
等大皇子离开,赵怀的目光才落到马勋身上。
看似温柔的目光,却让马勋有一种马刺在背的压力,连带着笔直的脊梁都被压弯了一些。
赵怀笑了一声:“马刺史一番舔犊情深,本王看着也是心中感动,当初坟林坑杀惊动朝野,却从来没有人想到,周帝竟是用焚血禁术,不惜屠戮血脉亲人也要坑杀蒙王。”
“虎毒不食子,周帝身为一国之君,竟是连禽兽都不如。”马勋立刻顺着这话愤愤不平,“这般冷血残暴之辈,怎么配为一国之君!”
赵怀伸手将他搀扶起来:“马刺史心中有怨,那死在坟林的千万将士何尝没有,□□明令禁止的焚血之术,周帝都敢随意动用,他上对不起先祖,下对不起百姓。”
姜元良适时开口说道:“周帝这般倒行逆施,胡作非为,视百姓如猪狗之恶劣行径,合该让天下人知道。”
一听这话,马勋心头一跳。
下一刻,他便听见赵怀幽幽说道:“正当如此。”
马勋被安置在瑞山王府中,见过赵怀之后,他心底越发的忌惮这位年轻的瑞山王,却又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而留在迎客厅中的赵怀主仆二人,正相互打量。
姜元良此时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温顺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无害的小绵羊。
但经历过这件事,赵怀心知这哪里是小绵羊,扮猪吃老虎还差不多,即使是陆远涛也下不了海口能让青州刺史带大皇子归顺。
赵怀微微挑眉,看着姜元良问道:“姜先生送上这番大礼,心中想要什么奖赏?只要是本王之物,尽可赠予姜先生。”
姜元良却躬身道:“属下毛遂自荐,一为贺喜王爷大婚,二为才华有施展之地,普天之下,只有王爷才会给予无灵者同等待遇。”
赵怀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姜先生有踔绝之能、鸿鹄之志,得之本王大幸。”
“只是如此大功,不奖岂不是显得本王吝啬。”
姜元良抬头笑道:“那就请王爷记下此次功劳,不如等将来龙兴之日,再一起奖赏。”
这话让赵怀微微挑眉,暗道这姜元良的胆子可比他身边所有人都大,颇有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心思一转,赵怀又问道:“姜先生,本王很好奇一点,你是如何猜到大皇子在马勋处,且猜到皇帝的所作所为。”
谁知姜元良却这般说:“属下得感谢王爷提醒。”
赵怀也是一愣:“本王什么时候提醒过你?”
姜元良笑着说道:“属下在平川时候,最喜欢道听途说各路消息,曾听闻王爷继位那日,诸天降下神眷,而同一日,皇灵院上却雷鸣电闪,极为不详。”
“仅凭这个?”那时候的赵怀可还没想到焚血禁术,一直到后来的坟林坑杀,以及那一晚的对峙,赵怀才终于敢确定。
这还是他早就从瑞山太妃处得知有□□灵旨的存在,再加上使用方法,才能推测出来。
姜元良只凭着这些蛛丝马迹,就能大胆猜测,还猜中了八九不离十,那就不是一句智多近妖可以形容的。
姜元良微微一笑,又说道:“不瞒王爷,属下母亲姓薛,乃是先帝薛贵妃堂妹,虽是旁系,但曾与薛贵妃有旧。”
赵怀猛地盯住他。
薛贵妃?当年在京城时,三皇子嚣张跋扈的欺凌,他可还记在心中。
姜元良却像是看不见他眼底冷意,继续说道:“六年之前,母亲怕我不得父亲宠爱,在平川蹉跎一生,便书信一封,想让我前往京城投奔表兄,即使不能飞黄腾达,也好过在家中被人欺凌。”
“我去了,在京城见到了三皇子。”
姜元良猛然抬头:“那一日,属下便知道皇灵院是了不得的地方。”
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却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姜元良并未细说自己在京城的经历,但他身为普通人,还是靠着旁支末系的亲缘关系去投奔的穷亲戚,却能窥探到真相还全身而退,足以见得他是如何的聪明。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赵怀瞬间明白过来,记忆中隐约零碎的碎片,在这一刻完整起来。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皇灵院那人熟悉无比,原来,那壳子便是三皇子。
怪不得太子登基之后,一直与他针锋相对的薛贵妃母子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人都猜测太子容不下受宠的弟弟所以做了手脚,殊不知早在先帝退位时,三皇子怕就已经不在了。
姜元良带来的消息就像一根线,将赵怀心底的碎片串联在一起。
“原来如此。”一切早有预兆。
赵怀眯了眯眼睛,这世界上真有夺舍的存在,怪不得早就该死的秦祗,居然还活着!
回过神来,赵怀打量着面前的姜元良,他心底回忆着薛贵妃和三皇子的模样,姜元良长着一副好人样,看起来像一只小白兔,与薛贵妃母子并无一点相似。
赵怀笑了一声,忽然问道:“既然你去过京城,那也该知道本王与母妃质居京城时,可没少在这两位手中吃亏,你就不怕本王算旧账,迁怒于你吗?”
姜元良却坦言道:“若真如此,属下也只会责怪自己眼明心盲,无识人之能。”
赵怀笑了起来,这话说的有意思。
他静看着姜元良,却发现从他进来到现在,姜元良一直是这幅寡淡的表情,少有情绪波动:“哦,那姜先生说说看,本王是什么样的人?”
蓦然,姜元良抬头,眼底是炙热的野望:“王爷是神明之子,终将一统天下,改千万年之江山,现富饶之未来,得道多助青史留名!”
眼神之炙热,竟让赵怀都觉得有些滚烫。
他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开口问道:“姜先生,当初你解出簪花宴之题,那你心底可懂了?”
姜元良却轻笑一声,只说:“王爷,旋转乾坤大势所趋。”
赵怀看着他,心底不免有些震动,他身边有许多无灵者,像是赵云倾对灵师不喜,毁掉自己的灵师能力,一直以来研究克制灵师的法子。
但至今为止,姜元良是第一个开口说:灵师灭亡,无灵者崛起是乾坤大势的人。
姜元良不但将马勋和大皇子送到了赵怀面前,还将随后的事宜一手包揽,能干之处总让赵怀十分欢喜。
只是等人走了,赵怀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池在旁看着,便开口问道:“王爷在担心什么?”
赵怀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他:“陆池,你可觉得本王偏爱无灵者,不喜灵师?”
陆池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回答:“我在王爷身边多年,见王爷重用过陆远涛等人,但也见王爷对王灵师等十分亲近,并无特殊偏向。”
“只是瑞山出色的灵师少,有能之士反倒是无灵者居多,久而久之,外人便觉得王爷更喜欢无灵者。”
赵怀叹了口气:“不是更喜欢,是觉得本王自己是无灵者,便见不得别人醒灵吧?”
陆池忙道:“王爷恭俭爱民,以宽厚著称,怎么可能妒贤嫉能,不过是那些无能之辈私下腹诽罢了,这般小肚鸡肠之人也怪不得无所作为。”
赵怀让他坐下,倒了茶一起喝,才说:“陆侍卫是本王亲近之人,自然看得透,旁人却不一样了。”
“以前本王总觉得这些年来灵器单薄,灵师末路,迟早都会完全消失,可现在看着,却又觉得没等他们消失,无灵者却都等不及了,长此以往,怕是会多生事端。”
陆池皱了皱眉,也叹气道:“自古以来,灵师都占据王朝重要位置,无灵者心底自然是不满的。”
说到底,两者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但灵师不死,无灵者如何能占据他们的位置。
再者,都是科举,无灵者得勤勤恳恳花费十几年学习,可灵师一旦醒灵,靠着天赋便能占据要位,无灵者又如何能忍受。
以往灵师能力高强,呈现压倒性趋势的时候,无灵者能忍。
可现在天赋出众灵力高强的灵师越来越少,寻常灵师与无灵者距离被缩短,这份隐藏的嫉妒便会爆发出来。
就像是现在,对赵怀而言,灵师是人,无灵者也是人,用谁都是用。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灵师与无灵者之间却形成壁垒,相互争锋。
姜元良只是表现的比所有人都更加直白了一些。
赵怀叹了口气,摇头笑道:“现在想这个也太早了一些。”
陆池也说道:“只要有王爷在,他们就算相互争锋,也闹不出大乱子来。”
赵怀心底却感叹并非如此,如今双方都还算隐忍,是因为瑞山还有外敌,为了确保瑞山胜利只能一致对外,等解决了外敌,这份矛盾才会肆无忌惮的发酵爆发。
不过,那注定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赵怀还有时间慢慢调解两者矛盾。
喝了口茶,赵怀又问起昨日之事:“对了,昨晚的飞蝗可都收拾干净了?”
陆池笑道:“属下正要禀告此事,林大人说了,鸭子们很喜欢这飞蝗做的饲料,胃口好得很,今年王爷就等着吃肥鸭吧。”
“那么多飞蝗,做成饲料也够吃一段时间,倒是能省下一些粮食。”赵怀精打细算,毕竟他还得借给戚顾二十万石的粮食。
陆池又道:“可不是吗,百姓瞧着这东西能喂鸡喂鸭,打成粉还能喂猪,便也下地去抓,现在地里头飞蝗有限,连瑞山土生土长的虫子都少了。”
赵怀一听也高兴起来:“这也好,就当防虫了。”
他兴致上来了还想出门去看,最好能亲自下地瞧瞧。
陆池忙拦住他:“王爷,昨日才是大婚之日,您就算惦记着秋收也不能这会儿出门,冷落了王妃多不好。”
赵怀这才冷静下来,一拍脑袋,想起自己昨晚成亲了。
眼看陆池在憋笑,赵怀忍不住抬头问他:“陆侍卫瞧着比本王还高兴。”
陆池忙说:“能看着王爷成家立业,陆池确实心底高兴。”
赵怀叹了口气,想劝他一句。
陆池却起身告辞:“王爷,忙了一夜我也累了,先行告退。”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生怕赵怀开口催婚,赵怀毫无办法,无奈叹气:“还说我像孩子,陆侍卫才是最像孩子的人。”
陆池一路小跑到院子里才停下,心底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那是王爷好意,只是不想就是不想。
谁知刚走出几步,便瞧见一道倩影,陆池刚要回避,便听见那人脆声喊道:“陆大人?”
“大小姐。”陆池抱拳道。
来人正是赵云溪,只见她面如春花眉目含笑,开口问道:“陆大人可是刚从大哥处出来?大哥忙完了吗?”
“这会儿应该忙完了,大小姐寻王爷有事大可直接过去。”陆池垂眉说道。
赵云溪抿了抿嘴角,又问:“陆大人,听说昨晚城外有电网神景,可惜云溪不能亲眼观看,是不是热闹非常?”
“热闹是热闹,危险也危险。”陆池这么说。
赵云溪一噎,低头看了看脚尖,又问:“陆大人你……”
“大小姐,陆某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说完,陆池忙不迭的就告辞离开。
赵云溪站在原地,自嘲的一笑,到底是忍住心底那股子酸涩,转身离开了,这一场相遇雁过无痕。
花园里,戚玫正与赵云梦一起赏花,赵云梦在那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大嫂你看,这月季红的黄的,绿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是大哥见我喜欢月季花,特意让下人种的,大哥还在外头庄子上种了一大片,到时候我带你去赏花。”
赵云溪回来刚巧听见这句话,顿时心底一沉,看了眼戚玫笑而不语的神色,忙走到妹妹身边按住她的手。
柔声笑道:“瞎说什么呢,大哥在庄子上种花是为香水胭脂坊提供原料,哪里就是为了你,你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添金。”
赵云梦听了心底不满,辩驳道:“怎么不是,我说喜欢,大哥就差人种了这许多,王府花园里头的总不是为了工匠坊吧。”
赵云溪差点被这妹妹蠢得昏过去。
倒是戚玫似乎并不在意,还笑着说:“王爷疼爱两位妹妹,我瞧着也羡慕的很。”
赵云溪眼神一闪,笑道:“大哥向来体谅人,大嫂喜欢什么花,到时候也让大哥为您种满一个园子。”
戚玫只说:“我自幼喜欢舞刀弄枪的,倒是对花花草草无甚研究,倒也不必劳烦王爷。”
赵云梦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早就听说大嫂武艺高强,大哥也常说女孩子习武好,不图保家卫国也能强身健体,不如哪天我们比划比划?”
赵云溪一把掐住她的胳膊,赵云梦却说:“姐,你掐我做什么,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比划比划怎么了?大嫂,你一定不会介意的是吧?”
戚玫微微一笑:“当然不会。”
却站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比?”
“比就比,谁怕谁。”赵云梦高高的昂起下巴,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赵云溪被她气得头晕目眩,恨不得撬开这妹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进了多少水。
赵云梦显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到了演武场上,还兴致勃勃的说:“大嫂,我这身武艺可是大哥亲自教的,待会儿你可得小心。”
戚玫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闪过冷光:“二妹,刀剑无眼,未免伤了和气不如我们就赤手空拳的比较。”
“也好,我会手下留情的。”赵云梦笑道。
戚玫笑了起来:“二妹先请吧。”
两个女人换上劲装,看着倒是也英姿飒爽,娇俏可人,一动手,便看得出来两人确实都练过。
戚玫下盘极稳,一招一式自有章法,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
相比起来,赵云梦号称自己厉害,实则只是花架子,喊得挺响,结果被戚玫对比成了软脚虾,连拳头都看起来软绵绵的。
戚玫为她展示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赵云溪微微侧过脸,不忍心去看妹妹被打击的体无完肤,谁让她故意挑衅,活该被好好教训一顿,这样以后才知道分寸。
没多久,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就结束了,赵云梦已经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与他相反,戚玫连呼吸都稳稳当当。
戚玫微微笑着,伸手探向跌坐下来的人:“抱歉,二妹,我不知道你只是想闹着玩儿,方才嫂子该手下留情的。”
赵云梦只觉得手脚发软,心底委屈的不得了,下意识的就想要拍开她的手。
正当这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却见赵怀正领着圆滚滚往这边走。
赵云溪怕妹妹胡乱说话,忙道:“大哥有事,我们也不敢打扰,闲着无聊便切磋一下武艺,没想到嫂嫂的武艺这般好。”
赵怀一听,倒是笑道:“哦,看来云梦输了。”
赵云梦苦着脸站起来,跺着脚说:“大哥,你还笑我。”
赵怀哈哈笑道:“谁让你平时仗着自己比云溪厉害,便老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这下子可有人来教训你了。”
显然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赵云梦差点没哇的一声哭出来。
谁知下一刻,赵怀忽然转身问道:“王妃,不如我们来练练?”
戚玫心底一沉,暗道赵怀莫非是要给妹妹找回场子,但再一看,却见赵怀目光澄清,并无他意,似乎真的只想要玩玩。
她试探笑道:“王爷,妾身与二妹比试是欺负她年幼,可王爷与妾身比试,也是欺负我。”
赵怀哈哈一笑:“那我让你两只手,武器任你选。”
说完将手背在了身后。
戚玫见他双眼含笑,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便知道赵怀是真的觉得好玩,要跟她比试比试,颇有几分孩子气,她顿时安了心。
“王爷,你可得小心。”
“尽管放马过来。”
第140章 无心胜有心
虽然赵怀说了武器任选, 但戚玫自然不会真的去选,反倒是叫了一声小心,赤手空拳攻去。
赵怀的反应极快, 即使背着双手,他依旧身手矫健不似常人,让戚玫几下落空。
“王妃,认真些。”赵怀笑嘻嘻的提醒道。
笑盈盈的眼神, 倒是让戚玫真有了几分较真之意, 拿出了看家本领来,她一身武艺乃是蒙王亲授,可不是赵云梦那种花花架子。
飞舞的拳掌,却无一下能触摸到赵怀的衣角,他动作极快, 灵活的不可思议。
赵氏姐妹并不是第一次见赵怀练武, 平时她们常能看见亲哥哥与陆池、马汉,甚至是圆滚滚在院子里头过招。
但此刻却又不同以往, 赵怀脸上带着笑意, 说是比试, 看起来更像是夫妻俩在嬉闹,分明带着几分柔情蜜意。
两人你来我往, 打得好不痛快。
赵云溪忽然掐了一下妹妹, 提醒道:“你瞧瞧,方才大嫂故意让着你呢。”
赵云梦心底原本不服气, 一直觉得自己姐妹俩也从小习武, 她们自然也可以跟着太妃上城墙, 凭什么太妃和大哥都只喜欢大嫂。
如今比试了一场, 她倒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如, 虽还是不高兴,却少了忿忿不平。
忽然,赵云梦惊叫一声。
却是戚玫脚下一绊,整个人朝着地上跌去,看那架势若是摔实了可会很疼。
赵怀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接住把人服了起来:“阿玫赢了。”
乍一看,倒像是戚玫故意摔倒投怀送抱。
戚玫脸颊绯红一片,却还是笑着说道:“王爷武艺高强,妾差之远矣。”
一开始她还信心满满,觉得就算打不赢,他们俩至少也是旗鼓相当,真的动起手来,戚玫便知道自己高看了自己。
外人只知瑞山王智慧无双,御下有方,却不知论个人武艺,赵怀也是出类拔萃。
赵怀哈哈一笑,顺手撩起袖子帮她擦了擦香汗:“累不累?”
“不累。”亲密的动作让戚玫脸颊更加发烫,强作镇定。
赵怀顺势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阿玫武艺好,打起来也痛快,等以后有空咱们再来切磋。”
赵云溪在旁笑道:“大哥,若让太妃娘娘知道你跟嫂子比试,她定是要好好收拾你啦。”
赵怀哈哈一笑,转头说:“大哥请你们吃果子,可千万别告诉母妃去,不然她又得念叨我贪玩像个孩子。”
赵云溪便说:“那我可得多吃点。”
赵云梦看了眼戚玫面色红润的模样,噘了噘嘴也说:“大哥,我要吃圆滚滚最爱吃的那种。”
赵怀哈哈笑道:“那你自己跟他商量。”
戚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之间一只圆滚滚正蹲在亭子里,方才八成是一边吃果子,一边看他们比试,显然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再一看,亭子里不知何时摆满了果盘,圆滚滚正吃的开怀。
赵怀拉着戚玫到亭中坐下,才松开她的手,抱住圆滚滚介绍道:“阿玫,这是我的圆滚滚,平日里最是淘气爱吃,只要不招惹它脾气就是好的。”
结果正说着这话,赵云梦忽然伸手抢过一颗红果子。
圆滚滚懊恼的低吼一声,朝着赵云梦就一顿龇牙咧嘴。
赵云梦不怕它,还说:“方才我问你你不说话,那不就是答应了。”
圆滚滚特别不乐意,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将盘子一拉,直接塞进了赵怀兜里头,一副让它帮忙看着的架势。
气得赵云梦直跺脚:“圆滚滚,你没有良心,平时我给你那么多好吃的,吃什么都想着你,结果你都舍不得给我尝一颗。”
赵云溪头疼的劝道:“好啦,活像是谁饿着你似的。”
“大哥,你快说说它。”赵云梦抱着赵怀的胳膊撒娇。
戚玫眼神微微一闪,便听见赵怀笑着说:“我可不说它,圆滚滚的果子自己做主,你跟它商量去。”
圆滚滚把头靠在赵怀腿上,双手捂着耳朵假装没听见。
赵云梦不放过它,凑到它耳边念叨,一直到圆滚滚忍无可忍,从盘子里挑出最小的一颗塞给赵云梦,让她能闭嘴让自己清净。
“看,圆滚滚给我了,它还是喜欢我的。”赵云梦顿时又高兴起来。
赵怀憋笑道:“你确定是喜欢你,不是嫌你烦?”
赵云梦倒是也不生气,吃果子吃得津津有味,一时间亭子里笑闹成一团。
坐了一会儿,赵怀才起身道:“你们继续玩儿,我还有些事情。”
说完带着圆滚滚往前院走,显然是要去处理公务了。
他一走,很快赵云梦也要走,赵云溪自然是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戚玫也带着丫鬟往自己院子慢慢走,路上,丫鬟欲言又止。
戚玫淡淡问道:“你想说什么?”
丫鬟低声道:“郡……王妃,王府的两位姑娘,大姑娘还好,这二姑娘怎么像是处处挑刺儿似的。”
赵云梦那点小心思,连丫鬟都看得明白。
戚玫却并不在意,只笑道:“云梦才十三岁,还一团孩子气。”
丫鬟不满的嘀咕:“太妃娘娘都不敢为难王妃您,她倒是好,还敢跟王妃比武,真是不知深浅。”
这话却让戚玫的眼神一厉,冷声道:“浑说什么,母妃和善是我的福气,再敢胡言乱语就别留在我身边。”
她声色严厉,让丫鬟连忙不敢再多说什么。
戚玫心底叹了口气,暗道赵云梦算什么,不过是一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罢了,说到底那只是个争宠的小姑子,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真正有威胁的,是将来会出现在瑞山王身边的莺莺燕燕。
赵怀实在是个待不住的人,即使新婚燕尔,他也颇有几分食髓知味,但总不能白天黑夜的没完没了吧。
平日里不显,这时候空闲下来,人人不让他处理公务,赵怀工作狂的本性就凸显出来。
忍了一天,等到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出了城,不亲眼看着飞蝗消失,他总归心底不安。
为了表示自己对王妃的尊重,以及对这桩婚事并无任何不满,赵怀很聪明的把戚玫一块儿带上了,以游玩的名义离开了王府。
戚玫大约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王爷若是想骑马,我们大可以骑马出游。”
王妃太体贴,以至于赵怀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坐车也挺好的,秋日太晒,坐马车还凉快许多。”
“阿玫,待会儿带你去看看前天晚上的天网。”赵怀兴致勃勃的说。
戚玫一听,倒是也来了兴趣。
结果到了地方下了车,一看,戚玫顿时哑然:“这就是那天晚上的天网?”
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铁架子,虽然高了一些,但并无什么特别,看着还有些丑陋,实在是看不出有那么大的威力。
赵怀抬头,却带着几分满意:“这可是赵先生的杰作。”
戚玫便顺着话题问道:“早先我便心底好奇,赵先生名云倾,与云溪云梦可有干系?”
坊间关于赵云倾的传言许多,有人说他是慕容家的人,从小在族内受尽苦楚,一朝得势才依靠王府,对慕容家赶尽杀绝,连一个灵师都没留下。
但也有人提起,赵云倾这名字,听着跟赵氏姐妹太像了,会不会是先瑞山王遗留在外的血脉。
当然,更多的还是他青面獠牙、吞噬灵力、残暴冷血的传闻。
赵怀哈哈笑道:“赵是赐姓,云倾倒是他本名,但都是巧合。”
他也曾听过这个谣言,但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赵云倾跟瑞山王府压根没关系,真正有关系的那个人早已死去多年,尸骨都已经化为灰烬。
在王府的时候还好,到了外面,戚玫便察觉到赵怀的心思都飞了,只不过勉强带着她逛而已。
一看如此,戚玫便贴心的说:“这边风景甚好,王爷,我想到处逛逛,不如王爷随意?”
赵怀一听,立刻正中下怀,忙道:“你们陪着王妃,千万不可怠慢。”
前来迎接的就是李大郎,自然是满口应下。
戚玫看了眼李大郎,笑着问道:“李管事是瑞山本地人?”
再一回头,赵怀已经走的没有身影了,脚步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嫌弃自己这个新媳妇,得亏戚玫不是那种爱胡思乱想,小肚鸡肠的人。
李大郎忙道:“正是,若不是王爷提拔,小的如今还在家里头种地呢。”
戚玫便笑着问:“常听人说王爷回到瑞山后,瑞山的变化翻天覆地,以前倒是不曾细问,不如李管家说来听听。”
李大郎一听,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情,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戚玫听着,倒是不难发现这管家言辞之间对瑞山王的推崇,并不只是由下而上的谄媚,更有从心底升起的敬慕。
李大郎是从心底敬慕瑞山王,临了还说道:“若没有王爷,哪里有瑞山百姓的今日,不提别的,就我那妹夫,他是漳州人,当年漳州动乱逃难过来的,一路上爹娘死了,其余族亲靠不住,若不是王爷仁政,他跟妹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哪能像现在一样盖房子娶媳妇的,样样都没拉下。”
“王爷的大恩大德,瑞山城百姓牢记在心,是一刻都不敢忘的。”
戚玫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是啊,王爷救了无数百姓。”
被他们谈论的赵怀已经快步走进一栋民房,一进门就喊道:“云倾,你在吗?”
赵云倾探出脑袋,好家伙,胡子拉杂双眼通红,看着比人家逃难的还不如。
赵怀看了也是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在那边洞房花烛,赵云倾却在这边守夜日夜不寐,实在是有些心生愧疚。
谁知还没等他说话,赵云倾一把拽住他往里头走:“王爷,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赵怀被他一打岔,愧疚也抛到了脑后,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起电网来。
那日昙花一现的电网,其实是由赵怀口述雷电电网威能,由赵云倾实际操作,在其中还掺杂着灵力通畅的一个临时试验品。
幸亏结果很成功,否则的话飞蝗就够瑞山城受的。
但试验品的稳定性堪忧,那一晚雷霆威力之后,很快便崩坏了。
赵云倾正是为此苦恼:“王爷,明明我已经知道如何储能和输出能源,为何还是不稳定,总是有哪里不对,这些试验品一次又一次的损坏。”
赵怀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会不会是雷电的威力太大,亦或者是灵师的灵力不稳定性太强,所以储能总会出错。”
赵云倾更为苦恼:“可这两样量大,取材容易,利用起来最为简单便利,不容易找到替代品。”
赵怀尴尬一笑,暗道以科技树的发展,灵力和雷电才是大难题:“也许我们可以采取缓和的,细水长流的方式来发电。”
赵云倾却说:“那发电量太小,耗时费力。”
赵怀却说:“云倾,这原本就是针对无灵者的发明,既然是针对无灵者,我们靠灵师和雷电能挡得住一时,却成不了长远。”
“你得保证研究过后,不只是你能做到,王昊能做到,而是其余无灵者工匠都能做到。”
赵云倾一愣,恍惚之间明白了什么。
赵怀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道:“好啦,这事儿不着急,没有灵力,没有电力,我们不照样活得好好的,这东西早一些迟一些出现,无伤大雅。”
毕竟他现在能用来当替代品的作弊器很多。
赵云倾终于舍得放下手中东西:“是我想岔了。”
赵怀看了看他的神色,又问:“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脸色看着可不大好。”
脑子一停下来,倒是真的有些累了,赵云倾却风轻云淡的说:“只是两天没睡,我想不通飞蝗阵的由来。”
赵怀一笑,提醒道:“云倾,灵力是玄学,我们做的是科学,两者不能相容,人生在世,不可能解答世间一切难题。”
“可是……”赵云倾犹豫道,他担心玄学才会对王爷不利。
赵怀却笑道:“左右灵力都已经末路,不值得你这般苦恼。”
赵云倾叹了口气:“王爷总比属下想得明白。”
赵怀笑道:“我是怕你累坏了身体,你若是生病了,本王可找不到人来替代。”
这话看着市侩,却让赵云倾双眼发亮,笑着说:“云倾只希望对王爷而言,属下也是可用之人。”
赵怀摇头笑道:“云倾对瑞山之功,不下于任何人。”
一番安抚,倒是让赵云倾情绪平静下来,看得周围的几个小徒弟啧啧称奇,同时也松了口气,他们真的怕了师傅这种一旦开始,就兴奋的不吃不喝不睡几乎成仙的尽头。
这个世上,也只有王爷能劝师傅放下手头的事情去休息。
赵怀还嘱咐道:“你们看着赵大人一些,别让他只顾着干活,耽误了身体。”
“是,王爷。”
赵怀本来还有话想说,但瞧着赵云倾的状态不对,便也暂时将肚子里的话都咽了回去,等他修养好身体再提也不迟。
劝住了赵云倾,让他放下心来好好休息,赵怀又往地里头走。
果然,偶尔还能看见飞蝗踪影,不过很快便会出现一只只肥硕的鸭子,一口一只钢镚脆。
赵怀一看,忍不住夸道:“都是好鸭子。”
林木听见这话,笑着说道:“也多亏王爷有先见之明。”
赵怀哈哈一笑,提醒道:“林木,到时候可以吩咐厨子多想一些鸭子的菜肴,比如烤鸭、卤鸭、笋干老鸭煲,今年瑞山城可以敞开了吃鸭子。”
林木自然是答应下来,还说:“到时候一定要请王爷尝一尝全鸭宴。”
一想到全鸭宴,赵怀忍不住口口舌生津,期待着那美味。
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全鸭宴还没吃上,赵怀倒是先看到了街头巷里在卖飞蝗做成的小吃食。
“那是什么?”赵怀惊讶的问道。
立刻有侍卫去问,很快回来道:“王爷,那是百姓们抓取的飞蝗,他们说这飞蝗早不来,晚不来,趁着王爷您大婚来,肯定是上天送给王爷贺喜的礼物,那肯定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再者林大人收集飞蝗当饲料,便有百姓想着既然猪鸭鹅都能吃,那人肯定也能吃,他们便试着尝了尝,据说味道还不错。”
赵怀一听也是惊讶无比:“他们这就吃上了?”
他倒是想起来瑞山城以前也有吃虫子的习惯,不过越发富裕之后,人们还是发现鸡鸭鹅肉更好吃,肉也多。
赵怀停留在瑞山的时间不长,小时候反倒是没见识过这一口。
侍卫笑道:“可不是吗,都说味道好,吃了对身体好,补身体。”
赵怀也来了兴趣,说:“你去买一些回来,我尝尝。”
侍卫兴冲冲的去,兴冲冲的回,一个油纸袋子里装着一兜的油炸飞蝗,别说,撒着香料闻起来确实是诱人的很。
赵怀接过来,抬头问道:“阿玫,要不要来一颗尝尝?”
戚玫嘴角僵硬的表示了拒绝:“王爷喜欢的话就自己吃吧,我不爱这口。”
赵怀往嘴里头扔了一只,一口咬下去嘎嘣脆,这飞蝗的肉质松软,但油炸之后变得脆爽,吸收了油脂和香料的味道。
他忍不住接连尝了几只,笑道:“味道确实不错,是个下酒的好菜。”
“去多买一些,本王带回去让母妃和两位妹妹尝尝。”
戚玫第一次欲言又止,想要阻拦瑞山王这个打算,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赵怀原本只是随口一吃尝尝鲜,谁知道第二日瑞山街头,人人都知道这飞蝗味道极好,是瑞山王闻香下马,尝了赞不绝口的美食。
瑞山王在瑞山城的号召力是巨大的,一时间飞蝗从害虫,立刻变成了人人争抢的美食。
更有太医站出来说,飞蝗能入药,有止咳降逆,平喘之功效。
那一夜幸存下来的那些飞蝗,于是乎遭遇了灭顶之灾,这一次不是它们吃掉人们的口粮,而是成为人们的口粮。
戚玫眼看着这发展趋势,一时茫然,她如何能想到给蒙地带去灭顶之灾的飞蝗,到了瑞山,却落到这般下场。
震惊和感慨的同时,戚玫不得不认识到一点,论才能本领,论心机胆识,论民众爱戴,蒙王不如瑞山王远矣。
戚玫自然不会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有人比她更目眦尽裂。
周帝的疯狂,已经以坟林坑杀这般惨烈的结果呈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为了保命,如今还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对周帝的一举一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近几日,他们明显发觉周帝的心情极好,似乎有什么大好事情会发生。
但没有人敢问。
直到这一日子,宫中传来消息,周帝大怒,摔坏了一个宫殿的瓷器不说,竟然还把最近受宠的两个小美人给活活打死了。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更是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语。
深宫之中,皇帝愤怒的像一只竞争失败的公牛,双目赤红愈发疯狂,才短短几年,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已经彻底的消失,留在皇宫之内的,是一头困兽。
“废物,都是废物!”
皇帝一把将收拾瓷片的太监踢飞在地,怒吼道:“那老不死的废物,在朕面前装腔作势,却拿赵怀没有半点办法,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太监们跪倒一地,被活活打死宫妃的惨叫声还在耳边,他们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只宁愿自己是哑巴,是聋子,是瞎子。
但皇帝却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无处宣泄的愤怒,在皇灵院受到的憋屈,日□□近的危险,愈发岌岌可危的帝位,都让这个皇帝日益疯狂。
不,也许他早就疯了。
一阵拳打脚踢,一直到那太监出气多,入气少,皇帝才算发泄够了,冷哼道:“把他拖出去,别污了朕的眼睛。”
很快,大殿被收拾干净,但挥之不如的血腥味却萦绕鼻尖。
皇帝眼神阴沉,冷笑道:“飞蝗阵都没用,瑞山王赵怀——哼,朕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竟然让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
“去,把阁老们都请来。”
一个太监忙不迭的去了。
阁老们也是面面相觑,暗暗叫苦,尤其是近些时候马皇后忽然被废,马家一夜倾覆,更让他们体会到帝王无情。
等他们听见皇帝所言,一时间无言以对。
皇帝冷笑道:“怎么,瑞山王犯上作乱,难道朕还动不了他?”
你能动,那也得有兵啊!
其中一个阁老颤颤巍巍的提议:“陛下所言极是,不如先让青州刺史马勋出兵?”
“马勋?”皇帝却冷冷道,“马家也是乱臣贼子,焉能统帅三军,朕已经下令让他进京请罪。”
这话一出,几个阁老便暗道不好:“陛下,青州与平川临界,实在是不该擅动马勋。”
随即又想到被废的马皇后和被抄家的马家,顿时无语。
皇帝显然也不想听他们的劝诫,冷声道:“马勋朕自有处置,你们要走的便是调兵遣将,准备粮草,朕要亲自收拾这赵怀!”
“就像当年朕御驾亲征,剿灭英王一般,瑞山王,也只配匍匐在朕脚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