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情意

作品:《鹤颂长宁

    李令舒所言,令众臣讶异。


    许长宁立即朝谢望松望去,即便他将情绪隐藏得极好,但那抽动了一瞬的眉心,仍是出卖了他。


    谢望松是意外的,那便说明,他不知晓此事。


    许长宁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母后,怎会公然与谢望松对着干,在一众朝臣面前支持她?


    “陛下醒了?”严伯钧甚是欢喜,连忙问道。


    李令舒颔首:“陛下今日清醒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听闻殿下的决定,认为此举甚好。”


    “陛下当真如此说?”谢望松身后的一人又问。


    李令舒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满:“本宫日日在昭宸殿侍疾,寸步不离,你是在质疑本宫?还是质疑陛下?”


    那人忙垂下头:“臣不敢……”


    “东疆边民久受战火惊扰,坊间偶有传言,称质子联姻乃权宜之计,不仅东疆边民惶恐,京城百姓亦人心惶惶。若将册封大典限于宫墙之内,百姓只见天家婚嫁,不见天下归心,这一场婚事,便失了意义。”


    李令舒声音温婉,却不失力道,一字一句,教殿内人人都能听得清楚。


    “陛下认为,册封之礼当分作两仪,先于太庙行祭天焚帛礼,将婚约文书焚告天地祖宗,随后移驾明德门御道,登朱雀门城楼,行万民观礼仪。”


    李令舒看向许长宁与她身边的江鹤一,提高了声量,“陛下望通过此举,教万民共睹我朝皇太女为燕国嫡长皇子束发受印,亲赐翊圣郎金册,教大昭百姓知晓,翊圣郎乃两国血脉桥梁,可助昭国太平。”


    “如此既显我朝胸襟如日月昭昭,亦断了那些流言蜚语,可安民心,更可让燕皇知晓,他的嫡长皇子已受我大昭天恩,若敢轻动刀兵,便是将亲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令舒朝许长宁走近一步,“殿下认为如何?”


    她身上正好穿着许长宁送给她的那套紫金色衣裙,显得她格外端庄,尽显国母风范。


    而她面前的许长宁,亦着紫色衣裙。


    她们是殿内唯二的女人,此刻又是那般地相似,刚毅,大气,又带有几分柔和,仿佛坚不可摧。


    江鹤一方才看着李令舒在众人前说话,在她身上看到了许长宁。


    或者说,是许长宁的身上,有着李令舒的影子。


    许长宁处事的柔肠与坚骨,与其说是从许昭临身上学来,眼下看着更像是李令舒以骨血相传而来。


    母女二人望着彼此,仿佛彼此之间隔着的寒冰顷刻破裂,终是相视一笑。


    “父皇所言,正是儿臣所想。”


    许长宁接过话,看向兵部尚书,“全城百姓同贺,保卫之责甚重,南衙十二卫可再从洛宸等地抽调府兵,交由东宫卫率暂为统领,以确保大典顺利进行。”


    兵部尚书闻言,以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谢望松,不敢应答。


    要动南衙十二卫便罢了,许长宁竟然敢将手伸到洛宸此等世家之地……


    这不是摆明着要向世家宣战吗?


    “臣一切听从上官安排。”兵部尚书自是不敢擅自应答。


    “你的上官……那谢相意下如何?”方才败了一局的许长宁,此时望着谢望松的眼神,愈发充斥着进攻的冲动。


    她就是要叫世家那些人看看,谢望松在昭国,无法再只手遮天了。


    殿内所有人,都在等谢望松的回应。


    此战谁胜谁败,在李令舒搬出许昭临时,已有迹可循。


    谢望松看了眼许长宁,又看了眼她身边的李令舒,沉默许久,最后微微俯身一礼。


    “既是陛下旨意,臣……无异议。”


    *


    满殿的人悉数离开,殿内只剩下许长宁和卫迟风、江鹤一三人。


    看众人离开,候在殿外的薛竹铃提着裙子飞奔进来,跑到许长宁面前,扒着她左看右看,确认她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薛竹铃方才在外头听着,可谓是惊心动魄,看到疯疯癫癫的赵晖被拖走,更是吓得不轻。


    许长宁朝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看看卫迟风,薛竹铃转头看去,随即看到卫迟风满手是血,顿时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忙跑过去,掏出手帕,捧起他的手,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吧。”江鹤一主动上前,查看卫迟风手心的伤势,用薛竹铃的手帕为他简单包扎止血,“伤口不浅,卫将军还是赶紧去一趟太医署,让太医治疗。”


    卫迟风收起手,负于身后:“小伤罢了,我要先护送殿下回东宫。”


    “有小八他们在,你便安心去。”许长宁神色严肃,“此乃命令。”


    卫迟风本还想说什么,但看许长宁的神色,便不再多言,行礼后离开。


    薛竹铃左右踌躇,不知该不该跟上去,许长宁行至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话,薛竹铃便点点头,小跑追了上去。


    望着卫迟风离去的背影,许长宁忽然对江鹤一道:“你如今也是他半个徒弟了,日后多些看着他。”


    江鹤一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许长宁轻叹道:“迟风他,总是故意让自己受伤。”


    就如方才那把冲她而来的匕首,凭卫迟风的身手,他还有许多法子去拦,可他偏要徒手去接。


    有时候,许长宁觉得,他就像一个求死之人。


    无论为她做什么事,都是拼了命地去做,哪怕那件事,其实并不需要拼命。


    江鹤一看她神色担忧,便仔细将此事放在了心上:“殿下放心,臣会——”


    “看到翊圣郎对殿下如此忠诚……”


    殿外忽有一人步入,打断了江鹤一的话,笑颜一如既往如春风拂面,“臣便安心了。”


    许长宁望着行至自己面前,却未行礼的谢筠,便知他已放弃了在她面前惺惺作态。


    她稍稍挪动脚步,将江鹤一完全挡在身后,朝谢筠微笑道:“说起来,此事还需感谢秘书郎。”


    “殿下早便知晓,是我让他去的,对吧?”谢筠此时连笑也懒得装了,“我很好奇,是殿下自己察觉的,还是他说的。”


    “重要吗?”许长宁逼近一步,低声道,“反正你们也要杀了他,不是吗?”


    谢筠凝望许长宁双眸片刻,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怎会?”他又扬起一抹假笑,低声道,“臣只是担忧此人会对殿下不利,不过眼下看来,殿下已与翊圣郎齐心。”


    许长宁望着他这张脸,前世的噩梦再度袭上心头。


    她恨他,却总是要克制。


    因为她不能让恨意,影响了她的判断。


    虽暂时无法手刃了他,但恶心恶心他,还是可以的。


    “莫非谢郎嫉妒了?”她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指下滑至他的下巴,轻轻挑起,“孤不介意多一人伺候,恰好也能让竹铃多些歇息。”


    江鹤一看到许长宁像摸他的脸那般摸旁人,忽觉有些刺眼,默默垂下眼不去看。


    而谢筠藏于皮下的厌恶几乎要藏不住,他别开脸,后退了一步,与许长宁拉开距离。


    “父亲方才有些话忘了说,我便替他跑一趟,向殿下传话。”


    忍着想要拼命擦脸的冲动,谢筠直言来此的目的,“南衙十二卫,非殿下一人可以咽得下去的。”


    许长宁扬唇:“能否咽下去,也要先吃了再说。”


    谢筠不与她做口舌之争,侧头看向江鹤一,讥笑道:“还有你,江鹤一。别以为披上了锦衣,便能遮掩掉那一副贱骨头,你不过是燕国的弃子,昭国的过街老鼠罢了。”


    他又看向许长宁,低笑道,“殿下能下得了手,臣当真佩服。”


    许长宁心想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鹤一那点自尊心才被她给粘起来一些……


    她该如何回应,才能给他扳回几分面子呢?


    可尚未待她想出尖锐的话来,身后的江鹤一便上前一步,面无怯色地立于谢筠面前。


    “谢公子倒有闲心管旁人的骨头贵贱,不如先瞧瞧自己脸上的脂粉,能否遮掩掉那挨揍的痕迹?”


    谢筠一怔,手下意识抬起来,想要触摸颧骨和眉骨处,却生生忍住了。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怎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江鹤一冷笑一声,学着许长宁方才的模样,朝谢筠逼近一步,气势愈发凌厉,“我是不是弃子,是不是过街老鼠,尚未有定论,但谢公子是否窝囊挨了打,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还望谢公子日后多多注意,没有本事,便莫再口出狂言,若被人打得更重一些,要寻太医医治便麻烦了。太医署人手短缺,甚是忙碌,恐怕顾不过来。”


    这一番嘲讽加上不太有效的威胁,听得许长宁听得津津有味,眼底藏不住笑意。


    她从前只知江鹤一呛她时毫不留情面,原来除了她,他呛别人也挺在行的。


    谢筠僵在原地半晌,脸色竟因羞耻而有些涨红。


    昭国出了名的翩翩温润公子,头一次在人前露出这般因一时气急而欲言又止的模样。


    “翊圣郎好自为之。”谢筠咬咬牙,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江鹤一袖中紧攥的手,这才松开了些。


    如此,他也算是彻底与谢家撕破了脸,把这条退路给彻底封死了。


    往后……他便只有许长宁了……


    唯有许长宁赢了,他才有可能回家。


    江鹤一本以为这一刻来临时,自己会陷入焦灼与不安,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如释重负。


    他不再摇摆,彻底成为了许长宁的盟友,虽然眼下许长宁的处境并不乐观,但从她的身上,他能看到打赢这一战的希望。


    看她今日独自面对群臣,独自承受一国之重,江鹤一自惭形秽。


    她比他想象中更强大,走得也更艰难。


    他想与她站在一起,甚至贪心地,想要成为她的助力,如她一般强大。


    江鹤一感觉前路渐渐明朗,无声呼出一口气,可转身发现许长宁正盯着他看,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莫非他方才说错了话?


    他有些心虚:“殿下如此看我做什么?”


    许长宁眯了眯眼:“一个才挨了打的人,方才嘲笑别人挨打,倒是说得起劲。”


    江鹤一顿时没了方才的狠劲,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卫将军答应过我……不打脸的……”


    如此……别人便看不出来了……


    许长宁没忍住,只能转身不让江鹤一看到她偷笑。


    江鹤一虽觉得有些丢脸,但看到她真心发笑的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再如何出丑也无妨。


    她笑起来,甚是好看。


    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的两人未曾看到,远去的谢筠在用帕子将脸狠狠擦了几遍后,回首朝殿内看了过来。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


    薛竹铃陪着卫迟风在太医署处理完伤口,又跟着他一起回东宫。


    路上,她一直扒着卫迟风受伤的手看,拽着根本不松开。


    卫迟风不断告诉她自己无碍,怎知多说了几遍,薛竹铃扁扁嘴,便红了眼睛。


    卫迟风顿时慌了,磕磕巴巴解释,说这些伤于他而言只是小伤,真的没事。


    结果薛竹铃直接停下脚步,哇一声哭了出来。


    卫迟风犹如被当头敲了一棒,头脑空白一瞬,在嗷嗷哭的薛竹铃面前手忙脚乱,根本不知该如何哄她。


    她一哭,他便是兵荒马乱。


    “为何你总是这样?”薛竹铃哭着哭着,就往他身上砸了不轻不重的一拳,“你明明可以不让自己受伤的!”


    她一想到那两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眼泪便止不住地往外蹦。


    卫迟风掏出帕子为她擦眼泪,感觉自己的手比处理伤口时抖得厉害百倍:“那匕首奔着殿下去,事出紧急,唯有如此才稳妥。”


    “你骗人!”薛竹铃又砸了他一拳,哭得更厉害了。


    “好好好,是我骗人,是我错了……”卫迟风越来越慌,说话都不利索了,“竹铃……你、你别哭了……我下回、下回不这样了,好吗?”


    薛竹铃的哭声这才收敛了一些,她用哭得通红的双眼瞪着卫迟风,一抽一抽地说道:“你再受伤一回……我与殿下就不理你十日,每回再加五日!你若是伤得重了,我便让殿下将你这卫率给换了!革职!”


    卫迟风哭笑不得:“我若受伤了,本就难受,你这般罚我,是想让我更难受一些吗?”


    “那你便不要受伤嘛!你不是很厉害吗?”薛竹铃极为不满。


    卫迟风望着她又生气又伤心的模样,感觉心被填得极满。


    他从不想看到她哭,可此时见她为自己而落泪,却又觉得欢喜。


    自己真是个混蛋。


    卫迟风再度为薛竹铃擦拭眼泪,轻声哄道:“竹铃,像我这种人,受伤乃家常便饭,今日不过是割伤而已,真的只是小伤,不必在意。”


    薛竹铃不说话了,只是瞪着他,好似憋着一口气,憋得脸都涨红了许多。


    砰的一声,她整个人都炸了,用了极大的声音,冲卫迟风吼出一句话。


    “我就是在乎!不行吗?!”


    炸完后,薛竹铃转身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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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条小短腿奔得飞快。


    卫迟风被炸得懵了一瞬,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先一步追了上去。


    恰好在薛竹铃踢到凸起的砖块将要摔个狗啃泥时,他一个飞扑过去,将她揽了回来,捞进了怀里。


    薛竹铃似是气急败坏,又似是恼羞成怒,对他好一顿拳打脚踢。


    “你再打,便要将礼物打坏了。”卫迟风微笑道。


    薛竹铃嘟着嘴,一把推开他,做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但眼睛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瞥。


    卫迟风偷偷扬了扬嘴角,从怀里掏出上次被归还的匕首,递给薛竹铃。


    匕首上点缀了珠宝,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精致的饰物。


    “我做了机关,只告诉你如何打开,便只有你才能用它了。”卫迟风拉过薛竹铃的手,将匕首放在她的手心里,“若你用着不喜欢,再同我说。”


    薛竹铃看着漂亮的匕首,终是无法再维持生气的模样,神色和缓许多。


    “贿赂我也没用,方才说的惩罚,我与殿下言出必行。”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收起了匕首,抬眼时看到卫迟风老实地站在她面前,手又在紧张地攥着剑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是收他的礼物,还冲他生气,好似在欺负他一样。


    若不回赠些什么,下回都不好意思朝他发脾气了。


    薛竹铃想了想,解下手腕上的铃铛手绳,朝卫迟风走近一步,将手绳系在了他的剑柄上。


    青竹绿的绳子,串起了两个金色的小铃铛,为通体玄色的长剑添了一道色彩。


    风吹过来时,扬起几缕薛竹铃的发丝,扫在卫迟风的颈间,令他的心随铃铛清脆的响声而悸动。


    薛竹铃认真地绑好手绳,带着鼻音道:“你总是摩挲剑头,手指的皮都要磨掉了,下回,可以拨玩这两个铃铛。”


    卫迟风因颈间的瘙痒而僵着未动,轻笑道:“剑上系铃铛,若我要偷袭别人,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薛竹铃一顿,垂头看着那铃铛,忽然觉得卫迟风说得有道理。


    可是都已经系上了,再收回去,便是承认自己考虑不周了。


    那可不行,大不了他回去后再解开便是。


    薛竹铃抬起头,虚了虚眼,嘴硬道:“以我们小卫将军的本事,还需偷袭吗?”


    言罢,她转身朝前走,背着卫迟风偷偷掏出了匕首,满心欢喜地打量,不知不觉间,连脚步都轻盈起来。


    卫迟风看她蹦蹦跳跳的背影,便知她已经被哄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向剑柄上的两个铃铛,轻轻拨了拨。


    铃铛响起时,仿佛薛竹铃的一颦一笑便在眼前。


    他微微笑了笑,珍爱地将铃铛握在了手心里。


    许长宁赠的剑,薛竹铃亲手挂上的铃铛,这柄剑,便是他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一切。


    “啧啧啧,小铃铛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你怎么还像根木头一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感慨,他侧过头,看见许长宁走上来与他并肩。


    卫迟风有些羞赧:“殿下莫要取笑我了……”


    许长宁看向卫迟风:“我很认真。”


    卫迟风再无法逃避,垂下眼:“殿下,我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我不敢,亦不配……”


    望着他的克制,许长宁一时无言。


    她也伸手拨了拨他剑柄上的铃铛,轻盈的余响将她的思绪带回了过往。


    这两人的情意,她一直看在眼中。


    前一世,他们相伴十年,从懵懂不知情爱,到皆已长大成人,都不曾分开过。


    可他们却未曾向彼此坦白心意,直到要分开的那刻。


    竹铃先他一步走了,死前被谢家用酷刑折磨得遍体鳞伤,疼得说不出话。


    她在生命最后一刻,在他的耳边,说出了藏了多年的话。


    “我喜欢卫迟风。”


    短短六字,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许长宁知晓她的心愿,没有抱她,她的小铃铛是在卫迟风怀里陷入长眠的。


    卫迟风没来得及回应她,悲痛欲绝,抱着她的尸身枯坐了一夜。


    彻夜的撕心裂肺,却悄无声息。


    在太阳升起来时,他在她冰冷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卫迟风从不喝酒,唯有在薛竹铃下葬那日,在她坟前喝了一日的酒,醉生梦死。


    许长宁听见他唤了薛竹铃无数遍,说了无数遍的喜欢和爱。


    她知道,若非她还在,卫迟风不会让薛竹铃一人走黄泉路,竹铃胆子小,他们都知道。


    “人活在世上,短短数十载,‘不敢’、‘不配’,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面前,皆不值一提。”


    许长宁浅浅一笑,“心意藏得久了,便可能会失去说出来的机会。”


    这句话,既是在说他们二人,也是在说她自己。


    直至卫迟风走远,许长宁仍站在无人的宫道上,两侧的宫墙,红得晃眼。


    前世云止伴她六载,为她走上绝路,可即便在最后一刻,她也未曾将情意说出口。


    她怕自己成为弱势的一方,怕自己有更多的软肋,更多的不舍。


    可他不在了,她才察觉,她的情意比她想象中更深,更刻骨,刻骨到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会令她痛彻心扉。


    她亏欠他太多,江鹤一此前种种恶劣,也许是他对她的惩罚。


    “殿下?”


    恍惚间,一道令她魂牵梦绕的声音,拨动了她的心弦。


    蓦然回首,她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江鹤一。


    他就在她的眼前。


    日夜想要宣之于口的那句话,撞到了嘴边,却还是生生止住了。


    江鹤一看到许长宁双眸微红,似有泪光在闪动,心莫名地一颤。


    “怎么了?”


    许长宁未答,望着他,眼中涌出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云止……我爱你……


    请原谅我……从未曾说出口……


    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犹豫,原谅我……带着你走上了不归路……


    这一世,你忘了我,也好。


    忘掉前世所有的苦与痛,让我来偿还。


    “待一切安定下来,我会放你走。”


    将你养回一只鹤的模样,荡平那些会伤你的危险,便放你自由。


    许长宁衣袂轻飘,没有再回头。


    江鹤一攥紧了衣袖,心乱如麻。


    为何看她如此,会这般心痛……


    为何听到她说让他走,心头有一瞬的发慌……


    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