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鸳鸯戏水

作品:《和毒唯夫君二三事

    围墙下,少年脸色黑的吓人。


    长生又揉肩膀又揉腰,还得小心照顾主子心情:“怎、怎么了……少爷?”


    明明前一刻还笑的跟花一样,咋的突然就变脸了?看见什么了这是?


    陆青临阴沉着脸,一拳锤向面前的树。


    力度不小,树上叶子都沙沙的响,还有果实掉下来,长生听着都疼,心里啧叹两下,伸出颤抖的手:“少、少爷……您没、没事吧?”


    安静一瞬后。


    陆青临甩着手,疼的跳脚,发出小狗样的哼唧声。


    “嘶——啊——疼死我了,呼!呼!该死的树!该死的小孩!长生!找人来,把这树给我砍了!”


    细白嫩肉的手背破了层皮,他龇牙咧嘴地冲着那处吹气,余光一瞥,敏锐地看见围墙那粉米色的身影跃了下来。


    陆青临神色倏然一变,猛地转身,做贼心虚地藏到了树后面。


    “谁啊这是,这般带派还要砍钱府的树?”


    梅渔抱着胳膊缓步走来。


    长生一看是她,想起之前大夫人交代的话,瞬间慌了神。


    天爷,要是早知道这位日后会是少夫人,他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带人将她绑回府里,还扔柴房里一夜。


    她若是记仇,日后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吗?


    “小的长生,见过钱小姐。”


    他讨好地笑笑。


    梅渔记着之前的仇,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那见了她藏在树后面,时不时还要露出一双眼睛,对上视线后又像烫到似的缩回去的少年。


    这人又作什么妖?


    她上前两步,想将人揪出来,树后面传来少年惊慌的一声:


    “停!别过来了!你……你站那别动。”


    语气越说越弱,也不知怎的,梅渔听着就像是在说反话一样。


    又走一步,面前有人拦下。


    “钱小姐,陆夫人说了,你和少爷不能见面的,不然下次她就不让我们少爷过来偷看你了。”


    “偷看我?”


    梅渔睨了睨眸,“这是不打自招了吗?”


    陆青临听到,气的脸更红了,暗暗骂一声:“笨死你得了!”


    梅渔却是警惕起来,板着脸,好似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她就要揍人了。


    “你们偷看我干嘛?又憋着什么坏呢?”


    长生被她问的一愣。


    “啊?我,不是,少爷他……他……”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梅渔耐心被耗尽了。


    她鸳鸯还没绣完呢,可没工夫在这胡闹,而且,她特意冒着被陆荷训的风险来,可是有要紧事问的,结果这主仆俩怎么奇奇怪怪的。


    “快说。”


    “我没有,我没憋着坏,我只是想看看你。”


    陆青临心急之下,一下子从树后跳了出来,说完,他看见少女澄澈的眸,脸一红,又躲了进去。


    “好了,你现在知道了,就赶紧走吧,”他面向树干,指尖不由自主地抠着树皮,声音弱弱的,隐隐有些不舍,“要是被女魔头看见了,她下次指定不教我进来了,你知道她有多凶吗?”


    “我知道。”


    凉嗖嗖的一声从背后传来,陆青临瞪大眼睛,忙转过身,就见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指着她,“你你你……”


    梅渔拍掉他的手:“你什么你,磨磨唧唧的,我过来可是有话要问,问完就走。”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低下头,视线错开:“你问吧。”


    “行,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嗯。”


    梅渔凑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陆青临后背紧贴树干,低垂的眉眼落在她扬起的莹白面容上,突然发现她比上一次说话时瘦了很多,眼下也有乌青。


    可恶,钱府的人不给她饭吃吗?


    他早说钱向明那家伙穷鬼一个,手里头没什么钱,家里也没好东西,要将她接出来的,可没人答应啊,他只好三天两头从府里顺点什么东西送过来,让女魔头好好待她。


    他给的钱都被贪了吗?这事回头要好好问问。


    看他出神,梅渔催促:“说话。”


    “哦,额……这个嘛,你之前不是给我踹河里了吗?”


    “……别装傻,我指的是更早之前。”


    他摇头:“没有。”


    果然,她就说自己不记得以前认识这么一号人。


    梅渔咳嗽一声,离远了点,表情莫名羞赧:


    “咳,那个……你觉得我好看吗?”


    “你说什么?”


    她声音突然小起来,他没听清。


    “我说,你、你喜欢我的……”


    “我喜欢。”


    “……”


    好了,再见。


    梅渔突然发现自己不该问这么多蠢问题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问这么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她完全弄不清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就当他瞎了眼,对她一见钟情吧。


    她目光低垂,留意到他手背上有点血迹。


    “你手怎么了?”


    陆青临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捶树锤的,将手背到身后:“没什么,你看错了。”


    “我都没说我看到什么就看错了,”她语气一凛,“手伸出来。”


    少年犹豫了下,还是伸出了手。


    梅渔一看这伤就知道怎么弄的。


    在心里暗啐了声“脑子有病”,还是拿出帕子将他手上的血擦了擦。


    她想的明白。


    虽然搞不清楚他为何要娶她,但既要成亲,夫妻间还是和睦为主。


    她直觉上他不会害她,尽管第一次见面时显得多少凶恶了点,可打听到那会儿是他头疾发作,能理解,后来虽然抓了她,也好好将她送回了家。


    就是性子古怪了点,好在脸好看,相处下来应当能习惯。


    擦完手,梅渔直接将沾了血的帕子塞他手里。


    “那个,我先回去了,要是被人看见可不好了。”


    他低着头,不知道又怎么了,没有应声。


    “陆青临。”


    “嗯?我在。”


    风中夹着早春的山茶花香,树叶的沙沙声中,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


    “我说,我要走了。”


    “好。”


    陆青临望着她的笑脸,声音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低落,直到人再次从围墙那消失,他才收回视线,握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蹲了下来。


    长生一直假装自己是块路边的石头,等到人走,才恢复人身,绕到树后面,出声想提醒主子该回去了,却见他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刚不还聊的挺开心的吗?人怎么哭了?


    他真是上辈子偷鸡摸狗为恶一方,这辈子才要来伺候这么一位爷。


    该抽个时间跟夫人说一声,给他换个新差事。


    “少爷,小的知道你舍不得,但你俩都要成亲了,日后还不是天天见,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说多久就说多久,没人拦着你。”


    “不是,你不懂……”


    陆青临抽噎两下,宝贝似的将右手从怀里抽出来:


    “她、她刚刚……摸了我的手。”


    长生:“……”


    就因为这个?!那他确实不懂。


    “呜呜……我今后都不要洗手了。”


    “……”


    他更不懂了。


    好说歹说半天才把人劝起来,长生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那棵树:“少爷,咱还砍树吗?”


    陆青临擦擦眼泪,又是一脸嫌弃地扫了眼四周:


    “不砍了,再找人多种几棵,一个五品员外郎,给他寒碜的,孤零零的一棵在这,秃子头上长根毛。”


    ……


    梅渔这两天胖了。


    脸圆润了,气色也好,红光满面的。


    晚膳时,她净完手又在某人的注视下涂抹好香膏,坐下来,就听陆荷问了句。


    “你是不是吃胖了?”


    梅渔伸向红烧肉的筷子一顿:“也没、没有吧?”


    边上,钱永安仰起小脑袋看她,高兴道:“大姐姐跟我一样胖咯。”


    梅渔夹块肉怼他嘴里:“闭嘴吧你。”


    对面,钱永正摩挲下巴,冷笑一声:“呵,女人呐。”


    说完,被他娘一记眼刀甩过来,老老实实地坐正,闭上嘴吃饭。


    “我就奇怪了,你每日用膳吃的也不多,平日里的瓜果小食也都控制着,怎么会胖这么快?”陆荷放下碗筷,凌厉的视线扫向梅渔身后,“金瑶,小姐近日可有吃些什么不该吃的?”


    “回夫人,除了日行三餐,小姐不曾吃任何东西。”


    梅渔附和着点头:“母亲,你放心罢,我胖大概是因为近日教习的嬷嬷病了,整日就是坐在那,惰怠了些。”


    “是吗?”陆荷目露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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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未细究,而是提醒道,“身为女子,应每日三省其身,言否?行否?美否?你既无倾城之姿,更当注意自身体态,绰约多姿,杨柳细腰,乃美之。你也提醒我了,嬷嬷既然不在,也不能荒废着,这样,从明日起,你每日卯时起,绕着府邸跑三圈。”


    “卯时?!”


    天都没亮呢。


    梅渔可怜地看着她,试图唤醒对方不存在的母爱。


    无果。


    钱永正幸灾乐祸地来了句:“还好我是男子。”


    “男子更该严苛约束自身,”陆荷冷冷瞥他一眼,“还有你,明日卯时,跟你姐姐一起跑,跑完后读背策论,明白了吗?”


    “啊?!娘,这太早了吧……我还小……”


    钱永正一脸可怜,试图唤起她存在的母爱。


    无果。


    陆荷淡淡啄口茶水:“早吗?你父亲六岁起便每日寅时起身读书,数十年从未有懈怠,而今为官,亦是如此,你已有九岁,卯时起已是宽容。”


    “……是。”


    看着这一幕,梅渔暗戳戳擦了把汗。


    这大户人家的少爷也不好当啊。


    亥时三刻。


    钱府内,主子房里早熄了灯,丫鬟婆子杂役们收拾完后也都回寝室歇下,只有几个夜里换班巡逻的下人打着灯笼巡逻。


    西边的一个小院,主屋的灯熄了没多久又亮了起来。


    梅渔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嘴里不时嘀咕什么。


    “叩、叩、叩。”


    听到声音,她熟稔地走到窗边,心里复习了下想好的措辞才将窗户打开,刚张开嘴,一个食盒就这么怼了过来。


    她快速接过,见人又要像之前那样送完就跑,一把按住他肩:


    “慢着,我有话要说。”


    这人是钱府每夜负责巡逻的小厮,刘莽。


    自打七日前和陆青临见过后,他就莫名其妙的找人每晚给她送饭食。


    本来她是不打算吃的,但不知道陆青临从哪搞来的饭,做这么好吃,吃一次就上瘾了,故而每日跟钱家的人一起用膳时,都觉得索然无味,就等着晚上这一口,一不小心就给自己吃胖了。


    陆荷那边已经起疑,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这个你拿回去,还有句话要带给他。”


    刘莽听她说完,来到了离此处没多远但人少的西边角门那,偷偷钻了出去。


    门前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那。


    陆青临正斜靠在车上借着烛光看书,忽听车前的人说:“少爷,人回来了。”


    他心中困惑,今儿怎么这么快?


    将书放下,掀起车帘,就见那大汉又将东西拎了回来,蹙眉:“怎么回事?”


    刘莽将东西放下,回:“陆大少爷,小姐说,谢谢你这些天给她送吃食。”


    陆青临听着心里高兴,咧开嘴打开了食盒,见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又收起笑:“怎么一口都没吃,不合胃口吗?你不是说你家小姐怪喜欢这天香阁的菜吗?”


    长生在一旁听着,接道:“难道说天香阁今日换了厨子?闻着确实没往常的香。”


    陆青临:“这破店没事换什么厨子,明儿你去把那厨子买回来,让他天天做。”


    刘莽听的汗都出来了。


    天香阁可是京城顶有名的酒楼,普通人家连里面一杯茶水都喝不起,这大少爷居然说是“破店”?!


    “不是,陆大少爷,小姐没有不喜欢吃,只是小姐说了,这样不合规矩,教人发现了不好,而且你天天过来,她心里也过意不去,但还是要谢谢你的,让你好生歇息,捱夜对身体不好。”


    “原来是担心我。”


    陆青临心头一软,挥挥手,“行,你回去罢,日后我不送了,也让她好好注重身体,近日倒寒,别着凉了。”


    刘莽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


    长生早已习惯,拍马屁:


    “少爷,她心里有你。”


    陆青临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哼”了声,又钻进车里:“我知道,还用的着你说?”


    “那少爷,这食盒里的东西……”


    “你拿去吃了罢。”


    长生乐了:“谢过少爷,您和少夫人真是天生一对,夜里打着灯都找不到的璧人儿。”


    “行了,别拍了,冻死少爷我了,赶紧回府。”


    “得嘞。”


    陆青临又坐回车上,拿起方才那本未看完的书——《鸳鸯戏——俘获女子芳心九十九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