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启程陵山

作品:《莳花戮

    日复起落,月相盈亏,转眼间已至二月末。严寒渐消,春意逐盛,天暖了,草木裹上嫩绿,就连人们身上都展露着一身轻。


    礼部忙忙碌碌一个多月,终于将立春祭典的一应事宜布置完毕,只待启程前往。


    楚言熙刚生产完,此行未去,自除夕刺杀之事后,无论是公主府兵还是楚胤派过去的暗卫,皆是日夜巡视,现在,公主府倒像是个无孔可入的铁桶。


    陵山是大楚皇陵所在之地,也是重要祭祀之所,是以其余皇室子弟宗亲乃至皇后都会随驾出发,队伍从神虎门一路浩浩荡荡晃向洛阳城外二十里的皇家陵山。


    楚胤本是骑着马跟在一辆马车旁的,后来走着走着至郊外后,不知怎地,马上没了人,人转眼间已经四仰八叉地坐在马车内。


    “堂堂王爷,也是带过兵,上过战场的,怎么现在跟个浑身缠病的废人似的。”计子盍在队伍前方跟许易之抱怨。


    许易之淡淡道:“人家有人管,不管生什么病都有人治,你就别操那咸蛋样的闲心了。”


    计子盍调转矛头:“哟,许将军怎么开窍了,看来这些日子的公主府确实没白跑。”


    许易之睨了他一眼,“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哽了哽喉,声音忽然变小了些,“该懂得我肯定懂。”


    计子盍将两匹马拉近些,郑重道:“我又没说你不懂,只不过在感情面前你太笨而已。”


    许易之:“我哪笨了?”


    计子盍叹了口气,道:“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对公主什么感情大家都能看得出,你就是笨在自以为是,所有事都看得太重,攥的太紧,有些事,轻松点,或许会好些。”


    许易之只喃喃说了句:“她是公主。”


    计子盍恨铁不成钢,差点就要喊起来,他真想将这位许将军的脑子用铁锹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成的,是浆糊还是黄泥。


    “你看看你这死样子,公主绝不是那种看家世的人,就算是,你现在是禁军将军,与公主岂不是很相配。”计子盍唠唠叨叨,有点对牛弹琴,最终无奈做出总结,“你就是怂,以前怂,现在也怂。”


    他最后冒出一句,“你若之前主动些,成了亲,公主也不会去......”他忽然闭了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他忽然想到公主和亲柔然这几年,许易之事怎么过来的,说不上生不如死、活之无味,却也总是闷闷不乐,无滋无味。


    计子盍无奈道:“算了,话说得多了些,你别在意,作为兄弟,只是不想你再后悔,余生还很长。”


    许易之木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如蚊子般回道:“我知道。”


    前面刚刚进行了一场“怒气横生”的谈话,后面那位“见色忘义”的兄弟却浑然不知。


    “生病了?”沈莳说着话,手已搭上楚胤额头,温度正常,并无病症。


    楚胤一把握住她的手,侧身靠在她肩膀上,笑嘻嘻问:“相思病,算不算?”


    “骑马好好的,怎么又坐起马车来。”沈莳问。


    楚胤叹道:“我说了,我害了相思病,骑马难受。”


    沈莳无奈,推了他一下,“坐好。”


    推未推动,楚胤抱着沈莳胳膊的力度紧了紧,头又在她肩膀处蹭了蹭,像只讨关注的小猫,“都好多日没见了,你不想我?”


    沈莳没回答。


    楚胤紧接着道:“可我却很想你,想你想得紧。”


    沈莳道:“想来你这些日子是在准备陵山祭典的事,会发生什么吗?”


    马车摇摇缓缓地走着,楚胤握着她的手,轻闭着眼,没说话。


    沈莳有道:“这次公主没来,所以你叫我来是为了替你保护太子?”


    楚胤依旧闭着眼。


    沈莳无奈,反手攥住他的手,用了用力,“干嘛不说话?”


    楚胤喃喃道:“不想说。”


    沈莳斜了他一眼,“噗嗤”笑了,“堂堂王爷,怎地跟个小姑娘一般,莫名生得哪门子气?”


    楚胤哼道:“谁说我生气了,我心胸大得很,怎么会生气?”


    沈莳问:“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楚胤:“闭目养神。”


    沈莳笑着点点头,“哦,那算了。”


    楚胤:“什么算了?”


    沈莳泰然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说罢,她也随之闭目养神起来。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声以及外面马匹嘶嘶声,还有旌旗迎着春风飘扬声,有人、有音、有浓浓春意。


    过了片刻,楚胤实在忍不住,“腾”地坐直身体,眼睛紧紧盯着沈莳,然后倾身,在沈莳的侧脸迅速落下一吻,然后还是盯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别人的表扬或赐予美好事物的小狗。


    “这种招数可不好。”沈莳闭着眼,缓缓说道。


    楚胤抱怨道:“多日不见,你不想我吗?见了面,你也不说想我,刚坐上车,你就问那些事,难道我就不能是真的想带你去陵山逛逛?你的心里总是想着那些事,虽然那些事是很重要,但......你就不能说一句想我,再问吗?”


    他倒豆子般一股脑说出来,然后十分委屈地看着沈莳。


    沈莳:“......”


    怎么有种她占了什么便宜的感觉,她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沈莳疑惑,不懂,想不到。


    她没想到楚胤在感情中竟然走的是......这种路子。她蹙眉盯着他,他也眼巴巴盯着她,四目相对,无声无言,再一次陷入静默,怪只怪沈莳的确没想到楚胤的招数是这样的,一时间竟有些怔住。


    楚胤刚要开口,却见沈莳忽然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倾身过来,凑近他耳边,柔声道:“我也很想你。”然后她看着楚胤,吻向他的唇,沈莳的唇温温软软,带着如蜜的甜和如百花的香。


    楚胤眉头忽然皱了皱,眼睛也随之瞪了一下——沈莳咬了他的唇,不重却也不轻,力度正好让他感受到一丝疼痛。


    沈莳报复完毕,倏地离开,双手还搂着他的脖子,笑容满面地盯着他,“惩罚。”


    楚胤苦笑问:“什么惩罚?”


    沈莳手指轻轻抹过他唇上被咬的地方,平静道:“无理取闹的惩罚。”


    楚胤回手揽住她的腰,逼近她,“你认为我在无理取闹?”


    沈莳面不改色:“难道不是?”


    双方无声对峙,越来越近,气息胡乱交错着。


    沈莳轻轻后退两寸距离,笑道:“王爷若是太热,我不介意送你下车凉快凉快。”


    楚胤最终败下阵,他再一次意识到沈莳之于他那种致命的作用。


    每次都能在这种“致命”之下惨败,每次却还喜欢挑衅,不知这是不是靖安王独特的爱意表达。


    沈莳往后离开坐直,脱离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息。


    楚胤长长叹了口气,靠上车厢,头枕着双手,“沈楼主好狠的心,只管生火,却不管灭火,独留我自己承受这烈火焚身的痛苦。”


    沈莳一把撩开车帘,凉风毫无顾忌地钻了进来。


    楚胤的热火被凉风一吹,脑子顿时清醒,急忙起身坐到对面,将帘子夺过来放下,“做什么?虽至春季,但你在车内穿的少,猛一吹风,岂不要受凉?”


    沈莳淡淡道:“王爷不是说太热,让你降降火。”


    楚胤无奈叹道:“不闹了,我不热。”


    沈莳抱着臂看着他,眉眼含着笑,实在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楚胤捏了捏眉,道:“看我这样很好玩吗?”


    沈莳点点头,玩笑道:“嗯,还不错。”


    楚胤正了神色,道:“不过你说的没错,立春祭典要在陵山待好几日,虽然提前做了些安排,但是......”


    “但是不保证有些外来人会暗中出手,所以叫我来。”沈莳接着说。


    楚胤苦笑道:“希望你聪明,却又不希望你这么聪明,我的每一步你都能想到,心里会不会不开心?”


    沈莳:“为何会不开心?”


    楚胤:“因为我第一次带你出来,竟然真的是考虑让你去保护别人。”


    沈莳笑道:“可你也带我去看了景,不是吗?”她握住楚胤的手,“所以我没有不开心。”她又叹道:“哎——那个豪放不羁、洒脱自由的靖安王哪去了?怎地忽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楚胤苦笑:“能让我患得患失的,天上地下,只你一个。”


    南衙左卫已将陵山早早围起,外围由南衙军五步一岗,十步一戒,内围由北衙与南衙共同防护,就算是只兔子也很难跑到内围主帐。


    陵山山体不高,山顶平坦,建有祭祀大殿以及生活的楼阁殿宇,一应生活设施准备齐全,皇帝出行,无论到哪,生活都似如在皇宫一般,并无区别。


    楚胤住在太子楚言邕的隔壁院子,礼部因着沈莳是靖安王“家眷”的缘故,得了王爷指示,也并未单独再给她安排住处,故而沈莳便住在了楚胤院子的东厢房。


    今日入陵山布整完毕,夕阳便已擦向天边,火红的晚霞笼罩住整个陵山,众人披着晚霞吃过晚食,霞光便急匆匆散了下去。


    陵山虽不高,却也离天近了许多,霞光落下,繁星升起,此处倒也是赏星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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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莳坐在窗前,半开着窗,手撑着下颌,仰望着夜空繁星,“不知师父此时会不会也在不老峰看星星,看的是不是也是这几颗?”


    雾浓,清冷的浓雾未散,笼罩着陵山的山顶与半山腰,竟有蜃楼之感。


    阳坡处已有一片杏花早早露了花苞,展开身姿,淡淡的花香醉着随着微风缓缓流动,沁人心脾,阳光明媚,露水在金光之下泛着五彩光,像是一粒粒五彩琉璃。


    此时正值换防之际,沈莳跟在楚胤身边围着陵山走,“今日不行祭礼吗?”


    楚胤道:“后日才是祭礼,这两日会在山上准备。”


    沈莳点点头。


    “这边向下走百步,有十几颗顶好的山葡萄藤,是整个洛阳山葡萄结的最好的地方,不过来的不是时候,吃不上。”楚胤说。


    “山葡萄?”


    楚胤笑道:“以前小时候来陵山,我们几个总是满山跑,偶然发现的,酸的牙疼,熙姐很喜欢吃。”


    前方迎面并肩走过来两人,一人面上含着笑,一人脸上异常平静。


    楚胤点头行礼,“景王兄,景王妃。”


    楚言麟看到沈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笑着打趣:“听说阿胤带了个美人来,没想到是沈店主,果真是红颜知己。正好,王妃自己一人待着无聊,与沈店主相伴倒是很好。”


    楚胤:“我们......”


    沈莳径直开口:“王妃若是不嫌弃,民女荣幸之至。”


    楚静姝面色好像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就像永远不会有涟漪的一汪已经死了的湖水,自身已没了流动的活力,也同样防备着外部的入侵。


    她听完沈莳的话,只平静的点点头。


    两人漫步走到杏花林,粉白的杏花泛着淡淡幽香,像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甜糕。


    楚静姝握住一枝杏花,忽然开口,“杏花看着美,闻着香,结出的果子却酸涩难咽。”


    沈莳站在她身边,也盯着那枝杏花,透白的花瓣被太阳穿透,映着点点黄蕊,“这种杏花除做观赏,果子也可酿酒,果核也可做吃食,不要只看它酸涩那一面,只要换一种做法,它也会成为一道可入口的珍馐美味。”


    楚静姝嫣然一笑,道:“忽然想到那日在公主府我还曾与你针锋相对,如今我们竟这样站在同株花枝下,果真是世事易变。”


    沈莳也笑了,“我们本也不是生死对头。”


    楚静姝笑道:“这话说的对。”


    两人在杏花林逛了一会,正欲转身往回走,忽听身后一阵响动,两人猛地回头,发现来人身穿军甲,看甲胄应是南衙军。


    “参见王妃。”那人拱手行礼。


    楚静姝淡淡道:“严将军防护外围,辛苦了。”


    严忠道:“这是下官职责,不打扰王妃,告辞。”


    待严忠离去,楚静姝方才为沈莳解释,“此人是南衙左卫将军,严忠。”


    沈莳忽然说了句:“倒是未在城内见到过。”


    楚静姝道:“南衙左卫多负责洛阳城周边防护,军营也多驻扎在陵山,只偶尔有宣召严将军才会入城。”


    此人既然多在陵山驻防,甚少回洛阳,而楚静姝成为景王妃不过三个多月,且成婚后并未抛头露面,昨日也是她婚后首到陵山,这位严将军竟然一下就认出她是谁,径直口称王妃,显然不像初见。


    沈莳问:“你和他很早就认识?”


    楚静姝摇摇头,“只以前远远见过,不算相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人,怎能认识这些驻扎在外的将军?就算我认得他的脸,他也不见得会认得我。”


    沈莳低声道:“可是他刚刚却直呼你为王妃。”


    楚静姝眼中一怔,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或许你未曾真正见过他,他却已经见过你,知悉你的模样。”沈莳淡淡道。


    楚静姝道:“也许是因为这次来的年轻王妃就我一位,他负责防卫工作,祭典事宜重大,来人都是谁,他心里也该清楚。”


    沈莳眉间闪过寒意,喃喃道:“或许吧。”她忽然又问:“为何那日陪在你身边的护卫今日不在?”


    楚静姝道:“在,不过刚刚只想出来走走,便没叫他们跟着。”


    沈莳:“下次若再出来,还是叫他们远远跟着吧。”


    楚静姝笑道:“外围内围都是禁军,不会有事的。”


    两人往回走着,前方有侍女迎来,楚静姝开口问:“王爷呢?”


    “王爷与靖安王几人在陛下殿中。”


    楚静姝点点头,问沈莳,“可要去我那坐坐?”


    沈莳垂头道:“有些累了,想先回去。”